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一线十八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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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嘭~”
一声闷响，吓得所有人都是一声尖叫。家里的女眷们已经围着我爸哭喊起来，我也想跑过去，但双腿已经被吓软，半步都走不动。
这声闷响是抬棺的八人松了手，刚刚被抬起来的棺材，又重新砸在点在棺材下的长椅上发出的。他们八人和我一样，都愣在了当场，一脸震惊的看着道场先生，大气都不敢出。
好一阵之后，这八人才反应过来，纷纷离开棺材，站到我爸那边去了。其中一个领头的，走到道场先生跟前，小声问了一句，是不是张老爷子哈没死，要不要打开棺材看一哈？
道场先生犹豫了一阵，点点头，决定开棺。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从院子外面传来，“莫讲老子没提醒你们，哪个开棺哪个死！”
我转头看过去，发现是大伯回来了，和他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位上了年纪的中老年人。他身材瘦高，比我大伯要高出一个脑袋来。一身农村最朴素的装扮，背上背着一个背篓。至于里面装的是什么，我这个身高根本看不到。这人我没在村子里见过，应该是大伯从邻村请来的。刚刚那一声，就是他说的。
大伯领着这人进来以后，那道场先生竟然急忙跑到那人身前，恭恭敬敬的弯腰鞠了一躬，讲了一句，王师傅来咯，后生给你添麻烦咯。
王师傅看都没看一眼道场先生，嘴里就挤出一个字：滚！
那道场先生也不生气，真的就转身走出了院子。
大伯回来了之后，我总算是找到了主心骨，把事情给大伯说了之后，叫他赶紧找人送我爸去医院。
大伯还没说话，王师傅就冷哼一声讲，送医院？他只要出这个院子，马上掉气，你信不信？
他说话的时候，解下背篓放在地上，我这才看清，里面装的是刨子、锯子、锤子一类的东西，这是农村木匠的家伙事。
我不知道他说的这话可不可信，只好无助的看着大伯。大伯看了我一眼，就对王师傅讲，王老哥，你帮帮忙，一凡哈到读大学，不能没得爹老子。
王师傅又是一声冷哼，讲，那是他活该！死人翻身，活人倒地，这话难道他不晓得？哪个敢喊起棺，哪个就倒地。道场先生都不敢喊滴话，他跑过来喊，他不死，哪个死？
听到这里，我才终于明白，原来死人翻身之后，有活人要倒地。难怪之前道场先生说什么都不肯出殡，他这是害怕自己倒地！可是，死人翻身后，活人为什么就会倒地？
大伯听到这话，一脸焦急的问，那现在啷个办？
王师傅看了一眼我爸，讲，只要不起棺，他人不出院子，就不得死。
大伯又问，那他么子时候能醒？
王师傅张了张口，但没说话。
大伯急忙问，是不是出事咯？
王师傅讲，张老弟，我实话跟你讲，一般滴，棺材放下之后，人就醒咯，但是像你屋老幺这种情况，我哈是第一次看到。
讲完这话，王师傅的身体突然一愣，然后一把推开我大伯，跑到爷爷的棺材旁，绕着棺材走了一圈，边走边摸，不知道在干什么。
等他走完一圈之后，这才对大伯讲，这口老屋你从哪里迎转来滴？
在我们村，棺材都不说棺材，而是说老屋，也不说是买回来，而是迎回来。
大伯讲，不晓得，是爹老子生前自己看好咯迎回来滴。
王师傅点了点头，讲，你爹老子被人骗咯，这口老屋不能用。难怪你屋老幺没醒过来，嘿，他爹老子躺倒这口老屋里，要是醒的过来，那才见鬼！
大伯急忙问，这到底是啷个回事？
王师傅讲，你先莫急措，等我先把你屋老幺喊醒。
说完这话，王师傅就冲着那八仙讲，都围到他屋老幺搞么子，嫌他死得不够快是不？回去给老子围到那口棺材！
八仙一听这话，个个面露难色，都不愿意回到棺材那边去。
王师傅见到他们这样，也不生气，而是冷笑一声，讲，你们都抬过棺，应该晓得你们有一句行话喊过“八仙围棺，魂魄归乡”。你们现在不去围到棺材，魂魄就回不来，他要是死咯，哼哼，棺材里头滴声音你们不是没听到，下一个死滴就是抬棺滴人！
这话一出，那几个抬棺的人立刻跑过去，把爷爷的棺材给围起来。等他们站好之后，王师傅看了一眼，讲，你们站滴都是么子鬼玩意，难道你们不晓得八仙围棺啷个站？
王师傅一边讲，一边走过去指挥他们站位。我数了一下，左边三个，右边四个，棺材头端站一个，独独空出尾端的位置来。之前那领头的问，王师傅，这是么子站法，一边三一边四，这不是不三不四迈？
王师傅懒得解释，直接回了一句，你晓得个卵子！
骂完之后，王师傅走到我爸身旁，从背篓里取出一个墨斗，对我招了招手，讲，小娃娃，会用墨斗不？
我点点头，小时候老家这边有木匠，跟着摆弄过几次。再说了，电视里的僵尸片，不也经常用墨斗么，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见过猪跑？
王师傅见我点头，让我站在我爸的头端，然后把墨斗递给我，讲，你拿到起，我牵线，你数数，数到十八就卡线，不要让我多扯线出来。十八个数，不能多也不能少，不然你爹老子就可能不得醒咯，晓得不？
虽然不知道王师傅要干什么，但是看见他一脸郑重的表情，我很用力的点点头。
随后，王师傅在我脚背上各放了一枚铜钱，并嘱咐我，讲，一会儿不管听到么子声音，都不要开口讲话，只管专心数数。
等我点头后，王师傅站在我面前，左手摆了一个很奇怪的姿势去拿线，很像是兰花指，但是又不完全是兰花指。等他捏住线之后，嘴里轻声念叨着什么，就算我和他面对面站着，也听得不是很清楚，只是大致的听到什么“子孙问阴阳，一线十八牵”的话，具体还有很多，听得不是很清楚。
等他念叨完了之后，大喊一声：数！
我赶紧闭上眼睛，生怕分心数错。
一、二、三……墨斗的线从我手里不断的被撤出去，墨斗的轱辘不断的发出声音，我紧张的手心里面全是汗！
十五、十六、十七、十八！
我赶紧一把握住墨斗的转轴卡线！
睁开眼，我看见王师傅满头大汗的坐在地上喘气，脸色苍白的没有半点血色。而我爸的手腕脚腕，甚至是脖子上，都被墨斗的黑线给缠了好几圈。等一下，为什么是黑色的线？电视里演的那些僵尸片不都是红色的吗？
我原本想问王师傅，但是他之前嘱咐过，不能开口说话，我只好忍住。
王师傅在地上坐了有几分钟，然后站起身来，从背篓里取出一把九十度的角尺，从我爸的脚跟开始测量，一直往后拉了七下，这才把角尺放在地上。又回来取木锉在角尺的内侧狠狠的划了一道线。然后指着这道线对抬棺的八仙讲，把棺材立起来，屁股滴一个角和这道线对齐！
这话一出，不只是八仙，我大伯也急了。在农村这些年来，还从没见过立棺的事。人死讲究入土为安，自然是要躺着的，现在立起来算怎么回事？
大伯提出这个疑问，王师傅却讲，入土为安，那也要你爹老子肯躺倒起才行，他现在趴到老屋里头，哈喊过入土为安迈？！老子给你讲，再不动手，等天一亮，你屋老幺都要入土为安咯！
大伯这一下不敢再多说，急忙从兜里取出红包招呼八仙帮帮忙。那八仙见我大伯都这么说了，也只好照办。
当八仙准备动手的时候，我才明白为什么之前王师傅要八仙那么站了，因为棺材头端的要有人发力，才容易把棺材立起来。
等八仙就绪后，王师傅又走到我面前，对我讲，我喊一二三，那边棺材一立起来，你就收线，千万不要停，要一次性收到底，晓得不？千万记住，一次性收到底！
我已经紧张到不行，但还是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王师傅后退几步，左右看了看我和棺材，然后大声喊了三个数，八仙们嘿的一声，棺材很快就被立起来。
王师傅大喊一声，收线！
我赶紧转动转轴，开始收线。
那黑线明明是缠在我爸的手腕脚腕上的，可是收起来竟然异常的轻松，就好像是放在他身上一样。然而，我还没来得及高兴，黑线“噔”的一声，竟然断了！
刚立起来的棺材，尽管有八仙伸手护着，却也“嘭”的一声，狠狠的砸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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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嘭~”
一声闷响，吓得所有人都是一声尖叫。家里的女眷们已经围着我爸哭喊起来，我也想跑过去，但双腿已经被吓软，半步都走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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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阵之后，这八人才反应过来，纷纷离开棺材，站到我爸那边去了。其中一个领头的，走到道场先生跟前，小声问了一句，是不是张老爷子哈没死，要不要打开棺材看一哈？
道场先生犹豫了一阵，点点头，决定开棺。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从院子外面传来，“莫讲老子没提醒你们，哪个开棺哪个死！”
我转头看过去，发现是大伯回来了，和他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位上了年纪的中老年人。他身材瘦高，比我大伯要高出一个脑袋来。一身农村最朴素的装扮，背上背着一个背篓。至于里面装的是什么，我这个身高根本看不到。这人我没在村子里见过，应该是大伯从邻村请来的。刚刚那一声，就是他说的。
大伯领着这人进来以后，那道场先生竟然急忙跑到那人身前，恭恭敬敬的弯腰鞠了一躬，讲了一句，王师傅来咯，后生给你添麻烦咯。
王师傅看都没看一眼道场先生，嘴里就挤出一个字：滚！
那道场先生也不生气，真的就转身走出了院子。
大伯回来了之后，我总算是找到了主心骨，把事情给大伯说了之后，叫他赶紧找人送我爸去医院。
大伯还没说话，王师傅就冷哼一声讲，送医院？他只要出这个院子，马上掉气，你信不信？
他说话的时候，解下背篓放在地上，我这才看清，里面装的是刨子、锯子、锤子一类的东西，这是农村木匠的家伙事。
我不知道他说的这话可不可信，只好无助的看着大伯。大伯看了我一眼，就对王师傅讲，王老哥，你帮帮忙，一凡哈到读大学，不能没得爹老子。
王师傅又是一声冷哼，讲，那是他活该！死人翻身，活人倒地，这话难道他不晓得？哪个敢喊起棺，哪个就倒地。道场先生都不敢喊滴话，他跑过来喊，他不死，哪个死？
听到这里，我才终于明白，原来死人翻身之后，有活人要倒地。难怪之前道场先生说什么都不肯出殡，他这是害怕自己倒地！可是，死人翻身后，活人为什么就会倒地？
大伯听到这话，一脸焦急的问，那现在啷个办？
王师傅看了一眼我爸，讲，只要不起棺，他人不出院子，就不得死。
大伯又问，那他么子时候能醒？
王师傅张了张口，但没说话。
大伯急忙问，是不是出事咯？
王师傅讲，张老弟，我实话跟你讲，一般滴，棺材放下之后，人就醒咯，但是像你屋老幺这种情况，我哈是第一次看到。
讲完这话，王师傅的身体突然一愣，然后一把推开我大伯，跑到爷爷的棺材旁，绕着棺材走了一圈，边走边摸，不知道在干什么。
等他走完一圈之后，这才对大伯讲，这口老屋你从哪里迎转来滴？
在我们村，棺材都不说棺材，而是说老屋，也不说是买回来，而是迎回来。
大伯讲，不晓得，是爹老子生前自己看好咯迎回来滴。
王师傅点了点头，讲，你爹老子被人骗咯，这口老屋不能用。难怪你屋老幺没醒过来，嘿，他爹老子躺倒这口老屋里，要是醒的过来，那才见鬼！
大伯急忙问，这到底是啷个回事？
王师傅讲，你先莫急措，等我先把你屋老幺喊醒。
说完这话，王师傅就冲着那八仙讲，都围到他屋老幺搞么子，嫌他死得不够快是不？回去给老子围到那口棺材！
八仙一听这话，个个面露难色，都不愿意回到棺材那边去。
王师傅见到他们这样，也不生气，而是冷笑一声，讲，你们都抬过棺，应该晓得你们有一句行话喊过“八仙围棺，魂魄归乡”。你们现在不去围到棺材，魂魄就回不来，他要是死咯，哼哼，棺材里头滴声音你们不是没听到，下一个死滴就是抬棺滴人！
这话一出，那几个抬棺的人立刻跑过去，把爷爷的棺材给围起来。等他们站好之后，王师傅看了一眼，讲，你们站滴都是么子鬼玩意，难道你们不晓得八仙围棺啷个站？
王师傅一边讲，一边走过去指挥他们站位。我数了一下，左边三个，右边四个，棺材头端站一个，独独空出尾端的位置来。之前那领头的问，王师傅，这是么子站法，一边三一边四，这不是不三不四迈？
王师傅懒得解释，直接回了一句，你晓得个卵子！
骂完之后，王师傅走到我爸身旁，从背篓里取出一个墨斗，对我招了招手，讲，小娃娃，会用墨斗不？
我点点头，小时候老家这边有木匠，跟着摆弄过几次。再说了，电视里的僵尸片，不也经常用墨斗么，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见过猪跑？
王师傅见我点头，让我站在我爸的头端，然后把墨斗递给我，讲，你拿到起，我牵线，你数数，数到十八就卡线，不要让我多扯线出来。十八个数，不能多也不能少，不然你爹老子就可能不得醒咯，晓得不？
虽然不知道王师傅要干什么，但是看见他一脸郑重的表情，我很用力的点点头。
随后，王师傅在我脚背上各放了一枚铜钱，并嘱咐我，讲，一会儿不管听到么子声音，都不要开口讲话，只管专心数数。
等我点头后，王师傅站在我面前，左手摆了一个很奇怪的姿势去拿线，很像是兰花指，但是又不完全是兰花指。等他捏住线之后，嘴里轻声念叨着什么，就算我和他面对面站着，也听得不是很清楚，只是大致的听到什么“子孙问阴阳，一线十八牵”的话，具体还有很多，听得不是很清楚。
等他念叨完了之后，大喊一声：数！
我赶紧闭上眼睛，生怕分心数错。
一、二、三……墨斗的线从我手里不断的被撤出去，墨斗的轱辘不断的发出声音，我紧张的手心里面全是汗！
十五、十六、十七、十八！
我赶紧一把握住墨斗的转轴卡线！
睁开眼，我看见王师傅满头大汗的坐在地上喘气，脸色苍白的没有半点血色。而我爸的手腕脚腕，甚至是脖子上，都被墨斗的黑线给缠了好几圈。等一下，为什么是黑色的线？电视里演的那些僵尸片不都是红色的吗？
我原本想问王师傅，但是他之前嘱咐过，不能开口说话，我只好忍住。
王师傅在地上坐了有几分钟，然后站起身来，从背篓里取出一把九十度的角尺，从我爸的脚跟开始测量，一直往后拉了七下，这才把角尺放在地上。又回来取木锉在角尺的内侧狠狠的划了一道线。然后指着这道线对抬棺的八仙讲，把棺材立起来，屁股滴一个角和这道线对齐！
这话一出，不只是八仙，我大伯也急了。在农村这些年来，还从没见过立棺的事。人死讲究入土为安，自然是要躺着的，现在立起来算怎么回事？
大伯提出这个疑问，王师傅却讲，入土为安，那也要你爹老子肯躺倒起才行，他现在趴到老屋里头，哈喊过入土为安迈？！老子给你讲，再不动手，等天一亮，你屋老幺都要入土为安咯！
大伯这一下不敢再多说，急忙从兜里取出红包招呼八仙帮帮忙。那八仙见我大伯都这么说了，也只好照办。
当八仙准备动手的时候，我才明白为什么之前王师傅要八仙那么站了，因为棺材头端的要有人发力，才容易把棺材立起来。
等八仙就绪后，王师傅又走到我面前，对我讲，我喊一二三，那边棺材一立起来，你就收线，千万不要停，要一次性收到底，晓得不？千万记住，一次性收到底！
我已经紧张到不行，但还是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王师傅后退几步，左右看了看我和棺材，然后大声喊了三个数，八仙们嘿的一声，棺材很快就被立起来。
王师傅大喊一声，收线！
我赶紧转动转轴，开始收线。
那黑线明明是缠在我爸的手腕脚腕上的，可是收起来竟然异常的轻松，就好像是放在他身上一样。然而，我还没来得及高兴，黑线“噔”的一声，竟然断了！
刚立起来的棺材，尽管有八仙伸手护着，却也“嘭”的一声，狠狠的砸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