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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那个女巫在说谎。
梅林失去了记忆, 但他脑子又没出问题。光是看艾格西他们活见鬼的表情, 就知道傲罗新任联络人，菲比·洛夫古德那句“我是你女朋友”不是真的。
他在总部待了两天, 了解了丢失记忆的前因后果, 又确认身体状况完全无碍后，才收拾了简单的行李，准备回家。
说谎归说谎，只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 她的目的是什么？
梅林有点困惑。
他一边思索, 一边走向自己的公寓, 还没进门, 便遥遥地看到门口台阶前卧着一个白花花的影子。
是一只白色长毛猫。
一只猫？
白猫抄着前爪，灰色的眼睛盯着街头来来往往的行人车辆。梅林因此停在了距离它几步远的地方, 而白猫就像是感应到一般转过了头。
它看见了梅林，站了起来：“喵。”
仿佛在和梅林打招呼似的。
梅林：？？
一看就是只家猫，原本的梅林是打算检查一下它有没有佩戴项圈之类的, 但当他走向前, 白猫也同时动了起来, 它爬上台阶, 停在梅林的公寓门口，再次扭过头：“喵嗷。”
然后二话不说，顺着公寓的宠物门钻了进去。
梅林：“……”
不是吧。
梅林着实惊讶了一下。公寓的宠物门已经锁死很久了, 当年入行时领养的宠物狗和哈利·哈特的泡菜先生一样, 随着年龄的增长寿终就寝。一直以来梅林并没有再养宠物的打算, 他没什么时间。
但是现在，就在失去记忆的短短几个月里，他竟然养了一只白猫？
而公寓里多出来的猫窝、猫抓板以及猫爬架等宠物用品，无疑向梅林证实了这点。
现在梅林忍不住开始好奇，他究竟忘记多少事情了。
他放下行李，收拾好从总部带回来的衣物，然后检视房子一圈，最终在厨房里找到了白猫。
它坐在灶台边，后腿着地、身体前倾，大半躯体悬空在外，正在试图扒开紧闭的冰箱门。
梅林一脸不忍直视，这猫是成精了吗。
重点是，它竟然还成功了。
白猫扒开冰箱门，灵巧地跳到冷藏室里，朝着一盘炸鱼就伸出爪子。
“喂，等等！”
梅林急忙出声阻拦白猫。
他这么久没回来，即便炸鱼一直放在冰箱里，怕是也不能吃了。
然而就在梅林试图把白猫从冷藏室里抱出来时，白猫一个打滚，躲过了梅林的手。它“嗖”地跳出冰箱，弓着身子退了好几步，一脸警惕。
“住在我家，”梅林失笑出声，“还这个态度？”
他拿出炸鱼闻了闻，确实不太新鲜。
猫咪应该吃罐头和猫粮才对，但梅林相信自己不是胡乱喂养宠物的人，它敢开冰箱，就证明小家伙早就习惯了这种待遇。
“我重新做一份。”
梅林下意识地开口，说完他才反应过来：单身一人居住，和一只猫对话着实有点蠢。
但他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
察觉到这点梅林的心情顿时有点复杂。
他丢掉炸鱼，看向白猫。它坐在门边，眼中的警惕已经消失了，在触及到梅林的目光时朝左甩了一下尾巴，似乎在期待自己的炸鱼套餐。
只可惜梅林翻了一下冷藏室，发现家里没有剩下的鱼块。
他不得不放弃炸鱼的打算，勉强做了些意面，还特地盛了一份肉酱给白猫。他刚把盘子往桌上一放，白猫就跳了上来，然后它愣住了。
白猫抬着爪子，一动不动地盯了肉酱半晌，然后“喵”了一声。
它围着盘子来回转了三圈，期间喵呜个不停，甚至还用后背拱了拱梅林拿着叉子的手臂，仿佛在问：我的炸鱼呢？
“抱歉，”梅林叹了口气，“明天我会买新鲜的鱼回来。”
说着他伸出手，企图摸摸白猫的脑袋。
但就在他的手触及到白猫的额头时，它向后退了一步。
梅林伸手，它就后退，再伸手，它再退。
梅林：“……”
眼瞧着白猫就要退到桌子边缘了，他总算明白过来：这只猫根本不让人碰。
真是高冷。
好在它最终还是接受了这顿晚餐。
见梅林不再试图碰它的毛发，白猫才踏着优雅的步子，重新回到盘子边，开始解决刚出锅的肉酱。
趁着吃饭的功夫，梅林拿出了笔记本，开始检阅这段时间以来的邮件。
他在Kings|man总部时就检查了工作用的邮箱，对与巫师合作的这个任务有了站在自己角度上的理解。现在该补上他的私人生活了，在波比小姐倒台与塞弗露面之前，还有一段不短的悠闲时光呢。
私人邮箱还是老样子，全是亲戚和朋友的。梅林迅速地浏览着，就在他失去耐心的前一刻，总算是让他找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邮箱里有几封来自菲比·洛夫古德的信件。
数量不多，是她主动发来的，询问了一些梅林关于计算机使用的问题。看来傲罗新任的联络员是个乐于学习普通人知识的巫师，这叫梅林松了口气，因为她的上一任联络员着实让梅林头疼了很久。
不过，她怎么知道他的私人邮箱的？
再次想到小姑娘信誓旦旦的那句“女朋友”，梅林突然有种怪异的预感。
他关掉邮箱，随手打开推特，发现了自己新关注了一个账户。
又是那个小姑娘。
光是看她“洛夫古德”的ID就知道了。她的推特里没什么内容，基本上就是转发一些萌宠图片，梅林想了想，点开了她的关注列表。
而其中的内容叫他越看越觉得不好。
流行歌手、奇幻作家，这些都没什么，而医疗科普，特别是机械义肢方面的研究推送是怎么回事？
连梅林自己醒来时，都因那双机械腿吃了一惊。他的记忆还停留在刚刚发现波比小姐老巢的那一天，之后的受伤、决战，还有后续处理，梅林统统都不记得。
菲比·洛夫古德甚至还关注了几个梅林不觉得巫师能够理解的科学账户，都是他的推特关注的。
白猫吃饱喝足，躺在了笔记本的后面，而梅林举着叉子，却许久没有动那盘意面。
他开了个新窗口，登录INS。他的INS账户中倒是没有菲比·洛夫古德，但是当梅林输入她的姓氏后，跳出来一个与她的推特账户同样的头像。
梅林点开了菲比的INS页面。
里面的照片并不多，而最新的一张，拍的是他。
照片中的背景是梅林在Kings|man总部的卧室，他坐在书桌边，正端着咖啡浏览报纸。拍照人的视角有点低，按照这个角度，她应该是在他的……床上。
配字只有一个单词：Morning:)。
梅林：“………………”
我的天啊。
梅林扶额，他禁不住回想起菲比·洛夫古德的模样：金发灰眼、个子小小，有着一张清秀白皙的脸。她长得很漂亮，像是托尔金笔下的精灵。梅林还从没和这类女性/交往过——重点是，她成年了吗？！
想到自己可能真的正在和这样的小姑娘交往，梅林的第一反应是：自首去吧。
甚至还发展到她在自己床上发INS问好的地步了！
梅林顿觉不好，他匆忙解决掉晚餐，做出了一名特工陷入困惑时都会做的事情：着手调查。
他提心吊胆地检查了一遍公寓，然后欣慰地发现事情至少没他想象的那么严重：除了各种带垫子的家具缝隙里的猫毛外，公寓里没有任何他人居住过的痕迹，更别提女人。
梅林步入书房，发现书桌上放着两本不属于他的书籍。
——应该是洛克希提前送来的。因为梅林失去了记忆，有关于上个任务的所有物品与资料，暂时都交给了兰斯洛特特工整理。
他拿起那两本书，被那仿佛中世纪的装帧震了一下，然后看到了书上的标题。
一本《魔法史》，一本《魔药大全》。
想也知道是巫师的东西。
梅林翻开《魔法史》，扉页上写着“菲比·洛夫古德”的名字。这倒不意外，除了她还能有谁？
这应该是巫师们的教科书——当然，他们也得有教科书，想了想记忆里那名老联络员用过的魔咒，总不会是生下来就有的天赋。
而光是看书本里详细认真、举一反三的笔记，就知道菲比·洛夫古德在校时是个成绩优异的学生。她的字迹棱角分明，要不是整体纤细，看起来倒像出自男孩之手。
梅林随便翻了几页，竟然控制不住地看了进去。要不是知道巫师的存在，这本《魔法史》完全能够当做奇幻小说的设定集来看。
怪不得她的推特上还关注了《冰与火之歌》的作者。
看来最近不用纠结睡前读什么书了。
梅林合上《魔法史》，然后打开了书房里的电脑。
他得搞明白过去的自己和菲比·洛夫古德到底有什么关系——而最好的办法，就是亲自去问她。
但不知道为什么，梅林总有种这个小姑娘会把答案变得非常复杂的直觉。
至少先联络上她。
梅林思忖片刻，用礼貌的口吻，发了个看不出什么的邮件。
洛夫古德小姐：
我在我的书房里找到了你的两本书，我读了《魔法史》的前半部分，有些好奇。书中关于妖精叛变那一部分的妖精，是普通人民间传说的那类，还是迪士尼动画里的那类？
梅林。
鉴于她亲口询问了邮箱附件的使用方式，梅林还在邮件后面附了关于两类妖精究竟是什么的文档。
发完邮件后，他关上电脑，回到卧室准备休息。
洗完澡梅林还特地注意了一下白猫的行踪，没有在猫窝里找到它。说不定是趴在暖气后面，他没多想，关上了卧室的灯。
然而就在梅林刚刚躺下没多久，卧室的房门挤开一个小小的缝隙。他还没起身，一个灵巧的身影便跳到了床铺上。
白猫走到梅林的枕头边，挨着他的肩膀，把自己蜷成一团。
梅林：“……”
“喵。”这大概是猫咪版的晚安了。
好吧，这下他知道枕头下面那数量夸张的猫毛从何而来。
梅林考虑了一下把它拎回猫窝的可能性，还是放弃了，既然之前都是睡在床上，那就由它去吧。
只是趁着明天假期，得搞个大扫除，梅林想，长毛猫的掉毛问题着实很麻烦。
.
要搞大扫除，首先要处理的就是床单枕套以及衣物上的猫毛。
第二天一大早梅林就起床去开洗衣机。
而等他回到卧室，准备拿走床单的时候，白猫还在睡着。床上没人，它干脆伸开了躯体，横在枕头下面，睡姿那叫一个颠倒众生。
“小家伙。”
梅林开口，然而白猫头也不抬，只是随意地用尾巴拍了拍床单，权当听见了。
他不记得自己是否给它起过名字，梅林试探性喊了几个可能是“梅林宠物的名字”，但这回它连尾巴都懒得动。
“……”
好吧。
他干脆放弃了纠结，直接拽住了床单的一角。白猫这才睁开眼睛，目中无人地看了梅林一眼，然后跳下床铺，头也不回地离开卧室。
上一个任务是敌人先突袭的，他根本来不及整理，因而清理猫毛的任务可以说是相当艰巨。
梅林整个上午的时间，都耗费在了洗衣机和烘干机上。
家务差不多要结束的时候，洛克希来了讯息，说任务报告已经整理好了，是否现在发过来。梅林想了想，问她是否有时间过来一趟。
光是任务报告根本不够，他没有上个任务和私人生活的任何记忆，梅林有一大堆问题需要知情者回答，特别是在昨天发现菲比·洛夫古德在他生活中留下的痕迹之后。
信息发出去没两分钟洛克希便回复了：正在去你家的路上。
梅林编辑了一条感谢信息，还没发出去，就感觉到脚边有一道白色的影子飞速略过。
白猫风一般冲了进来，纵身一跃。
梅林：“你等会！”
为时已晚，它已经跳进了装满了刚烘干好衣物的筐子里，有如闯入游乐场的三岁小朋友，欢快地在里面打起了滚。
……这筐衣物算是白洗了！
“你这个小家伙，”梅林走向前，“有点过分了！”
他想把白猫从筐子里拎出来，可在他靠近的前一刻，白猫就蹿了出去，跳到了洗衣机上面的储物架上。
梅林只得停住步伐。
但当他退回洗衣机边，白猫又高高兴兴地跳进去，不仅继续打滚，还要瞪着灰色的眼睛，一边盯着梅林一边滚。
梅林：“…………”
这哪儿是养了个宠物，这是供了个祖宗。
不过梅林能看出来白猫很喜欢待在质地很软的环境中了。他想了想，与其阻止它，不如干脆给它一件旧衣服，让它快乐地打滚去吧。
于是梅林回到了卧房。
他打算找一件不怎么穿的毛衣或者旧外套之类的，可梅林一开衣柜，首先看到的，是一件不属于他的衣物。
一件制式接近大衣的黑色长袍，料子很好，厚重又深沉。
应该也是洛克希送过来的物品。
但这的确不是他的，外套的尺寸小了一号，梅林要穿上，估计有点勉强。
“喵嗷。”
就在他猜测衣物来源的时候，白猫一声嗲声嗲气的呼唤让他回头。它走到梅林脚边，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裤腿，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梅林顿时哭笑不得，他不理它，白猫就对筐子里的衣物失去了兴趣；昨天想摸摸它，还没碰到呢就跳出去好远，这会儿又主动过来蹭他。
果然是猫的脾气。
“我送你一件外套，”梅林对白猫说，“你不准再捣乱了。”
白猫乖乖地坐在地上仰头看它，也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
.
所以当洛克希走进梅林公寓的时候，首先看到的就是趴在梅林旧毛衣上面缩成一团睡大觉，还舒服地一直呼噜呼噜的白猫。
她看上去心都要化了。
“我的天，”能够徒手把敌人的脑袋磕进墙里的女特工，一脸无法自拔的捂住嘴巴，“它怎么这么可爱，我也想养一只像菲……这姑娘一样聪明的猫。”
你明明有狗了好吧，不怕自家宠物吃醋吗。
梅林敏锐地抓住了重点：“所以它是个姑娘？”
原来是只小母猫。
“当然，”洛克希坐了下来，“这可是你告诉我的。”
“它叫什么？”
洛克希的眼神闪了闪，没有回答。
有问题。
身为Kings|man的教官，梅林几乎是立刻从洛克希的肢体语言中读出她有所隐瞒的讯息。但显然洛克希并不打算多说，在梅林审视的目光下，她只是挑了挑眉毛，从口袋中拿出一个U盘：“任务报告在这里，另外梅林，还有件事情需要你完成。”
梅林：“什么事？”
洛克希：“塞弗为了让你忘记那个毒|药配方，才清除了你的记忆。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她的新研究需要用到你的配方，而现在研究原件在傲罗手上。”
梅林：“……”
这可就麻烦了。
他一觉醒来，记忆回到了几个月前波比小姐还没死的时候。别说是配方，他连自己怎么丢的双腿都不记得，这都三天了，梅林还觉得一双机械腿感觉很奇怪呢。
幸而他没产生什么幻痛综合征。
“傲罗需要我还原配方？”梅林问道。
“没错。”
“没有留下备份吗，”梅林蹙眉，“这不是我的习惯。”
洛克希摇了摇头：“当时塞弗利用魔药渗透进了咱们内部，哪儿都不安全，所以你删除了所有数据。”
然而就算是梅林，也不敢打包票，再让他重新研究一遍波比小姐的毒|品，他的配方能和忘记的那份一模一样。
不过，自开始工作以来，梅林完成过比这要艰巨很多的任务。
“我尽力而为，”他点了点头，“傲罗那边是谁在负责？”
“菲比·洛夫古德。”
“……”
梅林的表情肉眼可见的微妙起来。
洛克希当然明白他在想什么：“怎么？这可不是有意的，塞弗的资料用鲁尼文写成，菲比的古代魔文学成绩优秀。”
“我对傲罗的工作安排没有意见。”梅林说。
只是……
他犹豫片刻，试图在找一个比较委婉的方式：“关于那个姑娘……呃，洛克希，我想问问你，我醒来那天她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情况？”
洛克希勾起嘴角。
她有意无意地瞥了白猫一眼，它的耳朵动了动，但没有醒。
“我可不是艾格西，”洛克希开口，“那么八卦你的感情生活，具体怎么回事，为什么不问问菲比跟本人？”
说着洛克希看了看手表，拎起外套站了起来：“我还有个约会，工作上的事情你自己看报告吧。”
“约会？”
梅林略微有些惊讶：“什么时候的事情？”
他可不记得洛克希有恋人。
洛克希：“八字还没一撇呢。”
“等等，”梅林站了起来，“你是不是往我公寓了送了一件黑色的外套？”
洛克希眨了眨眼：“啊？哦，可能是整理时出了疏漏，那是菲比的东西。之前你和艾格西分别穿着那件衣服混进了巫师聚集区。”
这下梅林是真的开始后悔自己失忆了。
他还是有点好奇巫师的生活是什么样的，特别是在昨天翻阅了《魔法史》后。如今可是二十一世纪，现在的巫师总不会和中世纪那样原始落后，那么现在的他们会是什么样的？
梅林只记得·洛夫古德一个巫师，那个小姑娘从穿着到言谈，倒是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
“我想你得把外套给她送回去。”梅林说。
“你去不就得了，”很显然洛克希觉得没那个必要，“反正你总要见她。”
所以洛克希肯定是知道点什么。
但她并不想与梅林讲述这件事，年轻的兰斯洛特只是挥了挥手，然后走出客厅。但没过多久洛克希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退回来：“对了，一个建议，这事你可以去问问艾格西，哈利就算了。”
梅林：？？？
“为什么？”他问。
洛克希回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他是菲比·洛夫古德的舅舅，”洛克希好心地提醒道，“那天看在你还是个病号的份上，哈利才没有大动肝火。”
梅林：“……”
这都什么跟什么。
事情还越来越复杂了，梅林有点头疼地揉了揉额角。
他看向依然不知道名字的白猫，卧在旧毛衣上的小家伙睡得特别舒服，没有半点醒来的意思。
于是梅林决定把被它折腾过的衣物重新洗一遍。
不过他走进洗衣房，还没来得及把衣服扔回洗衣机，白猫就跟了过来。
它看上去精神的很，完全不像是一分钟前还呼呼大睡的状态。白猫踏着优雅的步伐停在洗衣房门口，后腿往后一坐，开始舔自己的前爪。
梅林立刻警惕起来。
“不准再往干净衣物里蹭毛了，”他警告道，“作为交易，那件旧衣服就送你。”
白猫沉迷舔毛，看都不看他。
梅林：“我在和你说话，姑娘！”
它勉为其难地动了动耳朵，一副拒绝沟通的模样。
梅林干脆放下衣物，机敏地伸出手。
正在洗白白的猫咪猝不及防，被梅林一只大手穿过腹部，直接抱了起来。
“喵嗷！！！！”
一声凄厉地猫叫，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虐猫呢，梅林不得不抓紧它，以防小家伙摔在地上。他举起白猫，面对面威胁道：“我尊重你，你尊重我，懂了吗？”
白猫的回应则是一巴掌拍到了他的脸上。
梅林：“……………………”
只能说它还算给面子，没有亮爪子。
但一肉垫恶狠狠糊过来也是够受的，梅林迫不得已松开它，白猫轻盈地跳到地板上，连退好几步，连尾巴上的毛都炸起来了。
它倒是不再盯着那筐衣物，白猫二话不说，离开了洗衣房。
等到梅林洗完衣物，它已经不见了。
看着敞开的宠物门，梅林就猜到了白猫去向。不过他不担心，既然打开了宠物门，就证明这只白猫本身就是散养的。
趁着它出门的机会，梅林把再次烘干的衣物全部收了起来。
换上了新床单和枕套，这一天的任务总算是完成了。
但这只是个开始，休假不代表着梅林没有工作。他回到书房，拿出了洛克希送来的U盘，打开了她的任务报告。
而报告中的内容，更是映证了之前梅林对于菲比·洛夫古德的猜测。
她在逮捕塞弗的任务中起到了关键作用。
从分析鲁尼文的作用，到负责联络蓄意中计的自己，洛夫古德小姐所做的不仅仅是代替傲罗联系Kings|man，她是以后勤的姿态，出现在了任务的各个环节中——和梅林所做一样。
也就是说，整个任务他们都是在一起的。
但不管梅林如何回想，脑海中都是一片空白。
仿佛他根本没经历过这些事情似的。梅林纠结了一会儿，最终他做出了一个决定。
那就是调取Kings|man总部的监控录像。
既然她参与了全程，那监控录像里总有她活动的痕迹。尽管总部的监控里不包含除了学员之外的各个房间，可公共区域的录像也够了。
录像里的菲比·洛夫古德几乎只出现在他的办公室和房间之间。
每个有她的镜头里都有梅林自己，娇小的姑娘时常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甚至到了梅林一停步伐她就会撞上来的地步。除此之外倒是没什么，他们谈论的基本上只是任务上的内容，看不出有什么亲密的关系。
直到梅林把监控录像调到她最早出现的时候。
那是他卧室外的走廊，艾格西和洛克希两个人一边谈论着什么一边走过来，现任加拉哈德似乎惹恼了他的同事，洛克希表情很不客气，她敲响了房门。
开门的却是洛夫古德。
监控正对着梅林的房间，因而他能够清晰地看到当时小姑娘的模样——头发乱糟糟的，还打着呵欠，身上的衣服倒是整齐，但录像右下角的时间写的是清早。
梅林：“……”
上帝啊。
他关上录像，抹了一把脸。
这样的画面摆在面前，再加上洛夫古德发到INS的照片，梅林要是再去否认什么，那他可能是个人渣。
想到那天他醒来时，面对菲比·洛夫古德的漠然和困惑，梅林就觉得一种前所未有的愧疚感涌上心头：她等他醒来，而他却什么都不记得。
这都什么狗血剧情。
如此对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太不公平了，虽然梅林到现在也没想通，他怎么会和这类女性/交往，她几乎还是个孩子啊！
梅林的心情相当复杂。
这该怎么办才好？
能以一人之力支撑大半后勤的梅林，也有犯难的一天：直接向她说，我完全不记得你，我们就此分手吧——这简直人渣透顶了；但他真的一丁点记忆都没有，若无其事地继续交往，那倒不是人渣，那是畜生。
况且洛克希还说她是哈利的亲戚——说真的，睡了哈利·哈特的外甥女，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
思来想去，还是先见一面。
毕竟那天的菲比·洛夫古德在一句“我是你女朋友”后，并没有多说什么。她的镇定和平静也是当时梅林认定她在说谎的原因之一。
而她到底是什么想法，梅林一无所知。之后该怎么办，还是待见到她本人后再说吧。
梅林不禁开始庆幸他的工作已经在这之前全部搞定了，不然他还真不确定自己能集中精神处理任务报告。
心事重重地他打开了私人邮箱，闪烁着的新邮件提醒叫他一惊。
她给他回信了。
梅林打开信件的那一刻竟然有点紧张。
然而菲比·洛夫古德的信件里没有什么狗血的内容，她只是发了一张照片过来，画面当中的生物叫梅林吓了一跳。
是个个子很矮耳朵很尖的……生物。衣着得体，戴着单片眼镜，站在柜台前，正在与面前的人类说着什么。这好像是什么公共场合，而从拍摄角度看，照片是偷拍来的。
图片下面配了一行字：这就是妖精。
倒是非常接近于民间传说里的形象。
梅林继续往下看，菲比简略地介绍了一下这种生物，还对《魔法史》中关于妖精叛乱的记载做了更多的解释。
她的行文简洁且清晰，即便是从未接触过巫师世界的梅林，也能在最短的时间内了解一切。不得不说，不论菲比·洛夫古德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至少她的学术水平不错。
在信件最后，她附了一段话：“很高兴你能对巫师的书籍感兴趣，梅林。之前送你的时候我还担心你会觉得无聊。如果接下来你还有问题，随时可以来问我。”
……原来是送给他的。
梅林当然不会那么想，除了市面上流行的言情小说外，他很少会觉得哪本书无聊。
他想了想，回了一封邮件表达感谢。顺便提及了洛克希送到自己公寓的那件外套。
没料到的是，这次菲比·洛夫古德很快就回了信。
“那是我父亲的，过几天会有傲罗前往你们的总部交换情报，到时候交给他就好。”她在邮件里这么说。
梅林犹豫了一会儿。
他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悬停了许久，最终还是把心中所想打了出来。
“或者我可以亲自交给你。”他写道。
网络的另外一段沉默了许久。
梅林相信她肯定及时收到了，只是出于某些考量没有立刻回复。他等了有一会儿，大概七八分钟之后，她给出了回信。
“没问题。就今晚吧，我们还可以一起吃个晚饭，你有喜欢的餐馆吗？”
梅林：“……”
几分钟前还在考虑见面的事情，没想到来的那么快。
反正早晚的事情，早点见面，也能早点想出解决的办法。梅林向来不是逃避拖延的人，他迅速开始思索伦敦的餐厅。
把过于正式和昂贵的排除掉，路边的快餐车和小店也不用考虑。
梅林把约会地点定在了一个环境安静，食物也还算不错的餐馆，他与菲比约定好了两个小时后见面。
白猫一直没有回来。
还是不给它留晚餐了，梅林想。小家伙在晚饭前出门，就证明它除了自己家外，肯定还有其他的觅食地点。散养的猫向来聪明又机敏，而且看它那副不让摸也不搭理人的态度，也不是让人操心的那种宠物。
于是梅林只给它留好了宠物门，换了身衣服，离开了公寓。
而等到他抵达约定地点的时候，菲比·洛夫古德已经到了。
梅林推开餐馆的门，玻璃门上拴着的铃铛放出清脆的碰撞声，因而坐在窗边位置上的女孩儿抬起了头。
她穿了一件米灰色的毛衣，椅子边搭着黑色外套。一头金色的长发绑成了马尾，显得比梅林刚醒来那天更要年轻。灰色的眼眸在捕捉到他时陡然一亮。
菲比站了起来，年轻的姑娘看上去很想直奔过来扑进他的怀里，但是她忍住了。
“梅林！”
她只是攥了攥衣角，无比坦率地开口：“我很想你。”
第三十章
那个女巫在说谎。
梅林失去了记忆, 但他脑子又没出问题。光是看艾格西他们活见鬼的表情, 就知道傲罗新任联络人，菲比·洛夫古德那句“我是你女朋友”不是真的。
他在总部待了两天, 了解了丢失记忆的前因后果, 又确认身体状况完全无碍后，才收拾了简单的行李，准备回家。
说谎归说谎，只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 她的目的是什么？
梅林有点困惑。
他一边思索, 一边走向自己的公寓, 还没进门, 便遥遥地看到门口台阶前卧着一个白花花的影子。
是一只白色长毛猫。
一只猫？
白猫抄着前爪，灰色的眼睛盯着街头来来往往的行人车辆。梅林因此停在了距离它几步远的地方, 而白猫就像是感应到一般转过了头。
它看见了梅林，站了起来：“喵。”
仿佛在和梅林打招呼似的。
梅林：？？
一看就是只家猫，原本的梅林是打算检查一下它有没有佩戴项圈之类的, 但当他走向前, 白猫也同时动了起来, 它爬上台阶, 停在梅林的公寓门口，再次扭过头：“喵嗷。”
然后二话不说，顺着公寓的宠物门钻了进去。
梅林：“……”
不是吧。
梅林着实惊讶了一下。公寓的宠物门已经锁死很久了, 当年入行时领养的宠物狗和哈利·哈特的泡菜先生一样, 随着年龄的增长寿终就寝。一直以来梅林并没有再养宠物的打算, 他没什么时间。
但是现在，就在失去记忆的短短几个月里，他竟然养了一只白猫？
而公寓里多出来的猫窝、猫抓板以及猫爬架等宠物用品，无疑向梅林证实了这点。
现在梅林忍不住开始好奇，他究竟忘记多少事情了。
他放下行李，收拾好从总部带回来的衣物，然后检视房子一圈，最终在厨房里找到了白猫。
它坐在灶台边，后腿着地、身体前倾，大半躯体悬空在外，正在试图扒开紧闭的冰箱门。
梅林一脸不忍直视，这猫是成精了吗。
重点是，它竟然还成功了。
白猫扒开冰箱门，灵巧地跳到冷藏室里，朝着一盘炸鱼就伸出爪子。
“喂，等等！”
梅林急忙出声阻拦白猫。
他这么久没回来，即便炸鱼一直放在冰箱里，怕是也不能吃了。
然而就在梅林试图把白猫从冷藏室里抱出来时，白猫一个打滚，躲过了梅林的手。它“嗖”地跳出冰箱，弓着身子退了好几步，一脸警惕。
“住在我家，”梅林失笑出声，“还这个态度？”
他拿出炸鱼闻了闻，确实不太新鲜。
猫咪应该吃罐头和猫粮才对，但梅林相信自己不是胡乱喂养宠物的人，它敢开冰箱，就证明小家伙早就习惯了这种待遇。
“我重新做一份。”
梅林下意识地开口，说完他才反应过来：单身一人居住，和一只猫对话着实有点蠢。
但他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
察觉到这点梅林的心情顿时有点复杂。
他丢掉炸鱼，看向白猫。它坐在门边，眼中的警惕已经消失了，在触及到梅林的目光时朝左甩了一下尾巴，似乎在期待自己的炸鱼套餐。
只可惜梅林翻了一下冷藏室，发现家里没有剩下的鱼块。
他不得不放弃炸鱼的打算，勉强做了些意面，还特地盛了一份肉酱给白猫。他刚把盘子往桌上一放，白猫就跳了上来，然后它愣住了。
白猫抬着爪子，一动不动地盯了肉酱半晌，然后“喵”了一声。
它围着盘子来回转了三圈，期间喵呜个不停，甚至还用后背拱了拱梅林拿着叉子的手臂，仿佛在问：我的炸鱼呢？
“抱歉，”梅林叹了口气，“明天我会买新鲜的鱼回来。”
说着他伸出手，企图摸摸白猫的脑袋。
但就在他的手触及到白猫的额头时，它向后退了一步。
梅林伸手，它就后退，再伸手，它再退。
梅林：“……”
眼瞧着白猫就要退到桌子边缘了，他总算明白过来：这只猫根本不让人碰。
真是高冷。
好在它最终还是接受了这顿晚餐。
见梅林不再试图碰它的毛发，白猫才踏着优雅的步子，重新回到盘子边，开始解决刚出锅的肉酱。
趁着吃饭的功夫，梅林拿出了笔记本，开始检阅这段时间以来的邮件。
他在Kings|man总部时就检查了工作用的邮箱，对与巫师合作的这个任务有了站在自己角度上的理解。现在该补上他的私人生活了，在波比小姐倒台与塞弗露面之前，还有一段不短的悠闲时光呢。
私人邮箱还是老样子，全是亲戚和朋友的。梅林迅速地浏览着，就在他失去耐心的前一刻，总算是让他找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邮箱里有几封来自菲比·洛夫古德的信件。
数量不多，是她主动发来的，询问了一些梅林关于计算机使用的问题。看来傲罗新任的联络员是个乐于学习普通人知识的巫师，这叫梅林松了口气，因为她的上一任联络员着实让梅林头疼了很久。
不过，她怎么知道他的私人邮箱的？
再次想到小姑娘信誓旦旦的那句“女朋友”，梅林突然有种怪异的预感。
他关掉邮箱，随手打开推特，发现了自己新关注了一个账户。
又是那个小姑娘。
光是看她“洛夫古德”的ID就知道了。她的推特里没什么内容，基本上就是转发一些萌宠图片，梅林想了想，点开了她的关注列表。
而其中的内容叫他越看越觉得不好。
流行歌手、奇幻作家，这些都没什么，而医疗科普，特别是机械义肢方面的研究推送是怎么回事？
连梅林自己醒来时，都因那双机械腿吃了一惊。他的记忆还停留在刚刚发现波比小姐老巢的那一天，之后的受伤、决战，还有后续处理，梅林统统都不记得。
菲比·洛夫古德甚至还关注了几个梅林不觉得巫师能够理解的科学账户，都是他的推特关注的。
白猫吃饱喝足，躺在了笔记本的后面，而梅林举着叉子，却许久没有动那盘意面。
他开了个新窗口，登录INS。他的INS账户中倒是没有菲比·洛夫古德，但是当梅林输入她的姓氏后，跳出来一个与她的推特账户同样的头像。
梅林点开了菲比的INS页面。
里面的照片并不多，而最新的一张，拍的是他。
照片中的背景是梅林在Kings|man总部的卧室，他坐在书桌边，正端着咖啡浏览报纸。拍照人的视角有点低，按照这个角度，她应该是在他的……床上。
配字只有一个单词：Morning:)。
梅林：“………………”
我的天啊。
梅林扶额，他禁不住回想起菲比·洛夫古德的模样：金发灰眼、个子小小，有着一张清秀白皙的脸。她长得很漂亮，像是托尔金笔下的精灵。梅林还从没和这类女性/交往过——重点是，她成年了吗？！
想到自己可能真的正在和这样的小姑娘交往，梅林的第一反应是：自首去吧。
甚至还发展到她在自己床上发INS问好的地步了！
梅林顿觉不好，他匆忙解决掉晚餐，做出了一名特工陷入困惑时都会做的事情：着手调查。
他提心吊胆地检查了一遍公寓，然后欣慰地发现事情至少没他想象的那么严重：除了各种带垫子的家具缝隙里的猫毛外，公寓里没有任何他人居住过的痕迹，更别提女人。
梅林步入书房，发现书桌上放着两本不属于他的书籍。
——应该是洛克希提前送来的。因为梅林失去了记忆，有关于上个任务的所有物品与资料，暂时都交给了兰斯洛特特工整理。
他拿起那两本书，被那仿佛中世纪的装帧震了一下，然后看到了书上的标题。
一本《魔法史》，一本《魔药大全》。
想也知道是巫师的东西。
梅林翻开《魔法史》，扉页上写着“菲比·洛夫古德”的名字。这倒不意外，除了她还能有谁？
这应该是巫师们的教科书——当然，他们也得有教科书，想了想记忆里那名老联络员用过的魔咒，总不会是生下来就有的天赋。
而光是看书本里详细认真、举一反三的笔记，就知道菲比·洛夫古德在校时是个成绩优异的学生。她的字迹棱角分明，要不是整体纤细，看起来倒像出自男孩之手。
梅林随便翻了几页，竟然控制不住地看了进去。要不是知道巫师的存在，这本《魔法史》完全能够当做奇幻小说的设定集来看。
怪不得她的推特上还关注了《冰与火之歌》的作者。
看来最近不用纠结睡前读什么书了。
梅林合上《魔法史》，然后打开了书房里的电脑。
他得搞明白过去的自己和菲比·洛夫古德到底有什么关系——而最好的办法，就是亲自去问她。
但不知道为什么，梅林总有种这个小姑娘会把答案变得非常复杂的直觉。
至少先联络上她。
梅林思忖片刻，用礼貌的口吻，发了个看不出什么的邮件。
洛夫古德小姐：
我在我的书房里找到了你的两本书，我读了《魔法史》的前半部分，有些好奇。书中关于妖精叛变那一部分的妖精，是普通人民间传说的那类，还是迪士尼动画里的那类？
梅林。
鉴于她亲口询问了邮箱附件的使用方式，梅林还在邮件后面附了关于两类妖精究竟是什么的文档。
发完邮件后，他关上电脑，回到卧室准备休息。
洗完澡梅林还特地注意了一下白猫的行踪，没有在猫窝里找到它。说不定是趴在暖气后面，他没多想，关上了卧室的灯。
然而就在梅林刚刚躺下没多久，卧室的房门挤开一个小小的缝隙。他还没起身，一个灵巧的身影便跳到了床铺上。
白猫走到梅林的枕头边，挨着他的肩膀，把自己蜷成一团。
梅林：“……”
“喵。”这大概是猫咪版的晚安了。
好吧，这下他知道枕头下面那数量夸张的猫毛从何而来。
梅林考虑了一下把它拎回猫窝的可能性，还是放弃了，既然之前都是睡在床上，那就由它去吧。
只是趁着明天假期，得搞个大扫除，梅林想，长毛猫的掉毛问题着实很麻烦。
.
要搞大扫除，首先要处理的就是床单枕套以及衣物上的猫毛。
第二天一大早梅林就起床去开洗衣机。
而等他回到卧室，准备拿走床单的时候，白猫还在睡着。床上没人，它干脆伸开了躯体，横在枕头下面，睡姿那叫一个颠倒众生。
“小家伙。”
梅林开口，然而白猫头也不抬，只是随意地用尾巴拍了拍床单，权当听见了。
他不记得自己是否给它起过名字，梅林试探性喊了几个可能是“梅林宠物的名字”，但这回它连尾巴都懒得动。
“……”
好吧。
他干脆放弃了纠结，直接拽住了床单的一角。白猫这才睁开眼睛，目中无人地看了梅林一眼，然后跳下床铺，头也不回地离开卧室。
上一个任务是敌人先突袭的，他根本来不及整理，因而清理猫毛的任务可以说是相当艰巨。
梅林整个上午的时间，都耗费在了洗衣机和烘干机上。
家务差不多要结束的时候，洛克希来了讯息，说任务报告已经整理好了，是否现在发过来。梅林想了想，问她是否有时间过来一趟。
光是任务报告根本不够，他没有上个任务和私人生活的任何记忆，梅林有一大堆问题需要知情者回答，特别是在昨天发现菲比·洛夫古德在他生活中留下的痕迹之后。
信息发出去没两分钟洛克希便回复了：正在去你家的路上。
梅林编辑了一条感谢信息，还没发出去，就感觉到脚边有一道白色的影子飞速略过。
白猫风一般冲了进来，纵身一跃。
梅林：“你等会！”
为时已晚，它已经跳进了装满了刚烘干好衣物的筐子里，有如闯入游乐场的三岁小朋友，欢快地在里面打起了滚。
……这筐衣物算是白洗了！
“你这个小家伙，”梅林走向前，“有点过分了！”
他想把白猫从筐子里拎出来，可在他靠近的前一刻，白猫就蹿了出去，跳到了洗衣机上面的储物架上。
梅林只得停住步伐。
但当他退回洗衣机边，白猫又高高兴兴地跳进去，不仅继续打滚，还要瞪着灰色的眼睛，一边盯着梅林一边滚。
梅林：“…………”
这哪儿是养了个宠物，这是供了个祖宗。
不过梅林能看出来白猫很喜欢待在质地很软的环境中了。他想了想，与其阻止它，不如干脆给它一件旧衣服，让它快乐地打滚去吧。
于是梅林回到了卧房。
他打算找一件不怎么穿的毛衣或者旧外套之类的，可梅林一开衣柜，首先看到的，是一件不属于他的衣物。
一件制式接近大衣的黑色长袍，料子很好，厚重又深沉。
应该也是洛克希送过来的物品。
但这的确不是他的，外套的尺寸小了一号，梅林要穿上，估计有点勉强。
“喵嗷。”
就在他猜测衣物来源的时候，白猫一声嗲声嗲气的呼唤让他回头。它走到梅林脚边，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裤腿，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梅林顿时哭笑不得，他不理它，白猫就对筐子里的衣物失去了兴趣；昨天想摸摸它，还没碰到呢就跳出去好远，这会儿又主动过来蹭他。
果然是猫的脾气。
“我送你一件外套，”梅林对白猫说，“你不准再捣乱了。”
白猫乖乖地坐在地上仰头看它，也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
.
所以当洛克希走进梅林公寓的时候，首先看到的就是趴在梅林旧毛衣上面缩成一团睡大觉，还舒服地一直呼噜呼噜的白猫。
她看上去心都要化了。
“我的天，”能够徒手把敌人的脑袋磕进墙里的女特工，一脸无法自拔的捂住嘴巴，“它怎么这么可爱，我也想养一只像菲……这姑娘一样聪明的猫。”
你明明有狗了好吧，不怕自家宠物吃醋吗。
梅林敏锐地抓住了重点：“所以它是个姑娘？”
原来是只小母猫。
“当然，”洛克希坐了下来，“这可是你告诉我的。”
“它叫什么？”
洛克希的眼神闪了闪，没有回答。
有问题。
身为Kings|man的教官，梅林几乎是立刻从洛克希的肢体语言中读出她有所隐瞒的讯息。但显然洛克希并不打算多说，在梅林审视的目光下，她只是挑了挑眉毛，从口袋中拿出一个U盘：“任务报告在这里，另外梅林，还有件事情需要你完成。”
梅林：“什么事？”
洛克希：“塞弗为了让你忘记那个毒|药配方，才清除了你的记忆。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她的新研究需要用到你的配方，而现在研究原件在傲罗手上。”
梅林：“……”
这可就麻烦了。
他一觉醒来，记忆回到了几个月前波比小姐还没死的时候。别说是配方，他连自己怎么丢的双腿都不记得，这都三天了，梅林还觉得一双机械腿感觉很奇怪呢。
幸而他没产生什么幻痛综合征。
“傲罗需要我还原配方？”梅林问道。
“没错。”
“没有留下备份吗，”梅林蹙眉，“这不是我的习惯。”
洛克希摇了摇头：“当时塞弗利用魔药渗透进了咱们内部，哪儿都不安全，所以你删除了所有数据。”
然而就算是梅林，也不敢打包票，再让他重新研究一遍波比小姐的毒|品，他的配方能和忘记的那份一模一样。
不过，自开始工作以来，梅林完成过比这要艰巨很多的任务。
“我尽力而为，”他点了点头，“傲罗那边是谁在负责？”
“菲比·洛夫古德。”
“……”
梅林的表情肉眼可见的微妙起来。
洛克希当然明白他在想什么：“怎么？这可不是有意的，塞弗的资料用鲁尼文写成，菲比的古代魔文学成绩优秀。”
“我对傲罗的工作安排没有意见。”梅林说。
只是……
他犹豫片刻，试图在找一个比较委婉的方式：“关于那个姑娘……呃，洛克希，我想问问你，我醒来那天她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情况？”
洛克希勾起嘴角。
她有意无意地瞥了白猫一眼，它的耳朵动了动，但没有醒。
“我可不是艾格西，”洛克希开口，“那么八卦你的感情生活，具体怎么回事，为什么不问问菲比跟本人？”
说着洛克希看了看手表，拎起外套站了起来：“我还有个约会，工作上的事情你自己看报告吧。”
“约会？”
梅林略微有些惊讶：“什么时候的事情？”
他可不记得洛克希有恋人。
洛克希：“八字还没一撇呢。”
“等等，”梅林站了起来，“你是不是往我公寓了送了一件黑色的外套？”
洛克希眨了眨眼：“啊？哦，可能是整理时出了疏漏，那是菲比的东西。之前你和艾格西分别穿着那件衣服混进了巫师聚集区。”
这下梅林是真的开始后悔自己失忆了。
他还是有点好奇巫师的生活是什么样的，特别是在昨天翻阅了《魔法史》后。如今可是二十一世纪，现在的巫师总不会和中世纪那样原始落后，那么现在的他们会是什么样的？
梅林只记得·洛夫古德一个巫师，那个小姑娘从穿着到言谈，倒是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
“我想你得把外套给她送回去。”梅林说。
“你去不就得了，”很显然洛克希觉得没那个必要，“反正你总要见她。”
所以洛克希肯定是知道点什么。
但她并不想与梅林讲述这件事，年轻的兰斯洛特只是挥了挥手，然后走出客厅。但没过多久洛克希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退回来：“对了，一个建议，这事你可以去问问艾格西，哈利就算了。”
梅林：？？？
“为什么？”他问。
洛克希回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他是菲比·洛夫古德的舅舅，”洛克希好心地提醒道，“那天看在你还是个病号的份上，哈利才没有大动肝火。”
梅林：“……”
这都什么跟什么。
事情还越来越复杂了，梅林有点头疼地揉了揉额角。
他看向依然不知道名字的白猫，卧在旧毛衣上的小家伙睡得特别舒服，没有半点醒来的意思。
于是梅林决定把被它折腾过的衣物重新洗一遍。
不过他走进洗衣房，还没来得及把衣服扔回洗衣机，白猫就跟了过来。
它看上去精神的很，完全不像是一分钟前还呼呼大睡的状态。白猫踏着优雅的步伐停在洗衣房门口，后腿往后一坐，开始舔自己的前爪。
梅林立刻警惕起来。
“不准再往干净衣物里蹭毛了，”他警告道，“作为交易，那件旧衣服就送你。”
白猫沉迷舔毛，看都不看他。
梅林：“我在和你说话，姑娘！”
它勉为其难地动了动耳朵，一副拒绝沟通的模样。
梅林干脆放下衣物，机敏地伸出手。
正在洗白白的猫咪猝不及防，被梅林一只大手穿过腹部，直接抱了起来。
“喵嗷！！！！”
一声凄厉地猫叫，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虐猫呢，梅林不得不抓紧它，以防小家伙摔在地上。他举起白猫，面对面威胁道：“我尊重你，你尊重我，懂了吗？”
白猫的回应则是一巴掌拍到了他的脸上。
梅林：“……………………”
只能说它还算给面子，没有亮爪子。
但一肉垫恶狠狠糊过来也是够受的，梅林迫不得已松开它，白猫轻盈地跳到地板上，连退好几步，连尾巴上的毛都炸起来了。
它倒是不再盯着那筐衣物，白猫二话不说，离开了洗衣房。
等到梅林洗完衣物，它已经不见了。
看着敞开的宠物门，梅林就猜到了白猫去向。不过他不担心，既然打开了宠物门，就证明这只白猫本身就是散养的。
趁着它出门的机会，梅林把再次烘干的衣物全部收了起来。
换上了新床单和枕套，这一天的任务总算是完成了。
但这只是个开始，休假不代表着梅林没有工作。他回到书房，拿出了洛克希送来的U盘，打开了她的任务报告。
而报告中的内容，更是映证了之前梅林对于菲比·洛夫古德的猜测。
她在逮捕塞弗的任务中起到了关键作用。
从分析鲁尼文的作用，到负责联络蓄意中计的自己，洛夫古德小姐所做的不仅仅是代替傲罗联系Kings|man，她是以后勤的姿态，出现在了任务的各个环节中——和梅林所做一样。
也就是说，整个任务他们都是在一起的。
但不管梅林如何回想，脑海中都是一片空白。
仿佛他根本没经历过这些事情似的。梅林纠结了一会儿，最终他做出了一个决定。
那就是调取Kings|man总部的监控录像。
既然她参与了全程，那监控录像里总有她活动的痕迹。尽管总部的监控里不包含除了学员之外的各个房间，可公共区域的录像也够了。
录像里的菲比·洛夫古德几乎只出现在他的办公室和房间之间。
每个有她的镜头里都有梅林自己，娇小的姑娘时常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甚至到了梅林一停步伐她就会撞上来的地步。除此之外倒是没什么，他们谈论的基本上只是任务上的内容，看不出有什么亲密的关系。
直到梅林把监控录像调到她最早出现的时候。
那是他卧室外的走廊，艾格西和洛克希两个人一边谈论着什么一边走过来，现任加拉哈德似乎惹恼了他的同事，洛克希表情很不客气，她敲响了房门。
开门的却是洛夫古德。
监控正对着梅林的房间，因而他能够清晰地看到当时小姑娘的模样——头发乱糟糟的，还打着呵欠，身上的衣服倒是整齐，但录像右下角的时间写的是清早。
梅林：“……”
上帝啊。
他关上录像，抹了一把脸。
这样的画面摆在面前，再加上洛夫古德发到INS的照片，梅林要是再去否认什么，那他可能是个人渣。
想到那天他醒来时，面对菲比·洛夫古德的漠然和困惑，梅林就觉得一种前所未有的愧疚感涌上心头：她等他醒来，而他却什么都不记得。
这都什么狗血剧情。
如此对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太不公平了，虽然梅林到现在也没想通，他怎么会和这类女性/交往，她几乎还是个孩子啊！
梅林的心情相当复杂。
这该怎么办才好？
能以一人之力支撑大半后勤的梅林，也有犯难的一天：直接向她说，我完全不记得你，我们就此分手吧——这简直人渣透顶了；但他真的一丁点记忆都没有，若无其事地继续交往，那倒不是人渣，那是畜生。
况且洛克希还说她是哈利的亲戚——说真的，睡了哈利·哈特的外甥女，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
思来想去，还是先见一面。
毕竟那天的菲比·洛夫古德在一句“我是你女朋友”后，并没有多说什么。她的镇定和平静也是当时梅林认定她在说谎的原因之一。
而她到底是什么想法，梅林一无所知。之后该怎么办，还是待见到她本人后再说吧。
梅林不禁开始庆幸他的工作已经在这之前全部搞定了，不然他还真不确定自己能集中精神处理任务报告。
心事重重地他打开了私人邮箱，闪烁着的新邮件提醒叫他一惊。
她给他回信了。
梅林打开信件的那一刻竟然有点紧张。
然而菲比·洛夫古德的信件里没有什么狗血的内容，她只是发了一张照片过来，画面当中的生物叫梅林吓了一跳。
是个个子很矮耳朵很尖的……生物。衣着得体，戴着单片眼镜，站在柜台前，正在与面前的人类说着什么。这好像是什么公共场合，而从拍摄角度看，照片是偷拍来的。
图片下面配了一行字：这就是妖精。
倒是非常接近于民间传说里的形象。
梅林继续往下看，菲比简略地介绍了一下这种生物，还对《魔法史》中关于妖精叛乱的记载做了更多的解释。
她的行文简洁且清晰，即便是从未接触过巫师世界的梅林，也能在最短的时间内了解一切。不得不说，不论菲比·洛夫古德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至少她的学术水平不错。
在信件最后，她附了一段话：“很高兴你能对巫师的书籍感兴趣，梅林。之前送你的时候我还担心你会觉得无聊。如果接下来你还有问题，随时可以来问我。”
……原来是送给他的。
梅林当然不会那么想，除了市面上流行的言情小说外，他很少会觉得哪本书无聊。
他想了想，回了一封邮件表达感谢。顺便提及了洛克希送到自己公寓的那件外套。
没料到的是，这次菲比·洛夫古德很快就回了信。
“那是我父亲的，过几天会有傲罗前往你们的总部交换情报，到时候交给他就好。”她在邮件里这么说。
梅林犹豫了一会儿。
他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悬停了许久，最终还是把心中所想打了出来。
“或者我可以亲自交给你。”他写道。
网络的另外一段沉默了许久。
梅林相信她肯定及时收到了，只是出于某些考量没有立刻回复。他等了有一会儿，大概七八分钟之后，她给出了回信。
“没问题。就今晚吧，我们还可以一起吃个晚饭，你有喜欢的餐馆吗？”
梅林：“……”
几分钟前还在考虑见面的事情，没想到来的那么快。
反正早晚的事情，早点见面，也能早点想出解决的办法。梅林向来不是逃避拖延的人，他迅速开始思索伦敦的餐厅。
把过于正式和昂贵的排除掉，路边的快餐车和小店也不用考虑。
梅林把约会地点定在了一个环境安静，食物也还算不错的餐馆，他与菲比约定好了两个小时后见面。
白猫一直没有回来。
还是不给它留晚餐了，梅林想。小家伙在晚饭前出门，就证明它除了自己家外，肯定还有其他的觅食地点。散养的猫向来聪明又机敏，而且看它那副不让摸也不搭理人的态度，也不是让人操心的那种宠物。
于是梅林只给它留好了宠物门，换了身衣服，离开了公寓。
而等到他抵达约定地点的时候，菲比·洛夫古德已经到了。
梅林推开餐馆的门，玻璃门上拴着的铃铛放出清脆的碰撞声，因而坐在窗边位置上的女孩儿抬起了头。
她穿了一件米灰色的毛衣，椅子边搭着黑色外套。一头金色的长发绑成了马尾，显得比梅林刚醒来那天更要年轻。灰色的眼眸在捕捉到他时陡然一亮。
菲比站了起来，年轻的姑娘看上去很想直奔过来扑进他的怀里，但是她忍住了。
“梅林！”
她只是攥了攥衣角，无比坦率地开口：“我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