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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木瓜味的大师兄(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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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六章

    “那人想必你也听说过,他便是上一任医谷谷主华回春。”

    苟梁将原主记忆中尘封的往事娓娓道来。

    “华回春当时年过百岁, 有些老糊涂了, 见了我便将认作是他曾经的知交, 上两代九冥楼唐老楼主的妻子。他说我生的与她有七分相似, 这位楼主夫人年轻时也是名动江湖的人物, 叫许多少年郎牵肠挂肚, 这位华谷主就是她的爱慕者之一。此女就是我父亲的曾祖母, 我生的像她倒也不奇怪。”

    “那华回春听说了我的来意, 并不着急,反而因此认定我的身份。”

    原来,华回春并不是第一次被鲍轼“请”去魔教了。

    当年鲍与他师父一战, 虽然用诡计杀了他师父, 但到底双方实力悬殊, 他虽在之前利用旧情迷惑他师父,可在最后的拼杀中也身受重伤。

    他叛出北原之后就躲进了合欢派,因为一身好容貌,很受上一任合欢派掌门楼欢的青睐, 是为面首之一,不多久就哄得对方为他掏心掏肺,视为一生挚爱。

    这次也是楼欢救了他, 后来见他伤了筋脉不能练武而每日自苦,心中不忍, 便将华回春掳来为他疗伤。

    因为医谷在江湖中地位独特, 华回春被困合欢派三年之后被正道人士救回。

    再被鲍轼掳走, 则是在他统一魔教之后。

    当时楼欢命不久矣,华回春也无力回天,鲍轼便让他想办法将楼欢和自己体内的子母蛊引出——这合欢派掌门当真是爱他爱疯了,特意寻来万毒门的子母情人蛊,种在二人身上,若是其中一方死去,另一方也得陪着共赴黄泉。

    鲍轼对楼缓还算有情,但还没有到和她同生共死的地步。

    华回春被他威逼不过,只能绞尽脑汁设法救他,后来用了一年的时间才帮他破了蛊虫的后患。而被他们强行留着最后一口气的楼欢,在子母蛊破除之后,瞬间化作了白骨。

    随后鲍轼也没有过分为难华回春,确定自己的身体确实没大碍后,就将他送回了医谷——即便是杀人不眨眼的鲍轼,也不敢轻易要他的命。谁知道自己以后会不会受伤害命?杀了华回春无异于杀鸡取卵,自断一条生路。

    华回春在这一年的时间里,便是由几个孩子照顾,无意中竟然发现其中一人是某个武林名门的后人。

    他质问鲍轼,后者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什么不对,也没对他隐瞒。

    原来,鲍轼和楼欢练了合欢派的合欢秘术,虽能保持容颜不老但却再不能有子嗣。

    楼欢又十分喜欢小孩子,最初鲍轼掳来一些婴孩只是纯粹给她解闷。可这些孩子一旦超过五六岁,不再懵懂无知,楼欢又对他们厌恶至极,鲍轼便将他们之中一些根骨不好的丢给万毒门做药人物尽其用;若是根骨不错,就留在教内,着人培养起来;若是根骨极佳,他就收为自己的徒弟,亲传武功。

    他原话便是这么和华回春说的:我就是要造出更大的祸害来,否则我一死,江湖岂非寂寞?

    后来每每灭门屠戮,鲍轼常常顺手牵羊。

    而且血脉这种东西很玄妙,那些从武林大家中掳回来的孩子,在练武上天赋就是比一般人高些。鲍轼自觉为祸江湖后继有人,收养这些孩子便成了习惯。

    当年叶归一家满门被灭之后,华回春为着几分旧情还问过叶归的去向,鲍轼满口说那孩子已经同他父母一并死了,随意打发了他。

    却不想,许多年后,还是让华回春认出了原主。

    “你大概永远想象不到,我自小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每天有三个时辰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密室里,这是我,或者说我们最喜欢的时间。因为我们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一个小小的格子,四面封闭,我们出不去,别人也进不来,很安全。”

    “但只要一离开那里,我同那些孩子一样,每日不是你杀他就是我杀你。因为鲍轼永远会少提供一份饭食,如果那天没有人死,就会有一个人吃不到东西。你大概不知道挨饿是什么滋味,每天只有这顿饭——一顿就算全吃了也吃不饱的饭。鲍轼甚至都不必说什么威胁的话或是强迫谁,三五岁的我们都知道该怎么做。”

    “每天都不能懈怠,每一个人都不能相信,否则你就会死。”

    “等到杀满了十个人,鲍轼就会把我们送进更高级的地方。那里的人往往年纪会更大一些,这时候我们若活下来也能吃到更多更好的东西。再往上,他就不用食物做诱饵了,而是用我们的命。他教我们武功,再把我们十个人一组丢进一个小林子里,只许一个人活。如果一个月后有两个人活着,他就会把剩下的人全都杀掉。”

    “只有从那个地狱里走出来,我们才会有名字。”

    “如今魔教只有鲍十一……你当知道鲍轼这些年来掳来的孩子何止千数?最终留下的,却只有他的十一个让江湖人闻风丧胆又恨不得杀之后快的徒弟。”

    “可谁又知道,我们原本也和他们一样,不,甚至有着比他们更好的出身。最终却被养成了杀人的兵器,很可笑,是不是?”

    “我就是这么活过来的,不是因为我比他们更有天赋。而是因为,我比他们更狠。”

    “十五岁,我就成了鲍九。二十岁,我成了魔教右护法,那时我看着华回春在我面前哭得像个孩子似得,我心中一丝触动都没有。”

    “我为什么要气愤,为什么要为了已经记不得的人去和鲍轼拼命,去送死?鲍轼爱杀人又怎么了?打不过他被要了性命,有什么资格抱怨呢?”

    “我不相信命运,更不觉得我像他说的那样是个苦命人。即便我不是鲍九,幸运地以叶归的身份活着,生存的法则都不会有任何改变。这个世界,原本就充满杀戮。”

    “谁活着,不是为了活下去呢?”

    “叶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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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明是悲惨的过往,他却是含笑说着,仿佛在说一件很有意思的故事一样。

    岳谦听得心碎,好几次都想打断他,让他别说了,苟梁却不管他。他仿佛觉得那重新被撕开的血淋淋的伤口才美,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你听我说完,再想要不要心疼我也不迟。”

    苟梁懒懒地枕在他的肩膀上,双腿在水中拨动,像是一尾无忧无虑的戏水的鱼。

    他说:“我听那华回春说了我的身世,我便问他,你既觉得鲍轼该死,为何还要屡次救他?那老头被我问住了,他不敢说,我却知道。”

    “他也怕死,哪怕他已经比别人活的长得多。”

    “比起鲍轼那种真小人,我更不喜欢他这样的伪君子。于是,我便同他说,若是当年你不除那子母蛊,鲍轼早就死了,也不会有后来的唐家的灭门案。如此,你可也是我的杀父仇人?”

    “我又问他,医谷救人规矩重重,这个不救那个不救的,他活了白来岁,救的人可有鲍轼杀的多?你救鲍轼一命,救你自己一命,却因此死了更多的人,如此,便算是无暇品德?那些死去的人,是不是也该找他寻仇?不是他亲手杀的,就可以心安理得了?”

    “没成想,那老头老则老矣,面子却比黄花闺女还薄。我不过才说了他几句,他便闹着撞墙自杀。”

    “死便死吧,还非得在死前呼嚎痛哭得那么大声,让我险些被他那些好儿孙弄死在医谷。”

    “你说,这人可是讨厌得紧?”

    “嗯,很讨厌。”

    岳谦紧紧地抱着他,声音带了些哽咽。

    苟梁却还笑着,“在我看来,他并没有做错。”

    “世人不都该将自己的命看得比别人重吗?人之常情而已。”

    “千千万人死,和我死之间做一个选择,或许真有那等蠢货会自杀以成全别人活下去,可我不会。为别人活而逼一人去死,在我看来就是世间最大的恶,偏还要扯那么多的冠冕堂皇。也不知那死去的人,每年受那些人的祭拜和感谢,会不会恶心得从坟墓里挑出来。”

    “我看鲍轼就比华回春、还有许多自诩大公无私的正道人士坦荡得多。”

    “我杀他也不是因为要报仇,我只是想要这个位置,想要他杀了我父母,杀了你父母,也杀了许多人而抢来的那些绝世秘籍。我要做欺人者,决定别人生死的那个人,而不是被欺被伤的人。”

    苟梁仰头看岳谦,“你看,若非如此,我不是早就死在正道人士手中了?如今,他们恨我却又怕我,想杀我却杀不了我。反而怕自己被我所杀,每日提心吊胆,只敢哆哆嗦嗦地抱住同伴,在我面前虚张声势。呵,你说,是不是好玩得很?”

    岳谦点头嗯了一声,埋首进他的脖子。

    苟梁听他的鼻音很重,顿时一僵,“你、你别是要哭了吧?”

    “没有。”

    岳谦说。

    同一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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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滴眼泪落尽池水中,浓郁的魂力奔涌而来,苟梁大惊,几乎是吓地跳出他胸口,飞身而起!

    “叶归?”

    “别过来!!”苟梁大叫,“你、你再敢哭,我就掐死你!”

    卧槽,差点玩脱了!!

    要是这滴眼泪直接落在他身上,那他们就真的得来世再见了!

    见他还要追过来,苟梁喝住他,拧着眉头说:“哭唧唧的像什么样子?没我的允许你再敢掉眼泪,我、我立刻就弄死你!”

    岳谦看他紧张得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浑身都炸开了,一副魂不附体被吓坏了的模样,顿时哭笑不得起来。

    他也从水中飞身而起,落在他身边抱住他,“我还道叶教主天不怕地不怕,原来,竟是怕——”

    “闭嘴!”

    苟梁余悸未了,恶狠狠地说:“我最讨厌男人哭,你要是再敢随便哭,我就不喜欢你了。”

    岳谦笑脸一僵,见他说的认真,当下不知该哭该笑了。

    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岳谦摸了摸苟梁的头,“不许乱说。”

    苟梁哼了一声,表示他真不是随口胡说,随即纳闷地看着他:“那天知道我是魔教教主,以为我杀了你全家,也没见你哭,现在倒是好意思掉眼泪了。”

    他还以为岳谦的泪点高破天际呢,所以刚才才没有防备,差点把任务进度吃了,吐不出来真的不要太惨!

    岳谦自然是心疼坏了,现在也有点不自在起来,只得顾左右而言他,说:“你不说我都忘了。当日我问你可有……你为何说你不知道?”

    ——当然是为了刺激你了目标大大!

    苟梁理直气壮地说:“若非事后细想,谁会记得这种事?”

    “便没有亲手杀你亲人,我也作恶多端。被我杀的那些人,黄泉路上都挤满了,大概现在都排不上投胎的队呢……你怎么一点都不生气?我可记得当年南剑首徒岳谦,可是信誓旦旦说魔教人都该杀呢。怎么,我如此卑劣之人,你还将我抱得这么紧。若叫你师父师弟们知道,你不怕他们失望透顶?”

    岳谦看他一副打着坏心思的模样,不知怎么有些想笑。

    他也确实笑了,那张冷酷深刻的脸上重新恢复以往温润的笑颜,却又和从前每一次都不同——他从不曾如此轻松地袒露他的温柔,毫无保留,就算是他们在山谷里独居,无拘无束时也不曾。

    “负尽天下人又如何,我唯独不愿负你。”

    岳谦说。

    苟梁怔住,好一会儿,才红着脸嘀咕:“说的好听。”

    岳谦笑出声来,将他抱回榻子上为他擦身穿衣,再为自己换衣服。

    正要将深衣穿上,苟梁起身趴在他的肩膀上,葱白的手指拂过他挂着衣服的手臂,顺着被铁链磨出的还未消散的红痕描绘着,一手抱着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说:“昨天你那般好生性感,我都差点等不到你醒来就要将你办了。谁知你居然还对我冷言冷语,害我同你说了恁多废话。”

    他亲了一口红了脸的岳谦,跃跃欲试地说:“下回,我们还这么玩,好不好?”

    岳谦瞪了他一眼,不接他的话。

    苟梁不依不饶,被他按在床上好生整治了一番,笑都笑软了,还手脚并用地圈紧他,不知死活地说:“你分明也很喜欢,昨天我都以为……要死在你身下了。”

    “别胡说。”

    “嗤,假正经。”

    苟梁咬了他一嘴,岳谦也吻他,两人缠在一起便愿分开。

    大概是终于放下心中所有的包袱,好感度近满值的缘故,岳谦比以往每一次都放得开,摸着他滑嫩的身体爱不释手。长剑要入鞘的时候,苟梁不言语,岳谦见他皱了眉才猛地想起昨夜胡闹了四五个时辰,他那处都伤到了。

    他赶忙停止,苟梁还不罢休。

    他把苟梁抱起来,拍了拍他的屁股,哑声说:“别胡闹,不知道疼么?”

    苟梁双眸迷离,满含春色。

    “疼一点又怎么,岳谦……你不知你让我多快活。”

    他的声音本就带着钩子,说着这样的话,岳谦便是身经百战也面红耳赤,差点没忍住。

    到底苟梁心疼他对主人的隐忍勃然大怒的某处,用手给他解决生死大事。

    岳谦对他情炙难收,不断吻他,怎么都稀罕不够似得,在他脖子和肩膀胸口又添了许多战绩,待双方鸣金收兵,才理智地说:“让人开门,我给你上药。”

    苟梁还不大愿意,看着地上的铁链满是遗憾,嘴上说:“要是离了这里,你跑了,我怎么办?”

    岳谦瞪他一眼,也没表忠心,将各自的衣服穿妥当了,抱着他起身。

    苟梁也没真想关他多久,鸣哨让人开了门,却是一整面墙被挪开,怪不得岳谦方才怎么都找不到出口所在。

    苟梁也不管那跪了一地的魔教教众,一路被岳谦抱回房。

    没成想才回房,就听见一个小奶娃冲着他啊啊大叫,见他不理会便哇哇大哭起来。

    苟教主铁石心肠懒得理会,倒是岳谦先心软了,将那哭得十分可怜的小奶娃抱起来,问苟梁:“这是谁家的孩子,怎么会在你房里?”

    “在我房里,自然是我儿子了。”

    见岳谦浑身僵住,苟梁顿时大笑起来。

    岳谦这才想到,这小奶娃看起来不过几个月大,苟梁就是要造人也没机会。于是恼羞成怒的岳大侠,把挑剔的在他怀里还哭唧唧的小奶娃又放回摇篮里,抓着苟梁摸着他的肚子问:“小坑儿什么时候为我生了个大胖小子,怎么不和为夫说,嗯?”

    苟梁又笑又瞪他,正要说话,一人匆匆推开门,急忙忙把小奶娃抱起来哄。

    正心疼得要数落苟梁,抬头却是惊呼一声:“大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