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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6.葡萄味的帝王攻(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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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三十六章

    今年冬日比往年更冷一些。

    下过几场大雪,早朝点卯的臣属们离了火盆就开始打哆嗦。

    皇帝是个未雨绸缪的人, 见天象有异, 便令户部拨下防寒患的物资发往常年受雪灾灾害的北地几州, 又拟令中书诏命北境各地做好御寒工作, 所作所为都要以檄文告知百姓, 绝不允贪墨。

    ——辰武四年皇帝便展开以高薪养廉的新政, 是以对贪渎治罪极重, 监察力度也比以往更大。

    而年终往往是各部大臣最忙碌的时候。

    户部忙于盘点与来年开支预算, 吏部考核政绩——明年正是四年一度的官员调任时期,他们比往年还要更忙。

    礼部筹备年终祭礼,刑部复核刑案归档, 兵部为今冬和明年的军资用度和户部在朝堂上比划拳脚, 就连在冬季本该闲暇的工部今年也因为皇陵修缮一事, 忙得不可开交。

    他们忙,皇帝陛下只会比他们更忙,最近夜里闹着要修书的时候,三次里有两回都被苟梁否了。

    京中太平, 百姓们为年节而奔忙,一派和顺。

    值此国泰民安的时期,秦王在自己的府邸里意外地掉了湖, 大病一场。

    几位王爷去探病的时候听他在床上胡言乱语,苦苦哀求皇帝饶他一命, 才知道原来之前要造反还被皇帝逮个正着的就是这蠢货!

    看他时日无多的样子, 藩王们都以为是皇帝容不下他, 忍了这么久终于要出手了。

    虽然心里对秦王恨得不行,可私心里难免有些兔死狐悲。

    杨王心虚极了,眼看着秦王要被自己的猜测吓死,只好说了此事是他所为不关皇帝的事。

    原来,两个月前他和秦王轮值在工部督促监管皇陵修缮工程的时候,秦王曾酒后失言,杨王那时便知道皇帝让他们欣赏的那篇墨宝出自谁手。

    杨王恨得牙痒痒,但见皇帝都没声张的意思,也不敢多言,只是当差的时候故意给秦王使绊子。

    秦王说一他偏说二,两人发生了几次口角,惹得工部尚书一个脑袋两个大,最后忍无可忍地和皇帝陛下请了旨意,才算让他们消停了。

    原本杨王只是有些急脾气,过了那阵火气也就罢了。

    但天气渐冷,自小就在藩地长大的秦王很不能适应都城的寒冷,得了两次风寒之后更是万分想念在扬州王府的好日子,一时又想起秦王的罪过来,这才买通人推了他一把……

    谁想到秦王会因为忧思过度而病得这样厉害。

    看着杨王指天发誓他真的没想伤他的命,秦王气个半死。

    但知道不是皇帝要他的命后,心中的恐惧散去,秦王的身体越来越好起来,等到开春的时候就完全病愈了。

    皇帝把这件事当做笑话说给苟梁听,对秦王挨过这一关还颇觉惋惜。

    彼时苟梁正抱着手炉,浑身裹成了球,皇帝抱着他不一会儿就弄了一身汗。

    这个冬天他过得十分受罪。

    原主并没有畏寒的毛病,可不知怎么的,苟梁却比身为钟固的时候还要怕冷,离不了地暖一步。

    郑太医看过之后也说不出所以然来,不敢轻易用药,只能回禀皇帝陛下用食物温补着他的身体,之前吃的那些大补之物却是不能吃了,平日仔细保暖。

    正阳宫内日以继夜地烧着碳火,连太后都被惊动地亲自过问了几回龙体是否安康。

    要知道皇帝自小身体好,往年正阳宫别说开这么大的火,连地龙都是摆设。

    苟梁一边给他擦汗,一边说:“等他们回了藩地,想来要忙上了些时候了吧?”

    杨王在天纵众兄弟里年纪最小,天纵登基他被送往扬州的时候也不过才三岁,外家也不显赫,这些年被天纵有意无意地捧杀了,自不成气候。

    其他几位则不然。

    即使他们当年年纪都小,但耐不住有外家权贵煽动着,哪怕没像梁纲和秦王一样付诸行动,背后也有过几番谋划。

    皇帝趁他们在京的时候,在藩地的动作不少。

    哪怕没有抄了他们的家底,等藩王们回去也自然就明白自己这些年的小动作都尽在皇帝的掌握之中,不论是亡羊补牢地对皇帝表忠心还是出于做贼心虚的惶恐,只要没有蠢到家他们都得拿出自断尾翼的魄力来,将这些年的经营清理干净。

    皇帝热的直冒汗也不肯挪窝,用他的话来说,若苟梁这毛病治不好了,他总要习惯的。

    “不说他们了。”皇帝没有将藩王们放在眼里,从成堆的奏折里拿出一份折子递给苟梁,说:“明日你就要回府过节,朕备了礼单,看看可有缺了什么?”

    看过冗长的礼单之后,苟梁满面无语,“陛下这是想让我父亲过不好这个年了?”

    皇帝不以为然:“朕看过你两个哥夫的礼单,送的东西也不少。朕也是你的新婚夫婿,便是你不肯给朕名分,朕又怎能落了他们的下乘?”

    闻言,苟梁也就随他去了。

    第二天,何太急带着满三车的礼先苟梁一步出宫,把楚将军吓了一跳。

    没等楚将军琢磨出皇帝陛下赐下如此厚赏的原因,他随后就发现,比起皇帝赐给苟梁的赏赐这些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因苟梁要在府中住五天再回宫当值,皇帝生怕他在自己家里冻着。

    此番不仅着人在小院里翻修地龙,便是用碳都是宫中御用最上品的金屑碳,一应用度,上至文房四宝,下至被褥衣物,一饮一啄都是贡品。

    苟梁对给亲家送礼的事没有具体的概念,原以为皇帝是比照着楚蒹楚葭夫君的礼单送的礼,回了家才发现,他送的比那两府加起来还多了一倍不止!那股子“妯娌”之间攀比和炫耀的小心眼暴露无遗,苟梁好气又好笑。

    面对楚将军的追问,他都不知该怎么解释,只能推脱说自己也不知道。

    楚将军诚惶诚恐,倒是楚夫人觉得皇帝做的这些还不能补偿他儿子损失的万分之一,受之无愧。

    楚将军见状忙警告他:“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切莫因为陛下仁慈就怙恩恃宠!何况,莫说四郎现在还活的好好的,便是为君而死,也是我楚家的光荣,绝不能抱怨。”

    这话楚夫人可不爱听。

    他道:“是你楚家的光荣,可不是我儿子的!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陛下为什么把楚阡提拔成三品御林军营长?他享的还不是我儿子拿后半辈子换来的福气!你们父子俩亏不亏心,是不是还巴不得我儿子连命都赔进去,让陛下念楚家更多的情分好让你们平步青云?!”

    “你!”

    楚将军急怒攻心,“你简直不可理喻!”

    他到底不是打夫郎的人,气不过也骂不过干脆甩手就走。楚夫人不依不饶地拦住他,“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不许走!”

    在楚将军和楚夫人争执不休的时候,楚阡正带两个小郎君来找苟梁。

    把还未满周岁的幼子塞进苟梁怀里,楚阡一边脱衣服一边擦汗说:“不得了了,进了你这里可真是跳了火坑。”

    说着赶忙招呼儿子把外衣也脱了,再看苟梁抱着小奶娃浑身僵硬的样子,楚阡大笑出声。拍了拍五岁长子的肩膀,楚阡把儿子往苟梁身边一推,说:“去给你叔父瞧瞧,若是不中意小的,这个大的你也要去。”

    “大哥浑说什么呢。”

    苟梁好笑地看了他一眼,把大郎君牵过矮榻,让他随意吃小几上的东西。

    楚将军看了一眼,嗤嗤称奇:“这是南边上来的贡品吧?恁地新鲜。”

    苟梁让他吃,他还不肯,说他大老粗吃不惯这玩意儿,填不饱肚子也尝不出滋味。

    苟梁便说要送一份给他夫郎,权当自己的孝敬,不许他拒绝。

    楚阡是个疼夫郎的,替他嫂子道了谢。

    兄弟俩正说着话,楚阡的侍从匆匆来报,说是正院闹起来了,楚夫人还收拾东西说要进庙里去,被楚将军拦着,闹得不可开交。

    两人大吃一惊。

    大概是知道惊动了小辈,苟梁和楚阡匆匆赶到时,楚将军和楚夫人已经罢战。

    不过气氛仍然僵持不下,楚将军铁青着脸坐在一旁,楚夫人正趴在榻上哭得不能自己。

    被苟梁问起,他指着楚将军骂道:“这个丧良心的东西,你受了这么大的苦他都不心疼,说什么皇恩浩荡,死活都要生受着。我看他是巴不得你死了算了,这是要杀我们父子的心啊!”

    “我何时说过这样的话了!”

    楚将军拍案而起。

    楚阡忙拦住他,待听明白了楚夫人的话,他震惊地看着苟梁和楚将军,脸色也变了。

    他父亲来信说过继一事时并没有说明事由,只借口苟梁不欲成婚,楚阡怎么也没想到其中居然还有这等隐情。

    好不容易安抚了两位父亲,苟梁对楚阡说:“大哥,阿爹失言你别往心里去。他不懂得朝政,陛下也不是因为这种事情就高看谁的人。他重用你是因为你的真本事,而不是因为旁的,切莫辜负了陛下的看重。”

    楚阡满眼沉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嘴上说他都省得,但心里已经下定决心要去做一做夫郎的思想工作,尽早挑选一个吉日把小郎君过继给苟梁。

    楚夫人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这一番争吵很快就在年节的热闹里销声匿迹,反而是苟梁因此受了寒。

    皇帝在太庙焚香三日,携宗亲祭奠过社稷先祖之后,才得了空。

    见自己精心照顾的宝贝一转眼不见就病了,整个人怎么看怎么憔悴,再得知还是自己送的那几车礼惹出的事,满心不快不知该对谁发作。

    苟梁趴在他背上,笑盈盈地和他说:“昨日我二哥三哥回府来,说起一件趣事。”

    “说是某家两个双儿携夫婿回家拜年,一个戴了银镯子,一个却戴了金镯子。他们爹嫌弃银镯子那个双婿没本事,连饭都没留,说是他只吃不吐还不如喂了狗。我看,要是你把这金镯子也给我戴上,我爹昨天肯定也得好生对二哥三哥炫耀一番,他们必不挨家吃饭了。”

    皇帝听出他是戏谑自己有让家宅不宁之嫌,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地说:“小坑儿莫恼,为夫这辈子肯定都让你戴金镯子,别人戴一个,你戴一双。”

    那骄傲的模样,直让苟梁笑倒在他背上。

    在护国将军府留宿一夜,第二天皇帝就下旨到着苟梁入宫侍读,之后便不让走了。

    正月十五,正值灯节。

    苟梁怕冷,皇帝也不想他出宫去凑个热闹再把自己折腾病了,是以只吩咐童艮生在正阳宫里点灯,图个意境。

    后宫里,刚刚被解除禁足的皇后办了一个热闹的花灯宴。

    往年皇帝再不耐烦,值此佳节也会看在太后的面子上来这里小坐片刻。可今年皇后连派人去请了三次,甚至求到了太后面前,也没能请动皇帝。

    后妃们看皇后的眼神都变了。

    他为什么被禁足皇帝没有说明原因,但现在看来,皇后这是把皇帝得罪狠了。

    没有谁为此幸灾乐祸,反而都恨得咬断了牙根——陛下对后宫的那点情面,也要因为他的愚蠢断送了!

    不管他们咬碎了多少帕子没有打扰到苟梁的兴致。

    此时,皇帝正环着他,握着他的手和他一起画灯面。

    花灯节也是这个时代的情人节,天下有情人一起放灯,场面十分壮观。据闻今年最受欢迎的是一款“缘定三生”的花灯,童艮生也应景地着内务府买回来好些,皇帝却置之不理。

    他说:“三生怎么够?此生此世,来生来世,生生世世,你都得是我的。”

    苟梁笑说:“来生你若认不出我呢?”

    皇帝抬手戳了戳他的酒窝,“不会认不得。哪怕我没遇见你,也不会要别人,一直等着你到我身边来。”

    苟梁眉眼弯弯,没有应答,但笔下的情思也多了几分缠绵。

    皇帝在一旁题了字,问他:“不写点什么吗?”

    苟梁摇了摇头,“不需要,不管你在哪里,我都会找到你。你要乖乖在原地等着我,知道么?”

    皇帝笑起来,说:“这样辛苦的事怎能劳累小坑儿,天涯海角朕都会找到你。”

    苟梁哼了一声。

    两人在皇宫最高处的塔楼上放了灯,远眺着从京城四处升起的灯海,美景如画,暖入人心。

    看着天灯飘进灯海,皇帝没让苟梁久留,一来怕他冷着,二来苟梁今夜尚在情潮期内,皇帝可不愿意浪费好时光。

    而在他们仰望灯海的时候,同样也有一人在静道里仰头看着塔楼上放出的那盏灯悠悠晃晃地飘向远方,直到再看不见。

    “走吧。”

    皇贵君说。

    奴才诧异,皇贵君每年灯节都会来塔楼看灯,不到深夜不会离开,今年怎么……

    皇贵君走了几步,回头看了眼在在夜色中仍然显得清冷的塔楼。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那塔楼上常年不灭的灯火,今夜似乎更明亮了一些。

    *

    正月看灯,二月踏青,三月赏桃。

    天气回暖后,猫了一冬的苟梁彻底撒了欢,在皇宫有些待不住了。

    不是这日在京郊跑马玩得忘了回宫的时辰,就是那日为了酿一壶桃花酿亲自跑去护国寺,逛遍□□只为折下今春开得最艳的那一枝桃花。

    皇帝无法频繁离宫,见他实在被闷得狠了,也随他耍玩,只让夜枭小心护他安全。可看着苟梁乐不思蜀,皇帝出尔反尔地收回成命,说:“待休朝的时候,你想去哪儿朕都陪你。”

    他的哄骗实在没有诚意。

    因为休沐日正当苟梁的情潮期内,便是出行也是来去匆匆,而且那时节皇帝对他管得很严,想尽兴是不可能了。

    好在比起外面的花花世界,苟梁更喜欢陪着皇帝陛下,也没反驳。

    待到四月,地方官员按照吏部核定的政绩、皇帝御笔亲批的调令开始调动起来,其中有一批京官外任,也有一批外官回京。

    许非就是其中一个。

    外任扬州十年,他以卓越的政绩重返京城,谁都知道他将前程似锦。

    只因许非不是旁人,他曾是皇帝的皇子伴读,有从龙之功。也是因此,在士族们被打压的时候,虽然许家本家没给过皇帝多少助力,但仍然享了这些年的荣华富贵,就连原本门第不算太高的许家双儿也被钦定为皇贵君,位同副后。

    许非虽是外任,但十年前却是以钦差的身份去杨广两地代行天子之职,为皇帝除贪官□□度,之后留任扬州。

    扬州吏治恢复清明,他当居首功。

    如今回京,很多人都盯住了他的后院。

    许非七年前就成亲了,但他的正室夫郎是因为救过他的命,所以才能够以商户双儿的身份嫁给许非。

    而这个双儿不仅额头上的花菱颜色淡到几乎看不见,这些年也没有给许非剩下一儿半双,传闻相貌更是生的奇丑无比。所以,在许非的回京调命下来时,京中便有许多人往许家走动,就算许非不休夫郎,能为生儿子的妾室不也是一样的风光?

    终于把许非盼回京了,见他一回来便被皇帝召见,权贵们的热情更高一筹。

    “微臣许非,参见吾皇!”

    坐在下首的苟梁好奇地看着这个在京中传言里带着几分传说色彩的皇帝伴读,就听系统在耳边提示:

    【叮,主人。温馨提示,他和原主一样,是隐双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