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第三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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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芙有个好习惯, 就是不打破沙锅问到底。
见楚留香没有继续回答下去的意思, 她也没有追问, 反正是没想到自己头上就对了。
西门吹雪虽然知道原因，但是他不说。
楚留香之前在万梅山庄的时候就知道陆小凤一直想带小芙去江南。所以他们出现在这里, 楚留香就知道了原因, 路上和西门吹雪简单的聊了聊, 了解了大体的情况。
楚留香的兄弟姬冰雁住在兰州府，其实在此次前往大漠之前, 楚留香和姬冰雁已经七年未见。再次见面时，姬冰雁已经成一方富豪。
姬冰雁的家很大, 足够小芙和西门吹雪一人住一排的，而且按照他一贯的风格, 人活着就要好好享乐, 不然人生苦短, 实在是遗憾，尤其是这一次在大漠经历了一场风波, 更让他坚定了这样的想法，于是大鱼大肉的好好招待了几人一番。
虽然西门吹雪吃素, 小芙吃的也很少，但是姬冰雁就是很高兴。
西门吹雪计划在兰州府只停留三天, 一天用来休整，一天用来购买食物, 一天用来陪小芙游玩, 然后第四天启程, 直接去杭州府。
小芙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实在是等不到小球儿把她折腾醒，于是就迷迷瞪瞪的坐起来，好一阵子了才想起现在已经离开了万梅山庄。
虽然马车舒服，可毕竟会颠簸，晚上睡得肯定没有床上这么舒坦。她昨日睡得很早，一晚上无梦，睡得十分香甜。
小芙起来后，发现床头摆着高高一叠衣服，十分纳闷，叫来婢女一问，竟然是给她准备的，而且是楚留香准备的。
说这话的时候，婢女的眼神不可谓不羡慕。
楚留香和陆小凤一样，是江湖是大名鼎鼎的青年才俊，不仅武功高强，而且还英俊潇洒。不仅仅是江湖中人，就连这些婢女们，也对他们充满着向往，虽然没有太多的肖想，就觉得只是看一看也是极好的。
更何况现在的小芙姑娘可是大名鼎鼎的呢。
小芙自己其实很懵，她自己的衣服都是西门吹雪交代赵伯去置办的，万梅山庄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出现一个疑似女主人的人物，而且万梅山庄钱多人少，自然是卯足了劲儿的给她置办好的衣服。
不过小芙出门的时候也没带几件，按照赵伯的说法，走到哪儿买到哪儿就行了。
所以一醒来，看到这么多衣服她很懵，更懵的是每一套衣服还配有一套相应的配饰。
……
小芙很少用配饰，她自己不喜欢折腾，似乎也没有这个习惯。
不过既然是给自己的，她就翻动了一下，都是很好的材质，丝绸和丝绢都是入手的触感都非常顺滑绵软，而且颜色也是十分好看，有鲜艳的红色、水灵的粉色、嫩芽绿，还有明亮的黄色和天空般的蓝色。
小芙看了一会儿，还是穿上了自己从万梅山庄带来的衣服。
她出了门，跟着引路的女子走过一个回廊，就看到楚留香和姬冰雁正在庭院中聊天，并不见西门吹雪的影子。
看到小芙过来，楚留香道了声早，才问道：“不喜欢我给你准备的衣服吗？”
女孩子一般都很喜欢颜色各异的衣物，而且女孩子的衣柜里总是要有很多衣物。楚留香以前接触过很多女人，如果送成衣或者极好的布料，她们都会很开心。
不过听到楚留香说起这个，姬冰雁的眼神就变得非常诡异，没想到楚留香还有这个喜好，竟然喜欢给女人买衣服，而且还要买很多的衣服。
更何况，这还是西门吹雪的女人。
——楚留香真的不知道姬冰雁竟然还有这样的误解。
小芙说：“唔……不是不喜欢，只是太贵重了。”
那些衣服和配饰一看都价值不菲，她怎么能无端的收人礼物。
楚留香说：“小芙妹妹，如果是陆小凤送的，你还收吗？”
小芙：“……”
楚留香于是就有些‘伤心’，说道：“你看，我和西门吹雪是好朋友，陆小凤和西门吹雪也是好朋友。”
对，没毛病。
“陆小凤是你的朋友，我也是你的朋友。”
对，还是没毛病。
“那为什么陆小凤送你的衣服你可以收，我送你的就不收呢？”
对……没……毛病？
姬冰雁鄙视的看了楚留香一眼，没想到七年不见，老臭虫又有了新的撩妹手段。
不过楚留香还留了一手。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黑色的木头盒子。
“如果你不收衣服，这个一定要收。”
盒子虽然是木质的，但是已经泛起了一层淡淡的光泽，盒子的边框还雕刻着淡雅的花纹，看起来十分珍贵。
楚留香打开盒子，就连姬冰雁都惊住了。
就见盒子里静静的躺着一颗黑色的珍珠，圆润有光泽，像深渊之水，纯粹又绚烂，在日光下似乎有着彩虹的颜色。
姬冰雁自然认得这颗珍珠。
这是他们在大漠，楚留香用生命换来的，这世间绝无仅有的一颗黑珍珠。
姬冰雁忍不住猜测——难道连楚留香都沦陷了？？？？
他是江湖中人，自然是知道小芙姑娘的传说的，是的，她已经成为了传说。
所以听楚留香说小芙和西门吹雪路过，想请他们在这里休整两天的时候，姬冰雁是双手双脚的赞同。
他是真的要看一看这位小芙姑娘是有多美。
然而事实上，她的确是很美，可是也没有传说中的那般，让人一见就挪不开眼，神魂颠倒啊。
——流言不可谓不厉害。
不过姬冰雁也不得不承认，小芙虽然不是那种第一眼就神魂颠倒的女人，但是她仍旧非常漂亮，至少在他见过的女人中，绝对位列三甲。而且有些人就是自带令人瞩目的光环，你明明觉得她没有想象中那么漂亮，可仍旧愿意多看两眼，说话也忍不住会轻声慢语。最关键的是这么一个女人，又不故意造作，又不撒娇卖嗲，还不倚美卖美，实在难得。
如果楚留香真的喜欢，那也不是不可能。
姬冰雁叹了口气，男人呐，就是难过美人关，就连大名鼎鼎的西门吹雪都不能免俗。
楚留香说：“好看么？”
小芙实话实说，道：“我第一次看到这么好看的黑珍珠。”
楚留香道：“我想来想去，觉得你佩戴它是最好看的。”
小芙内心有些欢喜，任何一个女人被人赞美都会很开心，她说：“你可以留着它，将来送你给喜欢的女人。”
楚留香哑然失笑，道：“我常年东奔西走，这么珍贵的东西整日带在身上也不妥当，更何况，当我有了心爱的女人的时候，我为她送的任何一件礼物，无论贵重与否，都是我最真的心意。”
小芙有些感动，能够说出这样的话来的男人，一定是个好男人。
姬冰雁却心想：论撩妹哥们自败下风，楚留香你赢了。
小芙还未说话，晨练结束的西门吹雪就道：“收下吧。”
小芙：“……”
西门吹雪道：“的确很衬你。”
其实她发现了，她不能指望西门吹雪替她拒绝些什么，他只会让她接受的更加心安理得。
楚留香含笑道：“你看，庄主已经替你收下了。”
其实楚留香这个人很纯粹，他很喜欢小芙，所以送给她礼物。哪怕在别人眼中这个礼物实在是太过于贵重。但是他就是这样，恣意潇洒才对的上香帅这样的称呼。他对小芙说的也是完完全全的真心话，一丝都不掺假。
实际上西门吹雪也并不是这样简单的就收下了楚留香的礼物，除了小芙之外的其他三个人都知道，西门吹雪让小芙手下这可珍贵，实际上就相当于允诺了楚留香一个人情。
这是很值的。
这世间还没有人能让西门吹雪有所允诺，陆小凤都不行。
楚留香替小芙带上了这颗珍珠。
他在送出这个礼物的时候，就已经找了塞外最好的工匠，在没有损害这颗珍珠完整性的前提下，用纯银打造了一个抓手般的环扣，将这颗珍珠做成了独一无二的项链。
“很美。”楚留香说，“非常衬你。”
小芙有些不好意思，更多的话也不知道怎么说，“谢谢。”
楚留香道：“美物配美人，有什么可谢的。”他又对西门吹雪说，“今日姬冰雁在兰州府最大的云酒楼设宴，还请庄主赏脸了。”
西门吹雪其实是拒绝的，但是拿人手短。
emmmmm……
“好。”
他淡淡的应了一声，牵过了小芙的手。
姬冰雁心想：拿了别人的东西还要在别人面前秀恩爱，这……这人有毒啊。
但是不能说，对方是西门吹雪，他认怂。
不过这倒也只是姬冰雁内心所想，楚留香倒是没这么想，他早已经习惯了。而且姬冰雁本来就弄错了一件事情，并不是只有给心爱的女人才能送礼物，也可以给别人心爱的女人送礼物嘛。
好了，这波误会暂且不提。
西门吹雪很给面子的来赴约已经很不容易了，至少这个江湖中，从来没有人听说过西门吹雪会赴除了陆小凤之外的、其他人的约，这无疑给足了姬冰雁面子。
吃饭喝酒，酒过三巡，姬冰雁已经醉了。
但着桌上，除了姬冰雁之外，只有楚留香喝酒。
现在楚留香还好好地，姬冰雁却已经醉了。
楚留香叹了口气，实在是忍不住，对小芙说道：“你可知道我为何知道你们来了兰州府吗？”
小芙问道：“为什么？”
楚留香说：“实在是因为飞鹰十八寨让我不得不知道。”
小芙又问：“什么是飞鹰十八寨？”
楚留香道：“飞鹰十八寨是西域至中原这中间最大的一个帮派，人数已经快要赶超丐帮，他们不喜欢武林争分，却只喜欢一件事情。”
小芙：“什么事情？”
楚留香道：“传递讯息。所有江湖人感兴趣的讯息都可以在他们这里打听得到，所以不仅仅是我，很多人都知道你们已经来到了兰州府。”
更别提很多人想目睹小芙的芳容。
这实在不是一件好事。
一个人太过于神秘，就容易引起被人的好奇，所有她真的出现在别人的视野中的时候，就会有太多的人对她评头论足。
楚留香又叹了一口气，他似乎比小芙还要发愁。
其实楚留香已经看出了小芙的不同，她不像是他刚去万梅山庄那样的天真那样的像个孩子。她大约是已经快好了。
虽然楚留香有些遗憾不能继续像个孩子一样的逗她开心，但是这样也很好。
小芙有些担忧的说：“所以很多人都知道我们的行程了吗？”
她是个没有安全感的人，想的永远都是会不会有人追杀自己。
虽然这种感觉已经随着西门吹雪的到来减弱了不少，但是这种印刻在脑海里的危机感永远都不会真正的消除。
楚留香听她问出这样的话来，忽然觉自己说错了话。
“虽然很多人知道了你们的行程，但是我敢保证，他们不会靠近你半步。”
除了朋友，没人人敢在西门吹雪面前多看小芙一眼。
西门吹雪这个人，说他是好人没有错，他会杀了作恶多端的匪徒，霸□□女的权臣；说他是坏人也没错，所有惹到他的人他都会用一剑来解决，在这个武林中，没有什么绝对的正义和邪恶，有的更多的就像是西门吹雪这样的亦正亦邪的人。
西门吹雪看着窗外的流云，听着楚留香和小芙的对话，微微出神。
小芙说：“我也不是担心这个……”
她也很不好意思，说话没有经过思考，实际上有西门吹雪在身边，她的确是不用担心的。
楚留香又问：“接下来打算去哪里玩玩？”
小芙说：“我还没有在逛过热闹的集市，去逛集市好不好？”
楚留香怎么能说不好。
如果陆小凤知道是楚留香陪着小芙逛街的，他一定能呕死，毕竟当初是他说要陪着小芙逛街，那时候小芙还是很内敛的样子，虽然内心有着期待，却也不说出来，后来那天的雨使得陆小凤的计划泡汤，再后来，就没有机会了。
现在，楚留香要陪着小芙逛街去了。为此，他很无情的让人送喝醉的姬冰雁回了家。
西门吹雪知道，有楚留香在，小芙亦不会受伤，更何况他比自己要懂得如何买女子的东西。
于是在楚留香和小芙征求自己意见的时候，西门吹雪说自己要去看一个朋友。实际上，他在兰州府唯一的朋友据说还没有回家。
小芙很爽快的同意了。
她是个很善解人意的姑娘，从来不会强迫别人改变主意。当然，如果是从前可能她会撒娇耍赖，但是现在她的认知已经不再是小姑娘了，再撒娇，男人就会觉得想吐了。
这是一个很有趣的论断，这个论断还是出自陆小凤之口。
陆小凤在万梅山庄的时候，偶尔也喜欢和庄子里的婢女们聊天，有一次，有个小姐姐含羞带怯的问道：男人是不是真的喜欢会哭会撒娇的女？，陆小凤是这样回答的：
首先，得看这个女人长得好不好看，如果真的太好看了，那就选择原谅她。
其次，要看这个女人的年纪，如果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儿撒娇，而且她还十分可爱的话，男人就会很受用。如果是个三十岁的女人，还频繁的撒娇，男人恐怕想要吐。因为这个时候。男人更喜欢成熟且善解人意的女人。
最后，要看撒娇是不是有度。
后来这句话就被婢女们一传十十传百，传到了记忆稍微恢复过来的小芙的耳朵里。
如果西门吹雪知道的话，可能真的考虑要和陆小凤绝交。
西门吹雪说：“傍晚，在楼下的李记绸庄等你。”
小芙说：“好。”
楚留香微微一愣，但是很快就知道了西门吹雪的心思，江湖人都知道西门吹雪和李寻欢是很不错的朋友，而赫赫有名的李记绸庄正是李寻欢婚后置办的产业，但是现在李寻欢和夫人林诗音去四季如春的大理国游玩，还未回来，所以西门吹雪根本没有朋友需要去见。
难怪陆小凤在万梅山庄的时候，打趣般的对他说过，其实西门吹雪有他自己的细心和温柔，不长时间接触，很难发现。
现在，楚留香就发现了。
—
很多时候计划永远是赶不上变化的。
小芙和楚留香逛街回来后，并没有在李记绸庄看到西门吹雪，这让她觉得十分诧异，因为西门吹雪从来不会不信守诺言。
唯一的可能，就是西门吹雪遇到了让他不能赴约的事情。
小芙有些担心，询问楚留香该怎么办。
楚留香也有些纳闷，除了眼前这位还有什么事情能为难西门吹雪呢？
……
而事实上，西门吹雪的确是遇到点难题。
自从楚留香和小芙离开后，他其实一直在酒楼坐着，他要了一壶白水，静静的坐着。
在小芙还没有来的时候，他已经习惯了这样。
但是总有人打算他的静思。
兰州府这边向来不怎么太平，毕竟这地界已过就出关了，这里天高皇帝远，秩序十分混乱。就在西门吹雪静坐的这一段时间里，楼下就打了三波，就连西门吹雪这样冷漠的人，都忍不住同情起店主来了。
就在他刚刚喝完一杯水，准备下楼去的时候，一个女人很是惊慌失措的逃进了他所在的雅间，在紧急情况下，对着他嘘了一声，然后藏到了屏风后面。
随后有人追了过来，看到了西门吹雪后，静静的离开了。
西门吹雪道：“他走了。”
那女人受了伤，正在流血，血迹从屏风后面流淌了出来。
她拖着疲惫的身躯，走了出来，对着西门吹雪说了声谢谢后，愣了愣神，问道：“你是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道：“是。”
女人笑了笑，她长得很美，是很温柔的长相，“我听闻西门吹雪到了兰州府，多谢相救。”
西门吹雪冷冷道：“不必。”
女人有道：“我是峨眉派的大弟子，周芷若。”
西门吹雪没有说话，他也不想和陌生的女人说话，而且他和小芙还有约定。
但是就在他刚迈出一步的时候，忽然听到咚的一声，周芷若晕倒在了地上。
她的伤势很重，失血严重。
她倒在地上的模样，让西门吹雪想到了第一次看见小芙的样子。
所以西门吹雪失约了，他带着周芷若去找了最近的大夫。
小芙没有等到西门吹雪，便和楚留香先行回到了姬冰雁家里。
姬冰雁仍旧在呼呼大睡，楚留香说他喝的这样醉，一定得第二天才能醒过来。
虽然楚留香一路上都在找话题，但是看的出来小芙有些心神不宁。于是说道：“再等一等，不用担心，他是西门吹雪，所以绝对不可能会有事。”
她点了点头，在楚留香的劝说下，先回去休息。
但是她实在是太过于担心，在很多人心中，西门吹雪是很少有对手的，所以才会被称为剑神，可是在她的心中，他也不过是个普通人，是人就会有遭遇危险的时候。
就好像小时偶，她一直都觉得哥哥武功很高强，可是最后她还是看见哥哥满身鲜血，一柄剑撑着，用尽最后的力量将自己护在怀里，可是他还是倒下了，倒在血泊里，闭上了眼睛。任凭自己被人抓走，他也不睁开看一眼，她撕心裂肺的哭叫，他还是没有睁开眼睛。
小芙猛然间惊醒，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间趴在桌上睡着了。
她出了门，发现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楚留香就站在自己门口，仿佛一直都守护着她。
“醒了？”楚留香笑眯眯的转过头来，忽然发现小芙的脸上满是泪痕，还以为她在担心西门吹雪，就说：“没事的，放心吧。”
他想拿出帕子来给她擦擦泪，小芙却用袖子胡乱的抹了两把脸。如果不是楚留香拿帕子的动作，她都不知道自己哭了。
“我想起来一件往事。”
楚留香一愣，道：“什么？”
小芙说：“我梦到了我哥哥。”
是的，她说的是‘我哥哥’而不是西门吹雪。
紧接着小芙又问：“楚留香，我一直没有问，是谁让你去万梅山庄找我的？”
楚留香这个人，一向是自信且从容的，他人生的三十年，似乎从来没有像这一刻一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人。
小芙见他为难，又问道：“我只是想知道，他还活着吗？”
她记起来，最后看到的，是倒在血泊中的哥哥，那是一个大雨瓢泼的夜晚，雨水模糊了她的视线。
……
楚留香说：“我不知道。”
他是真的不知道，因为他也是受人之托来打听，并未真的接触到背后的那个人。
“但是我可以告诉你。”楚留香说，“那个人要我来看看，你的肩头是不是有一朵浅色的芙蓉花。”
但是他已经看过了，并没有。
就在楚留香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忽然发现小芙双腿一软，就要跪倒在地，他忙扶了一把，就发现她浑身都在颤抖。
她说：“有的，芙蓉花，有的。”
她几乎有些说不出话来，那种感觉太过于欣喜，以至于心脏都差点要难以负荷。
“曾经有的。”
但为什么是曾经，她也有些想不起来了，她只记得自己肩头是有一朵芙蓉花的。
楚留香蹙眉，“可是我并未看到。”
就听黑夜中冷冷的传来了声音，“你并未看到？”
楚留香打了个寒颤，就见西门吹雪自黑夜中走来，满脸冰冷，似乎下一刻，就能在自己的身上戳个窟窿。
“……”
所以说，言多必死，应该安静如鸡才对。
但是在安静如鸡之前，他要先……
于是嗖的一声，楚留香飞走了。
小芙：“……”
现在，就剩下小芙和西门吹雪两个人，还有她房门前那盏昏昏暗暗的灯笼。
“哥哥。”小芙低声说。
西门吹雪道：“嗯。”
就两句话，谁也不提别的。
小芙走近，将脸埋在西门吹雪的胸前，西门吹雪也同时环住了她，一切都很自然，仿佛做过了千万遍。
实际上，就在刚才，西门吹雪听到了小芙说想起哥哥的时候，那时候他的脚步顿了一下，心蓦然就沉了一下，他从未体会过这种感觉，他已经许久不曾有这种仿佛要失去什么重要东西的感觉，空荡荡的。
但是现在，他觉得那块空缺又被填满了。
不过他也知道，该来的总是会来，只是暗中去希望这一切来的能更晚一点。
过了一阵子，小芙忽然从西门吹雪怀中抬起头，仰头看着他。
西门吹雪低头，“怎么？”
小芙蹙眉：“你身上有女人和血的味道。”
西门吹雪：“……”
暗中围观的楚留香：“……”哇，精彩了。
西门吹雪道：“我救了一个女人。”
小芙又蹙眉，“一个什么样的女人？”
西门吹雪回忆了一下，想不起来那个女人叫做什么名字，也想不起来她的如何了，只记得眼睛和黑亮。
“不太记得了。”
于是小芙就高兴了起来，她很满意这个回答。
楚留香听得啧啧惊喜，谁说西门吹雪不会对女人说动听的话？这话岂不是很动听？
不过他没有很快就离开那棵树，因为西门吹雪在进小芙房门的时候随手扔了一颗石子，还好巧不巧的打在了他的穴位上，他用了一真功夫才冲破了穴位，就忽然后知后觉的想到一件事情——为什么西门吹雪要进小芙的房间？而且那个肩头的小芙蓉的话题还没有说完吧。
但是为了小命着想，楚留香决定不听墙角，不过还是要在合适的时间提醒一下陆小凤，他如果再不积极一点，可就没有机会了呀。
—
第四天一早西门吹雪要带着小芙离开兰州府，但是在离开前他们遇到了一点点小问题。
周芷若来了，亲自来登门道谢。
不仅她来了，她还带着峨眉的三英四秀一起来了。
既然有飞鹰十八寨的存在，知道西门吹雪住在哪里、何时离开就非常容易了。
周芷若是认识姬冰雁的，两人曾经有过一面之缘，于是周芷若等人就被请到了正厅。
周芷若昨日身受重伤，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但是没有人能够拦得住她来亲自道谢的念头，毕竟她是内定的下一代掌门人。
姬冰雁得知了他们的来因，请人去请西门吹雪，但西门吹雪未请到，楚留香却来了。
一看到周芷若，楚留香就知道小芙昨夜为何吃醋了。
西门吹雪偏偏招惹了一个江湖佳丽前三甲的女人，不仅小芙吃醋，他都快要吃醋了。
周芷若因为身受重伤，此刻脸色苍白，令人忍不住十分怜惜。但她本人就是十分坚韧的性子，吃了很多的苦，这点伤痛自然不在话下。
任何一个男人，对这样的女人都会佩服且心疼的。
这天底下倾心于周芷若的男人可太多了，没有几个能够有西门吹雪这样的待遇。
楚留香只能实话实说，“西门吹雪在等小芙姑娘。”
峨眉四秀面面相觑，传闻中冷情冷血的西门吹雪能够救下芷若就已经够让人吃惊的了，现在他竟然等在小芙姑娘的门口？
然而事实还就真是这样。
周芷若有些微微难过，她一向是崇拜西门吹雪的，在见到西门吹雪之前她就已经听说过他很多次，每一次都足够让她刻画在心底。
实际上，他们亦曾经有过一面之缘，但西门吹雪必然是不知道的。
—
这日清早，因为楚留香说离开兰州府后天气就会比较热了，所以小芙精心打扮了一番，她穿了一身淡粉色的宫娟罗衣，衣裙飘飘若仙，露出纤细漂亮的脖颈，和俏丽的锁骨，那颗黑色的珍珠就在颈间，美丽不可方物。
真可谓玉盏清露幽然立，芙蓉仙子落凡尘①。
打开门，就看到西门吹雪正等待着自己，不由得有些雀跃和小害羞，“哥哥。”
西门吹雪转身看来，目光中也带着几分笑意，“很好。”
因为此时还在姬冰雁的府中，小芙也未带面纱。
“方才红儿姐说要我施点淡妆，可是我觉得很难受，你觉得呢？”
西门吹雪道：“这样就很好。”
所谓肌肤似雪，带着点点芙粉，唇红齿白，眉如柳叶，眼似星辰，便如清水芙蓉之姿态，清华芳菲，秀丽绝俗。
两人一同到正厅用早饭，路上就有婢女说峨眉派的人过来了。小芙觉得很莫名，“峨眉派的？是认识楚留香和姬大哥吗？”
西门吹雪说：“不是。”
大概是来找他的，他也十分不解。
所以就是在这样的机缘巧合下，小芙和周芷若正面遇上了。
周芷若也是惊了一下，因为江湖传言，时常和西门吹雪在一起的小芙姑娘是从未露出真容的。
现在，周芷若倒是看了个一清二楚。
她实在是很美，虽然并非艳丽，却清新脱俗，犹如空谷幽兰，静静绽放。
而周芷若也很美，一个能够美的进入江湖前三甲的女人，自然是不一样的，正如很多人形容的那样，周芷若的美，带着峨嵋山水中的清灵之气，带有淡淡水雾之韵②。
这样的两个人，忽然就遇到了，而且还因为同一个男人遇到了，实在是……有些尴尬。
更何况，好巧不巧的，两人还都穿了件粉色的衣裙。
所谓撞衫不可怕，谁丑谁尴尬。但偏偏两个人都各有各的美，这就尴尬的很可以了。
楚留香都想找个地洞钻进去了，他一定是脑子有坑，才说服小芙今日穿的粉粉嫩嫩。
不过……小芙和西门吹雪似乎都没有什么感觉。
小芙自然是无所谓的，她本身也对自己的容貌没有太多的关注，反倒还多看了周芷若两眼，就觉得这女子真的好漂亮，自己在万梅山庄这么久了，都没见几个人比她更好看。虽然欧阳克带来的姬女们都很美，可是太异国风情也太妖娆了，她还是更喜欢周芷若这一种的。
楚留香就发现小芙正偷偷摸摸的看着周芷若，一边看还一边脸红。
楚留香：？？？？？
小芙有个好习惯, 就是不打破沙锅问到底。
见楚留香没有继续回答下去的意思, 她也没有追问, 反正是没想到自己头上就对了。
西门吹雪虽然知道原因，但是他不说。
楚留香之前在万梅山庄的时候就知道陆小凤一直想带小芙去江南。所以他们出现在这里, 楚留香就知道了原因, 路上和西门吹雪简单的聊了聊, 了解了大体的情况。
楚留香的兄弟姬冰雁住在兰州府，其实在此次前往大漠之前, 楚留香和姬冰雁已经七年未见。再次见面时，姬冰雁已经成一方富豪。
姬冰雁的家很大, 足够小芙和西门吹雪一人住一排的，而且按照他一贯的风格, 人活着就要好好享乐, 不然人生苦短, 实在是遗憾，尤其是这一次在大漠经历了一场风波, 更让他坚定了这样的想法，于是大鱼大肉的好好招待了几人一番。
虽然西门吹雪吃素, 小芙吃的也很少，但是姬冰雁就是很高兴。
西门吹雪计划在兰州府只停留三天, 一天用来休整，一天用来购买食物, 一天用来陪小芙游玩, 然后第四天启程, 直接去杭州府。
小芙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实在是等不到小球儿把她折腾醒，于是就迷迷瞪瞪的坐起来，好一阵子了才想起现在已经离开了万梅山庄。
虽然马车舒服，可毕竟会颠簸，晚上睡得肯定没有床上这么舒坦。她昨日睡得很早，一晚上无梦，睡得十分香甜。
小芙起来后，发现床头摆着高高一叠衣服，十分纳闷，叫来婢女一问，竟然是给她准备的，而且是楚留香准备的。
说这话的时候，婢女的眼神不可谓不羡慕。
楚留香和陆小凤一样，是江湖是大名鼎鼎的青年才俊，不仅武功高强，而且还英俊潇洒。不仅仅是江湖中人，就连这些婢女们，也对他们充满着向往，虽然没有太多的肖想，就觉得只是看一看也是极好的。
更何况现在的小芙姑娘可是大名鼎鼎的呢。
小芙自己其实很懵，她自己的衣服都是西门吹雪交代赵伯去置办的，万梅山庄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出现一个疑似女主人的人物，而且万梅山庄钱多人少，自然是卯足了劲儿的给她置办好的衣服。
不过小芙出门的时候也没带几件，按照赵伯的说法，走到哪儿买到哪儿就行了。
所以一醒来，看到这么多衣服她很懵，更懵的是每一套衣服还配有一套相应的配饰。
……
小芙很少用配饰，她自己不喜欢折腾，似乎也没有这个习惯。
不过既然是给自己的，她就翻动了一下，都是很好的材质，丝绸和丝绢都是入手的触感都非常顺滑绵软，而且颜色也是十分好看，有鲜艳的红色、水灵的粉色、嫩芽绿，还有明亮的黄色和天空般的蓝色。
小芙看了一会儿，还是穿上了自己从万梅山庄带来的衣服。
她出了门，跟着引路的女子走过一个回廊，就看到楚留香和姬冰雁正在庭院中聊天，并不见西门吹雪的影子。
看到小芙过来，楚留香道了声早，才问道：“不喜欢我给你准备的衣服吗？”
女孩子一般都很喜欢颜色各异的衣物，而且女孩子的衣柜里总是要有很多衣物。楚留香以前接触过很多女人，如果送成衣或者极好的布料，她们都会很开心。
不过听到楚留香说起这个，姬冰雁的眼神就变得非常诡异，没想到楚留香还有这个喜好，竟然喜欢给女人买衣服，而且还要买很多的衣服。
更何况，这还是西门吹雪的女人。
——楚留香真的不知道姬冰雁竟然还有这样的误解。
小芙说：“唔……不是不喜欢，只是太贵重了。”
那些衣服和配饰一看都价值不菲，她怎么能无端的收人礼物。
楚留香说：“小芙妹妹，如果是陆小凤送的，你还收吗？”
小芙：“……”
楚留香于是就有些‘伤心’，说道：“你看，我和西门吹雪是好朋友，陆小凤和西门吹雪也是好朋友。”
对，没毛病。
“陆小凤是你的朋友，我也是你的朋友。”
对，还是没毛病。
“那为什么陆小凤送你的衣服你可以收，我送你的就不收呢？”
对……没……毛病？
姬冰雁鄙视的看了楚留香一眼，没想到七年不见，老臭虫又有了新的撩妹手段。
不过楚留香还留了一手。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黑色的木头盒子。
“如果你不收衣服，这个一定要收。”
盒子虽然是木质的，但是已经泛起了一层淡淡的光泽，盒子的边框还雕刻着淡雅的花纹，看起来十分珍贵。
楚留香打开盒子，就连姬冰雁都惊住了。
就见盒子里静静的躺着一颗黑色的珍珠，圆润有光泽，像深渊之水，纯粹又绚烂，在日光下似乎有着彩虹的颜色。
姬冰雁自然认得这颗珍珠。
这是他们在大漠，楚留香用生命换来的，这世间绝无仅有的一颗黑珍珠。
姬冰雁忍不住猜测——难道连楚留香都沦陷了？？？？
他是江湖中人，自然是知道小芙姑娘的传说的，是的，她已经成为了传说。
所以听楚留香说小芙和西门吹雪路过，想请他们在这里休整两天的时候，姬冰雁是双手双脚的赞同。
他是真的要看一看这位小芙姑娘是有多美。
然而事实上，她的确是很美，可是也没有传说中的那般，让人一见就挪不开眼，神魂颠倒啊。
——流言不可谓不厉害。
不过姬冰雁也不得不承认，小芙虽然不是那种第一眼就神魂颠倒的女人，但是她仍旧非常漂亮，至少在他见过的女人中，绝对位列三甲。而且有些人就是自带令人瞩目的光环，你明明觉得她没有想象中那么漂亮，可仍旧愿意多看两眼，说话也忍不住会轻声慢语。最关键的是这么一个女人，又不故意造作，又不撒娇卖嗲，还不倚美卖美，实在难得。
如果楚留香真的喜欢，那也不是不可能。
姬冰雁叹了口气，男人呐，就是难过美人关，就连大名鼎鼎的西门吹雪都不能免俗。
楚留香说：“好看么？”
小芙实话实说，道：“我第一次看到这么好看的黑珍珠。”
楚留香道：“我想来想去，觉得你佩戴它是最好看的。”
小芙内心有些欢喜，任何一个女人被人赞美都会很开心，她说：“你可以留着它，将来送你给喜欢的女人。”
楚留香哑然失笑，道：“我常年东奔西走，这么珍贵的东西整日带在身上也不妥当，更何况，当我有了心爱的女人的时候，我为她送的任何一件礼物，无论贵重与否，都是我最真的心意。”
小芙有些感动，能够说出这样的话来的男人，一定是个好男人。
姬冰雁却心想：论撩妹哥们自败下风，楚留香你赢了。
小芙还未说话，晨练结束的西门吹雪就道：“收下吧。”
小芙：“……”
西门吹雪道：“的确很衬你。”
其实她发现了，她不能指望西门吹雪替她拒绝些什么，他只会让她接受的更加心安理得。
楚留香含笑道：“你看，庄主已经替你收下了。”
其实楚留香这个人很纯粹，他很喜欢小芙，所以送给她礼物。哪怕在别人眼中这个礼物实在是太过于贵重。但是他就是这样，恣意潇洒才对的上香帅这样的称呼。他对小芙说的也是完完全全的真心话，一丝都不掺假。
实际上西门吹雪也并不是这样简单的就收下了楚留香的礼物，除了小芙之外的其他三个人都知道，西门吹雪让小芙手下这可珍贵，实际上就相当于允诺了楚留香一个人情。
这是很值的。
这世间还没有人能让西门吹雪有所允诺，陆小凤都不行。
楚留香替小芙带上了这颗珍珠。
他在送出这个礼物的时候，就已经找了塞外最好的工匠，在没有损害这颗珍珠完整性的前提下，用纯银打造了一个抓手般的环扣，将这颗珍珠做成了独一无二的项链。
“很美。”楚留香说，“非常衬你。”
小芙有些不好意思，更多的话也不知道怎么说，“谢谢。”
楚留香道：“美物配美人，有什么可谢的。”他又对西门吹雪说，“今日姬冰雁在兰州府最大的云酒楼设宴，还请庄主赏脸了。”
西门吹雪其实是拒绝的，但是拿人手短。
emmmmm……
“好。”
他淡淡的应了一声，牵过了小芙的手。
姬冰雁心想：拿了别人的东西还要在别人面前秀恩爱，这……这人有毒啊。
但是不能说，对方是西门吹雪，他认怂。
不过这倒也只是姬冰雁内心所想，楚留香倒是没这么想，他早已经习惯了。而且姬冰雁本来就弄错了一件事情，并不是只有给心爱的女人才能送礼物，也可以给别人心爱的女人送礼物嘛。
好了，这波误会暂且不提。
西门吹雪很给面子的来赴约已经很不容易了，至少这个江湖中，从来没有人听说过西门吹雪会赴除了陆小凤之外的、其他人的约，这无疑给足了姬冰雁面子。
吃饭喝酒，酒过三巡，姬冰雁已经醉了。
但着桌上，除了姬冰雁之外，只有楚留香喝酒。
现在楚留香还好好地，姬冰雁却已经醉了。
楚留香叹了口气，实在是忍不住，对小芙说道：“你可知道我为何知道你们来了兰州府吗？”
小芙问道：“为什么？”
楚留香说：“实在是因为飞鹰十八寨让我不得不知道。”
小芙又问：“什么是飞鹰十八寨？”
楚留香道：“飞鹰十八寨是西域至中原这中间最大的一个帮派，人数已经快要赶超丐帮，他们不喜欢武林争分，却只喜欢一件事情。”
小芙：“什么事情？”
楚留香道：“传递讯息。所有江湖人感兴趣的讯息都可以在他们这里打听得到，所以不仅仅是我，很多人都知道你们已经来到了兰州府。”
更别提很多人想目睹小芙的芳容。
这实在不是一件好事。
一个人太过于神秘，就容易引起被人的好奇，所有她真的出现在别人的视野中的时候，就会有太多的人对她评头论足。
楚留香又叹了一口气，他似乎比小芙还要发愁。
其实楚留香已经看出了小芙的不同，她不像是他刚去万梅山庄那样的天真那样的像个孩子。她大约是已经快好了。
虽然楚留香有些遗憾不能继续像个孩子一样的逗她开心，但是这样也很好。
小芙有些担忧的说：“所以很多人都知道我们的行程了吗？”
她是个没有安全感的人，想的永远都是会不会有人追杀自己。
虽然这种感觉已经随着西门吹雪的到来减弱了不少，但是这种印刻在脑海里的危机感永远都不会真正的消除。
楚留香听她问出这样的话来，忽然觉自己说错了话。
“虽然很多人知道了你们的行程，但是我敢保证，他们不会靠近你半步。”
除了朋友，没人人敢在西门吹雪面前多看小芙一眼。
西门吹雪这个人，说他是好人没有错，他会杀了作恶多端的匪徒，霸□□女的权臣；说他是坏人也没错，所有惹到他的人他都会用一剑来解决，在这个武林中，没有什么绝对的正义和邪恶，有的更多的就像是西门吹雪这样的亦正亦邪的人。
西门吹雪看着窗外的流云，听着楚留香和小芙的对话，微微出神。
小芙说：“我也不是担心这个……”
她也很不好意思，说话没有经过思考，实际上有西门吹雪在身边，她的确是不用担心的。
楚留香又问：“接下来打算去哪里玩玩？”
小芙说：“我还没有在逛过热闹的集市，去逛集市好不好？”
楚留香怎么能说不好。
如果陆小凤知道是楚留香陪着小芙逛街的，他一定能呕死，毕竟当初是他说要陪着小芙逛街，那时候小芙还是很内敛的样子，虽然内心有着期待，却也不说出来，后来那天的雨使得陆小凤的计划泡汤，再后来，就没有机会了。
现在，楚留香要陪着小芙逛街去了。为此，他很无情的让人送喝醉的姬冰雁回了家。
西门吹雪知道，有楚留香在，小芙亦不会受伤，更何况他比自己要懂得如何买女子的东西。
于是在楚留香和小芙征求自己意见的时候，西门吹雪说自己要去看一个朋友。实际上，他在兰州府唯一的朋友据说还没有回家。
小芙很爽快的同意了。
她是个很善解人意的姑娘，从来不会强迫别人改变主意。当然，如果是从前可能她会撒娇耍赖，但是现在她的认知已经不再是小姑娘了，再撒娇，男人就会觉得想吐了。
这是一个很有趣的论断，这个论断还是出自陆小凤之口。
陆小凤在万梅山庄的时候，偶尔也喜欢和庄子里的婢女们聊天，有一次，有个小姐姐含羞带怯的问道：男人是不是真的喜欢会哭会撒娇的女？，陆小凤是这样回答的：
首先，得看这个女人长得好不好看，如果真的太好看了，那就选择原谅她。
其次，要看这个女人的年纪，如果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儿撒娇，而且她还十分可爱的话，男人就会很受用。如果是个三十岁的女人，还频繁的撒娇，男人恐怕想要吐。因为这个时候。男人更喜欢成熟且善解人意的女人。
最后，要看撒娇是不是有度。
后来这句话就被婢女们一传十十传百，传到了记忆稍微恢复过来的小芙的耳朵里。
如果西门吹雪知道的话，可能真的考虑要和陆小凤绝交。
西门吹雪说：“傍晚，在楼下的李记绸庄等你。”
小芙说：“好。”
楚留香微微一愣，但是很快就知道了西门吹雪的心思，江湖人都知道西门吹雪和李寻欢是很不错的朋友，而赫赫有名的李记绸庄正是李寻欢婚后置办的产业，但是现在李寻欢和夫人林诗音去四季如春的大理国游玩，还未回来，所以西门吹雪根本没有朋友需要去见。
难怪陆小凤在万梅山庄的时候，打趣般的对他说过，其实西门吹雪有他自己的细心和温柔，不长时间接触，很难发现。
现在，楚留香就发现了。
—
很多时候计划永远是赶不上变化的。
小芙和楚留香逛街回来后，并没有在李记绸庄看到西门吹雪，这让她觉得十分诧异，因为西门吹雪从来不会不信守诺言。
唯一的可能，就是西门吹雪遇到了让他不能赴约的事情。
小芙有些担心，询问楚留香该怎么办。
楚留香也有些纳闷，除了眼前这位还有什么事情能为难西门吹雪呢？
……
而事实上，西门吹雪的确是遇到点难题。
自从楚留香和小芙离开后，他其实一直在酒楼坐着，他要了一壶白水，静静的坐着。
在小芙还没有来的时候，他已经习惯了这样。
但是总有人打算他的静思。
兰州府这边向来不怎么太平，毕竟这地界已过就出关了，这里天高皇帝远，秩序十分混乱。就在西门吹雪静坐的这一段时间里，楼下就打了三波，就连西门吹雪这样冷漠的人，都忍不住同情起店主来了。
就在他刚刚喝完一杯水，准备下楼去的时候，一个女人很是惊慌失措的逃进了他所在的雅间，在紧急情况下，对着他嘘了一声，然后藏到了屏风后面。
随后有人追了过来，看到了西门吹雪后，静静的离开了。
西门吹雪道：“他走了。”
那女人受了伤，正在流血，血迹从屏风后面流淌了出来。
她拖着疲惫的身躯，走了出来，对着西门吹雪说了声谢谢后，愣了愣神，问道：“你是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道：“是。”
女人笑了笑，她长得很美，是很温柔的长相，“我听闻西门吹雪到了兰州府，多谢相救。”
西门吹雪冷冷道：“不必。”
女人有道：“我是峨眉派的大弟子，周芷若。”
西门吹雪没有说话，他也不想和陌生的女人说话，而且他和小芙还有约定。
但是就在他刚迈出一步的时候，忽然听到咚的一声，周芷若晕倒在了地上。
她的伤势很重，失血严重。
她倒在地上的模样，让西门吹雪想到了第一次看见小芙的样子。
所以西门吹雪失约了，他带着周芷若去找了最近的大夫。
小芙没有等到西门吹雪，便和楚留香先行回到了姬冰雁家里。
姬冰雁仍旧在呼呼大睡，楚留香说他喝的这样醉，一定得第二天才能醒过来。
虽然楚留香一路上都在找话题，但是看的出来小芙有些心神不宁。于是说道：“再等一等，不用担心，他是西门吹雪，所以绝对不可能会有事。”
她点了点头，在楚留香的劝说下，先回去休息。
但是她实在是太过于担心，在很多人心中，西门吹雪是很少有对手的，所以才会被称为剑神，可是在她的心中，他也不过是个普通人，是人就会有遭遇危险的时候。
就好像小时偶，她一直都觉得哥哥武功很高强，可是最后她还是看见哥哥满身鲜血，一柄剑撑着，用尽最后的力量将自己护在怀里，可是他还是倒下了，倒在血泊里，闭上了眼睛。任凭自己被人抓走，他也不睁开看一眼，她撕心裂肺的哭叫，他还是没有睁开眼睛。
小芙猛然间惊醒，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间趴在桌上睡着了。
她出了门，发现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楚留香就站在自己门口，仿佛一直都守护着她。
“醒了？”楚留香笑眯眯的转过头来，忽然发现小芙的脸上满是泪痕，还以为她在担心西门吹雪，就说：“没事的，放心吧。”
他想拿出帕子来给她擦擦泪，小芙却用袖子胡乱的抹了两把脸。如果不是楚留香拿帕子的动作，她都不知道自己哭了。
“我想起来一件往事。”
楚留香一愣，道：“什么？”
小芙说：“我梦到了我哥哥。”
是的，她说的是‘我哥哥’而不是西门吹雪。
紧接着小芙又问：“楚留香，我一直没有问，是谁让你去万梅山庄找我的？”
楚留香这个人，一向是自信且从容的，他人生的三十年，似乎从来没有像这一刻一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人。
小芙见他为难，又问道：“我只是想知道，他还活着吗？”
她记起来，最后看到的，是倒在血泊中的哥哥，那是一个大雨瓢泼的夜晚，雨水模糊了她的视线。
……
楚留香说：“我不知道。”
他是真的不知道，因为他也是受人之托来打听，并未真的接触到背后的那个人。
“但是我可以告诉你。”楚留香说，“那个人要我来看看，你的肩头是不是有一朵浅色的芙蓉花。”
但是他已经看过了，并没有。
就在楚留香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忽然发现小芙双腿一软，就要跪倒在地，他忙扶了一把，就发现她浑身都在颤抖。
她说：“有的，芙蓉花，有的。”
她几乎有些说不出话来，那种感觉太过于欣喜，以至于心脏都差点要难以负荷。
“曾经有的。”
但为什么是曾经，她也有些想不起来了，她只记得自己肩头是有一朵芙蓉花的。
楚留香蹙眉，“可是我并未看到。”
就听黑夜中冷冷的传来了声音，“你并未看到？”
楚留香打了个寒颤，就见西门吹雪自黑夜中走来，满脸冰冷，似乎下一刻，就能在自己的身上戳个窟窿。
“……”
所以说，言多必死，应该安静如鸡才对。
但是在安静如鸡之前，他要先……
于是嗖的一声，楚留香飞走了。
小芙：“……”
现在，就剩下小芙和西门吹雪两个人，还有她房门前那盏昏昏暗暗的灯笼。
“哥哥。”小芙低声说。
西门吹雪道：“嗯。”
就两句话，谁也不提别的。
小芙走近，将脸埋在西门吹雪的胸前，西门吹雪也同时环住了她，一切都很自然，仿佛做过了千万遍。
实际上，就在刚才，西门吹雪听到了小芙说想起哥哥的时候，那时候他的脚步顿了一下，心蓦然就沉了一下，他从未体会过这种感觉，他已经许久不曾有这种仿佛要失去什么重要东西的感觉，空荡荡的。
但是现在，他觉得那块空缺又被填满了。
不过他也知道，该来的总是会来，只是暗中去希望这一切来的能更晚一点。
过了一阵子，小芙忽然从西门吹雪怀中抬起头，仰头看着他。
西门吹雪低头，“怎么？”
小芙蹙眉：“你身上有女人和血的味道。”
西门吹雪：“……”
暗中围观的楚留香：“……”哇，精彩了。
西门吹雪道：“我救了一个女人。”
小芙又蹙眉，“一个什么样的女人？”
西门吹雪回忆了一下，想不起来那个女人叫做什么名字，也想不起来她的如何了，只记得眼睛和黑亮。
“不太记得了。”
于是小芙就高兴了起来，她很满意这个回答。
楚留香听得啧啧惊喜，谁说西门吹雪不会对女人说动听的话？这话岂不是很动听？
不过他没有很快就离开那棵树，因为西门吹雪在进小芙房门的时候随手扔了一颗石子，还好巧不巧的打在了他的穴位上，他用了一真功夫才冲破了穴位，就忽然后知后觉的想到一件事情——为什么西门吹雪要进小芙的房间？而且那个肩头的小芙蓉的话题还没有说完吧。
但是为了小命着想，楚留香决定不听墙角，不过还是要在合适的时间提醒一下陆小凤，他如果再不积极一点，可就没有机会了呀。
—
第四天一早西门吹雪要带着小芙离开兰州府，但是在离开前他们遇到了一点点小问题。
周芷若来了，亲自来登门道谢。
不仅她来了，她还带着峨眉的三英四秀一起来了。
既然有飞鹰十八寨的存在，知道西门吹雪住在哪里、何时离开就非常容易了。
周芷若是认识姬冰雁的，两人曾经有过一面之缘，于是周芷若等人就被请到了正厅。
周芷若昨日身受重伤，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但是没有人能够拦得住她来亲自道谢的念头，毕竟她是内定的下一代掌门人。
姬冰雁得知了他们的来因，请人去请西门吹雪，但西门吹雪未请到，楚留香却来了。
一看到周芷若，楚留香就知道小芙昨夜为何吃醋了。
西门吹雪偏偏招惹了一个江湖佳丽前三甲的女人，不仅小芙吃醋，他都快要吃醋了。
周芷若因为身受重伤，此刻脸色苍白，令人忍不住十分怜惜。但她本人就是十分坚韧的性子，吃了很多的苦，这点伤痛自然不在话下。
任何一个男人，对这样的女人都会佩服且心疼的。
这天底下倾心于周芷若的男人可太多了，没有几个能够有西门吹雪这样的待遇。
楚留香只能实话实说，“西门吹雪在等小芙姑娘。”
峨眉四秀面面相觑，传闻中冷情冷血的西门吹雪能够救下芷若就已经够让人吃惊的了，现在他竟然等在小芙姑娘的门口？
然而事实还就真是这样。
周芷若有些微微难过，她一向是崇拜西门吹雪的，在见到西门吹雪之前她就已经听说过他很多次，每一次都足够让她刻画在心底。
实际上，他们亦曾经有过一面之缘，但西门吹雪必然是不知道的。
—
这日清早，因为楚留香说离开兰州府后天气就会比较热了，所以小芙精心打扮了一番，她穿了一身淡粉色的宫娟罗衣，衣裙飘飘若仙，露出纤细漂亮的脖颈，和俏丽的锁骨，那颗黑色的珍珠就在颈间，美丽不可方物。
真可谓玉盏清露幽然立，芙蓉仙子落凡尘①。
打开门，就看到西门吹雪正等待着自己，不由得有些雀跃和小害羞，“哥哥。”
西门吹雪转身看来，目光中也带着几分笑意，“很好。”
因为此时还在姬冰雁的府中，小芙也未带面纱。
“方才红儿姐说要我施点淡妆，可是我觉得很难受，你觉得呢？”
西门吹雪道：“这样就很好。”
所谓肌肤似雪，带着点点芙粉，唇红齿白，眉如柳叶，眼似星辰，便如清水芙蓉之姿态，清华芳菲，秀丽绝俗。
两人一同到正厅用早饭，路上就有婢女说峨眉派的人过来了。小芙觉得很莫名，“峨眉派的？是认识楚留香和姬大哥吗？”
西门吹雪说：“不是。”
大概是来找他的，他也十分不解。
所以就是在这样的机缘巧合下，小芙和周芷若正面遇上了。
周芷若也是惊了一下，因为江湖传言，时常和西门吹雪在一起的小芙姑娘是从未露出真容的。
现在，周芷若倒是看了个一清二楚。
她实在是很美，虽然并非艳丽，却清新脱俗，犹如空谷幽兰，静静绽放。
而周芷若也很美，一个能够美的进入江湖前三甲的女人，自然是不一样的，正如很多人形容的那样，周芷若的美，带着峨嵋山水中的清灵之气，带有淡淡水雾之韵②。
这样的两个人，忽然就遇到了，而且还因为同一个男人遇到了，实在是……有些尴尬。
更何况，好巧不巧的，两人还都穿了件粉色的衣裙。
所谓撞衫不可怕，谁丑谁尴尬。但偏偏两个人都各有各的美，这就尴尬的很可以了。
楚留香都想找个地洞钻进去了，他一定是脑子有坑，才说服小芙今日穿的粉粉嫩嫩。
不过……小芙和西门吹雪似乎都没有什么感觉。
小芙自然是无所谓的，她本身也对自己的容貌没有太多的关注，反倒还多看了周芷若两眼，就觉得这女子真的好漂亮，自己在万梅山庄这么久了，都没见几个人比她更好看。虽然欧阳克带来的姬女们都很美，可是太异国风情也太妖娆了，她还是更喜欢周芷若这一种的。
楚留香就发现小芙正偷偷摸摸的看着周芷若，一边看还一边脸红。
楚留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