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第七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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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购买够百分之六十可以正常阅读~  阿明, 是个敏感孤独的孩子,他虽然是家中的大哥,却并没有因此享受过什么优待, 恰恰相反, 他见证了父亲的离去,成为母亲心口上的一道伤疤,他嫉妒着其他的孩子, 因为他们更受母亲的宠爱,却又发自内心地爱他们,因为那是他的弟弟妹妹们。

    就是这样一个充满矛盾的少年, 在被遗弃之后, 守护住了自己的弟妹长达半年,期间因为没有钱交房租被房东赶出来, 去找亲戚要钱被羞辱, 去打工打的遍体鳞伤,这一切, 都没有阻止他的脚步, 一直到最后, 他死在了家中。

    文字的记载应该是生硬的, 可顾阳几乎就是很轻易地想象出了那种场景, 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角落里,没有水, 没有电, 担心下一刻就要被房东赶走, 可在面对弟妹的时候,又要换上一张让人安心的笑脸。

    冷冰冰的瓷砖,看不清周围的黑夜,不时传来的饥饿疼痛,只有自己知道的泪水。

    顾阳的喉结滑动了一下,他几乎是有些过猛地捂住了眼睛。

    好像啊……

    真的好像啊……

    一瞬间,像是周围长出了很多双黑色的手,扯着他朝下掉去。

    少年的呼吸声逐渐急促起来,他紧紧捂住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松开。

    这时,背后的门传来了有规律的敲门声。

    顾阳惊醒了一般,一下就站了起来,他喘了一口气,说:“请进。”

    楚今夜推门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杯牛奶。

    他看到顾阳苍白的脸色,眉头不明显地皱了皱,走过去将牛奶放在桌上,摸了摸少年的头问:“怎么了?”

    “没事……”顾阳低下头,端起牛奶喝了一口,热气氤氲了他的眼睛,他轻轻道:“我……在揣摩角色。”

    楚今夜想到宋京的话,立刻道:“不要紧张,按你想要的演,别在意别人想什么。”

    顾阳微微笑了一下,抬头问他:“楚先生,你的童年是什么样子的?”

    这个问题有些猝不及防,楚今夜思考了一下,回应道:“天天学习,没什么特别的。”

    这是实话,像他们这种家庭的孩子,童年就是在不断的学习之中渡过,你不学,别人学,那落后了甘心吗?楚家那么大,领头人没有几分真才实学,怎么管得住?

    这种精英教育,能很好的确保下一代的优秀。

    顾阳还想问什么,又觉得说不出口,比如说,您的父母在哪里?为什么我从来没有见过?这座大的可怕的宅邸里,一直一直只有您一个人吗?您……不会寂寞吗?

    这些话,他到底是不好意思,也不敢问的,他想起来,他第一次见这个男人时,对方冷漠而高高在上,像一座难以接近的孤岛。

    而现在,这座孤岛摸了摸他的发顶,声音因为热气的渲染而带上了温度:

    “——做你想做的事情。”

    “我会一直支持你。”

    `

    第二天,卫余约了他吃饭,在饭桌上,这位极富才华的导演,向他详细讲述了他对这个角色的理解。

    阿明这个孩子,本身就带着一种梦幻的悲剧色彩,他聪明,早熟,却依然有一份独属于孩子的天真,这种天真,导致了他与大人世界的格格不入,却使得这个故事多了几分温情。

    一个孩子,处处碰壁,在小镇里跌跌撞撞地走来走去,几乎没有人愿意帮助他们。他也没有奢望他们的帮助,这不是一个积极向上的电影,却是一个不同寻常的故事。

    “我拍电影,不是为了拍事情完完整整的样子,那是纪录片。”卫余道,感兴趣地看着顾阳:“说说你的理解吧,你对这个角色怎么看?”

    顾阳垂下了眼睛,思考了一会,抬头道:“我……觉得他并没有很难过。”

    这个答案有些出乎卫余的意料,他挑高了眉,饶有兴趣地道:“为什么会这样说?”

    “他在他母亲离开之前……就已经猜到了这个结局。”顾阳慢慢地道:“他知道他的母亲会走,知道他们最后会支持不住,他一开始,就是知道的。”

    卫余思考了一会儿,双手交叉,问道:“那他为什么会坚持下去?”

    为什么呢?

    顾阳停了一会儿,轻声道:“也许是因为,他除了坚持下去,没有别的选择。”

    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非常动人,浮上一层淡淡的水雾,像是在下雨,卫余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点了点头。

    这餐饭结束的时候,张贺来接他们,顺便和卫余敲定一些宣传的事宜。这部片子题材已经是边缘,注定拿不到很高的票房,要是宣传工作再不做好,就等着回家喝西北风吧。

    在宣传中,肯定是要突出导演是卫余,题材来源于数年前那次大案,是对社会的沉痛反思,但在演员的宣传上,就有很多细节可以讨论了。

    顾阳是主角,这点毫无疑问,可是张贺也怕他真演砸了,以防万一,还是低调一点,重点放在年轻,资历浅上。要是演好了,就是卫余慧眼识英雄,伯乐识千里马,少年天才。要是不好,还可以解释是新人触电没经验,好歹演了个主角啊。

    当然,后一种情况要是出现了,也只能避免被骂的更惨了。张贺不能说是不着急不紧张,但他仔细一想,以楚今夜的能力,真有那天,也不过是闭门几天过风头的事儿,也就淡然了,反正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

    卫余走到停车场,对顾阳微微一笑,道:“很期待你的表演,到时候见。”

    离正式开拍的时间,不过两个月不到。

    顾阳垂下眼睛,轻轻地道:“……好。”

    他的手无意识地攥紧,握成了拳。

    张贺笑呵呵地对王鹤松道:“王导好——这是顾阳,我带他来给您看一看。”

    顾阳笑着说:“王导好,我是顾阳。”

    王鹤松也笑眯眯的应了,上下打量了顾阳一番,他和编剧不一样,知道顾阳的来头大,一开始就不答应他来还好,答应了又说不行可真是要得罪人的,所以他一早就做好准备,使劲儿找顾阳身上的优点。如今见了真人,倒也没多失望,反而松了口气——脸小,上镜,眼睛大,眼神清明,普通话也标准,看上去也是个懂事的,这就比预料中的好多了。

    他心一定,就笑呵呵地对顾阳说:“小顾啊,一看就是个好苗子,来,我们去里面试几场戏。”

    此言一出,摄影棚里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顾阳身上,宋编剧心里一个咯噔,顾不得场合,抢先道:“房间里面没打扫,乱得很,不如就在这里试,还有摄影机呢。”

    他一说话,就感到张贺如刀一样的目光戳了过来,进房间试镜和在大庭广众之下试是完全不一样的概念,私下有什么问题也就轻描淡写一笔带过。在人多的场合,被那么多眼睛注视,每一个微小的错误都会被完全的放大,而且顾阳还没有对着摄影机演过戏,很多新人第一次上镜就会很紧张,从而丑态百出。宋编剧这样做,也是打着叫顾阳知难而退的主意。

    王鹤松笑了笑,倒也没有坚持,对顾阳道:“那小顾就在这里试吧,挑一段演就好。大胆一点,没有关系。”

    他都发话了,张贺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再冷冷看了宋编剧一眼,拿了剧本走到顾阳旁边窃窃私语。在顾阳看剧本的时间里,摄影棚已经产生了一些低低的议论声。

    关系户在哪里都是被看轻一等的,不过娱乐圈里这事儿屡见不鲜,人们一看顾阳是被张贺带来的,就知道他后台硬,也不敢说什么太过分的话,就是等着他演戏,想看一看笑话。

    顾阳看了大概十分钟的剧本,对王鹤松道:“王导,我准备好了。”

    时间这么短,王鹤松有点惊讶,不过他还是没说什么,笑道:“那好,开始吧。”

    顾阳点点头,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中央,摄像镜头也在宋编剧的授意下对准了他。

    顾阳已经换上了一身破旧的军服,沾满灰尘,硝烟味浓,军装大了一码,松松垮垮地露出他白皙的手臂。

    这部叫《渭河战》的电影是一部缉毒片,讲的是一队特种兵与一群毒贩在渭河一带斗智斗勇的故事,剧情一波三折,真相扑朔迷离。顾阳所演的角色公孙瑜是特种兵里年纪最小的一位,是他们安排在毒贩身边的情报员,一路不断为特种兵特供情报,最后被毒贩发现,一枪打死在渭河边,是一个有勇有谋的悲剧角色。

    顾阳对着镜头,说了他的第一句台词:“你来了。”

    王鹤松和宋编剧的眉头同时一挑。

    这一挑,是因为他们知道了顾阳选择的是哪一场戏,那是公孙瑜唯一的一场独角戏。

    王鹤松之所以如此大胆地启用顾阳这个新人,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公孙瑜的很多戏份都是多人戏,是有另一名演员出场的,两个人的戏,难度远远小于独角戏,只要一方演技纯熟,另一方就算差一点也能演下去。王鹤松当时就准备好,只要顾阳不是真正的榆木烂泥,他就要和他对戏的演员带上一带,总能圆过去。

    可他没有想到,顾阳一挑就挑中了唯一一场独角戏,这是偶然还是刻意?

    这场戏,是公孙瑜心里的一场复杂挣扎,他知道他的身份已经被毒贩觉察,可能马上就要被灭口,而同伴也与他失去了联系,他站在毒贩关押他的房间里,看着窗外,想象着同伴会突然出现,打破牢笼救他出去。

    剧本里的公孙瑜,也不过十八岁,还是个孩子。

    顾阳睁着眼,直视着镜头,摄像头完美地照出了他脸上的每一丝表情。他的双唇轻张,脸色带着一点淡淡的惘然,双眼望着那根本不存在的窗外,说:“你来啦。”

    在场的人都知道,那个你,是公孙瑜的上级王石,这次缉毒行动的队长,是公孙瑜亦师亦父的存在。

    顾阳摇摇头,他的动作很轻,像是觉得有些好笑一样,他的脸上也确确实实流露出了一点笑意,像是在自嘲,又像是真的觉得好笑。

    “你怎么会来。”他自言自语地说,眼里的火光像是燃起又熄灭:“你怎么会来呢?”

    这时,他的双眼忽然凝固了,一种狂喜出现在他的脸上,他骤然望向窗外,那里传来了动静!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到窗前,低声喊着王石的名字,可很快,他眼中的火苗熄灭了——那是一只猫,好奇地看了他一眼,跑走了。

    顾阳僵立了片刻,慢慢跪到地上,头发遮住了他大半张脸,他的身体在轻轻颤抖,像是风中残存的烛光,下一秒就要灭。

    他一只手捂住了脸,指缝里流泻出一串低沉的,不连贯的笑声,他低低的说:“我早该想到……”

    我早该想到,我会死在这里,一个人。

    他松开了手,露出的眼眶已经红了,一滴眼泪从左眼滚下,滴落在地上。明明在流泪,可他的表情又偏偏是笑着的,像是真的很高兴一样地讲:“我呀,早该想到,没什么好后悔的……”

    顾阳的表演结束了。

    摄影棚里安静的很,顾阳的表演时间不是很长,总共只有两分钟左右,可他让在场的人都感到了一种时间凝滞的压迫与沉重,好像真的就有那么一个孩子,在他们的面前走向毁灭。

    宋编剧已经说不出话了,王鹤松的眼睛亮的惊人,他走到顾阳身边,更加热情地问他:“你学了多久演戏?你是谁教的?我和你说……”

    他这一说话,人们这才恢复了正常,窃窃私语又开始响起,但这一次,又和之前截然不同。

    顾阳的演技固然还很青涩,但他的身上有一种灵气,一种能让观众集中注意力的东西。这种东西,从他的眼睛和说话的语调里流露出来。在遇到顾阳以前,王鹤松从未想过,有演员能把台词说得如此缠绵悱恻,好像每一句话都是一首有故事的诗。

    崔成明吃过苦头,对后生一向很提携,他看顾阳演戏很有灵气,就有意要带他几分,对戏之前专门和顾阳讲戏:“你看公孙瑜这个角色,在一次事故中成了孤儿,被王石收养,王石对他来说就是父亲一样的存在,他们时隔多年后第一次见面,公孙瑜的内心肯定是很复杂的,他在成河那里吃了那么多苦头,见到王石,很激动,又因为环境使然,不敢太激动。你就要把这个矛盾表现出来,可以借助一些声音的颤抖和肢体语言。”

    说着,崔成明给顾阳示范了几个动作,他双眼一闭,那似悲似哭,又带着隐忍的表情就出来了。示范完,他还很惋惜地说:“剧本里没有写公孙瑜是哪里人,不然带一点口音,可能会更入戏一些。”

    顾阳很认真的听他讲,听到这里才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就算知道了我可能也模仿不出来,我……没有学过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