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路客小说 > 明朝败家子 > 第三百三十三章:焕然一新

第三百三十三章:焕然一新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投票推荐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医妃惊世汉末之乱新帝谋婚:重生第一女将梦幻两晋3岁小萌宝:神医娘亲,又跑啦!

一秒记住【思路客小说 www.siluke8.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弘治皇帝心里没来由的,有些焦虑。

    他有些后悔当初听了方继藩的话,要让太子来独当一面了。

    在这种患得患失的情绪之下,他捱到了半宿,次日清早起来,方才想起今日乃是休沐。

    他依旧去了暖阁,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奏疏,却是心不在焉。

    萧敬似乎看出了陛下的心思,便道:“要不陛下召太子和方继藩来问问?”

    弘治皇帝想了想,似乎又想起了一个多月前的承诺。

    沉默了很久,叹了口气道:“罢了,朕说过放手让他们去好好办事的,任他们胡闹吧,天塌下来,也是朕撑着,反正朕已习惯了。”

    …………

    同样焦虑的,还有沈文。

    沈文坐立不安,一宿未睡,想到自己的宝贝儿子,连死活都不知,他便心里难受得厉害,一个劲的长吁短叹的。

    一大清早,心绪不宁的沈文就命人抬着轿子前去西山了。

    沈家上下,在夫人张氏的带领下,早已到了中门倚门相盼。

    沈文还好一些,他得端着,坐在厅里,喝着茶,吃到了一半,突见家里的侍从急匆匆的进来道:“少爷回来了,回来了……”

    “少爷……”

    “儿啊……”

    外头乱哄哄的。

    沈文的心,一下子放下了。

    还好,起码人还活着,活着就好。

    于是沈文兴冲冲的到了中门,便见轿子在中门外停下,一干人涌上去,有人掀开轿帘子,可……

    帘子里竟是空的!

    “……”

    “少爷呢?”有人喝问轿夫。

    轿夫苦着脸,踟蹰道:“少爷说……坐不惯轿子,他自己走一走,就在后头,老爷,夫人,这可怪不得小人,小人努力劝过,可少爷就是不肯……”

    “……”沈文如遭雷击,身子踉跄了一下,他后退了一步,脸色苍白如纸……

    难道,疯……疯了……

    自己儿子是什么人,做爹的最是清楚,就算是在府上,从前院到后园,这个儿子都懒得走动的,恨不得叫人抬轿子送去。

    他在秦淮那里,就号称无骨公子,一方面,是表现他的孱弱,秦淮那儿,越是富贵的公子哥,越是晒不得太阳,迈不动脚,爱穿妇人才穿的华服,上头多花鸟,要施粉黛,便连说话,若是中气十足一些,都会被人取笑,这等风气,颇有几分南朝时,商女不知亡国恨、隔岸犹唱后庭花的意味。

    沈文自然对此是极反感的,可是这一家子人都宠溺着沈傲,慢慢的,沈文也不得不接受了。

    可是现在……自己的这个儿子,若不是疯了,怎么连轿子都不坐,从西山那么远的路步行回来?

    这不是疯了,还是什么?

    沈文觉得自己的心,绞痛起来。

    他捂着心口,感到快要喘不过气了。

    就在这时,在那街角处,只见一个人正背着一个包裹,徐徐而来。

    他脚步很稳,脸上的肌肤黑了许多,依旧还是很瘦。

    可这瘦与离家时不同,那时候是纤瘦,而如今,在这初冬,北风呼号,吹着他的麻布儒衫飘起,可他的身体,却如标枪一样的挺直,面上的柔媚,早已不见踪影,竟多了几分菱角,眼睛也有神了许多。

    沈傲不愿坐轿子,是嫌轿子太晃,还是脚踏实地舒服一些。

    一路步行而来,虽有十几里地,身后还背着包袱,包袱里有换洗的衣服,还有带回来的一些礼物,没错,他带礼物回来了。

    这十几斤重的包袱,再加上十几里的步行,沈傲却是不觉得累,连换气的声音都没有。

    一个月的艰辛劳作,他学会了如何种植土豆,能将大半的农书背个滚瓜烂熟,还学会了做饭,当然,主要是知道如何削皮以及掌握炖土豆的火候。

    他已经开始熟悉和习惯使用火折子,知道如何引火,学会了骑马,不过还未够熟练。他还射过箭,不过箭术一般;除此之外,他还自学了半桶子水的医术,还有就是这一身的体力了,有了一副还不错的身体。

    他走到了门前,见到了自己的父亲和母亲。

    眼泪,就已遏制不住,在眼眶里团团打转。

    连张三八,尚且知道孝顺啊,尤其是看着张母一身是病痛,半夜因疼痛,低声呻吟。沈傲在夜里,就躲在被里哭。

    打小开始,他便受父母的宠溺,一直都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从前读书,每日都是孝啊孝的,可是事实上,他和方家那个该死的败家子差不多,道理都懂,就是完全没有礼数,平时惹是生非倒也罢了,动辄就气得沈文和张氏半死。

    在西山,他终于知道,或许有一日,自己的父母亲也会如那张三八的母亲一样,无论贫贱富贵,他们终究都会垂垂老矣,都会病魔缠身,都会躺在榻上,再也没有气力跳起来,指着自己鼻子骂不肖子。

    沈傲在西山里,学的更多的,是珍惜。

    其实此时,沈文和张氏还未认出沈傲。

    只看到一个奇怪的男子,背着包袱到了面前,他们依旧还在等待着一个敷着粉黛,油头粉面,肤色带着病态般白皙的儿子。

    可这个男子到了他们面前,哭了。

    他哽咽着,放下了包袱,拜下道:“沈傲见过父亲,拜见母亲,儿子游学在外,令父亲、母亲担忧,罪该万死!”

    “……”

    是沈傲的声音,个头也差不多。

    唯一不同的就是……

    沈文吓了一跳。

    真的是儿子。

    可问题的关键在于……他……他……他跪下了。

    从前的沈傲,会做这样的事,会说这样的话吗?

    这不像自己的儿子啊。

    可一旁的张氏,听出了儿子的声音,浑身已经颤抖,由丫头搀着,才勉强撑住,口里大呼一声:“儿啊,我的儿……”

    沈傲站了起来,掸了掸身上的麻布儒衫,头上没有戴纶巾,却只是将头发蜷起,结成寻常的发髻,他上前,一把搀扶住了张氏。

    张氏仔细打量着他,终于在眉宇和五官之间寻觅到了儿子的影子,于是乎,泪水涟涟地道:“怎么黑了这么多,瘦成了这个样子,这哪里是去读书,这是作践我儿啊。”

    沈傲只抿着唇,露出了微笑,不以为意的样子。

    沈文心里已是翻江倒海,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沈傲,拼命的忍住心里的惊讶,背着手,故作镇定地道:“有什么话,回屋里再说,来人,给少爷背包袱。”

    接着便有下人上前要接过沈傲的包袱,沈傲却是摇头道:“孩儿自己背着就可以了。”

    沈文脑子发懵了。

    见鬼了吗……

    一定是见鬼了。

    这是幻觉,是幻觉。

    他脚下轻浮,像踩在棉花一般,像做梦,故作镇定的回到了中堂。

    沈文和张氏坐下,沈傲却没有急着坐,而是将包袱打开,先是滚出七八个洗干净的土豆。

    沈傲道:“父亲、母亲,这土豆,是孩儿自己种的,现在土豆还未推广,这东西还算稀罕,也不知父亲和母亲有没有尝过,因而带来了一些。还有……”

    接着,又从包袱里取了一根木簪子,这木簪子看着普通,却打磨得很光滑。

    沈傲朝张氏身边的丫头道:“这是给小蝶的,小蝶,从前我总捉弄你,欺负你是个丫头,对你百般欺辱,我……我……在西山,事后回想,心里便锥心的疼,我真不该如此,我听张三八说,男人是不该欺负女子的,他说的很对,我也不知该如何才能消解你的恨意,这簪子,是我闲暇时学着隔壁的刘铁金打制的,他是个好木匠,我学着做,足足花费了我半月的功夫,你不妨试一试。”

    他上前,将木簪子奉上,目光里,带着真诚。

    那小蝶却是吓得大气不敢出,平时少爷可没少动怒打她的,她下意识的想要后退,可迎上了沈傲的目光,竟有些呆滞,鬼使神差的接过了簪子!

    只见这簪子,摸着很是滑润,虽只是不抵钱的木头所制,却能看出花了许多心思。

    小蝶将簪子收了,可是她眼底,依旧还带着如梦中一般的惶恐。

    生怕梦醒了,世界又回到了原来的样子。

    沈傲接着又笑了,他似乎已经习惯了平和的微笑,再没有从前的张狂,或者矫揉造作。

    他道:“本来想多带些一点礼物回来的,可细细一想,父亲和母亲在家,什么都不缺,就算是带回来也没什么用。”

    “……”沈文自始至终,都没有吭声。

    他一直盯着儿子,心里则一直在琢磨,自己的儿子,到底怎么了。

    可见儿子这般样子,却给了沈文一个别样的感觉。

    虽然没有华贵的衣衫,虽然没有佩戴金玉,虽然头上没有顶着纶巾。

    可是……沈傲现在的模样,才该是一个读书人应该有的样子,温文尔雅,不卑不亢,彬彬有礼,知所进退。

    可问题在于,这样的儿子,还算自己的儿子吗?

    “父亲……”

    沈文此时却见儿子居然朝自己作揖。

    这是很标准的读书人礼节,没有敷衍,郑重其事,他叫着父亲的时候,那嗓音的背后,似乎也带着真挚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