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误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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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什山位于凉州云州边界处。

    山那头不同方向腾起几束赤色烟火。

    封明月不慌不忙走来:“凉州那边?”

    庞将军点头:“不清楚到底是何情况。”

    封明月看了眼赤色烟花留下的痕迹,说道:“这是凉州赤珠营内部用的警示烟火,放心吧,骄阳

    在那边,应该出不了乱子。青云营的孩子们都回来了?”

    “是,让他们集合待命了。”

    封明月语气轻松:“没什么大问题。只是……”

    封明月微皱眉头,只是从刚刚起,苍族的号角声就没有停歇过。听声音,是在西北方,贴近哈什山的玉带林深处。

    庞将军在青云营带兵已有三十多年,自是清楚这是什么声音,说道:“苍族的迎战号角。我们要不要探探情况?”

    封明月道:“按理说,不应该有这么一出。不管是神风教还是冯翔的旧部,他们都没理由在这个时候越过凉州赤珠营的驻地防线到云州来,更不会到玉带林去。他们为了什么?”

    庞将军也正疑惑此事。

    二十三年前帝王更替朝政不稳,冯翔手握凉州兵权,伙同神风教,欲攻下富饶之地云州,与新帝划江而治。

    可如今,神风教元气大伤,冯翔也早已伏诛,余下点旧部殘兵,根本没战斗力,从凉州越境攻到云州又有何用?

    赤色烟火再次腾起,依然是不同的方向。

    封明月瞧了一会儿,忽然道:“我怎么觉得这有些像……声东击西?”

    雁陵刚归队,见南柳朝哈什山方向走,迈开长腿追过去,板着脸拦了她:“你又凑什么热闹,回营吧。”

    南柳说:“云州这边应该无大碍,我去看看。”

    “不行!”雁陵急,“你忘了你何等身份了吗?”

    “没啊。”南柳也不笑了,一张脸平静无波,就是不说实话,“看看而已,这与身份又有何干系?火铳拿来。”

    旁边的侍卫递来一把火铳,南柳背好,对雁陵说:“你若去就跟来,若不去你就回营,反正我是要去哈什山看的。”

    雁陵有些恼,耳边牛角声阵阵,她甩了甩头发,骂道:“这是什么鬼玩意,怎么响个不停!”

    牛角声从玉带林深处传来,此起彼伏,像是在报告位置。

    雁陵话刚说完就明白了南柳为何不回营反而朝哈什山那边去。

    “……那谁呢?回林子去了?这是他们苍族的号角声?”

    “聪明。”南柳笑了一笑,压低声音,“所以不要问那么多,跟上。”

    雁陵甚是不能理解她这种被妖精迷了心窍的行为:“南柳,你不会动真格吧?”

    “这话问的奇怪,我哪一次的喜欢不是真心喜欢?”南柳边说边走,“喜欢本就出于真心,不动真格难不成还要虚情假意只嘴上说声喜欢哄人玩?若无真心,那就没意思了。”

    雁陵半晌无话,仿佛第一天认识她。

    雁陵:“我以为你多情……”

    南柳不满:“瞎说,你也就听我父君唠叨几句,真以为我是什么多情薄幸人?跟你说句真心话,虽然情淡,但打一开始我就是真心喜欢,只是……”

    只是不知道能有多久罢了。

    雁陵摸了摸鼻子,还是说:“那也不值得你亲自去涉险……”

    “这么说就俗了。”南柳嗤笑一声,“不是为谁涉险,只是我自己想看,而他恰巧也在而已。”

    林中繁茂的树叶遮挡着在树间跳跃穿梭的苍族人。

    越山而来闯入玉带林的外族人都作樵夫打扮,大约五十人,人手一把火铳,刚进玉带林就开枪。打伤几个苍族守林人后,他们似是完成了任务,且战且退,沿哈什山山势,向北边高地撤去。

    打伤了族人,赶来支援的苍族人哪里会饶过他们,但又不能和火铳硬拼,于是苍族人紧紧跟着这群突然袭击来的外族人,在后方传来的迎战牛角声中,抓住入侵者换弹药的机会,消灭几个入侵者。

    入侵者越来越少,撤退得很是艰难。

    “愿风神佑我。”一个人在同伴的掩护中迅速换着弹药,叫道,“大哥,我听身后有赤珠营的警示弹声啊!咱没撤退错方向吧?”

    “不会!咱们分舵的兄弟们替我们吸引赤珠营的兵力为我们作掩护,我们只要上了山扔了火铳分散开,就可安全下山,即便被赤珠营的人逮到,只要一口咬定自己上山打猎即可!”被唤作大哥的人乱扫出几发子弹,猫腰换弹药,他快言道,“掩护我,爹的,建元八制式的火铳劲足是足,可弹药换起来真够麻烦的!”

    他们退到了林子边缘,再朝后走几步,就出了玉带林,可借山石树木的遮挡翻山而去。

    前面又有人中箭倒地。

    大哥叫喊着:“娘的!这群苍族人是疯了吗?!快退快退!”

    “大哥,我们任务这就完成了吗?”

    “还有一句就完成了!”大哥开枪打中一个苍族少年,拉了火绳,说道,“教主不会错,新朝想要的是玉带林这块地,咱得不到,新朝也休想得到!我们来就是为了拆这桩买卖!”

    还差一步,他就出林子了。

    被称作大哥的这个人,用生硬的苍族话喊:“我们皇帝说了,若不让出这块地,不管你们是谁,统统去死!”

    树上的苍族人相互看了一眼,似是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见有成效,他呵呵笑了,又喊了一遍,可这次话刚喊到一半,忽觉喉咙处一麻,剧痛袭来,登时眼前一黑扑身在地。

    绿衣闪过,银铰链在夜色中闪着幽暗的银光,中间一截染上了血。

    树上的苍族人见他从外面来,本能地张弓瞄准,却在看清来人后,齐齐收弓。

    隐在叶子后的溪砂惊奇道:“拾京?”

    拾京身形敏捷,一击得手后迅速离开,隐蔽好自己后,他才得空把胳膊上缠的银铰链全部放开,十根手指撑开银链,锁定下一个目标。

    入侵者们慌忙寻找最近的隐蔽点,他们藏在山坡处的山石后面,苍族人的箭射不中他们。

    这些入侵者一边谨慎撤退,一边喊话。

    他们有备而来,用不熟练的苍族话喊道:“我们的皇帝有令,这片林地我们势在必得,识相的趁早撤出去,否则我们会派军队来烧光这片林子!”

    溪砂听不明白,急道:“他们是什么意思?皇帝是谁?为什么要烧我们的林子?”

    “旁边的青云营就是我们先锋军,你们若不离开林子,我们就烧毁这里!”

    后方又有苍族人赶来支援,隐约听到要烧林,不由分说张弓搭箭。

    拾京听到喊话,眉头一皱。

    他轻的像阵风,翻身落地,绿衣翩然,轻巧跃上山石,在目标察觉前,银铰链从手中飞出。

    只要轻轻一扯,就能铰断这个入侵者的脖子。

    细微的破风声过后,拾京后背一阵锐痛。

    他听到溪砂大叫“珠明错了!他是拾京!”时,才意识到自己中箭了。

    拾京向后摸去,后背处有一枚羽箭,再偏一点,就是心脏。

    那个入侵者还在挣扎,拾京回过神来,一咬牙,手指发力,铰断了他的脖子。

    后背疼得他有些站不稳,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撤退中的入侵者同伴回过头发现了他,拉下火绳,举枪瞄准了他。

    一阵枪响后。

    山坡上的那些入侵者,只要冒头的,脑袋上都开了花。

    拾京朝枪声来源处看去,却是一愣。

    南柳手中的火铳烟还为消散,烟雾中,她神情肃然。

    南柳深深看了眼拾京,对雁陵说道:“你说他是不是太傻了点,他们族的人都不出来,只他一个傻兮兮地跑出来当人枪靶子,我要是这次没赶来……真是傻。”

    雁陵道:“你看上的。”

    “嗯,不错,再傻也是我看上的……”

    南柳笑到一半,待看清拾京手从背后拗断了什么东西后,大惊失色:“他受伤了!李侍卫!”

    南柳身边的一个侍卫飞身而出,然而却被苍族人抢了先。

    溪砂和珠明匆匆跑去,溪砂扶起了拾京,不知说了些什么。

    远远的,南柳只见拾京摇了摇头。

    南柳一甩袖子,快步朝他走去。

    拾京却看了她一眼,收回目光,跟在溪砂和珠明后面,像逃避她一般飞快蹿进了林子。

    南柳一脸不敢相信地停在原地。

    她自语道:“……什么意思?”

    李侍卫返回:“殿下,不能再走了。苍族人好像在提防我们,我怕殿下再近些,会被误伤。”

    南柳压下怒火,扫了一眼。果然,入林处的树上藏着好几个苍族人,箭头全指着他们。

    怒极反而冷静下来,南柳道:“去,看看死的那些是什么人,此事不简单。”

    夜空中传来一声鹰唳,山顶处飘起一排赤色旗帜。

    南柳眉头舒展开来,嘴角出现了一丝笑意。

    一个身着朱红骑装的女人站在山顶,慢慢抬起胳膊,鹰盘旋几圈后落在了她的胳膊上。

    雁陵惊喜道:“是骄阳将军!”

    南柳扬眉,亦是面露欣喜:“我有三年没见她了……”

    然而倍受小辈们尊敬,宛如神话般存在的顾骄阳,却在环顾横七竖八躺在山坡上的‘樵夫’尸体后,在她们都听不到的情况下,一本正经地先骂了个娘。

    “主场竟然在这儿!娘的,被神风教给耍了!敢把我的赤珠营当鹰溜!”

    玉带林中,跟着珠明和溪砂回族群地的拾京没走几步就停了下来,眉头紧锁着,慢慢弯下腰,想要捂背后的伤。

    珠明问道:“你为什么会穿着外族衣服?你私自出林做什么去了?”

    听他竟然问这种问题,溪砂生气:“珠明,你应该先道歉!”

    珠明似是着急:“他说过他没事!而且,如果不是他穿外族的衣服,我根本不会误伤他,我刚赶到,又不知是他。溪砂,你可以去问问清澈的溪水,这到底是我的错还是他的错!”

    拾京深深吸了口气,咬牙忍住了快要抑制不住的痛呼,慢慢说道:“我有些疼。”

    溪砂扔了弓,翻找着衣袋里的药草,说道:“不然,去趟祭坛让巫依婆婆看吧?珠明,带他去。”

    珠明没说好也没说不好,眼神突然变复杂起来。

    拾京额上细细密密一层汗珠,嘴唇苍白,抬起头见到珠明复杂的表情,略一思索,小声问道:“怎么了?”

    珠明避开他的视线,好久,犹豫着说:“不用……去祭坛,让我阿妈给你看。”

    溪砂疑道:“贝珠阿娘也能治愈伤痛吗?”

    拾京察觉出珠明的意思,点头同意了:“我去贝珠阿娘那里。”

    珠明嗯了一声,不再说话,径自先走。

    溪砂还是不解:“可是,贝珠阿娘那里离的远啊?”

    珠明似是下了决心,表情坚定:“溪砂你不要管了。祭坛也不近,就去我阿妈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