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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有女一人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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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邑之畔,是一条流淌千年的碧江,名洛水。

    洛水之畔,又栽种了许多垂柳与桃树在河岸两旁,每逢春天到来,柳树梢头抽出嫩绿的新芽,一派桃红柳绿的景致,让许多文人墨客在此流连忘返,留下许多诗篇。

    一处高台之上,一个身着月白色布袍,戴着面纱的女郎正倚栏而立,眺望远方,身旁陪着一个面如冠玉、温文尔雅的年轻男子。

    “杜公子,此情此景,腹中可有佳作咏颂?”女郎轻声说道,音线极是温柔,就如同下方静静流淌的洛河。

    斯文男子持着折扇,在手心轻轻敲击几下,思虑半响,忽而苦笑道:“烟儿,今遭出来你已让我作诗三首,实在是江郎才尽,不敢言诗了。”

    女郎唤作白云烟,男子是杜子安,这二人与此处许多踏青的有情男女一般,共赏美景的同时,也在享受着难得的二人时光。

    蒙着面纱的白云烟捂嘴一笑:“才华哪这么容易用尽,换作殿试的时候怎么办?”

    听到这玉珠坠盘一般的妙音,杜子安心中火热,一把攥住女郎的玉手,微微激动地道:“就算是为了烟儿,殿试之日我也会拼尽全力,名列二甲不,一甲!”

    白云烟轻轻地抽回手,柔声道:“奴家相信杜公子一定能够名列皇榜,只是一甲还须看机缘,莫要给自己太大压力了。”

    “烟儿你真好,我定不会教你失望的!到时候”说到这里,杜子安心中滚烫,发誓着道:“我就娶你过门!”

    “奴家,会等着你,望君切莫相负。”白云烟微微掀起面纱,露出一双春水似地妩媚美眸来,仿佛洛水的温柔绿波,浸润着无数的诗情画意

    即使看过了无数遍,杜子安依旧觉得仿若初见时那般惊艳。

    颀长白皙的美颈,莹白中透着绯红的脸颊,在春风中茕茕而立的窈窕身姿,那胸前的丰隆和纤细的蛇腰足以令任何男子腹中火热,这样的美人堪称男人最大的恩物,若能拥之在怀

    杜子安默默臆想,将眼前这女子拥入怀中,轻怜蜜爱之时,会是何等惬意、死亦无悔!寒窗苦读二十年的落寞,为人轻贱鄙视的狂躁,统统都会在这个美人的身上得到莫大慰藉!

    这时一个丫鬟从远处走来,亦是娇俏可人,来到二人身边行了一礼:“小姐,天色已经不早,是时候回去了。”

    杜子安无奈和不舍地望着对方,情不自禁地吟道:“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刻难为情。”

    白云烟屈膝微蹲,盈盈一礼,轻启朱唇道:“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烟儿。”

    看着佳人缓缓离开,上了牛车,杜子安又一直目送着牛车摇摇晃晃的远去,消失在视线中,这才怅然若失地离去。

    他决计没有想到,二人再见之时,心中佳人已成了他人妇。

    缓缓行驶的牛车内,白云烟取下面纱,随手放在一边,绝美的容光顿时照得车厢内都生辉几分。

    “小姐,你真的决定跟着那个书生了吗?”一旁的丫鬟突然问道。

    白云烟浅浅一笑,露出脸颊两旁的酒窝,更显得妩媚动人,“怎么,杜公子哪里不好吗?”

    丫鬟分辩道:“家里穷,又没根底,就会作几首诗而已,连赎身的钱都要小姐来出,这样的男人。”

    “春儿,你不懂!”白云烟出声打断,美眸中露出几丝回忆:“没有钱,可以慢慢赚,没有根底,可以慢慢积累。婚姻嫁娶,最重要的还是人,倘若遇人不淑,就算有金山银海,滔天权势,也只是镜中水月罢了。”

    “春儿,如果一个男人有十万两银子的家财,但每个月只肯拿出几十文给你,另一个男人砸锅卖铁,一共也才几两银子,却愿意全部交与你,你会选谁?”

    丫鬟不假思索道:“肯定选第二个了,不过那么吝啬的人应该没有吧?”

    “确实少有,但你也不想想,我们是什么身份?有那样家底的人,谁会愿意娶一个风尘女子为正室?”

    丫鬟的神色有些困惑:“为什么非得正室呢?妾室不好吗?听说许多大老爷都偏爱妾室呢,正房夫人就像坐冷宫一样,一年到头都见不到几次面。”

    听到这里,白云烟轻嗤了一声:“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难道你忘记去年被礼部侍郎赎身的弄梅了吗?被他家那头河东母狮活活打死,一张草席裹着扔到江里,下场惨不堪言。还有燕红,被司马家的纨绔子弟玩腻之后赶了出来,如今流落街头,跟乞丐没什么两样,若不是姐妹们时常接济,早就饿死了,这就是妾室的地位和下场!”

    丫鬟不再作声,厢内一时间又陷入沉默。

    白云烟的眼神一直隔着纱帘悠悠地望着车外,眸光平静,眼睛一眨不眨,似在回忆着一些久远的往事,忽而失笑一声,撑着下巴悠悠地道:“再说杜公子也没那么差,长得帅,学历高,谈吐有档次,还是潜力股,等考上了进士,一个七品官是跑不掉的!”

    丫鬟皱着眉,神情困惑,撅起嘴巴嘟哝道:“小姐又说这些让人听不懂的怪话了。”

    牛车又走了片刻,在一处挂着“松间月”的幽静院落前停了下来,一个丰腴的妇人急急忙忙地从大门口奔了出来,一头钻进牛车内,一把搀扶着白云烟,就要把她往下拉。

    “哎哟我的乖女儿,怎么回来这么晚!王大人和他几十个新科门生的鸣鹿宴正等着你呢,”

    白云烟似是轻叹了一声,勉强打起精神问道:“哪个王大人?”

    老鸨将她的手攥得紧紧的,生怕再次逃掉,低声道:“还有哪个王大人,当然是当朝太尉,王崇阳王大人了。”

    也罢,无非是唱唱跳跳,娱人耳目,这么十多年都过来了,还忍不得这一时半会么?

    白云烟匆匆走进内室,褪下身上朴素的布袍,露出一身宛如凝脂、似雪似霜的肌肤来,随即马上被一件造型夸张的大红羽衣盖住。

    盘发,上妆,打扮齐整,铜镜中的女子渐渐变得倾国倾城,也愈发不似自己了。

    这是一次私下性质的鸣鹿宴,不以大考名次择人选,而是王崇阳以座师名义,从中挑选一些自己看好的士子,以此为经络相互结识一番,给他这一系亲近皇室的“帝党”注入新血,以便成为未来的接班人。

    “松间月”不是洛邑中最大的勾栏院,但却是最雅致、最脱俗的一家。

    这里的雅致与脱俗,不仅仅体现在房屋布局和装饰上,最重要的是这里的姑娘大多是琴棋书画诗五艺皆通的才女,论起诗词唱和、调弦弄曲来,天底下的青楼还没有哪一家胜过此间,也因此常被朝中官员光顾。

    随着丝竹之声渐起,一队衣色一致、美貌娇俏的小娘缓缓步入堂前,不知是谁做了个暗示,案几后士子觥筹交错、热烈交谈的氛围渐渐缓了下来,分出大半注意力欣赏着眼前的美人和即将到来的舞蹈。

    此间的士子,大多数是中人之家,甚至家境贫寒者也不在少数,埋首寒窗十数年,哪里见识过这等美人扎堆的场面?舞蹈还未开始,那齐刷刷、白生生的手臂、半透明的纱裙中嫩滑滑的大腿,已经使得场下许多人眼睛发直,不停吞咽着口水。

    王崇阳微微摇了摇头,看着座下仍旧保持着神色清明的士子不过寥寥数人,心中有些失望。

    连这等心志都没有,日后走马上任,怎能抵挡世家大族的拉拢和示好?

    目光一个个看去,最后注意到房间角落处,端坐在案前、始终面无表情,状似神游太虚的张原,不禁又多了一份激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