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6 垂死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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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什么?梁绍死了?”

    献帝眼前一黑,跌坐在龙椅上,妃嫔们纷纷涌上来搀扶。

    “陛下保重!”

    献帝大力把将她们推开,嘶声道。

    “这不可能!这绝不可能!把传信的人带上来!朕要亲自盘问!”

    很快,自南疆战场回来的传令官便被带进了大殿,噗通跪在献帝面前,献帝吼道。

    “前些日子不还是捷报连连?这才几日就溃不成军!连主帅都阵亡了!这种混账战你们是怎么打的?若解释不清楚,你也别活着回去了!”

    传令官吓得魂飞魄散,连连叩首道。

    “陛下,我军一直以来节节进逼,将那些蛮子压着打,半个月前甚至将蛮子逼退到了蟠龙山脉后,本是旗开得胜的局面,只是这最后一战,大将军和平阳侯之间产生了分歧……大将军认为,将蛮子逼回境内即算是大功告成,可班师回朝向陛下报喜,可平阳候却主张趁胜追击,拿下南蛮几座城池再说,大将军劝不住,只得迎战,谁知蛮子狡猾,将我军诱入气候恶劣的深山老林,我大魏将士没有在丛林作战的经验,中了敌人的埋伏,损失惨重,大将军也以身殉国……”

    献帝听得浑身发抖,拳头也越捏越紧,口中直骂。

    “好个梁瑞武,亏朕如此看中他!没想到也和他那个弟弟一样,是只知好大喜功的蠢东西!生生将一局好棋下成了烂招!害得梁老将军丢了性命不说,还让我大魏丢了这么多城池!速速将梁康传来,朕要追究他儿子贻误战机之罪!”

    正说着,彦顺又跑上殿来禀报。

    “陛下,大将军府上那位遗孀袁夫人进宫来了,口中嚷着大将军死得冤枉,她要当面向陛下告御状。”

    献帝一阵心烦,窦娇儿腹中骨血尚不知死活,南疆的战局更犹如雪上加霜,偏偏这时候梁家的儿媳妇还不识趣,跑到宫中来号丧,献帝暗想,一个后宅妇人懂得什么军情战事,无非是接受不了梁府唯一的支柱死去,将来孤儿寡母没有着落,故前来讨要些封赏,什么冤枉不冤枉!

    虽然如此,但梁绍怎么说也是为国牺牲,若现在将他的儿媳妇赶出去,恐怕文武百官听了也寒心,献帝只得耐着性子命人将袁凤茵宣进殿来。

    此时,袁凤茵正身着素服跪在白玉阶前,她的心中是忐忑的,这是她首次孤身一人进宫面圣,身后没有家族亲人的扶持,这个胆小的女人越发瑟缩,何况想到一会见到献帝要说的话,要做的事,她的双腿便忍不出瑟瑟发抖。

    昨天夜里,公公的死讯便已传到京城,梁府举家哀嚎,婆婆当场两眼一翻昏死过去,请了太医来,扎针灌药,折腾到半夜也束手无策,说是急火攻心,迷了神智,后半生恐怕难以醒来。

    送走了太医,袁凤茵焦头烂额地回到房中,看着摇篮里熟睡的儿子,她眼泪不断往下掉,失去了公婆的她,不知道将来会如何,而正在此时,咯吱一声,门被推开了,昏黄灯光下,一个高挑清俊的男人闪身而入,反手将门掩上。

    袁凤茵吓了一跳,连忙起身吹灯,那男子早已迫不及待地从身后抱住她的腰身,低头双唇便落在她颈间,扯开了她的裙子……

    幽欢过后,两人在床榻上相拥而眠,袁凤茵这才埋怨道。

    “你越发不避讳了,还未熄灯就来了!若是被人看见……”

    那男子笑道。

    “如今梁绍夫妻俩一个死了一个瘫了,这梁府便是你说的算,将来咱们的儿子长大了,还要继承梁家,难道怕谁看见不成?”

    袁凤茵的心情十分复杂,却如男子所说,现在她是梁府唯一的掌家人,大权在握,与自己在梁家做幕僚的这位情郎幽会也不必如从前那般提心吊胆,他们“一家三口”便可以和和美美地过日子。可是……

    “你说得轻巧,公公死了,意味着梁家从此走向没落,咱们儿子也是前途未卜,我一个女人,没有依靠,又如何支撑这偌大的梁府 ?”

    那男子托起她的下巴,笑得有些异样。

    “谁说没有依靠,凤儿,你以为我只是区区一个幕僚,所以无法保住你们母子的富贵,那就错了,横竖咱俩这般恩爱,我也该告诉你了,你的郎君其实乃是十三殿下的人,殿下迟早要成大事,到时候我自然是功臣,咱们一家只会比现在活得更好!”

    袁凤茵脑中嗡地一声,几乎瘫软在他怀中。

    “什么,你说十三殿下他要……”

    改朝换代四个字,袁凤茵却是无论如何都没有勇气说出来了,联系前后,她终于明白自己从早已踏入了姬尘设计好的骗局,她气愤地几乎要挥出巴掌。

    “你们串通好了骗我!从一开始就是在利用我!”

    对方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总是笑吟吟迷人的脸,此刻似乎变得异常凉薄。

    “不要如此激动!咱们俩孩子都生了,你难道以为自己还能回头?除非你要天下人都知道,梁家少夫人与男人偷情,生下孽子侵吞梁家家产?事已至此,你早已和我踏上一条船,注定要为十三殿下效命!”

    见袁凤茵浑身一个激灵,歪倒在床沿上,双肩瑟瑟发抖,男人眼中的戾气褪去,重新扶住她的双肩,温声蛊惑。

    “凤儿,虽然一开始我确实是奉殿下之命接近你的,但你仔细想想,这两年我待你如何?我对你是不是真心的,难道你感觉不到?何况咱们还有一个儿子,我现在为殿下所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你们母子,梁家注定是要倒台的,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我不会害你,你能信我吗?”

    望着深爱的面庞,袁凤茵的心动摇了,她现在无依无靠,软弱无助,只能选择相信这个和自己最亲近的男人。

    “我信你。”

    男人微微勾起唇角,从怀中掏出一叠信递给她。

    “既然如此,我要你为殿下做一件事,此后,我们的任务便算完成了,今后大可高枕无忧……”

    袁凤茵伸出颤抖的手,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接了过来。

    “梁少夫人,陛下传召!”

    传旨太监的声音打断了袁凤茵的回忆,她蓦然抬起惊惧的眼,看着金碧辉煌的宝殿,一排排肃容而立的银甲侍卫,小腿肚便忍不住抽搐发抖。

    纵然害怕,她还是听从了情郎的话,因为她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孤注一掷。

    很快,袁凤茵便被宫女扶上殿,只见她面色缟枯,两眼通红,每走一步便像踩在棉花上一般,跌跌撞撞地向献帝下跪,看上去确实极其可怜。

    献帝赶紧摆手免礼,命人给她看了座。

    “梁少夫人,梁老将军战死,乃国之大不幸,朕也十分悲痛,但老将军以身殉国的丰功伟绩朕不会忘记,随后朕便下令追封老将军为一品护国将军,荫封三代,梁家那尚在襁褓的幼子,一旦成年便可袭老将军爵位。”

    袁凤茵一愣,她没有想到,昨夜男人安慰她的那些话竟成了真,荫封三代,意味着即使没有梁家人,她也不用担心将来的日子,恐惧被欣喜冲淡了些,她感激涕零地再次扑倒在地,哭出声来。

    “妾身叩谢陛下隆恩,只是陛下,一想到这些恩典是用公公的死换来的,妾身便心有不安,如果不替冤死的公公讨回公道,妾身永世寝食难安,还请陛下替梁家做主啊!”

    献帝皱眉。

    “袁氏!你不要得寸进尺!战场上自古便是生死无定,你口口声声称梁大将军乃是冤死,究竟什么意思!”

    袁凤茵吓得一抖,但此刻她已无退路,只得硬着头皮膝行向前,连连叩首。

    “陛下,若是寻常战死,臣妾岂敢言冤枉二字!可是、可是我公公分明是被平阳候和南蛮人合谋害死的呀!”

    大殿上众人皆是心跳一滞,献帝更是倒吸一口冷气。

    “袁氏,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袁凤茵抖着手从怀中掏出一叠信笺,双手呈上。

    “陛下,这是数月来公公寄回的家书,陛下看过便知妾身没有妄言!”

    收到献帝眼神示意,彦顺赶紧上前接过袁凤茵手中的信呈上,献帝抖开信纸,一目十行看下去,脸色渐渐变得阴森可怕,他身边的容雪萱和叶棠华都下意识后退一步。

    这些手书确实是梁绍的字迹,信中除了报平安,问了些家中情况外,还曾提到梁瑞武在战场上的怪异,梁瑞武初出茅庐,调兵遣将毫无章法,而他的对手却是南蛮军功赫赫的老将,梁瑞武在他手上本不可能讨到半点便宜,偏偏他挂帅的那些战役都赢得如此容易,倒像是提前商量好的,梁绍甚至看到有乔装的南蛮人进出梁瑞武的军帐,只是未抓到人证,不敢向献帝进言,还有决战前夕,梁瑞武明知大魏将士不惯丛林作战,还不听劝阻,坚持要向蟠龙山脉进逼……一切都显得不合常理。

    袁凤茵小心翼翼掀起眼皮,低声啜泣。

    “陛下,这一战南蛮人连吞十座城池,我大魏几乎全军覆没,我公公战死沙场,许多将士亦是马革裹尸,为何单单他梁瑞武下落不明?除了投靠了南蛮人还有什么解释?陛下!妾身不服!我公公的死绝非偶然啊!”

    献帝握着信纸的手控制不住频频发颤,而就在此时,被传召进宫的梁康亦到了,献帝听了,缓缓抬起头来,抬手示意袁凤茵噤声,命人宣梁康进来。

    这一次,梁康不再如平时那般,昂首阔步,威风凛凛,战场上的噩耗既然传到宫中,镇西侯府自然也得到了消息,听说那传令官把战败的恶果都推到梁瑞武身上,梁康自然怒不可遏,他知道儿子此次若能活着回来,不仅得不到任何封赏,或许还会被剥职贬黜,可是梁康心中始终还是庆幸的,毕竟儿子没有像梁绍一般,惨死他乡,头颅被挂在城墙上示众,一切总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他已经做好准备,承受献帝的怒气,然后再想办法为儿子的失职开脱,献帝念及梁瑞武乃梁家唯一剩下的血脉,总要给他一分面子,不可能赶尽杀绝的。

    可是踏入大殿那一刻,梁康突然变得十分没有底气,因为整个大殿的气氛实在太异常了,特别在看到袁凤茵的时候,梁康心中更是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萦绕在他心间,虽然他说不清那是什么。

    “老臣梁康参加陛下。”

    过了很久,梁康都没有听到献帝叫他起身,他心中不由打鼓,刚想主动开口请罪,献帝突然道。

    “将他拿下,打入死牢。”

    梁康大惊,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左右已窜出四个带刀侍卫按住他的肩膀,将他强押在地。

    梁康这辈子高高在上,权倾一时,哪里被这般对待过,当即高声喊冤。

    “陛下!陛下!这是为何?老臣孽子鲁莽,贻误军情,老臣自知教养无方,可也不至于罪大恶极!陛下却要因此把臣打入死牢,老臣费解!老臣不服!”

    献帝的目光冷静且漠然,他抄起案上的一支墨玉笔洗便向梁康砸去。

    “好你个镇西侯,朕纵容你们家在盛京一手遮天多年,你们却不知足,你自己结党营私,贪婪无度,府中的钱财只怕要超过国库了,你的女儿为祸后宫,谋害朕的子嗣,你的儿子、养子都是朝廷的蛀虫,一而再再而三挑战朕的底线,现在已经做到了通敌叛国的地步,你还和朕喊冤?朕索性就让你们一家团聚,到阴曹地府喊冤去吧!”

    宛如被一道晴天霹雳击中,梁康脑中一瞬空白,随后他马上反应过来,顾不得额头汩汩冒血,挣扎大喊。

    “陛下!绝无此事!镇西侯府满门忠良,对陛下绝无二心,陛下千万不要听信了贱人的谗言,枉杀无辜啊!”

    献帝冷冷一笑。

    “忠良?你简直是侮辱了忠良二字!把他拖下去,朕一眼都不想看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