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视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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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灯根本懒得搭理徐姝,之前在父母面前也不过是装装样子,这么多年来她被别人赋予的“文静”“懂事”这些标签贴着,硬生生地把标签活成了封印,也不知道下面封的到底是何方妖孽。

    她进了屋,连灯也懒得开,校服一扔,往床上一趟,睁着眼,开始日常“神游天外”课程。

    但外头那位便宜妹妹显然也不个好欺负的,这会儿在外面惊天动地地造反,估计又摔了什么玩意,或者是砸了家用电器,噼里啪啦的跟发生暴.乱一样。

    徐灯“旁若无人”的课程造诣显然很高,在这样的噪音下依旧可以安然无恙。

    也不知道徐姝持续暴躁多久,等徐灯眯了一会醒了的时候,外面倒是安安静静了。

    她精神倍儿好地去刷牙洗脸,打开门就瞧见一地狼藉,贼来了估计都比这场面稍微体面点,锅碗瓢盆碎的碎,凹的凹,一看当事人就天生神力,恨意加持,值得赞美。

    徐灯美哉地拍照留了一下证据,继而避着这些垃圾去了洗手间。

    把手一转,居然打不开,徐灯敲了敲门,显然没什么好脾气了,“滚出来。”

    闹了一阵没有人搭理的徐姝也不甘示弱:“你滚。”

    门反锁着,徐灯也不指望里面的倒霉妹妹能良心发现地开一下,转身踩着一地狼藉去厨房的水龙头洗了个脸,还顺便漱了个口。

    厕所里的徐姝满心委屈,她这青春期的中二属性大概是一个班毛孩子的总和,怼天怼地,父母都不算什么了,反正从小到大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她想要的几乎没有得不到的,徐灯一来,那点独属于她的宠爱被分出了一点,虽然只有一点,但也够这种占地盘不管地大的货色膈应了,被灌输了一系列伤春悲秋玩意的中二期小姑娘坐在浴缸里想了又想,手上规格挺高的美工刀就是不敢扎下去,最后干脆站起来,冲了出去。

    客厅昏暗昏暗的,椅子东倒西歪,碎瓷片随处可见,闹钟滴答滴答,还有哗哗的水声。

    徐灯正背对着她站在洗碗池前洗脸,她衣服还没来得及换,澄黄的卫衣亮得让人觉得刺眼,徐姝咬牙切齿地走过去,她从记事起就知道有徐灯这个人,但都是过年的时候跟着爸妈去山里才见一次,山坳里,泥土房,里头一个年迈的老太太,还有个比她大几岁的孩子。

    她妈说那是姐姐。

    其实大不了几岁的,只不过徐灯身上没什么娇纵的气息,显得稍微沉稳一点,自然像个姐姐。

    开始学会说话就是从爸爸妈妈爷爷奶奶这些词学起,大人解释起来也无非是谁是谁的谁,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天性上就很排斥这个姐姐,说话的时候舌头向下都觉得刺疼,大概是她妈解释“姐姐”这个词的时候说了一句让她印象深刻的话。

    是什么呢?

    哦,是那句“姐姐是爸爸妈妈的第一个孩子,你东西也有姐姐的一半。”

    记忆的残片残的都是其他片段,唯独这句话,完完整整,印在脑子,刻在心口,以至于每次面对徐灯都得全副武装,就怕被对方夺走什么一丝半缕的东西。

    她们没有旁人家庭里姐妹情深的相处过,也没有独处时的关系融洽,有的是年复一年把对方看在眼里的厌恶。

    这大概归功于父母当年的一时软弱,归功于山里老太太的执拗和歇斯底里。

    瓷片滑动的声音在深夜特别清晰。

    徐灯手背擦了擦脸颊上的手,转头的时候就看到一道黑影,小姑娘的轮廓就比她好看,厨房的窗玻璃是彩色的,其实挺好看,外头隐约的光照进来,落在地上,似乎所有都沾染了这种彩色,有点虚幻的好看。

    徐灯盯着徐姝手上拿着的美工刀,瞥了她一眼,说:“干什么。”

    她说话很少有疑问的时候,多半是平静的语调,在外也很少有激动的时候。

    徐姝盯着她,她们之间隔着好几米,一地狼藉,可怜倒地的影子,她看着徐灯,触到对方那冷漠的神色,又有点畏惧起来。

    还有点提防。

    可笑的是拿着刀的还是她。

    徐灯兀自擦了擦脸,理都没理徐姝,就这么踩着一地狼藉越过了她。

    “早点睡吧,不然要长不高。”

    她说话的时候真没什么语调起伏,有点像手机里的人工声音,不过没那么机械就是了。

    徐姝被这中平淡陡然一刺,反手就把手里美工刀朝徐灯扔了过去。

    可惜准头不大好,掉在地上,徐灯转身,盯着地上的刀,捡了起来。

    “你讨厌我?”

    徐灯回头看她,她一边说一边利索地拆下刀片,“嗯?”

    其实是明知故问。

    徐姝没扔中就想落荒而逃,但此刻的气氛却凝重了起来,徐灯没看她,却依旧让她觉得毛骨悚然,她眼睁睁地看着徐灯撸起袖子,那刀片在手上比划了一下,似乎是在考虑从哪里划上一刀。

    她俩这会儿站得很近,这样昏暗的室内,也不妨碍徐姝看到徐灯撸上袖子的手臂,她不禁睁大了眼睛。

    那手上,是密密麻麻的疤痕,蜈蚣一样盘踞在上头,实在是丑陋。

    “我不讨厌你,”徐灯自顾自地说,她抬起眼,那平日里吊丧似的死鱼眼在这种时刻有点吓人,“但现在,我觉得你很烦。”

    她说完,慢吞吞地用左手拿着刀片,反手在手臂上划了一刀。

    徐姝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

    “喏,”徐灯朝她伸出手,“满意了?”

    割的其实很深,徐姝看一眼就觉得疼,但徐灯却没什么表情,刀片随手一扔,就这么垂着手转身了。

    “我就说你割的,你能拿我怎么样?”

    徐姝突然觉得她这个亲姐姐有点可怕。

    回忆里在乡下的温吞和恬静像是她的面具,随着每天无聊的日子盖在脸上,和皮肉一起生长,但空间一转换,她能面不改色地剥下那跟皮肉长在一块的面具,露出截然不同的面孔来。

    哐当一声。

    房门关上了,室内又只剩下闹钟的滴答声,徐姝看着地上蜿蜒的血迹和那染血的刀片,还有被拆了刀片的刀身,可怜兮兮地落在一堆残瓷片里。她突然涌上强烈的恐惧,捂着嘴跑进了房间。

    凌晨三点,姜荻翻来覆去很久还是没睡着,看了会书也没困,干脆看了看没关的电脑,熬夜永远是那几个人,她百般无聊地在群里看了看,结果看到了徐灯的动态消息。

    无非就是空间更新了说说,没加好友,没权限看。

    她索性发了个好友请求过去。

    发完之后又累了,干脆捧着手机等着。

    本来想着这种无趣的人肯定睡得死死了,没想到通过还挺快,她来了兴致,干脆发了个“熬夜呢”过去。

    口子豁得挺大,徐灯正在给伤口止血,她坐在凳子上,背靠着靠背,看着手机上的消息,打字不太方便,干脆点了个嗯嗯的表情包。

    没想到这人居然发语音过来了。

    徐灯在灯下看了看自己的伤口,点开了姜荻的语音消息。

    “这么敷衍?深夜寂寞难眠?”

    也不知道是谁深夜难眠……

    徐灯觉得这人脑子大概真有问题,她磨蹭了老半天,还按了按她自己的伤口,最后才慢吞吞地一只手打字,“你深夜难眠?”

    姜荻在床上滚了一圈,反而接着说:“对啊,咱俩还挺有缘分。”

    套近乎?

    徐灯到现在都不懂姜荻哪来的自信用这么熟的语气跟她说话。

    [跟你不熟。]

    徐灯睡了一会儿,现在也睡不着了,干脆就这么仰着。

    “喂喂喂我的小秘密都被你发现了,怎么就不熟了?我一厢情愿?”

    [是的啊。]

    徐灯笑了一声,想起姜荻三番两次地说自己好玩,她自己到是觉得姜荻挺好玩的,在学校光明正大“早恋”,保持端庄大方的学霸女神形象,私底下机车女流氓,估计喝酒打架应该都会点。

    衬得她自己才是真正的无趣。

    姜荻无话可说,最后理直气壮地抖动了徐灯一下。

    徐灯:“……”

    [干嘛,好睡觉了。]

    [既然这么精神,睡什么睡!]

    姜荻还补了一句:[干嘛我语音你打字啊,这不公平。]

    徐灯:[现在不都打字,很公平啊。]

    沉默了一两分钟后,徐灯收到了视频通话请求。

    毫不留情地挂掉。

    姜荻再发,她到是乐得很,料定徐灯这种老古板肯定不敢接,她就是要多逗逗。

    这么一来一往,最后徐灯到是很大方地接了。

    率先看到的就是黑夜里姜荻的轮廓。

    然后是姜荻非常惊恐的一声啊。

    徐灯:呵呵。

    姜荻:“我靠你咋接了!!”

    徐灯手机放在茶杯前,她坐在凳子上,双手环着膝盖,“不是你请求了这么久么?我勉为其难答应了呗。”

    姜荻:“反正你看不着我。”

    徐灯:“那开个灯吧女神。”

    姜荻:“好的,开你了小灯子。”

    徐灯:“……”

    姜荻倒在床上,捧着手机,看着屏幕里徐灯那边亮堂的房间,还有背景里的床,说:“这么晚还不上床,复习呢!”

    徐灯抬眼看了看手机,认真地说:“是啊,读书好难读,我得悬梁刺股。”

    “那我来刺呗,”姜荻笑了笑,“你手机放远点,我不想看你这大脸。”

    徐灯:“怎么,想参观我房间?你先开灯。”

    “下回我要是抱你一下,还不得叫爆灯,”姜荻显然心情很好,“那我开灯了,告诉你,可别被我美翻了。”

    徐灯敷衍地哦了一声,“美个屁,就你那占屏大脸。”

    那边灯一开,入眼的就是穿着小吊带的姜荻,徐灯瞧了眼,觉得这房间档次高下立判,“够风骚啊姜女神。”

    姜荻低头看了看自己衣服,扯了扯吊带,“你想□□啊?”

    还一本正经地眨了眨眼。

    徐灯:“滚!”

    姜荻兀自地笑了一会儿,瞧着徐灯那澄黄的卫衣,突然问:“你受伤了?衣服上咋红红的。”

    徐灯看了看,就几滴而已,觉得这人眼睛过于尖,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不小心划伤了。”

    “我看看。”

    姜荻又躺下了,徐灯托着脸,倒真翻起桌上的考卷来,“拒绝。”

    “你这几天有什么安排么?”

    姜荻对徐灯的拒绝没什么反应,还翻了个身。

    “我?”

    徐灯头疼地看了看自己的英语考卷,“你还管起我来了?”

    “不是你让我管的么?”

    姜荻说的特有底气,徐灯差点没被气笑了,鸡毛都没还想持有令箭,“在家蹲着,行了吧。”

    “你很闲啊,成天问东问西。”

    姜荻叹了口气,“这两天监护人不在,想放松放松嘛,陈新塘比较忙,陪不了我。”

    “找那什么老千呗。”

    “那俩谈恋爱呢。”

    “你找我干嘛,我又不跟你谈恋爱。”徐灯拿起杯子喝水,手机啪嗒翻了个面,又被她迅速放了回去。

    姜荻在这一瞬间,看到了徐灯那扒拉一长条的口子,还在渗血,以及那让人眼花的伤疤。

    她没问,只是接着那话茬,说:“那跟我谈呗,你不是说我装模作样白莲花么,你个蠢了吧唧死鱼眼也挺搭,凑合凑合,好一起出去玩嘛。”

    徐灯:“你有病啊!”

    姜荻打了个哈欠,“你治不治啊?”

    “我又不是老中医。”徐灯左手拿着笔,还顺手写起题来了,“睡觉吧你,我挂了!”

    “哎哎哎哎等等!”姜荻喊道。

    “还有什么事!”

    “明天去医院吧。”

    徐灯不明所以,“你怀孕了?”

    “滚你妈的,我还能无性繁殖?”姜荻呸了一声,“你那个手,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