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路客小说 > 南江十七夏 > chapter 29—3独立(3)

chapter 29—3独立(3)

推荐阅读:明克街13号最强战神渡劫之王天下第九三寸人间大符篆师飞剑问道仙宫大侠萧金衍大华恩仇引

一秒记住【思路客小说 www.siluke8.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苏起买了最晚一班的全价机票去了上海,赶到林声所在的出租屋,门拉开,林声披头散发,满面泪痕。

    苏起将她抱进怀里,眼泪就掉下来了。

    林声呜呜哭了起来:“怎么办,七七,怎么办……”

    林声是在微博上发现的。

    她微博名就叫声声,是两三千粉丝的古风小画手。

    她在一家动漫公司找到工作后,画作也越来越多。前段时间摸鱼,以路子深为原型画了个现代图。

    她极少画现代画,有粉丝在下面留言,说:“声声画现代也好棒!画的自己的理想型吗?”

    有一个叫“KrisKang”的网友回复:“她才配不上呢。”

    林声觉得奇怪,就看了眼她的主页,正是路子深的那个女同学。

    她翻了她的照片,照片比真人好看些。

    她起先没看出异样,直到翻到三月前的一张照片,那女同学拍了张早起时的窗景,椅子上搭着一件男式衬衫。

    那件衬衫是林声买给路子深的,袖口还绣了个黑色的SS。

    发照片的日期是路子深的生日,也是林声找到工作签了合同的日子。她特别开心,跟路子深讲了一个小时的电话。却没想到……

    林声整个人都懵了,仿佛天塌下来,居然还问了句:“这是路子深的衬衫吧?”

    那女生没回复,迅速删了照片。

    但林声拿QQ截图了,发给路子深后,把他拉黑了。

    林声哭道:“我想不通,为什么会这样。七七,子深哥哥他从来不会说好听的话,看着也很冷,但其实对我很好,你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苏起抹了下眼中的泪,问:“你直接把他拉黑了?不问下之后怎么办?”

    林声稍止了泪:“路造跟我说,他在飞机上。”

    苏起一愣:“他从美国回来了?”

    “嗯。”林声嘴角往下一压,眉心紧紧蹙着,眼泪又一颗颗砸落下来,呜咽,“我现在不想看见他。”

    “那你要不要跟我去北京,在我那里住一段时间。我床很大的,可以两个人住。”

    林声不吭声,只是落泪。

    苏起想,这时候,她还是想见路子深吧。

    她不催她,不给她压力,也不帮她下决定,只握住她的手,说:“你自己决定,你要不想去,我留在这里陪你几天。”

    林声低头垂泪,看一眼房间,到处都是路子深的印记,他给她买的玩偶,他留在这里的衣服书籍,他们一起去玩拍的照片,各种票根贴满了墙……

    苏起太心疼了,把她搂进怀里摸摸头。

    林声抱着她,呜咽:“七七,你希望我怎么做?”“我对你没有要求,我只希望你不要难过。但这已经没办法避免了。”苏起落了泪,说,“声声,你要是想和他分开,我陪着你;你要是想换城市来北京,我给你落脚;你要

    是原谅他,我也会立刻忘记他做过的事,还叫他子深哥哥。”

    林声闭眼,眼泪大颗大颗滑落:“我知道了。”

    那晚睡在床上,林声一夜无眠,近乎自虐般说起过往。她喜欢一个画手的绝版画册,他千方百计托人寻来给她;有次她夜里生病,急诊医生不在,他抱着她,急得眼圈都红了;有次她在网上被人骂,心情不好,他居然逃课一

    天带她去乌镇玩……

    把她一点一点从自卑沉默的境地里拉出来,如今却又一手将她推了回去。

    “七七,我从初中就喜欢他,只喜欢他。我怕我以后喜欢不上别人了。怎么办?”

    苏起攥紧她的手,心疼得要死。路子深对她那么好,若不是真喜欢,做不到的;可是……她也迷惑了,既然喜欢,又怎么会和另一个人……

    两人都一夜没睡,到了第二天早上,林声看着时间,算到路子深大概还有一两个小时落地,仿佛胆怯了,说:“七七,我去你那儿住几天吧。”

    苏起立刻带她走了。两人跟逃亡似的,赶去火车站买了最近一趟的站票。

    火车上遇到一帮男学生,也不知是他们心地好,还是林声太漂亮,一帮学生挤到一起,愣是空出了一个座位,苏起和林声挤着坐下。

    有个男生见林声很消沉,还给了她一瓶水,又跟她俩聊天。

    但林声无暇顾及,靠在苏起肩头闭目了。苏起随口跟那男生聊了会儿,交换了学校信息。她也累了,闭了眼,头轻轻歪在林声的脑袋上。

    兜里手机震动,梁水的电话过来……他落地了。

    苏起怕吵醒林声,赶紧挂了,匆匆给他回短信,简短说了下情况。

    梁水也很震惊,别的没问,只说:“那他们俩准备怎么办的?”

    苏起:“他回国了,但声声现在要跟我去北京。”

    梁水:“你们在火车上了?”

    “嗯。”

    “累坏了吧?回去好好睡个觉。”

    苏起:“我现在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梁水:“安慰没用的。好好陪着她吧。你有没有跟声声说叫她怎么办?”

    苏起:“没有。她怎么选我都支持,只希望她别太难受。”

    梁水:“你家不是有一只很大的熊么,把那个给她抱抱。科学家说,毛绒玩偶可以安慰人。”

    苏起:“好。”

    梁水:“别抱哆啦A梦。那个是我。”

    “……”苏起真不知道这家伙脑子怎么那么跳脱。

    她打字,“水砸,你以后会不会……”

    短信发出去,苏起感觉他会骂她两句,但他迅速回过来了,只有两个字:“不会。”

    很快又补了一条:“七七,你别瞎想。我对我们的未来很确定,我只想跟你过一辈子。”

    苏起看着短信,也不知是累的,还是难过的,有些脆弱,一下子就眼泪汪汪了。

    两人下了火车,辗转回到苏起的小出租屋,累得虚脱,双双洗了澡,爬上床,连讲话的力气都没有,一个抱着毛绒熊,一个抱着哆啦A梦,沉沉睡着了。

    睡到不知几点,突然响起敲门声,苏起一个激灵惊醒过来。

    窗外已是黄昏,夕阳西下。

    林声太困倦了,醒不来,将脑袋埋在熊肚子里。

    苏起以为是隔壁姐姐,睡眼惺忪抱着哆啦A梦去开门,拉开门便惊醒了,路子深站在门口,许是背着光,脸色有些暗沉。

    苏起顿时来气了,说:“渣男!”

    路子深看她一眼,没回嘴,问:“声声在你这儿?”

    苏起说:“她现在不想见你。”话音未落,路子深进了屋,直奔房间。林声已经醒了,搂着熊蜷在床上,没动静。长发遮住了她的脸。

    路子深在床边站了几秒,手轻握成拳,忽坐到床边,伸手拨开她的乱发,女孩白皙的侧脸露出来,她一扭头,将脑袋埋得更深了。

    路子深说:“七七,我跟声声单独说会儿话。”

    苏起揪着哆啦A梦屁股上的红尾巴,说:“声声……”

    林声不做声,苏起便明白她意思,说:“我带手机了。”

    她下了楼,在小区里胡乱转一圈,才发现自己抱着个巨大的哆啦A梦。

    她跟哆啦A梦排排坐在石板凳上,夕阳西下,晚霞漫天;一群老年人带着小孩儿在小区里玩耍。

    苏起不知他们两个在楼上讲什么,但路子深能大老远追过来,应该是想被原谅吧。可是……这种事怎么好原谅。

    苏起给梁水发消息:“是不是你告诉他我地址的?”发完,用力拧了下哆啦A梦的红鼻子。

    梁水回:“他说是误会。”

    苏起一愣,梁水的电话来了。

    苏起忙问:“什么误会?”

    梁水说,那张照片不是路子深生日那天,而是除夕。他们一帮留学生聚在一起sleepover,路子深说他都不知道那女同学什么时候拍的照片。

    苏起怔住,误会了?

    她想起刚才路子深的脸色,蓦地浑身一抖,突然害怕他会生气。

    梁水:“你现在哪儿呢?”

    苏起不答,急道:“子深哥哥不会生气吧?”

    “生气肯定会生气。”梁水说,“但如果是很大很大的气,就不会从美国回来了。没事儿的,你别担心。”

    苏起松了口气,忽然气哄哄道:“水砸,你要是敢乱搞,我给你戴十顶绿帽子。”

    梁水一下炸了:“卧槽。这跟老子有什么关系啊?”

    苏起不吭声,戳了下哆啦A梦的肚皮,脑袋低下去:“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梁水顿了顿,说:“我也很想你。真的,在飞机上想了你一路。”

    苏起低声:“我一点儿都不喜欢异地。”

    他深吸一口气,说:“七七,这应该是最后一次了。”

    苏起不语,听见他那边有回音,声音也有些空旷,奇怪:“你在哪儿了?”

    “爬楼梯。”

    “没电梯么?”

    他淡笑:“电梯不就断信号了么?”

    苏起心里霎时涌起暖流,问:“你报道了吧,那边怎么样啊?”

    “鸟不拉屎的地方,很荒凉。”梁水说起那边情况,又聊了一个多小时。

    放下电话,天都黑了,小区单元楼里亮着无数扇窗户,星星点点。不知是哪一家的少女播放着梁静茹的《大手牵小手》,甜甜的曲调弥漫过来。

    苏起坐了没一会儿,手机响了,是林声的短信:“七七,你回来吧。”

    苏起扛着哆啦A梦上楼,路子深站在卧室门口,脸色仍冰凉,许是记着她刚骂他渣男。

    苏起咧嘴笑:“子深哥哥,你要喝水么?”

    路子深:“不喝。”

    “哦。”她立刻逃进屋,林声正收东西。她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刚才又狠狠哭过一场;但脸上明显没有哀愁了。

    苏起说:“你要走了?”

    林声点点头。

    “你跟他……”

    林声垂下头:“错怪他了。”

    苏起放下哆啦A梦,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声声,我一直都在,你有事来找我。还有……”她悄声,“你超级优秀,真的。”

    林声眼圈又湿了,下巴搭在她肩膀上,点头:“嗯。”

    苏起送她到门口,看她跟着路子深下楼去了。

    两人在酒店住一晚,第二天回了上海。一周后,路子深回美国了。

    风波散去,苏起仍忙着考研。梁水在美国顺利完成上机飞行,隔三差五给她发照片,全是他在飞行中看到的景色……清晨雾霭中起飞时,海平面上的日出;深夜月光中降落时,繁华城市的万家灯火;玉

    盘般硕大的黄月亮;晚霞染红的层层叠叠的火烧云;雪山顶峰雪白如云堆,和鳞片般的云连接成一片……

    每天都有不同的风景给她。

    两地有时差,白天黑夜颠倒。苏起一早起来看见他发来的当日风景,想象着他穿着制服在驾驶舱里翱翔天空的模样,带着一整天的好心情去上自习。等她夜里回到家,他刚好准备上机出发,和她聊上

    几句。

    待他翱翔蓝天,她安眠而去。

    周而复始。

    秋去冬来,气温骤降。

    苏起每天迎着寒风走在校园,心中前所未有的平静、坚定、温暖。

    再冷的风也刮不散。

    临近圣诞,李枫然今年不在国内开演奏会了,而是在维也纳。

    演出前一天,梁水突然接到他电话,说到了他所在的城市。

    他来得突然,说是见一面就走。好在梁水也放假了,正收拾行李准备明天回国给苏起惊喜,刚好有时间去见他。

    两人约在了一家咖啡馆。

    那天下了很大的雪,梁水下了公交,踏着厚厚的积雪往咖啡馆走。这小城人口稀少,对面街道上迎面而来的外国人难得看见活人,兴奋地挥手打招呼。

    梁水绕进咖啡馆,李枫然坐在落地玻璃窗旁边,一件浅灰色的毛衣,大衣搭在沙发上。

    雪光映在年轻人的脸上,白皙中有些寂寥,他冲梁水笑了下。

    梁水过去拉开椅子坐下,脱了羽绒服外套,说:“你不是圣诞要在维也纳演出么?”

    那是他在国际重要舞台上的首次个人演奏场。

    “怎么?该不是紧张了,来找我聊天?”梁水点了杯咖啡,略调侃。

    李枫然笑一下。

    彼此都知道不是这个原因。

    他许是没想好怎么开口,所以没说,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梁水聊着彼此的近况,看一看外头的雪,又说一说伙伴们。

    雪后的下午,咖啡厅门可罗雀,只有他们俩。

    温暖的室内,放着悠扬的音乐,一曲唱完,来了首《just one last dance》。

    李枫然听着这歌,怔松半刻,垂下了眼眸。

    梁水放下咖啡杯:“说吧,你跟于晚怎么了?”

    “你知道了?”

    梁水无语:“你来找我肯定有事啊。刚翻了下她微博,名字换了。”

    小鱼丸。

    没有了“枫枫的”。

    李枫然低头搓了下脸:“我妈妈给她打电话了。”

    梁水沉默半刻,说:“分手了?”

    李枫然没做声。

    “冯老师可真是……”梁水不好评价,砸了下舌,说,“什么时候的事?”

    李枫然垂眸想了下:“万圣节。”

    快两个月了。

    梁水张了张口,有些无话可说。他握着咖啡杯,调整了下坐姿,道:“你现在才反应过来?”

    李枫然抬眸,深吸一口气,说:“现在才忍受不了了。”

    梁水沉默。

    分手是于晚提的。

    李枫然大概能猜到冯秀英跟她说了什么,于晚很平静跟他说了分开,语气还蛮乖巧的,让他好好练琴,准备年底的演奏。

    李枫然当时是有些难过的,但他什么也没说,说了句好。而后就再也没有联系了。

    他照例每天做着自己的事情,只是渐渐不太习惯。

    练琴到半路,一抬眸,没有她的笑脸了;回头时,也没了她凝望的眼神;但他依然沉默,只是发一会儿呆,便又低头继续练习。直到昨天,他入住一家酒店,等人的时候,看见大堂的钢琴,便随手弹了几个音。一对外国的老年夫妇经过,老爷爷说想请他弹奏一曲《梦中的婚礼》,送给他金婚的妻

    子。

    李枫然就弹了,音符流淌出来,他想起于晚曾伴着这首曲子为他跳过芭蕾。

    弹完后,那个老爷爷说:“年轻人,你的曲子很忧伤,是不是在思念你的女孩?”

    一个小时后,他飞去纽约找于晚。

    两人甚至都没坐下,在冰天雪地里走了一条街,于晚拒绝了他。

    她说:“枫枫,我和你分开,不是因为你妈妈,而是因为你。我不知道你究竟是喜欢我,还是不会拒绝,才习惯了我。”

    梁水问:“你怎么回答?”

    李枫然说:“我想好了告诉你。”

    梁水拿手撑了下额头:“……”

    他突就想起苏起说,他没有生存经验。

    他沉沉叹出一口气,靠进沙发背里,“你喜欢她吗?”

    李枫然反问:“什么是喜欢?”

    梁水张一张口,被他问住了,忽道:“你以前说过啊,看见她就很开心,看不见就想,想得心都会疼。”

    李枫然不说话了,转眸望窗外,侧脸寂寥,眼神刺痛地眯了起来。

    梁水看着他的神情,仿佛看见了曾经的自己,他确定道:“你喜欢她。现在发现了,所以不敢跟她讲了?”

    李枫然道:“我可能会是个失败的……就像我爸爸,”他苦涩一笑,说,“我没办法为她放弃钢琴,或许我的喜欢不够……”

    对面,梁水低着头,反复地摇了摇。“李凡,喜欢不是放弃。并不是要靠放弃,来证明喜欢。那是痛苦。我不会让七七放弃她的研究,她也不会让我放弃速滑,放弃飞行。我想,于晚也从来没有这种想法。”

    梁水说,“喜欢是互相成就。为什么在你眼里,喜欢和钢琴是水火不相容的?不是啊。”

    李枫然怔住。

    从小到大他都以为这是个二选一的问题,要么工作,要么感情。横亘在其中的,永远是矛盾,抱怨,和无休止的争吵。

    他怔然,说:“我不懂怎么协调。”

    “很简单。”梁水趴在桌上,拿搅拌棍敲了下碟子,“在一起的时候,眼里有她;不在一起的时候,心里有她。”

    “就这样?”

    “就这样。”

    他若有所思。

    梁水道:“李凡,喜欢就要说出来。不管任何时候。不然,她会没有安全感的。像你两个月没有联系她……我跟七七分开的时候都没这么干过。”

    李枫然怔松坐在原地,也不知在想什么,突然看了下手表,拿起大衣,说:“水砸,我先走了。”

    梁水也一愣,说:“你现在不该去维也纳么?”

    李枫然:“我先落下纽约。”

    梁水跟着他起身往外走,说:“你妈那边怎么办?”

    李枫然说,其实两月前冯秀英跟于晚打电话后,他跟她吵了一架。

    也或许因为这段时间他没主动联系过家里,冯秀英的态度反而缓和了点。

    两人出了咖啡厅,走到路边,梁水伸手拦了辆出租,说:“去吧。我感觉,你俩还有戏。”

    李枫然没说话,突然走上一步,用力拥抱了梁水,足足三秒才松开,上了车。

    出租车远去,在雪地上留下两道深辙。

    梁水插兜站在原地,雪光映得整个世界灿白一片,茫茫的,晃人眼。

    路子灏,肖钰;路子深,林声;李枫然,于晚……

    小时候从未觉得啊……小时候,喜欢就是喜欢,从未觉得,一段感情善始容易,善终多难。

    他忽然就很庆幸,庆幸曾经那么难的路走过来,苏七七还在那里。

    像上天给他们的恩赐。他抬头望天空,深吸一口清冽的空气,突然就想一瞬间飞回去,抱住她摸摸她的头,护着她宠着她,让她一辈子都是南江巷那个快乐无忧的苏七七,永远都不要难过受伤

    。

    他掏出手机,也不管现在国内是凌晨三点。她静音的手机要明早才能看到。

    “我想你了。”

    他站在雪地里,一字一句,都是从心里挖出来的。“七七,我太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