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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第八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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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为防盗章, 您的购买比例不足80%,请24小时后清缓存再看  雨村与这小公子是平辈论交,雨村又是黛玉的老师。但偏偏这小公子年纪也不大……

    “这个哥哥是来瞧母亲的吗?”黛玉揪紧了林如海的袖子, 细声细语地问。

    林如海在心底叹了口气, 心道, 就如此唤着也无何不妥。

    “我来见我的弟弟和琳, 他也在你们府中。”和珅先开了口。

    黛玉正仰着头,满面乖巧地听着他说话。和珅触到黛玉的视线,不自觉地又低声道:“还来瞧瞧你……”

    “瞧我?”黛玉懵懂地回头看着林如海。

    林如海顿时跟着紧张了起来。

    女儿体弱,郎中请了无数, 竟都无法。此时又听和珅提起, 心中不免担忧, 难道是什么不可治的病症?

    和珅的目光将她上下打量一遍,因为视线柔和的缘故, 黛玉也未觉不适,所以半点躲藏的意思也没有,就这样任由和珅盯着她瞧了。

    黛玉年纪小,和珅年纪也不大, 这样一番打量也不算出格。

    只是林如海免不了紧张,连带着五官都崩得微微变了形, 哪里还有往日半分严肃?

    “你长高了一些, 头发长了些……”

    黛玉一边听着, 就一边忍不住抬起小手摸了摸自己的头, 又摸了摸发髻, 嘴角弯了起来也不自觉。

    和珅说着说着,扶了一下黛玉的手腕,而后看向了林如海。

    林如海猛地反应过来,这是有些话要私底下说。

    林如海:“玉儿今日可去看母亲了?”

    黛玉:“还未。”

    林如海:“那便现在去吧。”

    黛玉点点头,往外走去。只是等走到了院子口的时候,她突地又回头看了和珅一眼,然后才走得远了。

    和珅早被那一眼瞧得心都快要化了。

    他是当真不知道,原来林妹妹幼年时,是这样的萌化人心。

    也不知道等到长成时,又该有何等慑人的风华。

    “这边请。”林如海抬手,请和珅往另一处院子去。

    贾雨村也跟了其后。

    三人很快在屋内坐定,丫鬟沏了茶端上来,还不由好奇地看了看和珅。

    但和珅的视线却始终微微垂着,像是在深思。

    林如海见他这般模样,心霎地就沉了。

    “小公子,小女的身体……”

    和珅抬起头,低声道:“我写张药方给您。日后每三月换一次药方。”其实若是条件允许的话,应当吃上七日,便要再号脉,再重新给药了。

    林如海对和珅的话极为信任,当即点了头:“劳烦小公子,小公子今日便歇在林宅如何?”

    和珅点点头,道:“令正的药也换一副吧。”

    林如海双眼一亮,这才终于不得不承认,当初在那道观里得的药方,恐怕正是出自眼前小公子的手。

    小公子年纪是不大,但想一想,天下奇人异士何其多,也就不觉得震惊了。

    当日和珅便在林宅住了下来。

    林如海领着他在宅中走了走,又陪着一同用了饭,之后才将和珅安置在了一处院子里。院子里仅住了和珅、和琳并贾雨村三人。

    当和琳听见和珅的脚步声时,整个人化作一颗球,直直撞进了和珅的怀里。

    “兄长!”和琳抬起头,揪着和珅的袖子,双眼亮得发光。黑了些,脸上肉却更紧实了。

    没有流泪。

    跟随贾雨村走这一遭,让和琳彻底脱离了从前黏包似的形象。

    和珅抱了一下他,然后便牵着和琳往里头去了。

    和琳喋喋不休地说起了扬州如何好……

    和珅:“那便留在扬州如何?”

    和琳被吓得不轻,连连摇头:“不好不好。”

    和珅揉了揉他的脑袋,轻笑一声,问:“学问如何了?”

    和琳梗直了脖子,脸色一肃,一板一眼地道:“很好。”但眉眼间却不免带了一丝求夸奖的味道。

    和珅怀疑地看着他。

    “老师也这样说。”

    和珅这才点了头:“那便回京城吧。”

    和琳却有些不舍:“可,可老师还要留在扬州呢……”

    “和琳可想入官学?”

    “想!”和琳用力点头。

    “那便回京吧。”

    这近一年的游历,已经足够让和琳学得些东西了。至少,和珅对现在的和琳已经尤其满意了。

    和珅知道,贾雨村在此处做不了多久的西宾,便会由林如海作保,重新踏入官场。而黛玉也会由贾雨村护送,前往荣国府。和琳自然也不必再与他作个学生。

    贾雨村不过与和琳作个启蒙之用,待日后进了官学,才是重中之重。

    说了要回京的事,和琳便在扬州有些待不住了,整日催着何时才启程。毕竟扬州再好,说到底也不是他的家。

    而林如海等人对此一无所知。

    林如海请了郎中到家中,让几个郎中先暗地里瞧了药方,确认没有妨害,才命人照着药方,抓药、煎药、制成丸子。

    说来也奇怪,那药丸制成后,竟是微微甘甜的,黛玉不知是药,像吞糖丸子一般,笑着吞了下去。

    也不知是否心中有了偏向,过了几日,林如海便觉女儿那张素白的脸透出点红,气色竟是好了许多。

    林宅里也终于见了点松快的气氛。

    到这时,因为黛玉的缘故,林如海再称呼和珅,便也是以平辈论交的姿态了。

    八月。

    和珅带着和琳,欲启程归京。

    离开前,他最后去见了一面林妹妹。

    黛玉刚打贾敏那里出来,身后跟着俩个小丫头,个子矮矮,脸蛋儿团团,都是满面的孩子气。

    和珅扫了一眼,心想,这其中有一个应当就是雪雁了。

    “哥哥要走了吗?”黛玉隐约听下人说起过此事,偏头瞧和珅时,眼底还流露出了些许的不舍。

    黛玉身边无甚玩伴,打和珅、和琳入了林宅,她才觉得日子有趣了许多。见他们要走了,此时心头竟有一丝伤感。

    “嗯。”和珅左右探了一眼。

    林如海并不在,只有两三个小厮在院门外,大点儿的丫鬟还在做手头的事,那两个小丫头却是正抬头,孺慕地看着他。

    于是和珅没忍住,摸了下黛玉的头顶,手指还揉了下她头顶的发髻。

    软软的。

    “要去哪里呢?”黛玉又问。

    “回京。”

    “我以后大些了,能去那里探望你吗?”

    “自然是成的。”和珅忍俊不禁。

    经过这么一段日子的调理,黛玉的脸蛋儿带着粉,和珅瞧着她的模样,实在都想将这么个娇姑娘自己养起来了。

    难怪他看《红楼梦》的时候,净喜欢林妹妹这号人物了。大概是早有所感,林妹妹幼年时必然是极为讨人喜欢的。

    “那,那便等我长大些吧。”黛玉微微垂下眼眸,掩去了眼底的不舍与愁绪。

    和珅哪里舍得看她这般模样。

    书里的癞头和尚一早便说过:若要好时,除非从此以后总不许见哭声。

    可见没了愁绪,让她活得开心,方才是令她身体康健的道理。

    和珅:“可想快些长大?”

    黛玉抬头看他,微微疑惑,眼圈儿都还带着点红。显然是刚才没能压得住情绪。

    “我给你父亲留了些丸子,你每日乖乖吃了。平日里莫要贪凉,更莫要这样……瞧瞧,就是这样,眼角眉尾都垂下来了,这样子是不成的。”

    黛玉到底年纪小,被和珅唬得一愣一愣的。她紧盯着和珅的面容,连难过也忘记了,只愣愣地问:“那如何才成呢?”

    和珅修长的手指点在她的嘴角:“这里该弯起来,每日里多笑一笑才成。”

    黛玉到底是开了蒙,倒也不是什么鬼话都信的,她瘪了瘪嘴,道:“这样便能快些长大了吗?唬人。”

    “不曾骗你,你不若试试。很快,你就能到京都来见我了。”

    旁边的两个小丫头倒是深信不疑,叽叽喳喳地出声道:“公子说的是。”

    “公子不会骗人的吧。”

    “姑娘是当多每日多笑笑的。”

    “姑娘笑起来最好看不过了……”

    黛玉瞪大了眼,微有些羞赧,抿住唇不再说话了。

    和珅抬头望了眼日头。

    时辰不早了。

    “我这便走了,你日后若是有事,便可央求你父亲,写了信送往京城,我一样能收到的。”

    黛玉这才两眼亮了些,点着头:“嗯!”

    这时,院门外脚步声渐响,是林如海同贾雨村来了。

    林如海也对和珅的离去颇为不舍,毕竟他来了后,林宅中气氛才多有祥和之态,他一走,还不知宅中又会恢复成何等暮气沉沉的样子……

    “致斋若有得空时,便来扬州游玩。”林如海低声道。

    和珅点了头。

    贾雨村此时面上也带着苦色:“致斋兄当真要带着和琳走吗?”他心中还以为是和珅恼了他又给旁的人作了西宾。

    贾雨村之前为官时,正是不懂得瞧上官眼色,这才被毫不留情地撸去了身上职务。此后对于旁人的情绪、态度便敏感了许多。

    “嗯,和琳该是要入官学的。”

    贾雨村恍然,这才明白过来,跟前的小少年,乃是满清官宦之后。他的父亲也曾是一方的副都统,地位不低。

    是该入官学的。

    贾雨村目光闪了闪,心底还多有些欣羡。只怕以后,这兄弟二人是要直上青云的。

    尽管再有不舍,几句话后,林如海也还是将和珅二人送到了门外。

    黛玉不能跟到大门外去,只能站在小院儿门口,依依不舍地瞧着他们的背影,越行越远。

    约莫半炷香后,林如海才归来。

    黛玉抬头看着父亲,忍不住细声问:“父亲,我也能去京城吗?”

    “去作什么?”

    “去瞧那个哥哥。”

    林如海笑了:“什么哥哥。他虽然只比你长了几岁,但却是救了你与你母亲的恩人。该是叫叔叔……”

    说完,林如海自己又觉得有些怪异,抿了抿唇,也不再提这个话了。

    只是以后,黛玉在心底还是暗自唤着“哥哥”。

    那样年轻,不是哥哥,是什么呢?

    回到京城后。

    和珅恰巧收到了宣通道长的来信,竟说是,也往京城来了。

    和珅觉得好笑,难道那处道观还容不下他了?

    不过随即,和珅又觉得是个机会来了。

    京城贵人更多,虽然不比在福建好经营,但若花上几年功夫,见效也是甚大的。

    赚福建达官贵人的钱算不得什么,若能赚京里头的钱,那才算本事。

    等和珅准备回信的时候,宣通道长已然抵达了京城。

    原来那信是迟了一月有余才到了和珅的手中。

    宣通道长进了和珅的宅子,第一件事便是将满满一箱的银钱放在了和珅的身前。

    宣通道长呼出一口气,道:“一路上,我最怕遇上劫道的……带它们前来,着实不易。”

    和珅脑中灵光一闪,却是想起了另一件事。

    在大清建个银行如何?

    专门售卖食物点心,每逢雨天,还会售卖一些酒茶。

    着实引了些自认情趣高雅的文人才子、达官贵人前来。

    荣国府里,便常在这两处买东西。

    幸而荣国府不仅财大气粗,更手握权势,这才总能买到合心意的东西。

    只是荣国府里头主子多,分来分去,倒也没多的了。

    如今宝玉手中便捧了一盒子墨斋的点心,同贾母道:“林妹妹那处,我送去便是。何必再让翡翠多走一趟。”

    “你倒是整日惦记着你妹妹。”贾母慈爱的目光在宝玉身上打了个转儿,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懒惫地挥一挥手道:“去吧去吧。”

    宝玉面上一喜,当即便捧着那盒子点心往碧纱橱去了。

    此时虽正值春日,但却还有寒意未消散。

    他已经许久不曾见过那位林妹妹了。

    如此想着,宝玉面上便不自觉带上了一丝笑意。

    “林妹妹。”还未进碧纱橱,宝玉就已经先喊出了声。

    怪异的是,丫鬟婆子并没有守在外头。

    宝玉摸不着头脑地继续往前走去,里头的笑闹声越发的清晰了。

    宝玉忙跨门而入,这才看清,迎春几人都在里头坐着了,丫鬟婆子们原在一旁伺候着。

    他们听见了脚步声,不由都转头过来看了一眼,口中笑道:“宝玉来了,快来……”

    “来来来。尝尝这个。”

    几个姊妹是同他打闹惯了的,探春捻了个什么食物,往他嘴里一塞,笑吟吟地问:“味道可好?”

    入口酥脆,香气浓郁却并不腻。

    这不是……这不是他方才在老祖宗那里吃过的蝴蝶酥吗?

    他手里捧着的,也正是此物呢。

    “怎么竟是呆住了?”探春掩唇一笑,问。

    宝玉扫了一眼屋子里的景象。

    黛玉斜斜倚在小榻上。

    迎春、探春、宝钗围坐在两旁,惜春正扶着一面镜子,手里捏了个簪子,像是在试头饰。

    而她们跟前的小桌子上,摆满了吃食。

    什么糖炒栗子,府里头常做的点心,还有瓜子,茶水……还有两三盒像是从外头买来的吃食。

    “这是……?”宝玉指了指桌上的食物,很快恢复了心神,笑道:“怎么都在林妹妹这里?也不叫上我。”

    “林姑父送了些吃食给姐姐,说是些稀罕玩意儿,姐姐便将我们都请来了。”探春道。

    “林姑父人在姑苏……”宝玉一愣,心中忍不住嘀咕,这是如何送来的?而且那位姑父,并不大像是会做这样事的人。

    “快快坐下吧,杵在那里像什么样子?”几个姊妹里头,倒也只有探春敢这样教训宝玉了。

    宝玉点点头,坐下了,视线却止不住地往黛玉身上瞥。

    进了春日,黛玉也脱下了皮袄鹤氅,换上了一身杨妃色的襦裙,色彩妍丽,将她过分白皙的面孔衬得绯红了些。

    透着十足的灵气。

    黛玉被瞧得有些不快,微微沉下脸,问:“表兄来做什么?”

    “我、我是来给妹妹送东西的。老祖宗原是让翡翠来的,是我想着妹妹,便亲自来了。”宝玉笑得热切。本想是从黛玉这里讨个好。

    黛玉却更觉得有些不快。

    宝玉的口吻、行径,都总叫她觉得轻浮了些。她对宝玉多有避让,原想着宝玉应当也能有所察觉,可谁知道这人还是一头热地硬要往跟前凑。

    “送什么来?”迎春在一旁问。

    宝玉担心她们误会,便忙道:“是打墨斋里头买的点心,老祖宗吃了,便遣人给你们都送去了些。”

    迎春不说话了。

    其他人也没再开口,一时间气氛多有些奇怪。

    宝玉忙打开了手里的盒子,往黛玉跟前递了递:“妹妹可要尝一尝?这东西买得不容易。说是墨斋如今卖出去的吃食,都是以数计的,多的都买不着的。”

    这样的姿态,若是换了别的姑娘,早该觉得感动了。

    越是不容易买到的东西,却越是惦记着自己,往自己跟前送。那可不招人心软吗?

    但黛玉却始终神色淡淡,指着桌上的吃食道:“巧了,这些也正是墨斋里头买的,说是还有两样没拿出来卖的。一个叫什么花盏龙眼,一个叫什么杏仁佛手。”

    “怎么可能?”宝玉失声道。

    雪雁笑了笑,在一旁插嘴道:“宝二爷是不知道呢,那墨斋乃是和侍郎家里头的产业,那招牌还是皇上亲笔题的字呢。”

    宝玉讷讷道:“不是说八旗子弟不许经商的么?”

    “如今变了呀。”雪雁笑吟吟地道。

    “可,可那个和侍郎,同林姑父……”

    “乃是至交好友呢,所以这墨斋、荣宝轩有了什么新鲜玩意儿,都送我们姑娘这儿来了。”雪雁还是笑吟吟的。

    “荣宝轩?”宝玉又是一愣。

    “是呀,荣宝轩也是和侍郎家中的产业呀。”

    宝玉讪讪地闭了嘴,突地觉得手里头的盒子有些烫手了,更不敢去瞧黛玉的面色了。

    原以为是什么稀罕东西,忙不迭地捧过来,却见人家这里多的是呢。

    宝玉心下有些沮丧。

    目光晃来晃去,又落到了惜春的手上:“那是什么?府里头做的新首饰?真好看。”

    惜春摆摆手,忙放上了桌:“是林姐姐的,不是我的。”

    宝玉闷声道:“荣宝轩的?”

    “正是呢。”探春几人都不知晓宝玉的心思,还笑着应了声:“这荣宝轩当真不同……做出来的首饰,实在精巧。谁见了都喜欢得不行。”

    宝玉更觉得坐不住了,只满脑子想着,和侍郎,和侍郎……

    那人年轻得很,又生得光风霁月,还这样有手段,早早踏入官场,混得风生水起,连赚钱也不落人后……

    从前宝玉尚且不觉得自己整日憨顽算什么,如今细细一想,却觉得心里头如同窝了团火,烧得五脏六腑都不是滋味儿了。

    没个对比还好。

    现如今,人家像是天上挂着云彩,他倒像是地里头的泥巴了。

    林妹妹那样灵巧的人儿,又哪里还有他凑上去亲近的份儿?

    宝玉连与姊妹们笑闹的兴致都没了,于是也并未在碧纱橱多留,匆忙地回去了。

    等回了院子里头,才想起来,那盒子还抱在怀里呢。

    他松了手,恹恹地坐在了院子里的凳子上。

    这会儿正巧贾政来了,见宝玉一副不知想什么的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今日可有读书?”语调中已经是压抑着怒火了。

    宝玉不仅没答,反倒还问:“父亲,如今朝中那个和侍郎,怎么做起生意来了?”

    贾政冷声道:“他身负大才,如今皇上交给了他一桩大事去办。开恩让他开个铺子,算得了什么?”

    身负大才。

    受皇上赏识。

    宝玉又瞧瞧自己。

    见了父亲都还觉得害怕呢。

    宝玉彻底焉了。

    贾政见不得他这番模样,抬手便要揍他。

    宝玉哀叫一声,忙站了起来,痛苦地满心想着,今日实在是个糟糕透顶的日子啊……

    父母。

    兄长。

    那都是她从前不曾接触过的东西。

    尽管早在姑苏时,便已经收到了不少物件。

    净是些帕子、扇子、衣裳……都不是什么贵重物件儿,但每每总叫雪雁落下泪来。

    雪雁曾经数次想过,她的母亲、兄长该是什么样的人……但真当人到了眼前,雪雁又微微慌忙了起来,唯恐这就是一场梦。

    “雪雁姑娘。”门口几个婆子忙站了起来,同雪雁笑了笑。

    雪雁跨过了那道门,避开了小厮,这才见到了立在外头的人。

    她觉得脑子都晕乎了起来,张张嘴,竟是不知晓该说什么。

    “可是雪雁?”那人已经转过了身来,当先开口,缓解了雪雁的陌生与紧张。

    “……嗯。”

    那人笑了:“从前与你寄过信的,信里父亲应当同你提起过我……”

    雪雁细声道:“……兄长。”

    那人笑得更亲切了,仔细问过了雪雁,过得如何,银钱可足够……事无巨细,问得周到极了。

    待到雪雁满心感动,他方才低低地问道:“你伺候的是林姑娘?”

    “是……”

    “你家老爷特地来了信与我家主子,主子便吩咐我今日来见你时,也问一问你家姑娘如何了。”

    雪雁一怔:“兄长的主子?”

    “我家主子早年去过御史府上,你家姑娘应当晓得是谁。”

    雪雁愣了愣:“敢问名讳……”

    那人却是摇了摇头,并不说出名讳,反倒是与雪雁低声嘱咐起了旁的事。明明只三言两语,但却提点得处处周到,毫无疏漏。

    雪雁越听越觉惊讶。

    她张了张嘴:“姑娘那里……”

    那人一手按住了她的肩:“凡事都放心底,莫要事事都表在面上。”

    雪雁只得闭了嘴,重重点了下头。

    那人才又低声道:“老太太给的丫鬟,自是不能怠慢的。但你要能拿得住事。她若是个肯为林姑娘好的,自然好。但若是个不好的。你就得拿准你的位置,时刻记着,你才是林姑娘从家里带来的丫头,你方才是林姑娘最亲近的人。若你软弱好欺,那旁人也会觉得林姑娘是个好欺负的。”

    从前哪里有人同雪雁直白明了地提点过这些,她睁大了眼,愣愣地点着头。

    虽然她也不大明白,这里便是林姑娘的外祖家,又如何会有欺侮林姑娘的事发生呢?

    “你从前与林姑娘如何亲近,日后便也应当如此。要分得了轻重。切不可为林姑娘面上抹了黑。”说到这里,那人顿了顿,叹气道:“我家主子极为看重你家姑娘。日后若是姑娘遇了麻烦,你不知该如何应对,递个消息出来就是。”

    雪雁却一下子紧张了起来:“如何、如何能递?”

    内宅往外宅递消息,被抓住那可是大罪过!

    那人笑了:“此事你便不必忧虑了,我家主子已经办得妥当。务必不会让你吃了罪去。”

    那人又怜爱地看着雪雁:“我是你的兄长,又怎会害你?”

    雪雁咬了咬唇,问:“兄长的主子相当厉害么?”

    那人笑着,与有荣焉地道:“今科状元。”

    雪雁自然晓得这是何等厉害的,当即瞪圆了眼。

    见雪雁这副模样,他心底一软,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去吧。这是母亲让我带给你的。”

    雪雁惊喜地接了过去,发现里头放着的还是些女孩儿爱用的东西。都是些瞧着不起眼的,但却都包含着浓浓的关怀在里头。

    “去吧。”

    雪雁点着头,这才离去了。

    看着她的身影渐渐远了,那人才心想道,若是他的妹妹还活着,怕是也该如此的……

    待转过身,他的神色立时就变了。

    该去向公子复命了。

    贾政将和珅引到了他的院子里。

    待落座以后,没说上两句话,便有丫鬟进门来报:“宝玉来了。”

    贾政的面色立刻便沉了下来:“他来作什么?”

    “来向父亲告罪的。”少年人有气无力的声音响在了门内。

    话音落下间,那年轻公子便已经跨足走了进来,身旁还有个身形瘦小的仆从扶着。

    和珅摩挲了两下茶杯的杯壁,看向了这位鼎鼎大名的贾宝玉。

    倒是正与书中形容无二。

    嵌宝冠,金抹额,大红箭袖,排穗褂。

    面如傅粉,转盼多情。

    只是这副好相貌上,添着几分苍白之色,再加上神色恹恹,瞧着像是病久了似的。

    这人却并不似他表现得那样虚弱得很,因为他在站定后,目光便霎地落在了和珅的身上,甚至眼底还亮了亮。

    “站直了说话。”贾政厉声道。

    其实换了往日,见了宝玉这副模样,贾政便也不会如此严厉了。偏偏此时和珅还在一旁,贾政见了宝玉的羸弱姿态,反倒更觉得心头火起。

    宝玉被贾政吼得一激灵,勉强站住了。

    “父亲,我知错了。”他耷拉着脑袋,目光却是在偷偷瞥和珅,哪里有半点像是知错的样子。

    只怕是他来道歉,也是王夫人哄着来的。

    贾政面色稍霁,问:“大夫如何说?几日可好?”

    “要躺上三五日呢。”

    正说着,就又听见外头有人来报,说是薛蟠来拜见他。

    贾政有些头痛。

    怎么净是捡着这时候来了?

    只怕是让和珅瞧了笑话去。

    “可是那个皇商薛家的子弟?”和珅主动问。

    他倒是想要见一见这个薛蟠。

    贾政点了头,无奈之下,只得挥手让人进来了。

    而此时,另一边,雪雁也刚回了碧纱橱。

    黛玉瞧她踏进门来,嘴角还噙着笑意,不由出声打趣了一句:“如今可高兴了?”

    雪雁用力点着头:“高兴,高兴了。”说到这里,雪雁顿了顿:“说来也是巧,兄长父亲服侍着的那家主子,像是与老爷有些交情的。”

    黛玉:“是哪位世叔?”

    “不晓得呀。应当年纪不小吧……四五十吧。”雪雁全然没往和珅身上去想,她只想着,既是中了状元,年纪怕是不小的!

    雨村与这小公子是平辈论交,雨村又是黛玉的老师。但偏偏这小公子年纪也不大……

    “这个哥哥是来瞧母亲的吗?”黛玉揪紧了林如海的袖子,细声细语地问。

    林如海在心底叹了口气,心道,就如此唤着也无何不妥。

    “我来见我的弟弟和琳,他也在你们府中。”和珅先开了口。

    黛玉正仰着头,满面乖巧地听着他说话。和珅触到黛玉的视线,不自觉地又低声道:“还来瞧瞧你……”

    “瞧我?”黛玉懵懂地回头看着林如海。

    林如海顿时跟着紧张了起来。

    女儿体弱,郎中请了无数,竟都无法。此时又听和珅提起,心中不免担忧,难道是什么不可治的病症?

    和珅的目光将她上下打量一遍,因为视线柔和的缘故,黛玉也未觉不适,所以半点躲藏的意思也没有,就这样任由和珅盯着她瞧了。

    黛玉年纪小,和珅年纪也不大,这样一番打量也不算出格。

    只是林如海免不了紧张,连带着五官都崩得微微变了形,哪里还有往日半分严肃?

    “你长高了一些,头发长了些……”

    黛玉一边听着,就一边忍不住抬起小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又摸了摸发髻,嘴角弯了起来也不自觉。

    和珅说着说着,扶了一下黛玉的手腕,而后看向了林如海。

    林如海猛地反应过来,这是有些话要私底下说。

    林如海:“玉儿今日可去看母亲了?”

    黛玉:“还未。”

    林如海:“那便现在去吧。”

    黛玉点点头,往外走去。只是等走到了院子口的时候,她突地又回头看了和珅一眼,然后才走得远了。

    和珅早被那一眼瞧得心都快要化了。

    他是当真不知道,原来林妹妹幼年时,是这样的萌化人心。

    也不知道等到长成时,又该有何等慑人的风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