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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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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伶俜颤颤巍巍贴上他那带着热意的唇,明显感觉到抱着自己的人微微一僵。她心里也跳得极快,两人一时都没有再动。好在沈鸣很快从怔然中反应过来,抱在她腰上的一只手,移在她后脑勺将她扶住,唇上也再次开始动了起来,将薄唇轻启动一点点含住女孩小小的唇瓣吮着。他的亲吻很轻很柔,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像是怕把她吓到一般,但又极尽缠绵。伶俜从未被人这般对待,只觉得心中某处越来越柔软,像是什么东西正在轰然倒塌,又像是被掐出了水来。她也忘了如何回应,只是微微张着嘴唇,任由他久久流连。

    屋子里的福伯早听到两人的动静,识趣地躲在内间没出来,将寂静的小院留给了浑然忘我的年轻人。

    而那月洞门外,此时却站着一个脸色惨绿的人,正是一路寻过来的宋玥。

    他默默看着院子里抱在一起的两人,那个曾经跟自己一起从来心不甘情不愿的女子,如今却软软靠在另一个人男人怀中,双手勾着他的脖子,面颊微红,闭着眼睛深深沉溺在他的亲吻中。

    他垂在身侧的拳头用力捏紧,用力忍住才未冲进去。因为他知道,如今的谢伶俜和沈鸣确实是堂堂正正的夫妻。

    宋玥闭上眼睛深呼吸了一口气,复睁开眼时,那本来妒火中烧的眸子里,变成了一片狠厉的冷冽,然后不动声色地折身离去。

    沈鸣系习武之人,耳力警觉自是非同一般,宋玥过来时,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寻常人可能发觉不了,但他却一早就察觉。等到外头的人离去,他才念念不舍地离开身前人柔软的唇。伶俜因为一直屏声静气着,脸上早已经红到耳根。直到沈鸣放开自己,才反应过来大口呼吸。沈鸣看着她嫣红的小脸,轻笑一声,用手抚了抚她被自己吻得水润的红唇,低声道:“没吓到?”

    伶俜红着脸娇嗔般推了他一些,却忽然发觉身下有些异状。她是有过经验的人,自是知道那是怎样一回事,轻呼了一声,赶紧从他身上跳了下来。沈鸣倒是对自己身体的反应显得很从容,只是脸上仍旧有些发红,他不紧不慢站起身,笑道:“我今儿没了差使在身,你想去哪里玩,我带你去。”

    伶俜想着府中有裴如意和宋玥,委实心中郁卒,想了想道:“那咱们出去行吗?”

    沈鸣点头,想了想道:“若不然我带你去四殿下那儿看戏,他如今组了个班子,叶公子帮忙调/教着,听说演了几出极好,四殿下已经在他那雅风园待了许久,也不回宫,连青楼都没再去过。”

    伶俜轻笑:“你倒是对他的行踪了如指掌。”

    沈鸣也笑:“其实是皇上私下里让我看着他,免得他在就藩之前做出甚么太出格的事。”

    伶俜不以为意:“一个皇子整日宿在青楼,那还不叫出格么?”

    沈鸣默了片刻,叹了口气:“其实四殿下也是个可怜人,母妃早逝,父亲不喜,一直养在太后膝下,看着是天之骄子,实则从小就也是孤孤单单长大的。那时他跟着太后去苏州游玩,也不知怎的,晚上总是惊厥,大夫看不出毛病,太后束手无策,只得将他送到寺庙里听佛念经。他小时候胆子很小,不大说话。有一回他掉进寺里后山的土坑里,也不呼救,被卡在里面也不知多久,我恰好路过将他救了起来。后来我走到哪里就跟到哪里,晚上还要跟我一起睡,就这般待了一个多月,他夜间的惊厥好了,才下山返了京。”说着又笑道,“不想,等我回京,他已经变成现在这模样了!”

    连伶俜也觉得不可思议,他说得是那个纨绔皇子宋铭么?他也曾是个胆怯沉默的小可怜?她又想到上辈子那个最后登上帝位的宋铭,可见这世上有太多事情是人们无法预料的。

    两人来到宋铭的雅风园,里头正演着。这戏园子并不对外,只是宋铭的私邸,他一个人的享乐之地,偶尔招待些同好的孤朋狗友罢了。此时的宋铭歪坐在一张坐榻上,穿着一身轻薄的绫罗长衫,外头罩了件大红毡披风,头发并未束起来,只用一根绸缎松松绑着,脸颊还散着不少青丝,一派的慵懒魅惑之气。

    他身边坐着两个美姬服侍着他,前头小小戏台子正唱着《倩女离魂》。台上扶风若柳的窈窕女子唱道“你振色怒增加,我凝涕不归家,我本真情,非为相谑,已主定心猿意马”时,宋铭一边拍手叫好,还一边拿着宽袖拭了拭眼角的泪水。

    伶俜跟着沈鸣被侍卫引着进了屋子,见这场面,不由得嘴角抽了抽。沈鸣见两人进来,手中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指了指旁边的椅子,示意两人坐下听戏。

    这出戏编得颇长,唱到最后倩女与夫君大团圆,已经是小半个时辰后。

    宋铭挥挥手让台子上的伶人下去,这才朝旁边的沈鸣和伶俜道:“我这戏班子如何?”

    沈鸣没回答他,却是歪头问伶俜:“喜欢看吗?”

    伶俜点头:“我也不是很懂戏,不过看着很有意思便是。”

    宋铭见着两人柔情蜜意的样子,啧了两声,戏谑道:“小和尚这是开窍了?你们来我这里,是专程刺激我这个孤家寡人的么?”

    伶俜看了看她身旁的两个美姬,无语地撇了撇嘴。沈鸣倒是一如既往的正经:“十一嫌府中无趣,我便带着她来你这里看看戏。”

    宋铭这才又认真地上下打量了一番伶俜,扬起唇角道:“几个月不见,世子小夫人似乎长大了不少,小模样俏得很,只怕再过几年就是这京中一等一的美人儿。小和尚你可是有福了!”

    沈鸣想着梦中伶俜及笄后的模样,确实是比如今更加明眸皓齿清丽动人。他也没见过多少美人,梦里的那少女已经是唯一。不过他不愿宋铭打趣伶俜,沉着脸道:“叶公子呢?”

    话音刚落,卸了妆换了便服的叶罗儿已经从旁边的屋子走了进来,恭恭敬敬朝三人行了礼。原来刚刚台子上那位倩女就是他所扮。

    伶俜抬头看他,看起来他过得还不错,虽然还是纤瘦,但脸上气色红润,愈发显得婉丽动人,饶是她一个女子都不敢在那张脸上多流连。宋铭招呼他坐在自己身旁,笑着道:“我这戏班子多亏了罗儿一手调/教,我看再过些时日,宫廷里教坊也不上我这风雅园。”

    叶罗儿谦卑地垂首道:“殿下谬赞了!”

    宋铭摆摆手:“我最迟明年就要就藩西秦,那边西北之地,定然是无趣得紧,恐怕就得靠这班子打发时日了。”说完又叹了口气道,“世子爷如今是皇上身边的红人,日理万机的,往后就了藩,你恐怕也不会去看我。再见不知是几时?”

    叶罗儿见他伤感,凑上前安抚他:“殿下莫难过,这就藩的事还早着呢!”

    宋铭顺势在他手上靠了靠,看起来十分亲昵。伶俜不由得皱了皱眉,想起来听闻过这位四殿下是男女不忌的,看这情形,莫非叶罗儿出了狼窝又入虎口,但她又见叶罗儿表情平静,似乎并不像是被强迫,又稍稍安心。

    别人看不出,但沈鸣却是看得出宋铭不过是假模假样闹着玩罢了,黑着脸瞪了他一眼:“我带十一来你这里看戏,你就不能好生招待一下?”

    宋铭抬起头,果然眼睛是干的,脸上也都是笑意,朝他嗔了一声:“你这个没良心的,我这不是舍不得你么?”

    沈鸣冷声道:“你少恶心我!”

    宋铭大笑,朝身边候着的丫鬟道:“赶紧上些好吃的点心,不然世子爷怪我没好生招待他了。”

    丫鬟上了茶点,宋铭又是插诨打科一阵,忽然话锋一转:“如今齐王魏王都回了京,也不知最后鹿死谁手,我是有多远躲多远,倒是你,如今是皇上跟前的人,虽然办案子是把好手,但圆滑世故一窍不通,小心被有心人算计。”

    沈鸣沉着脸道:“我心中有数。”

    宋铭又淡淡看了眼伶俜:“你可得有点数,你家小媳妇儿才这么大点,可别害人家为你守寡。”

    本来正在吃着一块豌豆黄的伶俜忽然怔了怔,转头默默看着神色淡然的沈鸣。只见沈鸣转头对看上她,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笑道:“不会的。”

    宋铭捂住眼睛啧啧道:“够了啊!你这和尚一开窍,简直不给我这个光棍活路。”

    不管是伶俜,就是沈鸣和叶罗儿也被他这夸张的举止逗乐。

    说了会儿话,宋铭又安排了两出戏,都是轻松逗乐的谐戏,连沈鸣都看得饶有兴味。见时候不早,虽然出来时,给姨母说过,但到底不好在外头待太久。沈鸣也是有分寸的,寅时未过,便与宋铭道别。

    叶罗儿和一个小厮送两人出门,到了门口。叶罗儿抱拳深深朝两人做了个揖:“小生多谢世子和小夫人的救命之恩。”

    沈鸣扶起他:“过去的事不肖再提,你好好跟着四殿下便是。”

    叶罗儿红着眼睛,一张绝色而略带苍白的脸深深动容,默了片刻,小心翼翼开口:“听闻沈大小姐已经出嫁到荣王府,她对小生的大恩大德今生无以为报,来生定做牛马相报。还望世子爷和小夫人替小生转告。”顿了顿,又道,“小生祝她与宋公子夫妻恩爱,早生贵子。”

    伶俜目光扫过他那双波光潋滟的眼睛,却看到了一丝似悲似喜的怅然。她心中微动,忽然有些了然。叶罗儿其实是喜欢表姐的吧,可是这样的喜欢却只能暗藏在心,两人身份云泥之别不说,他还曾是个被男子玩弄身子残缺的娈宠。

    看着叶罗儿那绝色的面容,想到上辈子这个时候他恐怕早就投胎转世,兴许还能投个好人家,有了完整的身子。而如今虽然捡回了一条命,他这样的身份,在茫茫尘世中,虽则有绝世之貌,却不能投身男女情爱,不能有婚姻有子嗣,体会不到天伦之乐。这般活下来对他,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跟着沈鸣在外头走了一遭,伶俜到底心情舒畅了不少。

    因着晌午未曾休息,回到府中也有些困了,便同沈鸣道别回了静欣苑歇息。这一觉睡得醒来,已经是薄暮之时,她跟姨母用了晚膳,便带着青萝去外头散步消食。只是还未走到小花园,便看到一阵聒噪的喧哗声传来,定睛一看,原来是不远处沈碧裴如意和宋玥几人正笑着往后府的方向走。

    她本是打算走到松柏院去的,想了想,不愿与几人碰面,便招呼青萝转身朝相反方向走去。那一行正说得热闹。

    宋玥稍稍走在裴如意和沈碧的前面,几人身后没有跟着侍卫,只跟着两个小丫鬟。沈碧双目亮晶晶地看着前头的表哥,娇声道:“表哥,后山真的有野兔子?我怎的都没见着?”

    宋玥笑道:“要这么容易被你撞着,还能悠哉地在山上?”

    裴如意甩着鞭子:“这京城忒无趣,我来了这么久,一回猎都未打过,只怕手都生了。今日就在你们侯府山上活动活动手脚。”

    沈碧挽着她道:“乡君,要是逮着那兔子,咱们烤着吃。”

    几人走到山下,宋玥却停了步子,笑道:“乡君宝珠,我在下头等着你们,就不跟你们女儿家争了。”

    沈碧瘪瘪嘴,娇嗔道:“天都快黑了,表哥你不陪着我们几个上山,也不担心咱们会害怕!”

    宋玥还未回答,裴如意已经拉着她往上走:“不过就是一个府里的小山坡,有何可怕?王爷不在才好呢,估摸着兔子本来就只有一两只,叫他先抓到,可不是让我白来一回。”

    沈碧转头念念不舍地看着宋玥,见他笑着摊摊手,只得作罢,跟着裴如意往山上走了。

    宋玥见几个人消失在深秋的山林中,折身往不远处的松柏院走去。

    此时天色渐黑,福伯见沈鸣拿着书卷在院中读,给他点了一盏灯放在石桌上,忽然看到月洞门口长身玉立的人,恭恭敬敬道:“老奴见过殿下。”

    沈鸣闻言不紧不慢转头,看到宋玥站在自己别院门口,站起身行了个礼:“殿下。”

    宋玥勾着唇走进来,看到他桌面的书卷,笑道:“锦衣卫是皇上近卫,怎的还需要熟读诗书么?”

    沈鸣面无表情道:“随便看着消遣而已。殿下有事?”

    宋玥自顾地在他对面的石凳坐下,挥手让福伯给自己沏茶,不紧不慢道:“宝珠他们刚刚去山上捉兔子,我在你这里等着。”

    沈鸣未作他想,坐下来复又拿起书看起来,神色冷淡疏离。

    宋玥不动声色看了看他,又笑道:“十一也被乡君拉上了山,你说这黑灯瞎火的,几个人摔了可如何是好?”

    “乡君?明惠乡君?”他今日听说了裴家的女儿来了侯府,忽然从过往的梦境中搜索出这个名字,不正是未来的魏王妃,在梦里欺负伶俜的那位?

    宋玥点头:“可不是么?乡君从小习武倒是无妨,就怕宝珠和十一摔着。”

    沈鸣放下手中的书卷,朝屋子里唤了声:“福伯,给我点一只灯笼。”

    福伯在里头哎了一声,很快提了一只灯笼出来。沈鸣接过那灯笼,也不理会宋玥,转身疾步出了月洞门。

    福伯给宋玥的茶杯添了热水,笑呵呵道:“殿下还需要甚么?尽管吩咐老奴就是。”

    宋玥看了他一眼,笑道:“你下去吧,我一个在这里等着就好。”

    待福伯唯唯诺诺退下,他喝了一口杯中热茶,冷笑一声,自言自语道:“还真是放在心尖上的,最后是谁的人还不一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