32.银庭之门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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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精灵王诺姆的胡须, 红龙依格尼亚的龙角碎屑, 羽族始祖的羽毛……奥利维亚的鳞片？”小小的少女惊愕地看着新入手的药剂的材料成分，她瞪圆了眼睛，完全不敢相信神域还有这样厉害的诈骗手段。
约瑟克正逢烟火盛典这种盛大的节日, 奥利维亚打着看烟花的幌子从迦南溜过来了, 就下榻在外围城镇的旅店里。奥利维亚昨天在集市上买了这瓶药剂, 它的内容物是明亮艳丽的赤金色，看起来妖冶又不失庄严。商人说这是幸运的魔药, 一定能让人心想事成。
这怎么想都是个骗局，然而奥利维亚还是买下来了。而后她第二天打开盒子时，就看到了这张让人沉默无言的配方。
她蘸了一点药剂尝了尝，然后便苦兮兮地皱着一张脸。
神域怎么会有这么难喝的东西呢？
这时候她还是个小孩子, 刚刚通过了时钟塔的考核，在进修之前还有一段供她游玩的时间。她断然没想到自己后来有一天会被逼迫着回到这片国土, 毕竟对她而言, 光明之国与都城约瑟克都是她期待且喜爱的地方。
奥利维亚披上一件黑色的斗篷, 几乎包裹了自己的全身，仅仅留下了半张脸和一双踩着短靴的脚。她拿起面具, 皱着眉毛将它扣在脸上, 被冰得倒吸了一口气。
在正值夏季的约瑟克穿这么厚是一件相当诡异的事。
奥利维亚从小长在迦南，在温暖湿热的云海森林待久了, 忽然来到靠北的光明让她感到非常不适应。她晚上睡觉都要卷着棉被, 甚至还安慰着自己：这没什么好奇怪的, 龙就是怕冷。
她必须要小心, 这张长得和小公主一模一样的脸要是引起骚动可就麻烦了。她想想戴纳·多希亚送来的那些长篇大论的信就觉得烦，如果她来光明的事被他知道了，信的长度起码要增加三倍。
奥利维亚一直小心翼翼地藏起头发，她这头金灿灿的长发为她带来了不少麻烦，在迦南之地会被旁人一眼看出她不是迦南人，眼神更毒辣一些的则会因为她的眸色推断出她是神殿的公主。
而她来了这里才发现，光明之国有着金色头发的人太多了。
多希亚家族的族人几乎都是金发，不知道是传承了多少代的坏习惯，这个家族的人在寻找配偶时都喜欢金发的美人。这导致后辈们坐在一起时，长辈们低头一看就见到满眼金色毛茸茸的脑袋。
戴纳·多希亚跟族人不太一样，他的恋爱对象不仅没有金发，还不是个羽族。他的两个孩子发色都是浅金色，甚至被塔里奥斯嘲笑过没有墨水不够。
集市上的人越来越多，比前几天加起来还要多。
还未长大的小姑娘被人潮淹没了，差点被挤掉面具和帽子。
奥利维亚跌跌撞撞地在人群里挤出来，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摸着兜找金币想买些糖果慰藉内心。
等等……
奥利维亚惊恐地拍了拍口袋。
她的钱袋呢？
她指尖一丝冰蓝色的魔力溢出来，追索延伸到了一个男人身上。
奥利维亚从来没丢过东西，她可不想让钱袋被偷这事成为龙生的一个污点——她认为自己未来肯定是要变得很伟大很了不起的，尊严不该被一个羽族用钱袋打破。
但这一丝牵连着线索的魔力忽然就被掐断了。
奥利维亚茫然地睁着一双冰蓝色的眼睛，她眨了眨眼，看起来像是快哭了。
奥利维亚这时看到了前方的一个男人，那是个披着月白色袍子的羽族，头发金灿灿的，脸长得和自己有点像。但奥利维亚不太记脸，让她认出这个男人的是他怀里抱着的孩子——她还是认识自己的脸的。
她在双方距离还很远的时候就转过身逃走了。
去他的幸运药剂，分明是让人倒霉的，而且还是霉上加霉。
“八十岁了还要人抱，丢不丢人，害不害臊？”她缩在集市的小角落里，嘴里念念有词。
然而戴纳·多希亚这个羽族简直阴魂不散。
“我没想到你真的不让奥萝拉去时钟塔了。”
走在主君身边的黑发男人一边说这话，一边捏着小公主的脸将她吵醒了。奥萝拉闹腾着打开在脸上作乱的手，又将脸埋回了戴纳的肩窝里。但等她看清了眼前是谁后，又伸着手扑进了对方怀里。
戴纳笑了笑，说道：“她们之中只有一个能去。”
“但奥利维亚并不稀罕时钟塔的进修资格，她就是想找麻烦，想气你。”
奥利维亚黑着一张脸，心想这人怎么这么懂她。
接下来黑发的男人又补了一句：“奥利维亚这个小姑娘啊，为了吸引父亲的注意力，强行把自己变成了恶毒的姐姐。”
奥利维亚咬碎了一口牙，她站起身，准备找个麻袋把对方套走打一顿。
戴纳却是重重地叹了口气：“别这么说她，塔里奥斯……”
哦，塔里奥斯。奥利维亚把挽起的袖子放下去了，欲哭无泪地靠在墙角。遇到这种家伙，她就算咬碎了牙也得和着血往肚子里吞。
打不过嘛，这么客观的事实还是要承认的。
2
奥利维亚在低头想哭的时候，视野里出现了一块手帕。
她硬是把眼泪给憋回去了，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瞪着这个好心人。
“别这么看我，好像我欠了你两万枚金币一样。”银发的青年低头看着她。
奥利维亚冷得浑身都打寒颤，她觉得面前这人像是个移动的冰窖，不然怎么会这么冷。她总觉得这个青年看她的眼神不太对劲，就像是在看一个物品，而不是一个裹在黑色袍子里的奇怪孩子。
“你不就是欠我金币吗？还我。”
奥利维亚踮起脚，拉近两个人的距离，她不卑不亢地伸出手。
“你怎么知道是我？”他伸出手，指尖悬挂着一只小小的，但装得鼓鼓囊囊的袋子。
奥利维亚心里倍感郁闷，气得鼓起了脸颊。
“你这个头发还想着躲？”她说，“我又不是没长眼睛。”
“你的嘴真是比熊还贫，不想要钱袋了？”他晃了晃指尖的袋子，眼里多少染上了点兴趣。
奥利维亚气得眼前一黑。
她想要发作却又没有办法，最好的选择也不过是冷哼一声扭头就走。
神域有着这样一头银色发丝、还长着一张年轻清秀的面孔的，除了蒂亚达也就只剩下无妄海的那位了。这种人实在是惹不起，奥利维亚只好躲了。
奥利维亚瘪了瘪嘴，转过身去迈开了脚，一头撞在了墙角。
她捂着头蹲下，眼泛泪花，心里一直在想着今天怎么这么倒霉。
背后传来一声轻笑。
奥利维亚恼怒地转过头去，却发现那人已经消失不见了，地上只有一只钱袋。她捡起袋子时才发现重量不太对，打开来就看见了一半的糖果和一半的金币。
拜亚站在远处隐去了身形，他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小姑娘的一举一动。他无法看穿奥利维亚和奥萝拉的命运，所以他前来挑逗了其中一个。奥利维亚的反应让他相当失望，但无妨，她看起来很好玩。
他无比清楚，这个软弱的小小少女，将来会成长到多么可怕的地步。
如果命运愿意选择她，她必然能够不负使命。
奥萝拉在这时候清醒了，她扫视着四周。
戴纳问她：“怎么了？”
“刚刚有种很熟悉的感觉，像是碰见了另一个自己。”她打了个呵欠，问道：“会是姐姐吗？”
“怎么可能？”戴纳失笑。“她不会来光明的，永远都不会。”
奥萝拉一直有点神经质，这是她的天赋造成的，在长大之前会一直这样神经兮兮的。她的力量大概要比奥利维亚强大得多，对大型魔法阵的演算能力也很厉害。但偏偏脑子不是太好使——她背不过三页书就能哭出声来。
戴纳有时候总觉得留错了孩子。
不管怎么想，奥萝拉都更适合像龙族那样成长起来。而会动脑子的奥利维亚，更适合约瑟克和神殿。
戴纳自认为对奥利维亚亏欠得太多了，实际上也的确亏欠很多。
奥利维亚的生活状态称得上是没有父母的富裕孤儿，她身边有许多精灵和仆从，生活起居从来没遇到困难。但那些精灵们总是会说，这孩子很懂事，但特别难管。
神殿还留着从迦南带回的公主的画像，画上的奥利维亚看起来安静又沉稳。
戴纳每次看到那幅画像都觉得难过——一个小小的孩子，为什么会有那样冷漠的目光呢？
她倘若也是以这样冷漠的态度面对神域，她身边的人必然会走得一干二净，生活上处处吃亏。但还好，她天赋高，脑子又聪明，肯定要学会和旁人周旋的，不像是会吃亏的人。想到这里，戴纳稍稍松了口气。
他当然清楚奥利维亚长久以来展现的叛逆一面是为什么，也全然明白小姑娘到底想要什么。但很可惜，奥利维亚想要的东西，他一点都给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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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精灵王诺姆的胡须, 红龙依格尼亚的龙角碎屑, 羽族始祖的羽毛……奥利维亚的鳞片？”小小的少女惊愕地看着新入手的药剂的材料成分，她瞪圆了眼睛，完全不敢相信神域还有这样厉害的诈骗手段。
约瑟克正逢烟火盛典这种盛大的节日, 奥利维亚打着看烟花的幌子从迦南溜过来了, 就下榻在外围城镇的旅店里。奥利维亚昨天在集市上买了这瓶药剂, 它的内容物是明亮艳丽的赤金色，看起来妖冶又不失庄严。商人说这是幸运的魔药, 一定能让人心想事成。
这怎么想都是个骗局，然而奥利维亚还是买下来了。而后她第二天打开盒子时，就看到了这张让人沉默无言的配方。
她蘸了一点药剂尝了尝，然后便苦兮兮地皱着一张脸。
神域怎么会有这么难喝的东西呢？
这时候她还是个小孩子, 刚刚通过了时钟塔的考核，在进修之前还有一段供她游玩的时间。她断然没想到自己后来有一天会被逼迫着回到这片国土, 毕竟对她而言, 光明之国与都城约瑟克都是她期待且喜爱的地方。
奥利维亚披上一件黑色的斗篷, 几乎包裹了自己的全身，仅仅留下了半张脸和一双踩着短靴的脚。她拿起面具, 皱着眉毛将它扣在脸上, 被冰得倒吸了一口气。
在正值夏季的约瑟克穿这么厚是一件相当诡异的事。
奥利维亚从小长在迦南，在温暖湿热的云海森林待久了, 忽然来到靠北的光明让她感到非常不适应。她晚上睡觉都要卷着棉被, 甚至还安慰着自己：这没什么好奇怪的, 龙就是怕冷。
她必须要小心, 这张长得和小公主一模一样的脸要是引起骚动可就麻烦了。她想想戴纳·多希亚送来的那些长篇大论的信就觉得烦，如果她来光明的事被他知道了，信的长度起码要增加三倍。
奥利维亚一直小心翼翼地藏起头发，她这头金灿灿的长发为她带来了不少麻烦，在迦南之地会被旁人一眼看出她不是迦南人，眼神更毒辣一些的则会因为她的眸色推断出她是神殿的公主。
而她来了这里才发现，光明之国有着金色头发的人太多了。
多希亚家族的族人几乎都是金发，不知道是传承了多少代的坏习惯，这个家族的人在寻找配偶时都喜欢金发的美人。这导致后辈们坐在一起时，长辈们低头一看就见到满眼金色毛茸茸的脑袋。
戴纳·多希亚跟族人不太一样，他的恋爱对象不仅没有金发，还不是个羽族。他的两个孩子发色都是浅金色，甚至被塔里奥斯嘲笑过没有墨水不够。
集市上的人越来越多，比前几天加起来还要多。
还未长大的小姑娘被人潮淹没了，差点被挤掉面具和帽子。
奥利维亚跌跌撞撞地在人群里挤出来，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摸着兜找金币想买些糖果慰藉内心。
等等……
奥利维亚惊恐地拍了拍口袋。
她的钱袋呢？
她指尖一丝冰蓝色的魔力溢出来，追索延伸到了一个男人身上。
奥利维亚从来没丢过东西，她可不想让钱袋被偷这事成为龙生的一个污点——她认为自己未来肯定是要变得很伟大很了不起的，尊严不该被一个羽族用钱袋打破。
但这一丝牵连着线索的魔力忽然就被掐断了。
奥利维亚茫然地睁着一双冰蓝色的眼睛，她眨了眨眼，看起来像是快哭了。
奥利维亚这时看到了前方的一个男人，那是个披着月白色袍子的羽族，头发金灿灿的，脸长得和自己有点像。但奥利维亚不太记脸，让她认出这个男人的是他怀里抱着的孩子——她还是认识自己的脸的。
她在双方距离还很远的时候就转过身逃走了。
去他的幸运药剂，分明是让人倒霉的，而且还是霉上加霉。
“八十岁了还要人抱，丢不丢人，害不害臊？”她缩在集市的小角落里，嘴里念念有词。
然而戴纳·多希亚这个羽族简直阴魂不散。
“我没想到你真的不让奥萝拉去时钟塔了。”
走在主君身边的黑发男人一边说这话，一边捏着小公主的脸将她吵醒了。奥萝拉闹腾着打开在脸上作乱的手，又将脸埋回了戴纳的肩窝里。但等她看清了眼前是谁后，又伸着手扑进了对方怀里。
戴纳笑了笑，说道：“她们之中只有一个能去。”
“但奥利维亚并不稀罕时钟塔的进修资格，她就是想找麻烦，想气你。”
奥利维亚黑着一张脸，心想这人怎么这么懂她。
接下来黑发的男人又补了一句：“奥利维亚这个小姑娘啊，为了吸引父亲的注意力，强行把自己变成了恶毒的姐姐。”
奥利维亚咬碎了一口牙，她站起身，准备找个麻袋把对方套走打一顿。
戴纳却是重重地叹了口气：“别这么说她，塔里奥斯……”
哦，塔里奥斯。奥利维亚把挽起的袖子放下去了，欲哭无泪地靠在墙角。遇到这种家伙，她就算咬碎了牙也得和着血往肚子里吞。
打不过嘛，这么客观的事实还是要承认的。
2
奥利维亚在低头想哭的时候，视野里出现了一块手帕。
她硬是把眼泪给憋回去了，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瞪着这个好心人。
“别这么看我，好像我欠了你两万枚金币一样。”银发的青年低头看着她。
奥利维亚冷得浑身都打寒颤，她觉得面前这人像是个移动的冰窖，不然怎么会这么冷。她总觉得这个青年看她的眼神不太对劲，就像是在看一个物品，而不是一个裹在黑色袍子里的奇怪孩子。
“你不就是欠我金币吗？还我。”
奥利维亚踮起脚，拉近两个人的距离，她不卑不亢地伸出手。
“你怎么知道是我？”他伸出手，指尖悬挂着一只小小的，但装得鼓鼓囊囊的袋子。
奥利维亚心里倍感郁闷，气得鼓起了脸颊。
“你这个头发还想着躲？”她说，“我又不是没长眼睛。”
“你的嘴真是比熊还贫，不想要钱袋了？”他晃了晃指尖的袋子，眼里多少染上了点兴趣。
奥利维亚气得眼前一黑。
她想要发作却又没有办法，最好的选择也不过是冷哼一声扭头就走。
神域有着这样一头银色发丝、还长着一张年轻清秀的面孔的，除了蒂亚达也就只剩下无妄海的那位了。这种人实在是惹不起，奥利维亚只好躲了。
奥利维亚瘪了瘪嘴，转过身去迈开了脚，一头撞在了墙角。
她捂着头蹲下，眼泛泪花，心里一直在想着今天怎么这么倒霉。
背后传来一声轻笑。
奥利维亚恼怒地转过头去，却发现那人已经消失不见了，地上只有一只钱袋。她捡起袋子时才发现重量不太对，打开来就看见了一半的糖果和一半的金币。
拜亚站在远处隐去了身形，他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小姑娘的一举一动。他无法看穿奥利维亚和奥萝拉的命运，所以他前来挑逗了其中一个。奥利维亚的反应让他相当失望，但无妨，她看起来很好玩。
他无比清楚，这个软弱的小小少女，将来会成长到多么可怕的地步。
如果命运愿意选择她，她必然能够不负使命。
奥萝拉在这时候清醒了，她扫视着四周。
戴纳问她：“怎么了？”
“刚刚有种很熟悉的感觉，像是碰见了另一个自己。”她打了个呵欠，问道：“会是姐姐吗？”
“怎么可能？”戴纳失笑。“她不会来光明的，永远都不会。”
奥萝拉一直有点神经质，这是她的天赋造成的，在长大之前会一直这样神经兮兮的。她的力量大概要比奥利维亚强大得多，对大型魔法阵的演算能力也很厉害。但偏偏脑子不是太好使——她背不过三页书就能哭出声来。
戴纳有时候总觉得留错了孩子。
不管怎么想，奥萝拉都更适合像龙族那样成长起来。而会动脑子的奥利维亚，更适合约瑟克和神殿。
戴纳自认为对奥利维亚亏欠得太多了，实际上也的确亏欠很多。
奥利维亚的生活状态称得上是没有父母的富裕孤儿，她身边有许多精灵和仆从，生活起居从来没遇到困难。但那些精灵们总是会说，这孩子很懂事，但特别难管。
神殿还留着从迦南带回的公主的画像，画上的奥利维亚看起来安静又沉稳。
戴纳每次看到那幅画像都觉得难过——一个小小的孩子，为什么会有那样冷漠的目光呢？
她倘若也是以这样冷漠的态度面对神域，她身边的人必然会走得一干二净，生活上处处吃亏。但还好，她天赋高，脑子又聪明，肯定要学会和旁人周旋的，不像是会吃亏的人。想到这里，戴纳稍稍松了口气。
他当然清楚奥利维亚长久以来展现的叛逆一面是为什么，也全然明白小姑娘到底想要什么。但很可惜，奥利维亚想要的东西，他一点都给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