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秋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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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转眼就到了秋收的时候, 今年依旧风调雨顺，地里的庄稼长得很好。为了防止再次出现意外，生产队的干部们加派了队员到田间地头巡逻，一直到秋收结束后才让队员们结束巡逻。
等粮食收完了, 又到了去公社开秋收总结会的时候。
大队长吴胜勇经历了一次夏收总结会, 清醒地认识到了公社领导们为了政绩是会逼迫手底下的生产队虚报产量的, 这回如果他再按照田地里的实际收成报产量, 估计公社的领导们会给他穿小鞋了，更有可能是会以“不作为”的名义把他撤职了。
于是, 吴胜勇在去公社开会前, 特意和干部们通了个气。
“你们也不用太担心，这次秋收我还是会按照实际的产量往上报的。至于我吗, 应该也不可能出什么事，毕竟我也没犯法, 最多就是公社领导让我去县里的各个公社做各种自我批评的报告, 丢脸就丢脸了, 咱们还是要把粮食留下来填肚子的。”
吴胜勇抽了口旱烟, 继续说：“在公社领导眼里我这么不识抬举, 很有可能明年开年就会扯了我这个队长了, 到时候如果真出了这事，你们谁接这个班都不能虚报高产，为了咱们乡里乡亲的肚子, 村官丢了就丢了吧, 可不能做出对不起良心的事。”
“既然没有人反对, 那咱们就听老吴的了。”
李石头看看吴胜勇，又看看在座的各位干部，见没有人出声反对吴胜勇的话，就直接表态：“眼看着这几年的政策一个接着一个下来，都是以前咱们没有见过的事儿，往后的日子我也不知道会咋样，往后咱们还是按着老农民在地里刨食的规矩来办，只要上头不是明着发布政令，咱们就窝起来，尽量不要冒头，想办法留出更多的口粮。”
歇了口气，李石头接着说：“全队上下这么多张口，能不能人人都吃饱肚子就看我咱们顶不顶得住公社领导的压力了。”
第二天天才蒙蒙亮，吴胜勇就从炕上爬起来，洗漱好后，刚要出发去公社，就看见自己的女儿吴爱红站在不远处注视着自己。
吴胜勇皱了皱眉头，小声地问自己的女儿：“怎么起这么早？有事啊？”
吴爱红说：“昨晚上你们开会说的话我都听到了，您也别顾虑太多了。公社领导不会撤你生产队队长的职位的，只要您不犯浑虚报高产，咱们整个生产队能留下足够的口粮，明年哪怕吃不饱但也不会饿死，以后咱们生产队上的人都得感谢您。”
吴胜勇看着眼前的女儿，眼中闪过莫名的情绪，满脸复杂：“我也不问你是咋知道明年开始会有旱灾了，你说你做梦梦到的话，我是一个字都不会信的。不管以后你还想干什么，你最好都事先告诉我，我走过了那么多路遇到过那么多事情，做事情总会更周全些，总比你一个人胡乱乱来做得更稳妥。”
自从女儿吴爱红私底下又透露一些事情后，他再也不能把她看做只会惹祸的孽障，世上的很多事情千奇百怪，没有人能说得清原由，他就当这个女儿是能看到未来的人吧，再多的他就不敢往深处想了。
“不管你想做什么，在做之前，你要先想想你做了后会有什么后果，你要想想万一出差错了，咱们这个家还能不能好好过日子。”
吴胜勇转过身，拿起自己的布袋子，往外走，经过吴爱红的时候，顿了顿，还是把自己心里埋得最深的那句话，轻飘飘地说出了口。
“我不管你以前是谁，我只知道你现在是我的女儿。”
“我能护住你一次，却不一定能护住你下一次，所以你可以试着依靠我，不要自己乱来。”
听完吴胜勇几不可闻的话，吴爱红瞬间僵住，惊恐万分。
*
等吴胜勇走到村口的时候，天色已经亮得差不多了，他一眼就注意到了做在大榕树下的李石头，看到李石头手上拎着的那个专门用来装文件的布袋子，他就明白了李石头的意思了。
“没等久吧？我没想到你会陪我一起去公社，昨晚又折腾到半夜才合眼，所以今早就起得有点晚了，对不住了啊，让你在这儿等我。”
李石头摆摆手：“你说的啥话啊，咋那么多年了还是这么客气。为了咱们生产队，你就是让我等一晚上我也乐意。”
李石头瞧瞧李石头的脸色，确实不太好，也难为他管着这一大摊子生产的事了。
吴胜勇笑了笑，招呼李石头赶紧一起往县城的公社赶路。
走在乡间的土路上，吴胜勇看着早上的鸟雀出来觅食，不知道怎么的就联想到了他们生产队了。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早起的虫子被鸟吃。
他也不知道他们生产队最后是鸟儿还是虫子，只能等到最后的结果出来后，他们才知道自己遇到的事儿是好还是坏。
等吴胜勇俩人赶到红星公社，其他的生产队队长也到了，这回站出来宣讲的公社领导还是夏收时的那位，和开夏收总结会的流程一样，最后这位公社领导言语间，又再次暗示了生产队队长们虚报秋收的高产量。
吴胜勇一想到明年可能会遭遇旱灾，就不忍心看着其他的生产队队长迫于压力再次对公社领导妥协，于是就第一个站了出来，直接上报生产队的实际粮食产量。
吴胜勇顶着公社领导吃人的目光，面无表情地说出口：“咱们生产队一亩地就能产这么多粮食，队员们种了大半辈子庄稼，从来没有见过像其他地方一样能种产出那么多产量的庄稼。”
经历了一回夏收后却要过勒紧裤腰带的日子，这回其他生产队队长们也都学乖了点，见第五生产队的队长吴胜勇打头了，就一个个鼓起勇气站起来报出他们生产队能接受的“高产量”。
他们胆子小，不敢像吴胜勇那样直接报实际产量，迫于公社领导的压力，还是把秋收的粮食往高了报，可也只在实际产量上加了两三成，这样既能给了公社领导交代，也不会占了自己生产队的太多口粮。
这场秋收总结会，最后在公社领导们对各个生产队队长们“跟不上时代”“没学到共产的精髓”等各种批评教育中收场了。
李石头坐在角落里，从公社领导鼓吹丰产丰收，到吴胜勇没有预兆的第一个跳起来实话实说，再到最后公社领导的批评教育，都一一看进了眼里。
在回家的路上，李石头满脸佩服地对吴胜勇说：“你这把年纪了还有这血性，了不得啊。咱们生产队有你这样的队长，也是队员们的福气了！”
吴胜勇扯着嘴角笑笑，没说话。
他能说他也不想站出来吗，可为了生产队的口粮，也为了不让自己的女儿吴爱红再乱来，他也只能硬挺着抗了。万一自己的女儿说的话都是真的呢？他总不能眼挣挣地看着其他人去死。
李石头回到家，就跟赵翠枝和李小玉说了公社会议上的事情，然后看着母女俩说：“以后的日子会变成什么样子，我也看不清了，咱们也要做些打算了。咱们这里地质湿软，和北边的不一样，想挖个地窖都难，只能往后山哪里寻摸个山洞了。以后有点风吹草动，咱们就往哪里藏东西吧。”
一转眼就到了秋收的时候, 今年依旧风调雨顺，地里的庄稼长得很好。为了防止再次出现意外，生产队的干部们加派了队员到田间地头巡逻，一直到秋收结束后才让队员们结束巡逻。
等粮食收完了, 又到了去公社开秋收总结会的时候。
大队长吴胜勇经历了一次夏收总结会, 清醒地认识到了公社领导们为了政绩是会逼迫手底下的生产队虚报产量的, 这回如果他再按照田地里的实际收成报产量, 估计公社的领导们会给他穿小鞋了，更有可能是会以“不作为”的名义把他撤职了。
于是, 吴胜勇在去公社开会前, 特意和干部们通了个气。
“你们也不用太担心，这次秋收我还是会按照实际的产量往上报的。至于我吗, 应该也不可能出什么事，毕竟我也没犯法, 最多就是公社领导让我去县里的各个公社做各种自我批评的报告, 丢脸就丢脸了, 咱们还是要把粮食留下来填肚子的。”
吴胜勇抽了口旱烟, 继续说：“在公社领导眼里我这么不识抬举, 很有可能明年开年就会扯了我这个队长了, 到时候如果真出了这事，你们谁接这个班都不能虚报高产，为了咱们乡里乡亲的肚子, 村官丢了就丢了吧, 可不能做出对不起良心的事。”
“既然没有人反对, 那咱们就听老吴的了。”
李石头看看吴胜勇，又看看在座的各位干部，见没有人出声反对吴胜勇的话，就直接表态：“眼看着这几年的政策一个接着一个下来，都是以前咱们没有见过的事儿，往后的日子我也不知道会咋样，往后咱们还是按着老农民在地里刨食的规矩来办，只要上头不是明着发布政令，咱们就窝起来，尽量不要冒头，想办法留出更多的口粮。”
歇了口气，李石头接着说：“全队上下这么多张口，能不能人人都吃饱肚子就看我咱们顶不顶得住公社领导的压力了。”
第二天天才蒙蒙亮，吴胜勇就从炕上爬起来，洗漱好后，刚要出发去公社，就看见自己的女儿吴爱红站在不远处注视着自己。
吴胜勇皱了皱眉头，小声地问自己的女儿：“怎么起这么早？有事啊？”
吴爱红说：“昨晚上你们开会说的话我都听到了，您也别顾虑太多了。公社领导不会撤你生产队队长的职位的，只要您不犯浑虚报高产，咱们整个生产队能留下足够的口粮，明年哪怕吃不饱但也不会饿死，以后咱们生产队上的人都得感谢您。”
吴胜勇看着眼前的女儿，眼中闪过莫名的情绪，满脸复杂：“我也不问你是咋知道明年开始会有旱灾了，你说你做梦梦到的话，我是一个字都不会信的。不管以后你还想干什么，你最好都事先告诉我，我走过了那么多路遇到过那么多事情，做事情总会更周全些，总比你一个人胡乱乱来做得更稳妥。”
自从女儿吴爱红私底下又透露一些事情后，他再也不能把她看做只会惹祸的孽障，世上的很多事情千奇百怪，没有人能说得清原由，他就当这个女儿是能看到未来的人吧，再多的他就不敢往深处想了。
“不管你想做什么，在做之前，你要先想想你做了后会有什么后果，你要想想万一出差错了，咱们这个家还能不能好好过日子。”
吴胜勇转过身，拿起自己的布袋子，往外走，经过吴爱红的时候，顿了顿，还是把自己心里埋得最深的那句话，轻飘飘地说出了口。
“我不管你以前是谁，我只知道你现在是我的女儿。”
“我能护住你一次，却不一定能护住你下一次，所以你可以试着依靠我，不要自己乱来。”
听完吴胜勇几不可闻的话，吴爱红瞬间僵住，惊恐万分。
*
等吴胜勇走到村口的时候，天色已经亮得差不多了，他一眼就注意到了做在大榕树下的李石头，看到李石头手上拎着的那个专门用来装文件的布袋子，他就明白了李石头的意思了。
“没等久吧？我没想到你会陪我一起去公社，昨晚又折腾到半夜才合眼，所以今早就起得有点晚了，对不住了啊，让你在这儿等我。”
李石头摆摆手：“你说的啥话啊，咋那么多年了还是这么客气。为了咱们生产队，你就是让我等一晚上我也乐意。”
李石头瞧瞧李石头的脸色，确实不太好，也难为他管着这一大摊子生产的事了。
吴胜勇笑了笑，招呼李石头赶紧一起往县城的公社赶路。
走在乡间的土路上，吴胜勇看着早上的鸟雀出来觅食，不知道怎么的就联想到了他们生产队了。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早起的虫子被鸟吃。
他也不知道他们生产队最后是鸟儿还是虫子，只能等到最后的结果出来后，他们才知道自己遇到的事儿是好还是坏。
等吴胜勇俩人赶到红星公社，其他的生产队队长也到了，这回站出来宣讲的公社领导还是夏收时的那位，和开夏收总结会的流程一样，最后这位公社领导言语间，又再次暗示了生产队队长们虚报秋收的高产量。
吴胜勇一想到明年可能会遭遇旱灾，就不忍心看着其他的生产队队长迫于压力再次对公社领导妥协，于是就第一个站了出来，直接上报生产队的实际粮食产量。
吴胜勇顶着公社领导吃人的目光，面无表情地说出口：“咱们生产队一亩地就能产这么多粮食，队员们种了大半辈子庄稼，从来没有见过像其他地方一样能种产出那么多产量的庄稼。”
经历了一回夏收后却要过勒紧裤腰带的日子，这回其他生产队队长们也都学乖了点，见第五生产队的队长吴胜勇打头了，就一个个鼓起勇气站起来报出他们生产队能接受的“高产量”。
他们胆子小，不敢像吴胜勇那样直接报实际产量，迫于公社领导的压力，还是把秋收的粮食往高了报，可也只在实际产量上加了两三成，这样既能给了公社领导交代，也不会占了自己生产队的太多口粮。
这场秋收总结会，最后在公社领导们对各个生产队队长们“跟不上时代”“没学到共产的精髓”等各种批评教育中收场了。
李石头坐在角落里，从公社领导鼓吹丰产丰收，到吴胜勇没有预兆的第一个跳起来实话实说，再到最后公社领导的批评教育，都一一看进了眼里。
在回家的路上，李石头满脸佩服地对吴胜勇说：“你这把年纪了还有这血性，了不得啊。咱们生产队有你这样的队长，也是队员们的福气了！”
吴胜勇扯着嘴角笑笑，没说话。
他能说他也不想站出来吗，可为了生产队的口粮，也为了不让自己的女儿吴爱红再乱来，他也只能硬挺着抗了。万一自己的女儿说的话都是真的呢？他总不能眼挣挣地看着其他人去死。
李石头回到家，就跟赵翠枝和李小玉说了公社会议上的事情，然后看着母女俩说：“以后的日子会变成什么样子，我也看不清了，咱们也要做些打算了。咱们这里地质湿软，和北边的不一样，想挖个地窖都难，只能往后山哪里寻摸个山洞了。以后有点风吹草动，咱们就往哪里藏东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