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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玉软花柔(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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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进来的是神色有些古怪的柳芽,身边跟着几个婢子。前面两人年纪稍长,十五、六岁,后面两个十来岁。

    沈瑞看了柳芽一眼:“这是?”

    柳芽屈膝道:“二哥,老安人说二哥身边没人服侍,将这几人拨给二哥使唤,这两个大人是秋月、冬月,是二等的例;小的是小桃、小杏,是三等。”

    沈瑞看了看那几个婢子,两个大的姿色长得都比较出挑,行动之间也带了柔弱妩媚,细皮嫩肉,哪里像是婢子。就是那两个小的,即便年岁小,身形没长开,可都是眉眼清秀

    张老安人那点小心思,昭然若揭,沈瑞心里冷哼一声,对冬喜道:“既是祖母赏的,冬喜姐姐就先安置,只是正房不许随便进人。”说罢,便进了北房。

    听到沈瑞叫自己“姐姐”,冬喜微怔,随即反应过来是在新人面前抬举自己,笑着应了,又对柳芽道:“怎么还站着,二哥才回来,还没换外头衣服,妹妹还不跟去服侍。”

    柳芽“哎”了一声,随着沈瑞进了屋里。

    沈瑞见她神色似有担心,问道:“可是老安人吓你了?莫要怕她,这家里轮不到她做主。”

    柳芽听了,松了一口气,抬头看了看四周,而后小声道:“二哥,老安人尽打听二哥哩问二哥老师是哪个,长寿旧主家姓甚,还问六爷、六娘是怎交代的奴婢还打听二哥喜好我只说自己才到二哥身边服侍不知最后又吓唬奴婢,要小婢老实听话,不要胡吣,要不然三年前能赏小婢二十板子,现下也能赏小婢四十板子。”

    沈瑞轻笑道:“就为这个,就吓到你了?我早说了,你与冬喜两个如今顶着六哥与大婶娘的牌子,又在前院当差,不用担心后院折腾。”

    “有二哥在,小婢自不怕。只是心里觉得不安,怕二哥挨了算计。这老安人说话笑眯眯的,却让人没底。如今又过送来这四个,不知道下一步会如何。”柳芽小声道。

    她吃过张老安人苦头,又因听过王妈妈的口供,晓得张老安人算计人时丝毫不念骨肉之情,不免惴惴,觉得怎么防范都应当。

    沈瑞一想也是,那两个小丫鬟还罢,那两个年长的,既占了二等丫鬟的例,往后少不得在自己眼前晃,还是当早打发了。他正专心为明年二月童子试准备,可不愿浪费时间与她们扯皮。

    想到这里,沈瑞不由嗤笑一声。这个张老安人还真是自以为,四房规矩,没成亲的小哥身边除了乳母打小服侍之外,还有四个丫鬟,两个二等、两个三等。难道她以为指了二等、三等丫鬟,就能近了自己身,接管这院子里的事,让自己将冬喜、柳芽“闲置”。

    见柳芽如惊弓之鸟,沈瑞少不得安抚道:“且放心,只要有心防着冇,总有防得到的地方。”

    待换了外头衣服,沈瑞便问起小厨房之事。

    柳芽本是心宽的,提醒完沈瑞,便不再惦记那些糟心事,笑嘻嘻地回道:“都是冬喜姐姐张罗的,前头当差的小哥们,多是和气人,很给姐姐与小婢几分面子,小厨房就张罗起来。本也不砌灶台,不过是让人跑腿,买了米面粮油。”

    她这么一说,沈瑞哪里有不明白的。在前院当值的多是年轻小厮,冬喜与柳芽两个正值妙龄,长得又不差,自是有人献殷勤。柳芽还罢,年岁不大;冬喜的年纪在那里摆着,在沈瑞身边与其说是婢子,更像是养娘身份,总要放出去。

    尽管沈瑞这个身体才十二岁,也没想过与冬喜、柳芽有什么男女关系,可是这些小厮的窥视却让人生厌。

    难道沈瑾院子里的婢子,他们也敢窥视?不过是觉得沈瑞年纪小,且上面还有个有出息的沈瑾,这个家以后是沈瑾的,他这个二少爷以后会分出去做旁枝。沈家四房几代单传,并无旁枝,可其他房头是有旁枝庶房的。那些人家,多是靠着嫡支过活。这家四房世仆,即便晓得沈瑞名下分了孙氏一半产业,可有个功名有望的大少爷在,谁舍得“弃明投暗

    沈瑞心里有些发堵,这时就见冬喜挑了帘子进来。

    沈瑞就道:“前头乱糟糟的,又没有留个小厮与你们传话,怕是多有不便。学堂里不用跟两人,以后长寿就留在家里。你们有什么事,打发他去做。”

    冬喜忙道:“柳成还小,二哥身边总要有妥当人跟着。二哥勿要担心这边,今日是没小丫头子,婢子们才抛头露面,如今既来了小丫头,往后有事打发她们传话好了。”

    柳芽也道:“是哩,是哩,小成才来二哥身边,也要跟着长寿哥哥学好规矩,方好服侍二哥。”

    沈瑞想了想那两个三等小丫头的模样,长的是稍好些,可行止还算老实。想想也是,她们年纪在这里摆着,能生出什么歪心肠。

    沈瑞便点点头:“有钱能使鬼推磨,不要委屈了。若是钱花光了,使长寿再去换。”

    冬喜笑道:“那可是二十贯钱,哪里就能花光,再说还有一匣子银豆子。二哥勿要为这些琐事费心,要是耽搁了二哥功课,婢子可是该死了。”

    这二十贯钱与五十两银豆子,是郭氏使人换的,钱都是穿成一串串,银豆子有一钱一个、也有二钱一个的,就是方便沈瑞打赏仆婢的。至于沈瑞的零花钱,则另有一份预备着

    说完银钱之事,冬喜收了笑,道:“二哥,秋月、冬月这两婢能不留还是不留。”

    沈瑞晓得她不会无缘无故说这个,皱眉道:“可是有什么不妥当?”

    冬喜回道:“婢子方与她们两个说话,想要打听打听这两人底细,没想到问出这两人虽是老安人院子里的,可不是服侍老安人的,而是贴身服侍张家四姐的。”

    沈瑞听了,脸色也有些难看。

    张家两位姑娘,沈瑞昨天也见过,一个是三姐,已经十八岁,三年前在成亲前夕被退了亲;四姐十五,三年前也相了人家,只是没过庚帖,就出了张家人骗卖孙氏产业之事,亲事不了了之。

    张老安人留着两个侄孙女在家,自然不单单是为了给自己解闷。不过这点妇人算计,哪里是能瞒得住人的。就是为了防着她乱将沈瑞与张家人拉郎配,沈理方在临走之前与沈举人说了沈瑞勿要早娶之类的话。

    没想到,沈瑞才回来,张老安人就安排这一出。

    在这礼教大防的明朝,别说是表姐身边的侍婢,就是亲姊妹身边的侍婢,做兄弟的也不好沾。知道的还好,是张老安人昏聩,胡乱安排;不知道的,谁晓得会闹出什么难听话

    沈瑞冷笑一声,道:“这两个既以‘秋’、‘冬’为名,那是不是还有春月、夏月,是张家三姐的侍婢,被老安人预备给大哥?”

    冬喜面露敬佩:“二哥说的正着,可不是如此?就因这个,婢子心里也没底。要说老安人虽不疼二哥,可听说向来疼那位,怎会如此安排?”

    沈瑞准备明年应童子试之事,四房这边无人知晓;沈瑾明年要乡试之事,却是众所周知。张老安人将这几个与娘家侄女有关系的俏婢赐给沈瑞,是不安冇好心;赐给她的心尖子沈瑾,就不怕耽搁沈瑾读书?

    要知道沈瑞才十二岁,即便有婢子引诱也未必能做什么;沈瑾可是十七岁,正是气血方刚的年纪。

    其实,张老安人即便再偏着张家,也不会舍得用沈瑾的婚姻大事做人情,如此安排,不过是想要将那个被退婚的张三姐做个二房贵妾之类的,以后也好辖制孙妇。

    沈瑞即便猜不到张老安人的小心思,也晓得她的偏心与狠辣。那两个“月”在沈瑾那里,顶多是添点乱;在自己这里,说不定什么时候就里通外人,生出是非。

    “可给她们安排了差事?”沈瑞问道。

    冬喜摇头道:“没二哥准话,没哩。”

    沈瑞便笑:“如此正好,我正要去给老爷请安,让她们两个随我去书斋。”

    冬喜愣了一下,面带迟疑:“二哥如此,会不会得罪了那位?”

    沈瑞神色淡淡,道:“我虽不稀罕嫡长子之名,可也没有想过做‘小白菜’。母亲生前还不曾拦着老爷纳妾,她还没扶正,尚轮不到她说话。要是沈瑾因这个就埋怨我这个弟弟,那这手足之情不谈也罢。”

    冬喜虽不解“小白菜”是什么意思,可也瞧出沈瑞不快,不敢再言语。

    沈瑞说的也是实话,在沈家四房,他只顾及张老安人与沈举人,毕竟这两人占着长辈名分,面上需恭敬,要不然就是不孝;郑氏母子,他却没什么顾及的。即便沈瑾成了四房名义上的嫡长子,以后会以嫡支身份继承四房家业,可沈瑞毕竟是沈瑞,绝不会像其他房头的旁枝庶出那样依附嫡支。

    且不说郑氏尚未扶正.还是妾室,就是扶正做了继母又怎样?就凭孙氏对沈瑾的大恩,只要郑氏待沈瑞有半点错处,就是忘恩负义,连带沈瑾都要受人斥责。

    沈家书斋,沈举人坐在书桌后,面带犹豫。

    他今年才四十出头,正值壮年,丧妻三年,总不能一直做鳏夫。早先孙氏病重时,他曾想过扶正郑氏,后来林林总总出了许多事,沈瑾也寄名为嫡子,他便熄了这个念头。

    两年前,沈举人期年除服时,不是没想过续娶之事,可总没有合适人选,不是家世不好,就是自身有不足。如今两个儿子已经出孝,沈瑾也到了该说亲的年纪,内宅总要有人做主,这续娶之事不好再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