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第六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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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这种章节的话大家都懂得啦。  朱厚照放下手中的茶盏,在心里又重复了一句, 太过了!他整整三天, 每天下午都没有见到焦适之!理由是他需要加强武艺, 不然不能够时时刻刻保护太子。

    哇哦, 在他身边时时刻刻都守着一队以上的人马, 遇到事情的时候如果那批人马抵挡不了的话, 再加多一个焦适之也于事无补。不过这样的话对焦适之来说并不管用,尤其是在他胆子变大了之后。

    朱厚照有点后悔了,早知道就不那么快刺激他了, 以前那个温温顺顺的少年也不错嘛。他有些泄气地看着书桌上空白的纸张, 坐在这里一个时辰, 他一个字都还没动。

    刘瑾等人就见默默发呆了一个时辰的太子殿下终于奋起怒道:“给孤摆驾演武场——”刘瑾默默地在心里给焦适之加上一分,除开他对太子轻而易举便信重焦适之这点来看, 他其实很佩服这位焦侍卫,至少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把太子殿下往正道上掰。如果不是他初入宫的时候谷大用搞砸了,现在他们还可以跟他搞好关系, 互通有无,可惜呀。

    太子殿下驾到的时候,没有人以为他是来练武的, 出于对宫里传言的可信度,几位武师傅都认为他是来探望焦适之的。带头的张庆嘉行礼, 带着朱厚照到了其中一间屋子去, 此时焦适之正在里面。

    有一部分人并不关注焦适之, 毕竟他们负责教导的可是太子, 焦适之的身份不足以让他们重视,但针对焦适之的情况,武师傅们还是对他进行了训练,至少没让他们闲得没事干。而宫内的武师傅毕竟是为太子准备的,当然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

    焦适之穿着练武的衣裳,正聚精会神地与一位中年男子游斗。在场的人明显看出焦适之并不是对面人的对手,然而他灵活的动作还是为他争取了更多的时间,以及更慢的落败。

    最终他还是被中年男人一脚踢翻在地,焦适之只听他说道:“你的下盘跟脚不错,但你之前练武的时候并没有针对近处着手,一旦失去你手中的剑,你就很容易被近身攻击。”少年喘着粗气地仰趟在地上,然后点点头,“多谢师傅指教。”

    刘明远笑着伸出手,一把把人拉起来。此时两个人同时听到门口传来击掌的声音,一同转过头去,却看见太子一边拍着手一边朝他们走过来。

    “见过太子殿下。”武人的礼数没有文人那么繁杂,短暂地见礼之后,朱厚照挥挥手说道:“刘师傅,适之的情况严重吗?”毕竟焦适之是作为侍卫,如果真遇险,朱厚照可没法拉住他让他一起站在保护圈内。

    刘明远带着几分谨慎沉着说道:“殿下,焦侍卫的天赋尚佳,又有基础,掰正过来并不是难事。”得到这么个说法,太子似乎很高兴,他挑眉看着焦适之,话却是对着刘明远说的:“那好,从今日起,每天下午我会抽一个半时辰过来,到时候由你安排如何训练。”

    这番话宛若一锤重击让人有些发懵,还是焦适之扯了扯刘明远的衣裳才让他回过神来,连忙点头,“是,殿下。”

    然后一身汗水的焦适之就被太子殿下打包带走了。

    朱厚照从演武场出来后并没有坐撵车,而是一步一步地慢慢走回去。焦适之站在太子殿下的身后,忍不住问道:“殿下不是不喜欢练武吗?”

    “你就仗着我宠信你,然后到处乱跑。”朱厚照没有回答焦适之的话,反倒是飞给他一个白眼,义正言辞地指责道。焦适之愕然地睁大了眼睛,晶莹的汗珠恰好从额头滑下,流入眼中酸涩异常,疼得他连眨了好几下眼,泛出了点点泪花。

    朱厚照连忙从衣兜里扯出条手帕,点着脚尖按到焦适之的眼眸上,“你看我现在为了你,早上乖乖去上课好让你顺便补课,下午带你去演武场让你增长武艺。全天下再也没有我这么好的主子了,你要怎么补偿我?”语气的小不满小娇俏都溢出来了,让焦适之未被遮住的另一只眼眸中流露出深切的笑意。

    当然还有几分愤慨。

    殿下,这一切的学习不都是您自个儿本来就该做的事情吗?!不过这种事情对这位小主子投诉是没有任何用处的,焦适之只是动作轻柔地拉开太子殿下的手腕,浅笑着说道:“殿下打算如何?”

    朱厚照的大眼眸看着焦适之握住他的手,心情忽然变得很好,连尾音都带着上扬的弧度,看起来十分好说话。不过从他欣喜的神情来看,这可能是早有预谋。

    “那适之给我做饭吧。”

    焦适之缓慢地眨了眨眼,想起他已经黔驴技穷的下厨技术,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焦适之的观念里,是没有君子远庖厨的这种意识的。不过自从几位大太监回到太子身边后,焦适之也顺理成章地脱离了贴身伺候的角色,不需要叫太子起床,自然也没有需要去做诱哄他起床的早膳。

    说句实在话他是松了口气的,不过现在又......

    “咳咳,只要殿下不嫌弃的话。”焦适之深吸一口气,毅然决然地说道。想想看,他把太子拉入端敬殿,又把他带入演武场,所要付出的代价只是这么一点,的确算不上什么大事。

    虽然这本来就是太子殿下日常应该做的事情。

    不论如何,从第二天开始,太子殿下终于开启了正常上学的道路。上午老实地去端敬殿学习,下午在演武场泡一个多时辰,晚上在东宫完成作业,然后老老实实上床睡觉。

    而焦适之在学习之余,也满是苦恼地一头扎进书海中,寻求着下厨的妙方,最后把小厨房内的大师傅找去仔细商谈,勉强在他的指导下开始做菜。那真是个不太美妙的回忆,做菜跟做面的差别真是巨大。

    太子认真学习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半个多月后,连张皇后都忍不住把太子招过去仔细询问,生怕太子出了什么事情。面对母后的问话,又看着一脸担忧坐在对面的父皇,朱厚照一脸愤慨,耳根发红地跳脚:“父皇母后,我就认真一会儿怎么就不行啦,你们俩是不是巴不得我天天使劲浪呀!”

    这父皇母后一定是假的!假的!

    张皇后捂着嘴笑了起来,眉目间满是风情,在目送着太子羞愤离开的小背影后,莞尔道:“你看看,我还从未想过有一日寿儿会如此认真,真是难得。”

    弘治帝摸了摸下巴,父子两人的动作如出一辙,“看起来这个焦适之对太子倒是真的起了正面的作用......”就是这个影响力有点大。不过不论如何,之前的看法都太过偏颇了些。

    张皇后不用看他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不过也没有说话。弘治帝是个难得的能够接受他人意见的人,自从上次张皇后提出异议后,她相信他不会一概而论。

    不过能够促使张皇后给焦适之说好话,自然不是因为焦适之本身,而是因为太子喜欢。万岁爷只有这么一个孩子,偌大的东宫毕竟太寂寞了,身侧照顾的人再多都不是能说话的对象。焦适之的身份虽然也低了一点,但是好歹寿儿喜欢他,愿意与他交流,这便足够了。能够让寿儿看重,那可不简单呐。

    这样的人物,绝不该只是一个普通的孩子。

    【帝好游。】

    焦适之在认真看到这个孩子的瞬间,心中突如其来闪过这样一个奇怪的句子。他惊讶地停住了脚步,迟疑几许后发现没有任何问题,又嗤笑自己胡思乱想。想必刚才只是突然想起了某些书籍文字。

    看那孩子狼狈的模样,焦适之怕是谁家走丢的孩子,出声问道:“你怎么了?”想了想又主动蹲下.身来,掏出手帕递给对方,“我叫焦适之。”

    看着小孩默默接过了手帕,焦适之心细,一眼便看出对方衣裳的微许损破,“我看你仪表不凡,想必是遇到了点麻烦,要跟我去茶楼坐坐吗?”只是话语刚出口,又有些羞赧,这话怎么感觉像是在拐骗小孩?

    小孩似乎被奉承惯了,对焦适之前面的话倒是没怎么在意,对他后半截的意思却很感兴趣。心中的郁气被焦适之的话散去三分,大方地说道:“既然如此,那便多谢,我娘喜欢叫我寿儿,你也如此称呼便好。”

    他看着眼前之人面善,心中欢喜,倒是坦然直言。

    毕竟他还真是遇到了不小的麻烦。

    *

    朱厚照八岁的时候,满宫的宫女太监们都对他避之不及。

    作为皇爷弘治帝最宠爱的儿子,也是唯一的一个儿子,在他身边伺候原本应该是最吃香的差事了,奈何这位小主子太过顽皮,又在东宫太监等伺候下更加喜好玩乐,被他戏弄到的宫人不胜其数却有苦难开口。

    这发展到某一天,也就是今日,这位小主子耐不住寂寞,溜到御膳房藏在菜车里出去了!

    第一次见到宫外世界的朱厚照表现得像一个刚进城的乡下人,幸亏他在出来之前就机智地偷换了东宫太监的便服,中等的布料不会让他显得很突出。

    皇城外的官道自然不会有人敢在那里做生意,但是再过几条街后,熙熙攘攘的人声便越发热闹起来。朱厚照虽然顽皮,却也十分聪明,在观察了好几下之后便发现,宫外的人来往是需要用到银子的,这让他想起了刘瑾曾说过的月饷。

    他难得有点小憋气,站在街角扁扁嘴,圆润的大眼珠里带着点点光泽,早知道今日出门的时候就不要甩掉他们了,他从来都不会在身上带着除开佩饰外的东西。

    等等.....朱厚照从怀里摸出换衣服时顺手放进去的玉佩,这个东西,应该挺值钱的吧?

    清晨,铺隔壁的豆腐小娘子刚把东西都弄好,便看到一个俊俏的小公子颠着脚步进了当铺,那可爱的模样让刚刚做完月子的她也忍不住低笑起来,娇俏的笑容惹得买豆腐的女客眼前一亮。然而不过一刻,小娘子就见到那位小公子垂头丧气出来了。她在当铺附近做生意,自然知道这件当铺的老板十分苛责,向来是死命压低价格,这位小公子想来也是如此。

    在小公子低着头从豆腐店前经过的时候,小娘子忍不住招呼了一声。小公子顺着她的声音茫然抬起头,那小模样让小娘子母性大发,不仅细心安抚了几句,也端了一碗豆腐脑给他,淋上糖浆的豆腐脑乳白中带着金黄,让原本心浮气躁的朱厚照情绪平复了些。

    盯着看了好几眼黄澄澄的瓷碗,朱厚照终于忍不住吃了一勺子,甜腻腻的滋味一下子舒缓了他的心情,让他忍不住又吃了第二勺,第三勺。

    耳边传来细碎的声音,那是客人在跟小娘子逗趣,说是她看上了人家小公子的俊俏,她夫家可要不许的。小娘子轻柔的声音响起来,带着无比的柔意,“前些日子生下孩子的时候,恨不得把所有好的东西都捧到他面前。以后如果我的孩子在外头出了事情,我希望也会有人如此帮他,这只是举手之劳罢了。”

    朱厚照抿抿嘴,嘴角浮现一个小小的梨涡。他刚才是极为生气的,虽然他并不知道宫外银子价值多少,但他那块玉佩绝不可能只值一百两银子。他刚才经过前面的首饰铺子还看了几眼,那些档次了了的还卖着一二千两的价位,那个当铺老板一定是看他人小在诓骗他!

    但是这碗甜甜的豆腐脑安抚了他,像是一只刚被撸毛的小奶猫,在太阳下懒散地露出肚皮,娇憨地打了个滚。

    他伸了个懒腰,从怀里取出那一百两银票,看着那张银票冷笑了两声,那个当铺老板把他当傻子糊弄,等他回去就带人来砸店!

    暗暗发狠之后,现在的朱厚照苦恼地看着这张票子,这碗糖水.....应该不值一百两吧,可是他浑身上下一文钱也没有了。刚才那个女人很温柔,那样轻柔的暖意让他想起了后宫中的母后,朱厚照可不想吃大户。

    正在他苦恼的时候,门外传来喧闹声,他诧异地回头,却看到一行人凶横地踢开了满摊的东西,为首那人直接抓住了小娘子的手,嘿嘿直笑,“你的丈夫就在刚才已经因为偷盗被下狱了,如果你早就从了我们主子,你的丈夫现在也不用受苦了。”小娘子一直挣扎着要逃开,但一下子就被他扭了手腕,疼得落泪。

    那些人一来就凶神恶煞地吓走了店里所有的客人,包括原先坐在铺子里的人,已经跑剩下朱厚照一人,而其余的人更是进到店里随意打砸。一个横脸的看到朱厚照还坐在位置上,怒目喝道:“你这小子,陈爷办事的时候,你居然还敢大摇大摆地坐在这?还不快滚!”待看到他手底下的银票时,眼睛猛地放光,手也不自觉地伸了过去,“哼,这银票就当作你这眼睛的费用,好好犒赏我们兄弟几个,也免得白跑一趟。”

    朱厚照也学过拳脚,在看到那人伸出的手时,抬脚踢中那人的腹部,击得他倒退了好几步。横脸男子不觉被踢了一脚,当即火大,三两下上前就要把人扯下来。朱厚照人小灵活,绕着店面闪躲了好几下攻势。奈何势单力薄,很快被抓住踢打起来。

    小娘子惊恐地叫道:“不要碰那个孩子,他是无辜的!只要你们不碰他,我跟你们走!快放开他!”原来这女子一眼看出今日自己跑不了了,幸亏孩子昨日送到大伯家去,想来不会出事。既然逃不了,能救一个是一个。只是虽然这么想着,小娘子还是忍不住瑟瑟发抖,泪眼婆娑。

    为首者是个有脑子的,要是这小娘子乖乖的,也省得事情闹将起来棘手。他冲着几个打手使了眼色,横脸男子收回手,愤愤地踢了一脚桌腿。大哥看不上眼,可那一百两对他们来说可不是笔小钱。

    三两下这个豆腐店就被他们搜刮了一遍,随后带着人离开了。

    缩在墙角的朱厚照没有说话,狠狠地闭着眼睛,被踩了好几脚的右手紧紧握着那张银票,失控的力道使得银票皱成一团,到最后圆润的指甲刺破了掌心,银票上染上了几抹刺眼的嫣红。

    等到人离开之后,有围观的人才敢凑过来,而官府的人也姗姗来迟。几个捕快匆匆走到店门前,看着满地狼藉面露不忍,然而只是低声说着什么就打算离开。

    “刚才你等早已到达,为何不出面制止?”就在他们转身的刹那,一个稍显稚嫩的声音响起,后面的两个捕快打了个寒噤,莫名觉得有些冷。带头捕快皱着眉转过头来看着刚坐起身来的半大少年,敷衍地挥挥手,“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情,还不速速离开案发现场?”

    “案发现场?”朱厚照的视线从整个店面扫过,又落到捕快们身上,“一个连捕快都不保护起来的案发现场?”冷冷的声音像是在嘲讽这些刚刚还欲转身离开的捕快。

    “你!!”带头的捕快胀红了脸,握着刀具的手转动了两下,就听到旁边百姓议论纷纷,言语中不乏讥笑怒骂,闲言碎语下羞愧留在这里,匆匆带着人离开了。

    忍着身上的疼痛,朱厚照随意找了个街边拐弯处坐下,动作间扯到淤青处,忍不住龇牙咧嘴。这还是他第一次挨打,从小到大,弘治帝跟张皇后疼爱得根本不舍得动他一根手指头。

    听着三两散开的百姓的话语,朱厚照才知道,刚才那一行人是这条街上的街霸,横行霸道不说,跟东街的陈主事的小儿子又有着勾当。而这个陈主事,仿佛听说跟宫内的宦官又有着什么联系。就算陈家小儿子再怎么伤人掳人,官府都没敢管过。

    豆腐店的小娘子早就被看上了,只是碍着有孕没动,这刚出月子没多久,陈家就动手了。

    “哼,陈家……”朱厚照哼哼唧唧了两声,把身上衣物的破损处收拾了一下,顺带把自己身上的兜都摸了个遍,发现自己身上连个确认自己身份的印章都没带。

    那就有点麻烦了。

    朱厚照原本是想带着人去把陈家砸了,但是现在他身无凭证,又没有刘瑾等人守着,无人能证明他的身份,叫他就这样灰溜溜的回去着实又不甘心,还从来没有人敢如此欺辱他!

    “你怎么了?”

    正在此时,朱厚照耳边响起一个清脆的声音,如同夏日里清爽的凉水,让他原本郁闷到极点的心情缓和了几分。

    他抬起头来,看着站在他身前的人。

    那是个跟他岁数相差无几的少年。朱厚照眼尖,一眼便看出来他身上穿着的衣服只是中等,不过干净整洁,应该算得上是不错的人家。

    少年郎嘴角带笑,不顾衣衫蹲了下来,从怀里掏出洁白手帕递给朱厚照,“我叫焦适之。”

    朱厚照好玩,是真的纯粹的好玩,他喜欢各种各样奇思妙想的东西,只要献上来的东西是从前不曾见过的,他就会非常高兴。与此同时,太子又是个非常聪慧之人,记忆力甚佳,虽不至于过目不忘却也相差不远。

    有时焦适之总能从他的言行中窥探出几分不同。他不喜欢任何一切的束缚的东西,常常不分上下尊卑地与人玩闹,东宫内的内侍都被他这样的行为宠得有点无法无天。但某种程度上,焦适之总觉得他其实把一切都看清楚了,正如同现在,他短短一两句话,便威慑得无人敢言。

    殿内的气氛因为这样陷入了冷凝,而太子自是懒散地翻了翻书籍,复又抬头看着杨廷和,“先生,你还讲学吗?”言下之意,不讲他就溜了。

    杨廷和被他气得翻了个白眼,无奈地翻开书籍,重重地说了句,“讲,怎会不讲。”

    然后给两位学生布置了不可能做完的作业,飘然离去。

    焦适之目送着杨廷和离开,然后看着自己的作业,无奈扶额,“殿下,先生的作业……是不是有点多?”

    朱厚照满不在乎地说道:“无碍,杨先生布置过更多的,不做就是了。”

    霸气,焦适之悄咪咪给他点了个赞,然后继续在心里默默想着该如何完成。

    朱厚照往外走了几步,忽然回头看着焦适之,惊讶道:“你不是想做完这些吧?”

    焦适之淡然地开口,“先生布置作业,学生予以完成,不是天经地义吗?”朱厚照闻言挑眉,“哦~天经地义呀。”

    那样延长声线的声音,让焦适之想起了刚才他与先生争执的模样,忍不住咳嗽了几声,正色说道:“那个大部分情况下,还是要听先生的话。”

    太子摸了摸下巴,可怜地说道:“但是先生布置这么多,不可能做完的呀。”虽然他从未做过,但也不是傻子,瞄几眼就知道需要花多长时间,这明显是杨廷和在泄愤呢。

    焦适之看太子略显稚气的神情,低头忍笑,缓了缓才说,“那这样如何,我们一人一半,到时候便说我们合作完成的。”他也不是迂腐的性格,明知道自己写不完还要一个人做。

    太子背着手在焦适之身边走了一圈,“好呀焦适之,没想到你是这样一个人啊……好!”焦适之哭笑不得,摇着头跟着他身后往端本宫去。其实焦适之的主意也不是没有问题,自古以来作业就只有自己做的道理,要是被先生知道了所谓的通力合作,可能也会被气死。

    不过好歹他把太子诓来一起做,也算是奇迹之一了。

    太子下午是学武的课程,不过在写作业跟学习之间,他毅然决然选择了去写作业,开玩笑,如果不花上几个时辰,根本就完成不了好吗?杨廷和根本没想过太子会去做作业,在布置的时候是可劲布置。

    焦适之被太子拉去他的书房,书房布置得挺舒适的,但看起来太子很少过来这里,找了半天,还是叫来书房的小太监才找到了笔墨纸砚。焦适之发现了太子脸上的羞窘,心中一笑。现在的太子跟刚才可是截然不同,不过他毕竟是太子,如果没有那种威严,就不是他了。

    “我最烦写这些了,那些先生太傅看完我的回答,估计要被气死。”朱厚照跟焦适之琢磨完他们要做的作业后,朱厚照鼓着脸把所有需要思考回答的全部给否定了。焦适之自然是接过这一部分的,剩下的都是不需要思考的练字以及其他的默写。

    面面相觑了片刻,焦适之迟疑地说道:“还是一人一半吧。”如果全部的默写都是一人写,那写到明天早上都不可能写完。

    朱厚照点头,“可。”被气死是他们自己的事情。

    两人在书房奋笔狂书,勤奋的程度让旁边看着的人都心累,林秀站在门口,顶着大太阳叹息,他还是宁愿在这里再多站一会。而刘瑾等人被太子警告之后,也没有人敢玩小花样,老老实实在旁边守着。

    寂静的书房内只能听到纸张的“沙沙”声。

    “殿下,这一部分这么写,先生该会不高兴的。”焦适之捏着一张纸无奈地说道。

    太子满不在乎地说道:“就该让他们也体会一下现在小爷的感受,别废话了适之,还剩下那么多呢。”现在的朱厚照看起来居然比焦适之更加着急是不是能够写完了。两人相对而坐,时不时两个小脑袋碰在一起嘀咕几句,又把写完的东西给丢到旁边去,旁侧的刘瑾等人就守着一点点收拾起来。

    “殿下,该吃晚膳了。”焦适之从纸上收回视线,抬头的时候却发现书房内已经点燃蜡烛,更别说屋外已然日暮,心下讶异,连忙说道。

    太子嘀咕着不愿意,焦适之却站起身来把他拉开,“殿下,身体最重要,我们吃完再回来写吧。”早膳时,朱厚照因为高兴也没多吃两口,中午就吃了点糕点垫了垫肚子,晚膳再不及时吃那怎么得了?

    饭吃到一半,焦适之无意间提到的一句话让朱厚照想起了什么,拉着人又匆匆跑回去书房,把刚才刘瑾整齐好的那些又给翻了出来,在上面添了几句话。焦适之念着那几句话,惊讶地说道:“这样一来就更加有理有据了,而且可行性也更高。”

    朱厚照抿嘴笑了起来,看似乖巧,又露出狡黠的笑意,“你再仔细看看?”

    焦适之又读了两遍,第二遍的时候迟疑了下来,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想说什么,却又忍不住笑了出来,“殿下,明日我就不同你一起去了。”这去了纯粹是拉仇恨去了,好不容易太子殿下愿意写作业了,结果写出来这么个玩意儿,还不如不写来得气人呢。

    朱厚照豪气地一挥手,认真地说道:“放心,你就跟我一起去,怕什么。我决定了,从今天开始,以后的每一次作业我都要认真写。”看着太子那眼波流转的小模样,焦适之默默地给几位太傅道了个歉,他是真的不知道太子殿下会如此的……有创意。

    第二日太子带着焦适之一起去端敬殿,路上打着哈欠说道:“如果今日太傅还布置这么多东西,我就跟下午的师傅说停课算了。”他虽好玩乐。但向来一口唾沫一口钉,昨天的话说出口了,除非遇到大事,否则就不可能改了。

    焦适之低声说道:“殿下,不会的。”昨日杨廷和之所以那般,是因为他按照往常的习惯,认为太子不可能写,那布置再多的无所谓,只是泄泄气而已。今日的太傅见到太子殿下真的交出了作业,哪怕只有一半,之后定然不会再随心布置了。

    今日的先生是刘健,他虽然也担着这个名头,但是难得有空闲来教导太子,因而他是这些太傅中最少出现的。不过太子对他也是敬重,看到他后脸色也正经了几分。

    他带着焦适之在旁边坐下,而刘瑾则把昨日先生布置的作业都呈给刘健。刘健莫名收到一堆作业,视线没有停留在太子身上,反倒是落在焦适之身上。

    “殿下,这是你完成的作业?”刘健笑着说道,他刚刚翻看了一遍,上面显然是两个人的字迹。太子的字迹他显然很熟悉,但已经很久没看过,太子的字迹锋芒毕露,笔力雄劲,与本人的模样截然不同。焦适之的字迹温润细腻,笔锋柔和,然勾勒回转间却显露出几分傲骨,犹如松竹不可弯。

    有趣,实在是有趣。

    而此时张皇后那处,正在听着身边莫姑姑的传话:“……殿下这两日认真了些许,昨日还在书房内待了许久,没再与那些侍人玩闹…”

    张皇后是个温和性子,与弘治帝在一起生活了多年,却只有朱厚照这么一个孩子,自然是娇宠有加。但朱厚照有时实在是太好玩乐了,连学习都顾不上,刘瑾等人又不劝着太子,反倒鼓动着太子玩耍,若不是怕太子生气,张皇后都想把东宫清洗一遍。万岁爷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朱厚照继承皇位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但若国君太过放纵肆意,于国家也不是一件好事。张皇后虽不插手朱厚照学业上的事情,但不代表她不担心。

    听着太子终于上心了些,张皇后也算是松了口气,却不敢完全放松,毕竟太子的前例太多了。

    “皇后,这是怎么了?”弘治帝进来的时候,就见到张皇后柔美的脸上带着郁郁之色,神情有些倦怠。

    “迂腐!”

    “懦,弱......”噘嘴。

    “你这小子,还敢骂老夫懦弱?”老者乐了。

    “奢求外物......懦弱......”即便半睡半醒,焦适之也完全不是个容易说服的人。

    “......哈哈哈哈......老夫喜欢你这小子的性格,你什么都不想要,老夫便偏偏要给你点什么东西。待老夫掏掏我还剩什么......哎,上次那颗珠子受损后掉哪里去了......”

    焦适之扁扁嘴,觉得自己这个梦做得乱七八糟,扰人清静,实在太可恶了。

    “哈,有了,预见......遇见?嘛,算了,这个绝对是好东西。小子,以后切莫感激老夫呀。哎,恩情归还,在这小庙待久也也该走了......”那恼人的声音渐渐远去,老者也消失在他眼前,焦适之终于等到渴望的宁静,瞬间真正坠入梦乡。

    烛光摇曳下,少年的身躯泛着几近不可见的光芒,厚实沉淀的祠堂似乎少了点什么。

    第二日清晨,焦适之起来的时候觉得四肢都被重物碾压了一般酸痛,挣扎着在椅子中坐定,他狼狈地舒展着身体,四肢处噼里啪啦的声音昭示着他昨晚的虐待。把一个半大小子塞入一张椅子里的确是难为他了。屋外早就没有雨声,焦适之收拾了被子放回原处,拎着食盒出了祠堂。

    屋外的空气十分清新,彻夜的雨势扫去了躁意,独留下清凉的气息,让人心平气和了许多。焦适之嘴角含笑,冲着几位守祠堂的老仆点了点头,拎着那早就冷透的食盒悠哉地离开。今日学堂的先生有事,不需要去上学,焦适之也自在,慢慢地走回自家院子。

    一边走一边觉得不太对劲,他昨天晚上是做梦了吗?仿佛梦见了个十分怪异的人,但现在如何想都想不起那人的模样,也几乎记不清说了什么。焦适之并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回到自己院子后,吩咐下人把食盒的东西热一遍后送来,焦适之径直进了书房,昨日先生还布置了作业,若是明日不能及时交上去,他可不想挨手板。

    等到他从作业中回过神来的时候,却也是远方火光冲天之时!

    无数喧嚣声起,甚至连他院子里的人都在骚动。焦适之愕然站起身来看着窗外,那片地方,却恰恰是清晨他刚离开的地方——焦家祠堂!

    祠堂着火了!

    祠者,神祠也。

    一姓一祠,乃姓氏之本,上到皇亲国戚,下至黎明百姓,无不承接姓氏而活,根源在血脉中一代代流传,因而才有那万家辉煌。

    正因如此,现在焦家陷入了混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