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第 9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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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为防盗章  过了三天, 何潇潇还是音讯全无。

    刘红珍寻了个无人的机会,心急如焚地走到许老头面前:“爸, 何潇潇还没回来,这可咋办呢!去年向国就挨了批评, 今年再这么一闹,向国不会被撤职吧!”

    许老头慢慢地抽了一口烟, 他也担心啊, 可他能怎么办?

    觑着许老头脸色,刘红珍满脸担忧:“爸,我琢磨着要不咱悄悄给姚书记家里送点东西,我听说书记爱抽烟,要不送几包烟过去。”

    许老头想想也有理,咬了咬牙道:“行, 那你去县城买点好烟,再搭点酒。”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跟大儿子的队长位置比起来,这些算什么。

    “诶。”刘红珍应了一声,然后为难的看着许老头。

    许老头看了看她,认命地从兜里掏出五块钱,想了想又多掏了五块:“我手里没粮票,你问问阿文有没有?”供销社里一些烟不用票,可酒得搭着粮票买。

    许家文在县城上高中, 所以孙秀花会给他一些粮票以备不时之需。

    之所以不直接向孙秀花要, 那是因为前几天他刚被老太婆骂了一顿。跟她去要, 免不得被唠叨,还不一定能要来。老太婆才说过,老大一家花钱太厉害,以后得紧一紧。

    刘红珍喜滋滋地接过钱,转过身,两只眼都在放光。这可是十块钱,上一天工哪怕拿满工分也就值三毛五分,不吃不喝得做一个月 。就是遗憾没要到粮票,不过她可没那胆子去找婆婆要。

    找许家文要了点粮票,刘红珍就骑着自行车往城里去。老许家有两辆自行车,许向国、许向华各一辆,这可是村里独一份。

    进了城,刘红珍可不就是老鼠掉进米缸里,乐得找不着北了。

    刘红珍熟门熟路的找到国营饭店,一气买了五个大肉包子和一碗羊杂汤,一共花了八毛钱和五两粮票。羊杂汤不要肉票,也是她运气好,买到了最后一碗,这不要票的肉可是稀罕货。

    吃得肚皮滚圆,刘红珍才杀到供销社,忍着心痛买了烟酒,特意多买了几包烟给许向国留着。还剩下两块三毛钱,刘红珍想了想又回到饭店买了七个大肉包子。许家文两个,两口子和剩下三个儿子一人一个,她都算好了!

    逛了一圈,刘红珍这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

    许清嘉在老太太屋里看书,她把之前的课本翻了出来,看得津津有味,现在的小学课本还挺有意思的。

    孙秀花坐在床上织毛衣,把许清嘉去年短了的旧毛衣拆掉,再加点新毛线,刚好够织一件新毛衣。

    织了一会儿,透过田字窗见外头太阳不错,孙秀花便道:“看这么久的书也累了,出去玩一会儿。”

    许清嘉扭了扭脖子,从善如流地站起来,她要是不出去,老太太能念叨半个小时。

    重新倒了一杯热水放在老太太触手可及的地方:“那我出去玩了。”

    “把帽子手套戴上,外头冷。”孙秀花叮嘱。

    许清嘉脆生生的应了。

    这几天连着下了好几场大雪,屋顶田地上都是积雪,看过去白茫茫一片。许清嘉已经很多年没见过这样的雪了,她家那边下个小雪都能引爆朋友圈。

    家,许清嘉瞬间黯然,也不知道那边的她是个什么情况,幸好爸妈还有哥照顾。

    至于这边,论理也该有她爸妈。就是不知道她是否会照常出生?若是,那不是有两个‘她’了,想想还挺奇怪。不管怎么样,她一定要想办法找找看。

    她妈还好,小时候没怎么受苦。找起来应该不难。她没少听外公说古,外公是轧钢厂八级钳工,外婆也是轧钢厂工人,老两口一直在厂里干到了退休,顺着厂就能找到。

    她爸就可怜了,六个兄弟两个姐妹。据她爸说,小时候吃的是米糠野菜,过年都吃不上肉,生病只能硬抗,她一个叔叔就是活活病死的。

    找起来还难,老家地址她当年记得,可现在农村都是生产队,鬼知道四十年前和四十年后是不是同一个村名。改革开放后农村变化大,换村名也是常有的。

    “叮铃铃”

    突如其来的铃声惊得许清嘉回神,抬眼就见抬头挺胸坐在自行车上的刘红珍,可威风了,这年头骑一辆自行车,比二十一世纪开辆小轿车都气派。

    见到许清嘉,刘红珍就觉得左边的肋骨隐隐作痛,要不是因为这赔钱货,她能遭这罪。

    不过许向国的警告犹言在耳,刘红珍也就是斜了下眼,无视许清嘉,用力踩着车离开。

    许清嘉笑了笑,想起了昨晚的哭声,记忆里,每次大房那边干仗都声势浩大。然而就算是这样,刘红珍照样好了伤疤忘了疼,过一阵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四十岁的人了,活成这样,也挺逗的!

    许清嘉抓了一团雪捏着玩,继续琢磨,她得想办法挣钱。现在她自己都是靠许向华养,谈何找爸妈。

    可要怎么挣钱?农民富余的蔬菜禽蛋只能卖给供销社,卖给别人就是投机倒把。大革命结束后不兴批.斗了,可抓到也要没收,数额大的还得坐牢。还要过两年,老百姓才能自由买卖。

    不知不觉间,许清嘉走到了小河边,就见一群小孩聚在一块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她还看见几道熟悉的身影,走近了一看,原来是砸开了河面在叉鱼,拿着鱼叉的还是许家康,表情有些无奈。

    一群人叽里咕噜个不停,有鱼都被吓跑了,能不无奈吗?

    许清嘉忍不住笑了。

    “姐。”许家阳迈着小短腿跑过来,兴高采烈的指着许家康:“二哥说抓鱼给我吃。”

    许清嘉笑眯眯的摸摸他脸蛋,觉得有点儿凉,把自己的帽子给他戴上:“二哥真厉害!”

    很厉害的许家康特别想把旁边这群叽喳个不停的小混蛋轰走。

    也许是他身上怨念太深,终于惊动了老天爷。

    一灰不溜丢的小男孩兴匆匆地跑过来:“小汽车,来了两辆小汽车。”

    呼啦啦一群人都跑了,很多人其实并不明白小汽车的含义,可人都有从众心理。

    一晃眼的功夫,河边只剩下许家康,许家阳还有许清嘉。

    许清嘉问许家阳:“你不去看小汽车?”这么大的孩子不是最好奇的时候。

    “爸爸有大汽车。”许家阳神情特别骄傲:“我坐过。”

    许清嘉失笑,她怎么忘了,许向华可是开大货车的,这年头大车司机可是一份了不起的工作,待遇好外快多。

    “小汽车有什么好看,哥叉鱼才好看,你们等着,哥给你们抓一条大鱼熬汤喝。”许家康斗志昂扬,从旁边的草篮里抓了一把蚯蚓干抛在河面上,两只眼错也不错地盯着水面。

    许清嘉不禁跟着闭气凝神。

    许家阳更是紧张地捂住了嘴,目不转睛地盯着水面。

    过了一会儿,水面上忽然泛起浅浅水纹,许清嘉还没看清,就见许家康用力一掷,举起来时铁叉上就多了一条还在垂死挣扎的草鱼,看着有两斤重。

    许家康得意洋洋地把鱼举到许清嘉面前。

    “二哥真厉害!”许清嘉十分捧场的鼓掌,欢天喜地的把鱼从叉子上弄下来扔进草篓里。这两天除了鸡蛋,她就没再吃到过一口荤腥。许清嘉从来都不知道,自己有一天竟然会这么馋肉,要知道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起码有三百天她在嚷着减肥。

    许家阳跟着起哄,奶声奶气地叫:“二哥真棒,二哥最厉害!”

    许家康十分受用的挑起了嘴角,望着姐弟两闪闪发亮的大眼睛,顿觉责任重大。

    责任大,动力多。

    没多久,许家康又叉到一条小一斤的鲫鱼,看来今儿他要走大运了。搁平时,一天都抓不到一条鱼,要不大人们早都跑来了。

    许清嘉姐弟两又是一番盛情赞美,专家不老说,赞美能最大程度的激发潜力嘛。

    今天,许清嘉信了。大半个小时后,许家康再次叉到一条草鱼,比第一条还大一圈。

    丰盛的战利品让许清嘉心花怒放,她已经在琢磨着回去做酸菜鱼了。

    “你可真厉害!”

    沉浸在喜悦之中的兄妹三,这才发现岸上站着一高挑的少年,竖着大拇指,一脸惊叹。

    见他们看过来,少年从岸上跑下来:“你教教我怎么叉,我……”少年一脚踩到岸坡上的冰,瞬间失去平衡,手舞足蹈地冲向河面。

    河上的冰,不厚,毕竟这儿是南方。

    只听见咔嚓咔嚓的冰裂声接二连三响起,紧接着是噗通一声,伴随着惨叫声。

    许家康纳闷,不走亲戚跑他们村来干嘛?不过当务之急是先把这一身湿衣服脱了,否则一准生病。也不顾他身上湿哒哒的,许家康脱掉他吸饱水的羽绒服,然后脱了自己的棉袄给他裹上,一手拎着湿衣服,一手拉着他就跑。

    许清嘉则牵着许家阳,拎着鱼篓跟在后面。

    少年是被许家康拖着跑回去的,他都快冻成冰疙瘩了,跑都跑不动,亏得许家康力气大,把人半拖半拽地拉回家。

    刘红珍正在屋里头吃肉包子,骑了一个多小时的车,她又饿了。回来一看人都不在,就连最不喜欢出门的许家文也不在。刘红珍便回屋吃了自己的肉包子,没忍住又吃了一个。冷了没热的口感好,可到底是白面儿做的,一口下去油汪汪,照样好吃。

    刘红珍意犹未尽地舔舔嘴,拿着第三个肉包子剧烈挣扎,忽然听见院里传来动静,以为是儿子回来了。出门一看,只见许家康拖着一个人心急火燎地跑进院子,定睛一看,那人身上还在淌水。

    准是这个野小子闯祸了,刘红珍立刻走了出去:“康子,你干啥呢!”

    许家康没理她,拉着少年就往屋里头奔。

    被无视了的刘红珍气结,就要跟进去:“你把人怎么了?”

    “砰”许家康随手甩上门还给落了门阀。

    险些被撞到鼻子的刘红珍捂着心肝拍门:“康子,你干嘛呢!你可别把床祸祸了,晚上让阿武盖啥。”许家康和她二儿子许家武一个屋。

    “别吵,再吵,我告诉大伯你欺负我。”许家康回了一句,麻利地开始剥少年衣服裤子。

    门外的刘红珍气了个倒仰,愣是不敢再敲门了,她现在身上还疼着呢。

    刘红珍恨恨地朝门啐了一口,心里暗骂果然是有娘生没娘养的狗崽子,怪不得亲爹都不惜搭理你。

    “干嘛!”面无血色的少年下意识抓着裤子,哆哆嗦嗦地问。

    许家康没好气地翻了一个白眼:“脱衣服啊,你想和衣服冻在一块。”

    少年讪讪地松开手。

    脱了衣裤,许家康拿了一条干毛巾让他擦身体,一擦干,那少年就僵着脸钻进了被窝,蜷在被窝里才觉得自己终于活过来了。

    不好意思地挠挠脸,少年开口:“今天真是谢谢你们了,我叫江一白,你呢?”

    “许家康,”许家康瞅瞅他:“你怎么会来我们这儿?”

    “来接我爸,”江一白不自在地在被窝里动了动,光溜溜的感觉有点儿羞耻:“我爸几年前下放到这儿来,现在平反了,我和我哥来接他回家。”

    他爷爷是老革命,在那场大动乱里被打成了反动派,几个儿女也遭了殃,自杀的自杀,坐牢的坐牢,下放的下放。他爸和他妈离了婚,才保全了他。

    现在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虽然老爷子还没官复原职,但是江家人好歹自由了。江一白一刻都不愿意等,闹着要来接他爸,江老爷子拗不过孙子,也是不放心,就让外孙韩东青陪他一块来。

    父子见面,热泪盈眶自不必说。哭得鼻头红彤彤的江一白害臊,趁着江平业和白学林道别的时候,随便找了个借口跑开,也是想看看父亲这些年生活的地方,哪想这么寸,差点被冻成冰棍。

    ~

    且说许清嘉,把人和鱼送回去之后,她就去报信。来了外乡人,以村民的好奇心,一问准能找到。

    一路找过去,远远的就见一人走在大榕树下,细碎的阳光穿过树叶洒下来,照耀的少年格外英俊。

    怪不得边上小姐姐们都看红了脸,就是许清嘉都要忍不住多看几眼。板寸头最挑脸,长得好显得特别帅,长不好就是监狱犯,这人显然是前者。

    韩东青是出来找江一白的,也不知这小子野哪儿去了,正想去下一个地方找,就见一小姑娘笑盈盈走过来。

    圆圆的脸蛋,大大的眼睛,看起来又乖又可爱,韩东青不禁想起了家里差不多大的小堂妹。

    “你好,请问你认识一个穿蓝色外套黑裤子的人吗?”许清嘉暗道失策,忘记问落汤鸡大名了。

    “高高瘦瘦,脸挺白?”韩东青反问。

    许清嘉点点头,是挺白的,冻了冻就更白了:“他掉河里了,人没事,就是衣服都湿了,现在在我家。”

    “谢谢你们,”韩东青忙道,“我去拿套衣服,小妹妹,你在这儿等等我。”跨出一步,想起自己口袋里还有几颗江一白塞进来的奶糖,当即掏出来塞进小姑娘手里。

    被塞了一手大白兔的许清嘉看一眼大步离开的韩东青,再回头就见之前只敢在远处探头探脑的小姐姐们都跑过来了。

    许清嘉赶紧把奶糖往兜里一塞,没办法,她还有一个弟弟呢。现在的大白兔奶糖号称七颗奶糖等于一杯牛奶,被视为营养品,供销社里一摆出来就会被人抢购一空。她刚刚扫了一眼,一共就七颗,根本不够分。

    “嘉嘉,你认识他?”

    许清嘉摇头,简单的把河边的事情说了一遍,努力忽视投在她口袋上的目光,这是许家阳的口粮。万万想不到她居然会有这么小气的一天!

    不一会儿,韩东青就回来了,刚刚还围在身边的小姐姐们顿时鸟兽人散。

    许清嘉:“……”妹子好腼腆。

    一手拎着牛皮箱子,一手拿着棉衣的韩东青微笑道:“小妹妹,麻烦你带个路。”

    许清嘉对他甜甜一笑,领着他往家走。

    韩东青也笑了笑,这小姑娘倒是挺大胆。走了几步,忽然想起来,小姑娘普通话说得不错。

    韩东青进屋时,江一白正趴在被窝里捧着搪瓷杯子喝热水,一见韩东青,立马委委屈屈地叫了一声:“哥。”

    只一眼,韩东青就知道他好得很,顿时放了心,有心笑话他:“你可真行,还能掉河里去。”

    江一白炸毛,激动地撑起身子:“还有没有兄弟情了,我都掉——嗷!”撑到一半的江一白飞快趴了回去,目瞪口呆地看着门口的许清嘉。

    许清嘉一脸无辜和纳闷。

    瞪圆了眼睛的江一白与她面面相觑,一张脸忽青忽红,他里面可没穿衣服。

    韩东青踢了踢脚边箱子:“我给你带衣服来了。”

    许清嘉十分乖觉地走了出去,许家康也跟着出来了。

    许清嘉掏出奶糖给许家康。

    “我又不是小孩子,你和阳阳吃。”许家康不屑一顾。

    许清嘉忍俊不禁,直接剥了一颗塞他嘴里,十五岁,充什么大人。

    屋里头,韩东青打开皮箱,将衣服一股脑扔给江一白。

    江一白躲在被窝里悉悉索索地穿衣服,一边看着他哥把一罐大白兔奶糖,四个肉罐头还有四个水果罐头放在墙角的桌子上。

    这些东西是他们买来以备不时之需的,一路下来也送的差不多了。

    江一白还嫌弃:“哥,你也太小气了,人家可是救了你弟弟我一条命诶,你弟弟我就值这点东西。”

    韩东青头也不回:“我装一箱子东西,然后你光腚穿棉袄。”

    江一白不由自主地想象了下那个画面,顿时打了一个冷颤。

    韩东青嗤笑一声,把湿衣服装进去:“你羽绒服呢?”

    “不在屋里?”江一白反问了一句,努力回想了下:“应该掉路上了。”他都快冻傻了哪还记得细节,只记得那衣服重的像铁,掉了也正常。

    韩东青也就没再问,过来的路上,许清嘉顺手给他指了江一白掉下去的地方。一路走来,都没看见衣服,许是被人捡走了。

    院子里嚼着奶糖的许家康突然左顾右盼,发现自己随手扔在地上的外套不见了。盯着斜对面紧闭的房门,许家康冷笑一声,村里村坊的,院子里的东西除了自家人谁会捡。自家人捡了怎么着也会问一声,会不声不响拿走的也就她了。

    许清嘉循着许家康的目光看过去,那是许向国和刘红珍的房间。

    “怎么了?”

    “之前我把江一白的外套扔这儿了。”许家康指了指左边的空地,

    许清嘉瞬间了然:“她在?”这还真是刘红珍做得出来的事。

    许家康哼了一声,猛地站了起来,难怪外头这么大动静,都不见她出来,她不是最爱看热闹的。

    许清嘉忽然拉住许家康,示意他看外面。

    村道上,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朝着老许家走来。

    老太太这架势,吓得哭哭啼啼的刘红珍和许家全母子俩都不敢哭了,直愣愣地看着孙秀花。漫说他们,这屋里人全都看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