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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九章 坟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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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抚治衙门受到严密看守,周围建立一圈木栅,数百名官兵持枪环立,不准任何人进入,同时也要互相监督。

    守备臧廉亲自坐镇,可就算是他,也不能进入木栅以内这里的官兵有一半不归郧阳府管辖,对他只有尊敬,没有服从。

    臧廉终于明白,这才是真正的大事,与之相比,建城、平乱都是小事。

    可大事究竟是什么,臧廉却不清楚,也无从询问,每每心庠难耐,只能走到木栅前,透过缝隙往里面望一眼,这就是他最大的权限了,可里面毫无异样,一片平地而已,樊真人画的符早已消失,军民摆放的器物还在,香烟断绝,一派死气沉沉。

    “到任这么久,也不知道抚治衙门里藏着宝物。”臧廉骂了一句,心里埋怨抚治大人原杰,嘴上却不敢说出来,周围耳目众多,必须谨言慎行。

    远处传来一声闷雷,臧廉抬头观看,只见空中乌云密布,很快就要下雨,他向跟随的军官道:“传令下去,不管雨有多大,死守不动,本官陪他们一块淋雨。”

    几名军官跑去大声传令,声犹在耳,雨滴坠地,迅速变成瓢泼大雨,打在盔甲上噼叭乱响,没一会工夫,人人都被淋透,臧廉为了显示自己与部下同苦,带着一群人大步行走,偶尔无意义地大叫几声,像是鼓劲,又像是在向老天挑战。

    他没走出多远,大雨里跑来一个人,“守备大人,可找着你了。”

    “胡校尉”臧廉一直没弄懂这名锦衣校尉的底细,说他是西厂的人吧,却不和两厂主力同行,说他毫无背景吧,却又没人抓他。

    “好大的雨,刚出门就赶上了。”被大雨淋成落汤鸡,胡桂扬还在笑,好像很喜欢这场雨。

    “嗯,好大的雨。”臧廉尽力敷衍。

    “是这样,听说知府大人去北边平乱,臧大人守城,我需要一份通行文书。”雨声太大,胡桂扬必须扯着嗓子说话。

    他一大早就想出城,结果发现不行,北边正在打战,一路上尽是哨卡,逢人必拦,胡桂扬昨天在城南能够自由行走,往北去却是寸步难行,必须得到守备大人的允许。

    臧廉可以给,心里却有几分不安,对这名锦衣校尉疑虑重重,“胡校尉去北边有何公干?”

    胡桂扬抹下脸上的雨水,“逛逛。”

    臧廉对这个回答很不满意,也抹一下脸,“北边有战事,胡校尉还是别去逛了。”

    胡桂扬又一次没控制住自己的嘴巴,笑道:“我没有守备大人这么好的运气,我是天生劳碌,不得不四处奔波”

    臧廉更怒,以为对方在讥讽自己,挥手道:“本官奉命守城,并非郧阳城尚未完备,必须”

    “我要去北边与西厂同僚汇合。”胡桂扬给出一个理由。

    臧廉怒容未消,却没办法拒绝,“等会,雨停再说。”

    胡桂扬抬头看天,夏日雨急,来得猛去得快,应该不用等太长时间,“好吧,那就待会。臧大人真是辛苦,这么大的雨也要与士卒一同值守。”

    臧廉嗯了一声,突然冒出一个想法,转身示意随从军官停下不动,然后请胡桂扬走到对面的屋檐下稍避一避。

    大雨像帘布一样将两人与官兵隔开。

    臧廉道:“胡校尉,咱们也算是认识了,之前你提的要求我都尽量满足,没说过二话。”

    “此行陨阳府,有劳臧大人协助。”

    “所以我就不客气了,想问件事,能说你就说,不能说我绝不勉强,全当是我多嘴。”

    胡桂扬指着对面的抚治衙门,“臧大人要问它?”

    臧廉急忙将胡桂扬的胳膊压下去,“对。”

    “臧大人已经知道些什么?”

    臧廉犹豫一会,“听说地下藏着灵丹妙药,吃了以后能够长生不老,又有人说此地原是战场,聚集冤魂无数,伺机涌出地面,肆虐人间。”

    “灵丹妙药比较接近真相。”

    “真的?”臧廉还是大吃一惊,“怪不得两厂同时出动,原来是为了”臧廉突然露出笑脸,“这可是一场千载难逢的奇功,天子万寿无疆,大明江山永固,胡校尉乃是之人,必受重赏。”

    “不过想要得到灵丹妙药,得用数万人献祭。”

    臧廉脸色立变,“数万人?整个郧阳城才多少人啊?”

    胡桂扬左右瞧了瞧,压低声音道:“臧大人帮过我大忙,所以我才对你说实话,信不信随你。”

    “信,当然信,你一说我就明白了,两厂督办、调兵守坑,其实都是为了”

    胡桂扬凑近一些,“事已至此,挖丹献宝才是最重要的,死掉几个人在所难免,臧大人好自为之。”

    臧廉面如死灰,“我可是堂堂都指挥使、郧阳府守备大将,朝廷派我不不,圣恩浩荡,我不该心存怨念。胡校尉,多谢你的提醒,从此以后,咱们是生死之交。”

    “嗯,看到怪事,尽量躲远,别人越往前去,你越要往后退。”

    臧廉感激涕零,抓住胡桂扬的胳膊,“胡校尉、胡老弟”

    “给我文书,我这就要出城。记住,千万保密。”

    “那你放心,我是那种嘴不严的人吗?”臧廉立刻走进雨中,叫来随行军官,拿出一枚金牌交给胡桂扬,“文书容易淋湿,你带着这枚金牌,在郧阳府通行无阻。”

    胡桂扬笑着接过来,“谢了。”

    臧廉一时大方,马上提醒道:“事后务必归还,没别的意思,金牌只有三枚,用来传递重要军情”

    “我是那种有借无还的人吗?”胡桂扬学臧廉的语气。

    臧廉一点不怒,反而大笑,亲自送出几步才转身回来,越想越觉得胡桂扬所言合理,再看随从以及众官兵时,心中不免有些同情,生龙活虎的大明将士,竟然要被献祭。

    一将成名万骨枯,为了让皇帝长生不老,牺牲多少人都是值得的,臧廉这样安慰自己,仍觉得这些将士可惜,不如找些百姓代替。

    越想下去,臧廉越对所谓的灵丹妙药感兴趣,听到有人喊“雨停了”,他才注意到空中已是雨歇云开,他又骂一句,大步走到栅栏前,往里面窥望。

    他一下子愣住了,揉揉眼睛再看,心跳骤然加速,招手让一名军官过来,小声道:“你看到什么?”

    军官往里面望了一会,茫然道:“没什么,就是雨水太大,浇成烂泥咦?”军官再仔细看去,“有一块地方好像好像鼓了起来。”

    臧廉终于确信自己看得没错,而且他知道鼓起的是哪里,立刻扶刀走开,尽量离栅栏远一些,但他不敢擅离职守,更不敢向手下将士说明“真相”,只能厉声道:“所有人背对栅栏,无论发生什么,不准回头,不准乱动,违者立斩!”

    没人明白守备大人的话中深意,却对身后的空地越发好奇。

    大雨停歇之时,胡桂扬与小草刚刚骑马走出北城门。

    小草找来两身蓑衣,这时觉得累赘,脱下来放好,“得带着,不知什么时候又会下雨。”

    胡桂扬也脱下来,“多下雨吧,还能凉快些。”

    小草向前望去,眼中所见尽是一座挨一座的哨所和林立的旗帜,“山民又没得罪皇帝,为什么皇帝要将我们赶尽杀绝呢?”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山民不肯交租服役,就是得罪皇帝。”

    “这话是谁说的?皇帝吗?”

    “反正不是我。”胡桂扬笑道,稍稍催马加速,“既然跟我出来,就不要乱说话。”

    小草拍马追上来,“胡大哥,昨天晚上是不是有人来过?”

    “嗯?你看到还是听到什么了?”

    “我听到有人哼哼来着,想起来看看,可是太困,实在睁不开眼,我现在闹不清那是个梦还是真的发生过。”

    胡桂扬脸皮够厚,这时也有点脸红,再次加快速度,“何三姐儿来过。”

    “咦?来过为什么又走了?”

    “她有她的事情,跟咱们不在一路。”

    “哦。”小草没再问下去,只是说道:“胡大哥身边的人越来越少啦。”

    守备大人的金牌果然有用,一路上畅通无阻,偶尔有兵丁不识货,请来上司查验之后立即放行。

    城北地势平坦,胡桂扬远远望见那座村子。

    村子已被上千名官兵占据,同样不准外人进入,百姓都被迁到村边,好几家人挤在一间屋子里。

    丹穴位于村口的一所破败小庙里,庙没有被拆,外围也建起一圈栅栏,因此里面的情形谁也看不到。

    离村子还有一段距离,路边聚着一群奇怪的人,全是道士、僧人、游方术士,分成若干伙,有人念经,有人做法,有人跪拜,有人捏指掐算,各显神通,互不干扰。

    小草眼尘,大声喊道:“张五臣!”

    张五臣正捧着香炉凝视青烟,听到叫声略一扭头,马上又移回视线。

    “他这是怎么了?”小草疑惑地问。

    “别管他。”

    经过这群怪人,胡桂扬看到迎面驰来数人,当先者正是石桂大。

    石桂大没有下马,拱手道:“胡校尉。”

    胡桂扬同样还礼,“石校尉。”

    “听说你已斩杀何百万。”

    “石校尉消息灵通,可惜我忘了带回人头,等于白忙一场。”

    “嗯,胡校尉此来”

    石桂大话未说远,对面的小草突然低吼一声,拍马冲来,手里亮出了链子枪。

    她的目标不是石桂大,而是后面的大铁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