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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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惜她的愿望特别美好, 但还没亲上徐灯就先推了她一下,姜荻的嘴唇才堪堪碰到徐灯的嘴角, 就猝不及防地往后退了一步。

    徐灯看去没有半点旖旎, 皱着眉头上上下下地看了姜荻几眼,最后右手握拳,用大拇指揩了一下姜荻碰到过的地方,没好气地说:“耍流氓啊?这招对我没用。”

    徐灯的声音脆脆的,姜荻总共觉得她像甘蔗,咬一口里面全是甘甜的汁水, 只不过裹上了一层苦涩的黑皮, 显得毫不起眼。

    “没用你躲什么,”姜荻笑了笑,伸手去拿徐灯手上的塑料袋,“胆小鬼。”

    徐灯瞪了她一眼,“离家出走干嘛啊, 这是你哪个男朋友的家哦。”

    她懒得跟她斗嘴,这会儿外面雨停了, 一股泥土的腥味附在空气里, 徐灯很讨厌这种味道, 皱起眉头。

    姜荻伸手点了点她的眉心,“你不是我男朋友吗?啊,这么好大半夜还给我送东西的男朋友呗。”

    徐灯这才注意到姜荻穿了一件松垮的衬衫, 看上去不像她的, 像是男生的款式, 头顶的灯不是很亮,她一手撑在门框,弯着腰看她,锁骨好像都泛着光。

    “滚,”她对这人的口无遮拦已经无话可说了,“那随便你,我先走了。”

    现在都十一点多了,到家肯定算得上晚了。

    这个人离家出走不上课,她还上课呢。

    “哎,”姜荻拉住她,“怎么走?打车吗?我送你出门吧?”

    徐灯:“用不着。”

    “不要跟我客气嘛,”姜荻笑眯眯的,她一手勾着装着鸡排的袋子,一手自然地去揽徐灯的肩。

    “对了,这把伞还给你。”

    徐灯指了指她靠在门边的伞。

    “哦,我哥的,他多的是,没关系啦。”

    姜荻看了看外头,还有毛毛雨,拿伞就要撑,“哎呀徐灯你为什么要给我送啊?我叫你送你就给我送,不怕我手机被偷跟你聊的是别人哦。”

    她话很多,徐灯被迫靠在姜荻身上,“那怎样,来都来了。”

    姜荻看了她一眼,发现对方的咬着嘴唇一副“老子天不怕地不怕”的神情,“是啊,谢谢我老公愿意大老远来看我。”

    “神经病啊!老公你个头!”

    “是是是,那我是老公。”

    姜荻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就鬼使神差地想去亲一亲徐灯,明明这姑娘脸上雀斑星星点点,美貌两字跟她沾不上关系,但就那么一瞬间,她觉得她简直是全世界最可爱的存在。

    这种感觉太稀奇了。

    姜荻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因为随口一句话而为她而来的人。

    更何况今天雨那么大,还那么晚。

    她那点一开始起于捉弄的心到现在被羞愧铺满,落到徐灯身上的时候甚至都是感动和迫切。

    尽管之前也笃定徐灯会来。

    这场互相试探的戏码在今天总算是试出了一二两真心实意。

    只不过徐灯拿她当朋友,她不太想了而已,那点鬼使神差,在多年封闭的昏暗空间里的被这场大雨返潮,浮上厚厚的一层“我居然能拥有”,直至现在,她那点想动手动脚的心思又爬了上来,牛毛似的细雨下,伞下的空间因为姜荻骤然的心神而变得暧昧,而徐灯浑然未觉,反而觉得对方碍手碍脚,粗声粗气地说:“你能不能把手拿开,热死人了。”

    姜荻:“……”

    她好直哦。

    才没走几步路,陈千盏出来了,她站在窗边目睹了姜荻那行云流水的耍流氓,觉得徐灯真是老实得过分,再让这人送,也不知到送出什么的玩意出来,干脆喊了一声:“我送她吧。”

    徐灯回头,看到抱着猫的那位“老千”站在门边,似乎很头疼地看着她们。

    姜荻现在觉得陈千盏这个人心眼极小,居然因为她调侃几句高彦在这种关键时刻打断她!

    “你送个屁!”

    陈千盏:“……”

    “你才送个屁,你现在一毛钱都没,要钱没钱要车没车,滚回来吧!我送我的‘救命恩人’”。

    陈千盏只穿了件紧身小背心,身材相当平板,把猫放在地上,拎起车钥匙就过来了,冲姜荻说:“十一点多了啊宝贝,你放心我还不放心呢。”

    陈千盏实在很酷,无论是打扮还是做派,一副大姐大的模样,出门的时候扣了顶帽子,耳朵上挂着的环叮呤作响,推了一把姜荻说:“你俩什么话明儿再说,高彦那小子现在还在酒吧,反正顺路,我先送你‘男朋友’回去了。”

    说到“男朋友”三个字加了重音,一看就是听了一耳朵墙角。

    徐灯脖子都红了,又瞪了姜荻一眼。

    做了个“傻逼”的口型。

    姜荻无可奈何的耸肩:“那她送你,下次再和你说。”

    说什么?

    徐灯一脸茫然,陈千盏看了想笑,觉得这小女孩真的有点可爱,“走啦。”

    姜荻:“拜拜~要想我。”

    徐灯:“做梦!”

    等她坐上陈千盏的车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姜荻根本就是骗她,明明没有她说的那么惨,虽然是郊区,哪会买不到东西吃!更何况这位还开豪车!

    陈千盏看上去极有个性,不过也是一个性格很好的人,开车很稳,徐灯本来还担心她那骨折的腿没好,不过一想也不过是轻微的,估计早好了。

    “想姜荻啊?”

    陈千盏看穿校服的姑娘一直发呆,调侃了句。

    她跟姜荻也认识好几年了,自然知道自家堂弟跟姜荻不是一对,不过姜荻这种女疯子也不知道谁能担得起这么人一块恋爱,被她看上也蛮惨。

    毕竟每个人都有些事情不能轻易说出来,一旦毫无防备地说出来,意味着两个人的关系可能比想象中又上了一个层次,但值得倾诉的人太少,值得倾诉而且对方也愿意听你倾诉的更少。寻找是一个漫长而痛苦的过程,毕竟还有可能穷极一生,都找不到这么个人。

    她们现在年纪都不大,心里压着的事有大有小,家庭是成长过程中极其重要的一个因素,一时不察,就会滋生很多阴暗面。

    徐灯低着头,听到这句话,摇了摇头,“没啊。”

    陈千盏发现徐灯不在姜荻面前都挺安静的,那种客客气气的生疏感,轻而易举地划在两人中间,传达出“我并不想跟你深交”的意思。

    跟姜荻还挺像。

    毕竟第一次见那位陈新塘口中怎么好的好学生,对方也是一副笑容满面,眼底却没你的样子。

    现在变成私底下的狐朋狗友,很多事情,姜荻还是不会说的。

    特定的门只会为特定的人开,看别人热闹也挺有意思。

    “你这么晚还来,不会被你家长说?”

    深夜路上的车不是很多,雨后的路有点滑,陈千盏开的倒是不快。

    “跟他们说过了,”徐灯一点心虚都没,她其实心头很空,不知道要做什么,对什么都没有期待,她那双眼里没有丝毫的灵气,像一潭死水,只有跟姜荻站在一块的时候才稍微亮那么一点,不过她自己不知道就是了。

    这是陈千盏第三次见徐灯,第一次见只是觉得稀奇,姜荻会带新朋友过来,毕竟对方的朋友也很少,因为要瞒着家里,更没什么广交好友的自由。

    第二次见觉得这姑娘还挺热情,就是脸上没什么表示就是了。

    今天一看,感情这种脸上的表示只对某人有效,在看到姜荻在自家门口堂而皇之要耍流氓的时候她没想到徐灯也没想歪。

    坦荡过头,又或者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那我在前面停了啊,现在没雨了。”

    徐灯家的方向陈千盏还知道一点,她停在街口,掉头去找她那迷失在娱乐场所的不省心小男友去了,徐灯下车后慢悠悠地走进小区,她对姜荻的低头欲吻好像只有惊讶,羞赧变成了气愤,只觉得姜荻过于随便,一方面又觉得她离家出走好有勇气,反正她不敢的。

    好像也不是不敢,而是不知道离家出走要干嘛。

    不想跟父母住在一起,但至少是父母,一辈子也不可能断的。

    进屋的时候屋子里一片漆黑,估计是都睡了,徐灯没什么意外,洗漱完就躺上了床,看手机的时候才发现姜荻给她发了很多消息。

    不再是搞怪的表情包,居然是一大串一大串的字,到后来,干脆直接语音了。

    徐灯看了看,再听了几遍,躺在床上反复听了好几遍,最后把手机一扔,“话那么多。”

    多大点事,至于离家出走吗?

    她想归想,又觉得姜荻没什么错,毕竟她妈好像真的很凶,那一巴掌她还记得很清楚,母女之间流动着的凝重气氛,活像是刑场处决。

    那她难过吗?

    徐灯又开不了口问,毕竟感同身受好难,她光靠设身处地,也不可能完全体会姜荻这些年的怨恨和不开心。

    亲情好复杂,她自己这边都很难理解,更别说理解姜荻妈妈那相当冷酷的母爱了。

    最后她还是没给姜荻回消息,不知道回什么,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和人相处一直是她的短板,从小到大都是,小学的时候班主任的寄语是希望她开朗一点。

    她觉得她挺开朗的。

    有人说朋友不要求太多,一两个真心就好,可她也没朋友,不想跟人说话,不想谈心,也不想说谁谁谁的家事,山里的风是干燥的,房子是干燥的,连生活都是干燥的。

    使劲挤也挤不出什么东西,反倒是手因为这么歇斯底里地挤而都是洞。

    在老家想出来,真的出来了,她也不知道要干什么,熬一熬,大学了就好了,她稍微定了一个目标,就是去远的地方。

    去远的地方干嘛呢?

    不知道。

    她相貌平平,成绩算差,没兴趣爱好,为人处事都笨拙,衣食住行也不会挑,有床就睡,有吃旧吃,可依旧不快乐。

    姜荻。

    好想回忆起转校来的日子,出现最多的就是这个人。

    她哪里都比她强,连遮遮掩掩都相当自然,被发现了也落落大方,这些都是她学不来的。

    外头又下起了雨,很大很大,哗啦哗啦的。

    这时候徐灯终于对自己妥协了。

    姜荻是朋友,她这么多年唯一可以称得上朋友的人,朋友间的打闹都在,包括她没有怨言地去送东西。

    我愿意。

    她想,因为那是姜荻。

    偏偏是姜荻。

    空调开得很低,徐灯裹着厚厚的棉被,心想:“太心机了,肯定是算好的。”

    我把她当朋友,就肯定不会揭穿她了。

    她最后带着这点强词夺理睡着了,完全忘记了她自己一开始就放弃了“揭穿女神”这项伟大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