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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给省长当解说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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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省长旁边的关昊始终看着夏霁菡,担心她会紧张,可她根本就不看他,站在那里款款而谈着。一身合体的藏蓝色西服套裙,把她娇小的身体勾勒的玲珑有致,纯白色的衬衫,藏蓝色的领带,为她恬静温柔的外表增添了几分英气和干练。也不知道是督城的历史文化吸引了大家的注意,还是柔美清丽的夏霁菡吸引了大家的目光,车内只有她甜美清晰的解说声,而无任何其他的声音,就连省长也聚精会神的听着。

    大巴行驶到北环,夏霁菡抬起右手指着一对古塔说道:“现在在我们的右手边是督城著名的姊妹塔,是我国最早的古塔之一,始建于辽代,目前是国家级文物保护单位,督城有三处文物为国家级保护单位。”

    “督城有421个行政村,尽管改革开放使广大农村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物质生活富裕了,但劳作方式和生活习惯并没有多大改观,是文明生态村的创建活动,颠覆了人们传统的生活方式”

    夏霁菡的鼻尖冒出了汗,原有的解说词都讲完了,可是人们还都在聚精会神的听着,备用的也都快说完了,还是没有任何人提出任何问题,就是这遍解说词,她曾经两次跟车实地演习,到目的地基本讲完,但是这次不知为什么,还没有到目的地词就说完了。她想放专题片,可是晚上临时接到通知,这个专题片只能下午汇报的时候看。她紧张的看了一眼常远,显然常远没意识到夏霁菡目光的含义。没办法,她灵机一动,根据自己平时掌握的知识,说道:“我们要去的这个村子叫稻园,顾名思义,就是生产水稻的地方,据说这个名字当初是顺治帝起的。民间传说,顺治帝出家后,就在京城西南部试种和改良水稻,稻园当时就是顺治的试验田”

    “小姑娘,能提个问题吗?”后面的高健突然说道。

    夏霁菡微微一笑,伸出手说道:“请讲?”

    “你说这里是当年顺治帝改良水稻种植的试验田,有历史依据吗?”

    “是的,有,据督城县志记载,督城地处万马河的冲积平原,土地肥沃,多膏饴,而且水源充沛,是历史上粮食主产区。清帝顺治辞职后,每天头戴斗笠,出没在试验田中。他应该是行政级别最高的水稻种植专家,和袁隆平应该有一比。”

    当人们听到她说顺治是行政级别最高的水稻专家时,车里响起轻松的的笑声。

    不想高健又说:“那你知道我国栽培水稻纬度最高的是多少吗?”

    这个还真难不住夏霁菡,因为她的家乡就广泛种植水稻,平时知识的积累使她回答这个问题游刃有余,她轻轻一笑,说道:“应该是北纬5015',是我国水稻种植最北限,也是世界栽培水稻纬度最高限。”

    人群中一片唏嘘声。

    说真的,高健提出第一个问题是关昊还不太担心,可是他紧接着又提出第二个问题,而且还是相当专业的问题,他就为她捏了一把汗。这个高健,看来认出了夏霁菡,成心为难她。看到夏霁菡对答如流,他这才放下心来。

    “看来你不是专门的解说员。”高健又说道。

    “是的,在这场创建文明生态村的活动中,我们市委市政府号召全民参与,我们的市委书记和市长都有明确的包村任务,并且和村民同吃同住,共同制定包村建设规划。”

    袁省长笑了,他对关昊和常远说:“不错。”

    关昊长出了一口气,他刚想说什么,就又听到后面的高健说:“小同志,再问你一个问题,你刚才介绍说督城是省级历史文化名城,那你说说,一个地方的历史文化是否对当今现实社会能产生什么影响?”

    关昊的心提了起来,这个问题太大,看来高健是成心为难她,不,是为难自己。他刚想为她解围,袁省长却笑着说:“高书记啊,你这个问题恐怕专家学者都答不上来呦,你又何苦为难人家小姑娘。姑娘,这个不回答。”

    旁边的人附和着说道。

    高健说道:“袁省长,您可别小瞧了她们,那都是全市精选出来的尖子。不然难能入关市长的法眼啊。姑娘。”高健也学袁省长这样叫道:“我这个问题是没有道理,不过对于督城,我很感兴趣,对于你说的我也很感兴趣。你别照你词儿说了,就说说你的理解,对不对没关系。就当给省长和各位领导凑凑趣吧?”

    “你这个问题哪是凑趣,简直够得上文化论坛了。”旁边有人说道。

    夏霁菡看了关昊一眼,只见他向她微微的摇了一下头。

    高健看到了,立马说道:“姑娘,不要被旁人左右,大胆的说,说错了也没关系,省长在这里呢,没人拿你怎么样?”

    有的时候出游或者参观,和解说人员探讨和了解一些当地的历史文化是常有的事,关昊也曾这样做过,但今天明显感到这位仁兄是成心。关昊刚要站起来替她解围,就听夏霁菡说道:“这位领导提的问题的确超出了我准备的范畴”

    她这句率真的话立刻引起了人们善意的笑声。高健却说:“没关系,我刚才问你的那句话肯定你那解说词上没有,你回答的也很好,而且让我们也知道了水稻专家袁隆平不是最牛的”

    “不,他应该是最牛的,他不但懂市场、懂研究、有成果,还是最有责任心的科学家,这样的人无比稀缺也就弥足珍贵。顺治也非常了不起,按我们今天的眼光看他可能不是一个合格的领导,因为他没必要抓的那么具体,但是他应该是个非常关注民生的领导。”

    关注民生?这个女人,太狂妄了!这应该是在今天这个场合说的话吗?关昊的眼里透出了一股戾气,毫不顾忌的看着她,希望她别在继续说下去。

    哪知她根本就没看他,而是继续说道:“关注民生是我们政府历来的工作重点,就如同眼下搞的这场波及全省广大农村的文明生态村的创建活动一样,不仅是一场伟大的变革,还是一项深入人心的惠民工程。显而易见的就是道路硬化,环境美化,街灯亮化,而且”

    “跑题了,又回到你的解说词了。”高健打断了她的话。

    夏霁菡脸微微一红,然后沉静地说道:“这位领导的问题的确不好回答,既不让过渡也不许铺垫,都不给我一个缓冲的时间。”

    哈哈,哈哈——人们被她的幽默和自我解嘲逗得哈哈大笑。车里的气氛一下子就活跃了很多,有的人甚至说:“这个问题你拒绝回答。”

    夏霁菡看了一下车外,估计到目的地还有些时间,看那个领导盯着自己的执着的眼神,不应付几句肯定也说不过去,她不能丢督城的脸,更不能丢他的脸。于是说道:“历史和文化向来是不可分割的,说一句领导们都熟悉的一句话就是治天下者以史为鉴。而文化是可以创造的,它的的成形源于多个元素的新型组合和发展,例如一个区域的改革新制;一个行业的从事方向;一个企业的发展目标,这些都会在各个组成元素与时间的发展过程中成为一个具有方向性且与社会息息相关的历程,比如这次文明生态村的建设,就是在引导和倡导一种新型的进步的文明的生活方式,这便是文化的形成过程。近山者仁,近水者智。一个地方的文化传承其实与血统有很大关系,甚至可以促进经济发展。就像省长说的那样,这个话题的确太大了,大到远不是我能解释的。”

    “我是问你自己的理解。”高健说道。

    “我理解。我这样说吧:当您到了一个地方,那里的文字可以以‘追溯到’来开头时,当您到了一个地方,那里的人可以骄傲的告诉您‘想当年’时,说明文化已经浸透并影响着这一代人的思想了。然而文化并非是一个历史的名词,它无时无刻都是附属于时间上的连续性积累的代名词,这就是文化和历史的区别。文化可以成为一段激人奋进的话语;文化可以成为一种促人积极的颜色,文化可以成为一张使人愉悦的笑脸;文化可以成为一个引人向上的手势。比如现在我们的督城就在逐步形成一种稳健、开放、求实、求理的文化氛围。”

    人群中响起一片掌声。

    关昊的手心都湿淋淋的了。

    袁省长转过头,对高健说:“高书记,督城的解说员怎么样?她的回答你是否满意?”

    “有袁省长您护着,我不敢不说满意呀?”

    “嘿,你还别这么说,要不你接着问?我看呀,你今天是难不倒人家了。”袁省长说道。

    “既然难不倒我就更不问了,对她的回答我非常满意。”高健大声说道。

    高健的话逗得车上的人都笑了起来。高健又说:“关市长,你们得给这个小姑娘嘉奖。”

    关昊半侧着身就说:“我们只惩戒,从不奖励。她的回答能让您老满意就是对她最大的嘉奖。”

    “看看看,这话里有情绪。表现这么出色居然都不奖励,哪怕口头上也行了,小姑娘,跳槽,不给他干了。”高健调侃道。

    反正也没目的地,说点别的活跃一下车里的气氛也很好。袁省长就笑呵呵地说道:“这样吧高书记,我倒是想到奖励这个小姑娘的一个办法,那就是让他再问你一个问题,你回答,如何?”

    “好,好。”

    “好,省长的办法好。”众人跟着起哄。

    这时高健旁边的那个人站起来说道:“姑娘,你问他,在来开会之前,是不是给当家的做好中饭和晚饭才出来的?”

    高健有个嗜好,只要有时间,从来都是他给老伴儿做饭,为这经常受到朋友们的调侃。

    夏霁菡听到这话,用手掩住嘴,笑了一下,她看到常远给她使眼色,意思不让她问。

    这时,坐在后排的一个矮个光头的男人站起来,认真地说道:“高书记刚才提问的是文化范畴领域的问题,我替小姑娘问高书记一个问题:请不要再支持地方和我们争夺名人故里了?”

    他这话一出,车里出现了短暂的沉静,高健也站起来冲那人说道:“你这不是提问,是呐喊,算无效呐喊。”

    众人都笑了,没有人接他们的话茬,在座的都知道他们两个地方争夺历史上一位著名作家故里的事,口水仗都打了好几年了,双方各自都请出了御用学者来为自己摇旗呐喊。这种现象全国都有。为争名人故里,各地不遗余力的投巨资,大兴土木修仿古建筑,举办学术研讨会、文化节、博览会等。如果仅仅从学术的角度,有人提出一些争论或者异议,辨明出处,无可厚非。但现在显然不是一种学术观点之争,而是在学术观点之争的背后,更多的反应出经济发展的那种浮躁,那种急功近利。

    曾经一位学者从国外回来说道:外国人也争名人,但是人家不像咱们这样“争”,人家是“比”,比谁对这个名人的遗迹保存的更多、更好。咱们显然不是这样。硝烟四起,口水仗不断,大兴土木,并且能够快速的打造各种名人故里和活动遗迹,用甚嚣尘上形容一点都不过分。

    对于这个问题夏霁菡就是知晓再透彻、认识再深刻,也是万万不敢说出口的。

    正面的历史名人有人争,甚至是政府搭台打口水仗,似乎还能被人接受。比如被郭沫若那一拨儿争论过了的曹雪芹,比如老子,甚至是屈原,这都是历史文化名人。要说这些名人值得后人去争去抢情有可原,可是像西门庆这样在历史文化中不是正面的人物也有人去争去抢,实在是使人感到怪异。可能当地政府觉得没有正面的名人可以争,争个臭名的也行。然后以这个臭名提升知名度,招商引资。听说有个地方还将课本上“恶霸地主刘文彩”作为当地招商引资的形象大使,简直令人匪夷所思!殊不知,当这种行为发展到登峰造极的地步时,其实是对历史的一种“畸形”消费,是对文化经典的一种糟蹋。更是对文化经典传承的破坏而不是保护。当西门庆、刘文彩华丽转身成为当地政府追捧的文化产业英雄时,更是对传统文化的一种羞辱和亵渎,因为这不是在为西门庆“平反”,而且一种利用,由此折射出来的短视和浅薄是整个社会之痛!

    “干嘛不争,这一争一抢为当地带来了三个亿的旅游收入,你说你就没落实惠吗?小姑娘,你们这里两个皇帝有人争吗?”高健站起冲那个光头的领导嚷道。

    夏霁菡没想到高健把话题居然转的这么快,就说:“目前,没有。”

    袁省长说道:“别说你们那丢人的事了。小姑娘,不理他们,让他们咬去。你不是北方人吧?来督城几年了?”

    “我是江苏无锡的,来督城这是第三年。”夏霁菡微笑着回答。

    “噢,那很难得,三年就对督城的历史了解的这样清楚?关市长,这你们必须要嘉奖。”

    关昊刚想说什么,就听夏霁菡说道:“您这话不妥。”

    此言一出,别说是在座的各位包括关昊都楞住了,就连袁省长自己也尴尬的怔在那里。好在夏霁菡没有给大家特别是关昊太多的紧张时间,她就说道:“记得关市长刚来督城时在五四青年节会上有个讲话,一共11个字,叫‘知督城、爱督城、奉献在督城’。我们的常书记和关市长都不是督城人,可他们都在为督城的发展尽心尽力,恐怕省长您也未必是本省人啊。”

    众人一听,这才放下了悬着的心,不由的为这个小姑娘的聪明暗暗叫好。

    袁省长不由的呵呵笑了,他说:“是啊,我不是本地人,我是江苏人,你的老乡。”他停了停又说道:“小姑娘,唱一首咱们家乡的歌曲怎么样?”袁省长说到这里,身子往前倾着,用手捂着嘴小声的对夏霁菡说:“你一唱歌他们俩就不掐了。”袁省长这样说也是出于无奈,本来就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事,当着他省长的面讨论这个问题,让他没法表态。这些人,如今越来越没规矩了。

    “您想听哪首?”夏霁菡问。

    “采红菱吧。”

    后边有人立马附和着说道:“采红菱是男女对唱,姑娘,要袁省长跟你一起唱。”立刻就有人鼓起掌。

    夏霁菡一听为难了,她看着关昊,就见关昊不动声色的闭了一下眼睛,点了一下头。夏霁菡得到了“指令”,就说:“省长,我请求您和我一起唱。”

    “我老了,五音不全,别听他们起哄,你唱吧。”袁省长挥了一下手,尽管语气很温和,但夏霁菡听出了他坚决的态度。于是她冲袁省长点了一下头,打开一瓶水,她转过身去,背对着大家很的喝了一口水,用手半掩住嘴,冲旁边略微清了清嗓子。

    不知是她优雅得体的举动感染了车上的人,还是大家等着她唱歌,都不错眼珠的看着她,她的脸有些微红,就说:“下面我就把这首家乡的歌献给在座的各位领导,尽管是我们家乡的歌曲,但我相信早就广泛流传了,领导们有会唱的可以和我一起唱”

    “我们俩划着船儿

    采红菱呀采红菱

    得呀得郎有情

    得呀得妹有心

    就好像两角菱

    也是同日生呀

    我俩一条心”

    车上的人大部分都会唱这首歌,但没人跟她一起唱,因为大家都有意识的把伴唱的角色留给袁省长。

    “我们俩划着船儿

    采红菱呀采红菱

    得呀得妹有心

    得呀得郎有情

    就好象两角菱

    从来不分离呀

    我俩心相印”

    甜美、动人的旋律,清纯、柔美的嗓音,感染了袁省长,他不由的也跟着夏霁菡小声的唱了起来,还不时的用手拍打着自己的大腿打着拍子。

    歌声,被外面传来的一阵锣鼓声打断。原来稻园到了。

    金秋的田野,壮美而灿烂,水稻已进入了成熟期,在秋阳的照耀下,呈现着金灿灿的妆容。大巴车在警车的领引下,下了国道,沿着一条金丝柳和龙爪槐掩映的笔直干净的水泥路,向前方的村庄驶去。路中央不断有红色的横幅悬挂当中。只见路两旁整齐站着一队浓妆粉墨的村民,看见了大巴车后,老远就开始敲锣打鼓,好不热闹。

    夏霁菡停住歌声,说道:“我们参观的第一个地方稻园村到了,请领导们下车、走好。”

    常远第一个跳下车,站在车门口恭候,关昊站起,闪在一旁,伸出左手,请袁省长下车。袁省长站起来,笑呵呵的冲夏霁菡说:“不错、不错。”

    当高健走到夏霁菡身边,故意高声说:“小同志,你叫什么名字呀?”

    “夏霁菡。”她微笑着说道。

    可能是听到了高健的大嗓门,关昊边走边回头看了一眼,高健哈哈的笑出声来。这时那个矮个光头的人走到高健的身旁,说道:“你这么刁难人家一个工作人员,就不怕过两天去你那里检查的时候,关市长刁难你?”

    高健冲着他不以为然地说道:“他?不会。这么流氓的事只有我做得出来,他是做不出来滴。”说完,得意的看了那个人一眼。

    光头人对旁边的人说:“看见了吗?脸皮就是厚。”周围的人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