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路客小说 > 1640四海扬帆 > 第14章 十里秦淮

第14章 十里秦淮

作者:人生一场康波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投票推荐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医妃惊世汉末之乱新帝谋婚:重生第一女将梦幻两晋3岁小萌宝:神医娘亲,又跑啦!

一秒记住【思路客小说 www.siluke8.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一艘小江船停靠上新河关码头,孙临下船与守关的士兵接洽。守序带着冷应、王士则和林出勇坐在舱中等待。扬州的事已办完,守序来南京赴曾樱之约。

    有孙临出面,很快,隶属于户部的钞关驿丞便挥手放行。

    明代南京主要有两大码头,一为上新关,一为龙江关,即后来俗称的上关和下关。守序本来想从下关进南京,瞻仰凭吊一下前辈。下关有著名的龙湾,郑和星槎船队曾经的母港和造船厂所在地。

    孙临委婉地对此表示了反对。龙江关在仪凤门外,有秦淮河和金川河两条水道通入城中,加上有便于泊舟的江湾,舟楫辐辏于此,让龙江成为水陆要津。现在虽然贸易萎缩,商船较少,但朝廷文武大臣多由此上下官船。战事紧张,大江南北文武将官频繁来往于下关,守序去了可能会遇到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尽量低调办事,这还是守序给杨文骢的建议。本来杨文骢是想操办一下外夷来朝的事,朝贡贸易有很多优惠条件。中国的朝贡贸易,历史上很多都是海外商人胡编个国书,假冒君主来进贡,带着一船的高额回赐品走人。

    明朝在这方面要精明一些,但守序是货真价实的洋夷元首,只要守序去见一下弘光演场戏,就能获得不少额外的好处。但守序拒绝了,他连马士英都不想见。不知道杨文骢是怎么给马士英解释的,首辅只提了一次就没再要求了。

    杨文骢和马士英关系最好,二人同为当世画家。黔党内部,也就杨文骢敢直接反驳马士英的一些政策,老马都是笑咪咪接受批评,当然,一般不会执行。

    上新关码头位于江心洲与南京之间的夹江中,有江心洲屏蔽,舟船尽泊此以避风浪。守序挑开官厅的窗帘,码头的船只并不多。上新关是南京民用商品主要的输入关口,木料、粮食蔬菜和猪。恩,周围很多运猪进城的民船。南方第一大都会,对猪肉的消耗量很大。看到猪,守序感觉很欣慰。在南洋,他判断是不是朋友,很重要的一个标准就是吃不吃猪肉。

    明太祖朱元璋在城西古白鹭洲地区沿长江开了上、中、下三条新河,以增加秦淮河入江通道。过了户部关,小江船一路上行便是南京水西门。照通户部关同样办理,孙临拿出镇常兵备道衙门的腰牌,守门官兵唯唯放行。

    守序的笑容有些玩味,“你们杨兵宪的牌子这么好用啊。”

    孙临向解释道,“原本进南京也不会这么顺利,马首辅把勋贵和太监都收拾干净后,现在方便多了。”

    大明朝留都的防御,原本是南京守备体系,由勋贵和太监共同掌握留都军权。南京的勋贵不是橡皮图章了,他们有不小的权力。

    如果给明朝官僚的下限程度排个座次,勋贵会远远领跑于太监和东林,殉国的文臣武将和太监多了,殉国的勋贵怕是还没有秦淮河的女人多。崇祯天子在最后阶段,因为对文官武将极度失望,任用了不少勋贵,结果更坏。高门良第怯如鸡,两千年来中国最无耻的群体就是世袭贵族们。

    南渡后,史可法和马士英两人联手,先由史可法联络南京守备太监韩赞周,把刘孔昭等勋贵踢到一边,废除留都守备,收回南京卫所军权,改编为兵部尚书直辖的三大营。接着,再由马士英动手,清除掉韩赞周和卢九德在勇卫营的势力,如今南京的军权都控制在了史、马二人手里,配合堪称默契。

    史、马二人这么做,也不是没有坏处。南京的勋贵从开国世袭到现在,势力根深蒂固。虽然被史、马二人剥夺了权力,但他们还养着很多喉舌,斗不过史马,就让人骂。史可法还算好,马士英可是被喷惨了。

    其实东林的高层,比如钱谦益与马士英是达成谅解了的,马士英也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任用了很多江南士子。骂马士英的更多是些二流文痞。

    孙临一路对守序诉说着愤懑,船过了水西门,进入南京城。

    守序对孙临说的问题有自己的理解。马士英实际上面临的是南明无解的问题,僧多粥少。大明的江山越来越小,能分的蛋糕也在变小,他不能满足大部分人的政治和经济**肯定会被骂。实际上钱和地盘,才是南明内斗不断的根本原因,和民族性,道德文章,品行操守都无关。

    弘光、隆武和永历三朝,不管谁在台上,在继承了明朝正统名义的同时,也都背负了沉重的政治包袱。没钱没地盘,无法团结人,分裂内斗不断。而满清却是在不断扩张中,能满足大部分官僚武将对官位和地盘的渴求。

    南明坚持时间最长的势力正是两个接收政治包袱最小的团体,海匪出身的郑成功和农民军出身的西南孙可望李定国。守序觉得这很有参考意义,在势力没有扩张到一定程度前,介入大陆的局势始终要以钱和地盘为核心目的,绝不能贸然接受来自明朝的政治遗产。

    守序掀起舱门处的竹帘,信步走到船头,林出勇手持倭刀,寸步不离。

    江南烟花三月,正是一年中最具风情的季节。过了水西门,便是内秦淮,也就是俗称的十里秦淮。河道两岸杨柳依依,亭台楼阁,公侯戚畹,甲第连云。

    自从进了城,守序就感到城墙内外的气氛迥然而异,越往前走越明显。两岸雕栏画栋的河房,绮窗丝障,一片珠帘。丝乐之声,声声入耳,到处是莺歌燕舞。

    冷应喃喃道:“金陵都会之地,南曲靡丽之乡。”

    守序打趣道:“公定也游过这十里秦淮?”

    冷应有些赧然,“金陵衣冠文物盛于江南,文采风流甲于海内,属下自是来过。”

    守序一笑,北方士子,不比江南同侪,提到烟花之地他还是有些不自然。

    时已傍晚,正是秦淮河最热闹的时刻。河上画舫掌灯,火龙蜿蜒。渡口之上,争渡者络绎不绝。王孙贵族,乌衣子弟,湖海宾游,豪客与美人端坐画舫之中,挟弹吹箫。

    “这便是秦淮灯船?”守序早就听闻秦淮灯船的盛景。

    “正是,”孙临道,“国主若有兴致,我去唤两艘画舫过来招待诸位。”

    “不了,今天还有事要办。”守序玩味地看着眼前的灯船,眼前这景象,让他想起了东莞。灯船开始的时间早了些,当年在东莞都是饭后下半场,第三场,这秦淮灯船连吃饭也一并解决了。

    孙临听守序拒绝,再次邀请道:“国主,今日天色已晚,不如明日再去办事。”

    孙临这态度,让守序想起了当年谈项目的一些往事。杨文骢当是交待过孙临,要把守序一行招待好。

    “故人相邀,等不到明日。”守序看了眼王士则,曾樱还在等他,“克咸兄,你若是有事,但走无妨。”

    孙临的反应有些不自在,冷应笑着帮他解围,“近日为移民的事克咸兄多有劳累。你也许久没来金陵来,不如趁今天去看望下蕊芳姑娘。”

    原来是这样,守序明白了,“公定,你陪克咸兄一起去吧,开销你来负责。”

    “属下遵命,”冷应笑嘻嘻地看着孙临,“克咸兄,劳驾,今日便带我游一游秦淮河吧。”

    “这,好吧”,孙临也笑了,年轻时他也是豪侠任性,纵酒高歌之人,不然也和杨文骢处不到一块去。

    “走了,走了,”冷应拉住了他的胳膊,让船靠岸,几步便走上码头,消失在岸边的人流中。

    两人这么一闹,王士则一直紧皱的眉头也舒展开了,“孙克咸有葛蕊娘子这般红颜,也是人生幸事。”

    美好的爱情故事总是民间佳话,听起来孙临在秦淮是有故事的人。

    守序好奇地问道,“王老板知道秦淮八艳吗?”

    “是谁给国主说秦淮有八艳的?”王士则有些讶异,“我常来金陵城办事,南曲中才艺出众的女子有二三十位,她们结为手帕之交,从未有八艳的说法。”

    王士则来了谈兴,向守序介绍起金陵城的风月往事。

    金陵南曲名女,杨文骢独得其中四位,珠玉耶、方芷生、马婉容、李陀那,其中以马婉容最出名。

    马婉容知音识曲,音乐上被人推为南曲独步。马婉容在南曲时,终日以误堕烟花为恨,直到她遇到了杨文骢。杨文骢是个官宦子弟高富帅,年轻时为了泡妞还专门学画兰。兰花是南曲女子最爱,有些人可能就是比较天才,学什么都厉害。杨文骢行万里路,琴棋书画的本事一亮,再点缀以西南民族大战中的冒险经历,把南曲的姑娘们迷得神魂颠倒。

    孙临孙克咸,桐城人。人以类聚,孙临和杨文骢在南曲中结识成莫逆。孙临的条件差一些,没杨文骢那么硬的官场背景,个子短小精悍,不比杨文骢身材修长。但孙临与杨文骢一样,自负文武才略。

    文采还没有领教,武艺见过了。孙临有次在金山堡练箭,守序见他开过一石五斗的硬弓,而且能左右开弓,至少在江南,这是很难得的本事。孙临没有杨文骢那么多情,现在只守着葛蕊一人。

    王士则说起他们两人,赞叹不已。仕途与美妾双全,至少到目前为止,杨、孙都是让人羡慕的成功人士,他们在南曲中的经历,也被当做佳话广为流传。

    船在王士则的故事声中靠岸。孙临安排了住处,守序先没去,直接去拜访曾樱。

    弃船登岸,林出勇带着两个随身护卫,守序和王士则一共五人走入南京城的小巷中。

    南京的路面全部以石板、条石铺就,用葡萄牙传教士的话来说,南京比北京干净得多,是世界上最干净的城市之一。

    北京路面没有铺装,漫天黄沙,灰尘呛人。街道上牲畜多,满地马粪。恶劣的卫生环境造成明末北京鼠疫流行,也是摧毁明朝的原因之一。南京这方面就好多了,出行更多用船,清理马粪的麻烦小,比北京宜居。

    几人在巷子中东绕西绕,迎面不时走来散步的青年男女。也许是从来没来过人这么多的大城市,人流让护卫们很紧张,他们抓紧了倭刀。

    目的地是一处幽静的小院。王士则先进去通报,守序院子只有一进,正中应当是曾樱的住处,两边的厢房还住着人。

    王士则扶着老人降阶相迎,守序先行礼,“曾老先生。”

    曾樱的笑声还是那么硬朗,他上下打量了守序几眼,“你穿这身衣服,应该把胡子剃了。”

    守序莞尔,为了不引人注目,他今天换上了一套玉色深衣,头上裹了幅巾。r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