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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 一章 小射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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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人一袭黑衣,斑斓月华下,背脊笔直,见得谢灵沁走来,当即上前,拱手有礼,“灵沁小姐你来了。”

    “你还是叫我言射公子听着顺耳些。”谢灵沁语气里带了几分笑意,见冥澜垂下了眼睫,心知此人不是个会开玩笑的主,摆手,“来吧,从今儿晚开始,教我轻功。”

    “灵沁小姐,学武很苦,而且,我之前见你身手不错,又极其灵敏。”

    谢灵沁摆手,“没有轻功,没有安全感。”

    冥澜闻言微怔。

    谢灵沁当然不会说,尤其在看到太子和余轻逸那出神入化的轻功后,她是真的……

    这轻功,必须得学。

    逃命的本事,必须要有。

    “来吧,你说,怎么做。”

    “那……”冥澜似乎有些不忍心,两道剑眉蹙得紧紧的。

    说来也奇怪,以前在阎王殿里,看得那般多的女子为了上位,挤破头脑的拼命往死里练功,也没什么特别,可是眼下看着谢灵沁,这么娇弱的一名女子,要习武,倒是心生几分怜惜。

    “别婆婆妈妈的,我比你想象中坚强。”谢灵沁蹙眉,很霸气。

    “那,先绕着这山头跑上十圈吧。”冥澜颇为无奈。

    谢灵沁唇角抽了抽,看着冥滋,眸光渐深,“冥澜,你确定不是恩将仇报?”

    冥澜当即摆手,“没有没有,灵沁小姐,我必须要借此看看你的底力如何,才能根据你的基础做出正确的训练方法。”

    冥澜话落抚了抚额,为什么站在灵沁小姐对面,都如此的压力山大。

    “行吧,你和我一起跑。”谢灵沁看了看远处的山,轻声道。

    冥澜有些不解,“我……”

    “别惊讶,一个人跑太孤单,两人跑还能唠唠磕。”谢灵沁话一落,便跑了出去。

    冥澜也只能硬着头皮追上去。

    十圈下来。

    冥澜表示很吃惊,谢灵沁脸不红气不喘,对着他还能笑谈风生,从容有加。

    “灵沁小姐,你虽然不会轻功,可是这身体真的很扎实。”冥澜说,面露诧异,“灵沁小姐你只是没有内力,若是有了内力,那轻功很快就会领悟,只可惜我内力也不强,之前学的多是些如何快速取人命的法子,不能传导于你。”

    “不一定要用内力,只要勤于练习,掌握习得之法,也是可能的。”谢灵沁清丽的小脸在月光下分外从容沉静,“有内力是好事,可是若不是自小习得,突然得来,于身体也毫无益处,我若是现在开始修习内功,估计再过十年,都没什么用,所以,我只能勤于练习了。”

    冥澜不可反驳,的确,灵沁小姐说得极是。

    一应问题,她都分析得很到位。

    思忖良久,冥澜方道,“那小姐今晚就至此,待我回去拟定一套修习的要领,毕竟你是女子,很多法子不能一概而论。”

    谢灵沁点点头,表示同意。

    二人这才走出了那片小树林。

    “灵沁小姐,你那日,为何对阎王殿的信息这么执着?”想了许久,冥澜神色一定,还是开口询问。

    谢灵沁闻言,苦笑一声,倒是也没有回避。

    “我中了毒,我怀疑且肯定下毒的人与阎王阁有关。”谢灵沁说,看着暗澜一震的神色,摆手,“无事,三个月内寻到解药,我倒也安平无事。”

    冥澜看着谢灵沁,明明一名纤弱女子,却偏坚毅果敢,瘦细的肩膀乍眼年去,镶嵌在远山青黛中,好像撑起了一片天际。

    茕茕孑立,姿态清美。

    “灵沁小姐,你是将军府的小姐,将军府的将军夫人我曾经也是听说过的,你……”

    “事实就是,你现在看到就是我,将军府大小姐谢灵沁。”

    谢灵沁眉目平静,看向冥澜,转移话题,“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打算?”冥澜眉目拧结。

    “你曾经好歹也是阎王殿里一名小统领,难不成真要在我那铺里给我当护卫?”

    冥澜垂眸,眼底出现一丝迷茫,“这个……我也不知道,这些年,和兄弟们风里来血里去,原本就不知哪一天死在哪个人堆里,可是……”冥澜叹口气,“世事无常,若是小姐能收留我们,我们就是护卫你一生,又何妨。”

    谢灵沁眼睫一颤,面色几分动容,侧眸看着冥冰澜。

    老实说,这个冥澜,铁血硬郎,气宇轩昂,身上明明标刻着杀手的特质,骨子里却又好像透着点出身富贵殷实之家才有的底蕴。

    护她一生?

    “我的一生,何其长,何其短,人生漫漫长路,不要太早下定论。”谢灵沁轻笑。

    “小姐不相信我们的忠心。”

    谢灵沁摇摇头,“不,不是不信你们,而是,不信我自己。”

    她虽是将军府嫡女,可是,这是穿越来既定的身份,并不是她的选择。

    她的人生以后是怎么样,没到那一步,她自己也不知道。

    “灵沁小姐……”

    “冥澜,你以前在没有进入阎王殿时,身世何处?”谢灵沁收回思绪,问。

    冥澜摇头,“记忆太久,忘了。”

    “忘了,忘了也好,时候不早了,你早些回去吧,三日后店铺开张,毕竟颇多麻烦,还要辛苦你和你的兄弟。”

    “为灵沁小姐分忧,是我等的荣幸,灵沁小姐,要不要我送你回将军府。”

    谢灵沁摆手,“放心,我并不是弱女子。”

    这话……

    确实。

    冥澜退一步,拱手,“那……等下……”冥澜伸手入怀,取出一个荷包,“差些忘了,小姐,这是白灵小姐让我交给……交给言射公子的。”

    谢灵沁一愣,接过荷包笑笑,“白灵这小丫头,手艺倒是巧,怎么说呢,这也是她的心意,我回头和她说说吧。”

    若是白玉知道她那个可爱的妹妹送他荷包,估计要气得跳脚,说不定,甩手不干都有可能的。

    嗯,这事,得好好处理。

    “那,我行告退。”冥澜黑眸微垂,下一瞬,身影消失在原地。

    四下,一片安静,除了风声,草鸣,好像整个天地都静下了。

    谢灵沁叹口气,眉头皱得紧紧的向前走去。

    脚步踩在细软的草丛上,抬手,抚了抚小腹。

    该死!

    这药发作得,总是没有任何规律可言。

    今日本来想找董老看看,可是,这个老头的心绪太不正了,她不能拿自己的生命去冒险。

    所幸,没多久痛感消失,谢灵沁抚了把额头上浸出的汗,飞快的出了树林。

    而暗处,一道身影,驻足片刻,无声无息的跟了上去。

    此时,戌时至半,正是都城里夜晚最热闹的时候。

    叫卖声,吆喝声,酒声喧语,茶肆笑声,车轿川流。

    声声不绝于耳,一幅繁盛富丽之景。

    “世子,世子,你等下小的啊……”

    “等你做什么,等你把本世子叫回去,继续看画像。”

    “不是啊……今天不是看画像,看人了……”

    “人更不要看。”

    “世子,你行行好啊,小的也是没法子啊……你若是不去,那小的这条命,今夜就要交待在这里了。”

    “哼。”

    人来人往中,两道声音闯入耳中。

    谢灵沁动作一顿,方才那个隔着几人而过的不是余轻逸是谁。

    行色匆匆,一脸愤意不爽,不太像他往日的作派啊。

    谢灵沁眉眼一勾,身子一转,转瞬间跟了上去。

    “世子啊,你就给小的一条活路吧……你若是不去,王妃真的会把小的给剁了剁了喂狗的呀,你看小的这般多年,对你是鞍前马后,多少烂摊子事儿给你顶着呢,你五岁时,砸了王爷的心爱花瓶,是小的帮你挨了板子吧,你六岁时……”

    “停停亭,吵得耳朵烦死了,走吧,就看一眼啊。”

    “是是是,世子,这边。”

    谢灵沁隐于暗处,看到一脸庆幸的护卫引着余轻逸向一旁一座精致雅静的茶室而去。

    北荣虽不说民风开放,倒也没有说什么女子一定不能出门抛头露面,只不过,几千年一国一国的制度而来,女者根深缔固的要比男子柔软而难成大事矣。

    所以,像这种高门贵府,夜里相约于富雅的茶室两家公子小姐见面,也是常有之事。

    不过,这厢聂阵儿之事还没整明白呢,这会儿余轻逸又要来相亲……

    到底什么鬼怪。

    谢灵沁突然来了兴致,悄然跟上,幸好她是男装打扮,顺势进了那茶室,看着余轻逸上了二楼进了一间房,在暗处观察半天,眸光一翻,欲进旁边那一间偷听。

    这间房半天都没有小二进来奉茶,也不闻声响,必定是没人的……

    谢灵沁是这样想的,不过,事实,啪啪啪打脸。

    屋里有人。

    灯光明亮,淡香雅沁,窗纱景美。

    一男一女相对而坐。

    女的背对着谢灵沁,蒙着面纱,身形倩丽,男的……美得得天独厚,鬼斧神工,赛天遮月——

    这是什么狗屎运。

    竟然是太子!

    一切打量不过也就一瞬间,心神震刹时,谢灵沁迅速低下了头,在太子和那女子正要转头看过来时,立马垂下头,反应极快,“对不起对不起,小的眼晕头花,冲撞了贵主。”

    话飞快的说完,门飞快的拉上。

    谢灵沁对着门呼口气。

    方才那般快,那女子根本还没有转过身来,肯定是没看到她的,可是太子有没有看到她……

    很悬。

    不是说,太子生性孤僻,甚少近人,自来能与之独处的人少之,更惶论是女子。

    当然,这话,除了传闻,还是从紫河口得知的。

    紫河自不会虚言,那这女子是何人?

    光看背影就知道不是一般的人物,一个背影就彰显自信,温婉的大家风范,担得上倾国倾城之景。

    还是先离开要紧。

    “啪。”而谢灵沁这里倚着门正要转身,一旁的房门突然被大力拉开。

    一道风席卷而出。

    “轻逸,这可是丞相家的女儿,乖巧识礼,你给我再好好看看。”

    一阵风没品过来,又一阵风卷出来,是一位打扮得体面貌柔和的中年妇人,虽然穿着素简,可是真正的雍容并非要刻意造作。

    此时面带微笑,却咬牙切齿的拉着眼前的男子。

    拉着余轻逸。

    分明,就是在警告。

    “母亲,我心性喜闹,可不能耽误了这般美好的女子。”

    余轻逸看着在面带微笑的委婉推脱,实际紧紧的要拽开中年妇人的手,小声着,“母亲,你再拉着我,我就把这房子给掀了。”

    “你敢。”

    “试试。”

    “你再推我,我就立马倒在这里,你信不信。”

    余轻逸咬牙,“信。”

    “所以,进去。”

    “不进。”

    母子两人在这里较量着,屋里一中年妇人与一名含羞带怯的面貌姣好的少女在张望着。

    而余轻逸的护卫在一旁纠结着。

    至于谢灵沁,她这个时候,悄悄的从三人身侧走过,会不会被发现。

    只要余轻逸不回头……

    “咦,你——”

    人生总是如此的戏剧,戏剧的得让人好想MMP。

    余轻逸正极其意外的看着她。

    谢灵沁没有立马回应,她觉得,这个时候,首先,她是男装,其次,余轻逸不一定会想和她在这种场面上打招呼。

    毕竟,那日在武状元比试场上,庆王妃并不在,里面的丞相府小姐也不在,所以,不会识得她。

    所以,要不假装下余轻逸某个高大上的江湖朋友呢?

    这事儿,挺急,要不要在线等。

    因为,万一一会儿旁的太子也正巧出来,那就真的事情有些大条。

    “小射射……”谢灵沁正思绪飞转着,却见余轻逸那意外神色一变,眉目张扬着惊喜,说话间,手竟还一把拉住了谢灵沁的胳膊,语气,也极其的……亲近,亲热,暧昧。

    这……

    要闹什么。

    “母亲,儿子实话和你说了吧,儿子喜欢的,一直是这位小射射兄弟。”

    余轻逸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同时,还扳正了谢灵沁的肩膀正对面对着庆王妃,满心期切的语气,“母亲,我心已定,还请成全。”

    庆王妃温和的五官在发怔,在扭曲,在……

    生着怒火……

    一瞬间怒得谢灵沁都感觉到了深深的摧残之意。

    “余!轻!逸!”

    “母亲,这事儿,我也没有选择。”余轻逸好痛苦的作痴情状。

    而屋内的丞相夫人面色跟被雷霹了似的,再顾及庆王妃的身份,这下也崩不住了,拉着自家女儿的手,一步步向外挪,“那个,王妃,我……我要不,你先处理家事,改日再聊。”

    庆王妃看向丞相夫人时又复笑意,“秦夫人,别急,这事儿……”

    “王妃放心,我和我女儿什么都没有听到,什么都没看到。”

    丞相夫人说完话就捂着自己和自家女儿的嘴,立马弯腰,退后,快步离开。

    那模样,就像身后有几百人在追似的。

    余轻逸唇瓣一勾,一摊手,“好了,母亲,人都走了,儿子也走了。”

    “余轻逸,你给我站住。”

    庆王妃一把揪起余轻逸的耳朵,指着谢灵沁,“说,他是谁,你们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勾搭?

    “儿子说了嘛,儿子喜欢男子,这是我的小射射,可温柔了,嗯,比母亲你温柔多了。”

    谢灵沁快要晕倒,余轻逸,你没有看见庆王妃的怒火快要将方圆十里给烧了吗,能不能积点口德,她还不想死。

    传言不是说这个庆王妃相夫教子,娴顺温谦。

    果然,传言神马的,都不太可靠。

    不过,此时不宜久留。

    “王妃,世子,此事与小民无关,告辞。”

    “好啊,我们一起。”余轻逸嬉笑着就上去拽谢灵沁胳膊,“一起一起。”

    “谁要和你一起。”谢灵沁努力要扯回自己的胳膊。

    “吱呀。”

    而这时,身后的房门开了。

    听风在前,太子在后。

    余轻逸一见着太子,简直就像是看到了救星,“呀,闷葫芦,你也在这里啊,来,你快和我母亲说说,我是不是对这个小射射兄弟心有所属了。”

    “小射射?”宇文曜目光微怔,不看余轻逸,而是落在谢灵沁身上,“小射射?”

    谢灵沁抬手,真想捂脸。

    需要如此再重复吗。

    “王妃,是这样,我……”

    “小射射,你放心,我此生只有你一人,断不会叫别人再入我眼,所以,无须解释。”

    余轻逸一马当先,打断谢灵沁的话,那叫一个深情不悔。

    如果不是前有庆王妃,旁有太子在,谢灵沁真想把余轻逸暴揍。

    “母亲,我和我的小射射先走了哈,你别逼我,你再逼我,我就只能把小射射带回王府了。”

    说着话儿,根本不容谢灵沁任何回应,余轻逸拉着谢灵沁就奔出茶室。

    “太……太子……”庆王妃气恼的看着余轻逸的背影,青着脸,又不可置信的看向太子。

    宇文曜眼神暗沉,以拳抵唇,“嗯,世子这般深情,王妃,可以放心了。”

    庆王妃卒!

    不过,太子又看着谢灵沁离开的方向……

    ……

    一直被余轻逸拽着袖子跑出茶室老远,谢灵沁手顺势一转,将余轻逸甩开。

    “余轻逸,你脑子被驴踢啦,竟然说你有同阳之好,还把我拉下水,我不要面子的。”

    余轻逸双手抱胸,“我说,谢灵沁你急个什么鬼,你是男装啊,谁识得你是将军府大小姐,再说了,我之前对你那般好,在太子面前给你说好话,还带你去看秋试,这是多少人可望不可求的。”

    余轻逸搞不懂谢灵沁气什么,她又没什么损失,所以,眉目一扬,还哼了声。

    谢灵沁快要郁悒死,双手插腰。

    行吧,反正她是男装。

    反正,坏名声的不是她是余轻逸。

    可是……

    “方才,我好像看到太子和一名女子坐在那隔壁屋子里。”谢灵沁道,颇有几分试探,不过,明显,余轻逸比她还要震惊,“你真的,你亲眼看到的,不可能啊,除了你,太子没近距离接触过谁呢……”余轻逸一拍头,“你怎么不早说,走走走,我们去看看。”

    “看毛线,我累了,再见。”

    谢灵沁抬头看天,下次出门一定要琢磨下黄历。

    “诶,我说,你别就这样走了啊,小射射。”

    谢灵沁回头,星眸冷然,“余轻逸,再敢叫一个字,我保管打得你连你妈都不认识。”

    “谢灵沁,我再重申一次,我可是庆王府世子,潇洒倜傥,眉目生花,多少女子求之不得呢,多少人对我追着捧着呢。”

    谢灵沁冷眼一瞥,“逸世子,不好意思,我不是多少人,再见——”

    话声未落,谢灵沁倏然转身,几乎和余轻逸同时一个闪身,进了一旁的月光照不到的偏巷子里。

    前面,一辆马车徐徐而来。

    带着京兆尹府的标志。

    二人松口气,以为是大部队呢。

    “娘,逸世子真的在茶室吗?”

    “下面的人来报说,路过亲眼瞧着的,你放心,今日个失了王公子不算什么,这世子可是比一个武状元好太多,母亲约了庆王妃几次都没约上,这下,你若是能与世子来一个偶遇,那以后的日子,保不准有福的。”

    “娘,你真好……”

    马车里的话儿轻轻飘出来。

    若明若暗的光线中,谢灵沁与余轻逸对视一眼。

    谢灵沁面无表情,余轻逸倒是一昂着下巴,一脸自傲。

    一幅“看吧,本世子就说了,多少人对本世子趋之若鹜”的样子。

    “行了,多少人爱慕的逸世子,物以稀为贵可懂?算了,走了。”谢灵沁话落,作势要走。

    “不过,娘,方才下面的人禀报说,好像也看到太子出现在那茶室,你说,若是女儿能……”

    “哎呀,娘的好燕如,你可别这般想,太子虽然倾世风华,俊若神祉,可是性子冷淡,这般多年不曾与哪家小姐亲近,这往深里想就是不近女色的,而且,这太子之位……不要想,不要想。”

    马车内,母女的声音又再度飘来,落至谢灵沁和余轻逸的耳畔。

    “得,逸世子,太子还没你吃香,你赢了。”谢灵沁唇角抽了抽,这下是真不打算停留了。

    “不过,娘,这一切都要怪那大小姐,若是她不出现,什么事都没了,如今,害得你与将军府二姨娘都尴尬了,还长了一张狐妹子脸,让人气愤。”

    “长得好又如何,还不是个不受宠的货儿,将军一点都不看重,清清冷冷的不见温柔,迟早会打发嫁出去,你和谢二小姐,可一定要打好关系,不管二姨娘如何,王公子如何,她啊,保不齐就是日后的贤王妃的。”

    “是的,娘,我晓得了。”

    这背后嚼舌根的人真是太讨厌可恨。

    谢灵沁面色沉冷,倏然的,眼底有光芒轻微一闪,突然偏头看余轻逸,“你觉得贤王这个人怎么样?”

    “宇文贤?”余轻逸张扬的一撩鬓发,“本世子吧,最不喜欢背后说人坏话。”

    “哦,那便没什么好说的。”

    谢灵沁转身要走。

    “诶,别走,当然了,对于自来阴险,狭窄,烂心烂肚肠的人呢,本世子是不好说什么的,你说,对吧。”

    谢灵沁睡余轻逸一眼,唇角一勾,呵呵了。

    “那你对这正为你而去的霍小姐可心存怜惜?”

    “本世子发誓,不认识。”

    “好。”谢灵沁两手一击,手掌一翻,一块令牌出现在手里。

    余轻逸瞧着,当即愣神,“这不是……”然后一把拽着谢灵沁的袖子,无限崇拜,“厉害啊,小丫头,这你都能偷到。”

    “我负责轻薄霍家小姐,你负责放令牌,可好?”

    “靠大姑奶奶的,谢灵沁你心思怎么这般坏,我们做人要愧对天地良心,当然……不要声张。”

    “嘁。”谢灵沁轻嗤一声,当下掠了出去。

    “啊!”

    下一刻,正急奔向于那处茶室的马车里响起一声惊叫声。

    “谁,谁谁?”紧接着又传来京兆尹夫人颤抖的叫喊声。

    “有人,有人摸我脸,有人……”

    看着霍燕如那吓得抱紧自己的样子,谢灵沁快速一溜。

    暗处,看到马车远去,余轻逸和谢灵沁对视一眼。

    “令牌放霍小姐脚边了。”余轻逸说,然后看着谢灵沁一个劲的呵呵笑。

    “笑什么笑,本来这块令牌我有大用处的,这下子……”

    谢灵沁抿抿辰,算了,能给宇文贤添堵,她求之不得。

    谢灵玉不是和霍燕如交好吗,这下子,同抢一个男人,不造还能不能好得起来。

    “好了,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回家洗洗睡吧。”谢灵沁一摆手,眉间真是有几分疲惫。

    不过,对面,余轻逸却突然一步走过来,扯着她的袖子,讪着眉色抬手,指着谢灵沁的身后。

    几乎是下意识的心头一跳。

    谢灵沁缓缓转身。

    月色如水,人如玉。

    眉间清冷,一株沙桦。

    气质雍容,王者气度,又冷又魅。

    此时,精致的唇微微勾起,一抹看透众生的嘲讽。

    “太子。”

    谢灵沁很镇定。

    她又没做错什么。

    “你们俩,挺好。”宇文曜的目光落在余轻逸扯着的灵沁衣袖的手上,神色淡寞。

    余轻逸当下手一松,几步上前,“闷葫芦,闷葫芦,给我个面子,不要为难这丫头了,她方才可是帮了我大忙的。”

    “小射射?”太子上前一步,垂眸。

    余轻逸闻言,顿时一摆手,“那个,我知道你心疼我的名声,不过,这下,我摆脱了,母上大人知道我喜欢男人,定然不会再逼迫我了。”

    “我心疼你?”宇文曜眸光几不可微一闪。

    余轻逸一贯张扬的眉目敛了敛,“我知道,你口里虽不说,其实最关心我了,小丫头,你说是吧。”余轻逸说着,又去扯谢灵沁的衣袖。

    关她什么事。

    谢灵沁本来下意识想甩手,不过,触到太子那生冷瘆的眼神……

    生生的愣在那里。

    难道太子这般多年不亲近女子,是对这个逸世子……

    也不对啊。

    “庆王妃估计气得不轻,你当该去看看。”宇文曜却已对着余轻逸浅声开口。

    一听这话,余轻逸手一松,眸色惊了惊,立马对着谢灵沁摆手,“小丫头,我先撤。”

    人走,风过。

    谢灵沁怔怔的站在那里,面对着太子那耐人寻味的眼神,好久,拱了拱手,“那,太子,我也……啊!”

    话声未落,谢灵沁只觉脚下一轻,竟已经被太子提了起来,快速行掠在屋檐高楼之上。

    冷风拍打在脸上,谢灵沁,好懵逼,再心绪不透的容颜也不禁变了色。

    难不成,太子想灭口。

    “太子,你男女通吃这事儿我不……”

    “闭嘴。”

    “太子,你这样心性不定,鬼神难测,会找不到女朋友的。”谢灵沁又不是好欺负的人,愤声反抗。

    太子闻言,淡刀子甩她一眼,“这么下就急眼了,方才我看余轻逸拽着你时,你倒是挺镇定。”

    方才……

    他就拉下她衣袖而已,又没有要害她,和眼下这个可以相提并论吗。

    谢灵沁冷瞪着太子,偏头。

    “啊。”

    一声痛呼。

    本来飞得发了好的,太子又一松手。

    又是这样,毫不怜香惜玉。

    谢灵沁跌落在地,若不是反应快,以手相撑一把,眼下估计真要崴到脚。

    侧眸,太子云淡风清,从容不迫的站在那里,夜风,拂过他勾羁着金丝云纹的衣袍,燿燿生辉。

    魅艳华彩,美得天地失色。

    “本宫并没有男女通吃,收起你那些龌蹉的心思。”太子轻抬眼睑,声音很冷。

    不过,风更冷些,还有些凉沁入骨,谢灵沁这才看了看那陡峭得不见底的悬崖边。

    “我教你轻功,跳下去。”太子又道。

    等下,这信息量有些大。

    太子说,他要教她轻功,然后,让她跳下去。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地方,正是之前那次,她来采药,被太子第一次捉弄的地方,那次,这里还有熊呢呢。

    “你,让我跳下去?”谢灵沁沉着面色,不确定的问。

    “你不跳,我如何知道你的本事,以寻出正确教你轻功的法子。”宇文曜一撩袍子,席地而座,却不染纤尘。

    谢灵沁唇角抽了抽,关键这话,听着,怎么那般的耳熟……

    “太子,我不傻。”谢灵沁几步上前,“这一跳下去,我命都没了,还能有什么本事。”

    “你不跳下去,我看不精准。”

    “太子。”谢灵沁当即抱拳,拱礼,“我呢,也并没有主动要求你教我轻功,所以说……”

    “谢灵沁,是要我把你丢下去,还是自己跳。”

    “太子,你这样威胁我一个弱女子,你好意思吗,你不觉得无耻吗,你那么张好看的脸还要吗?”

    “弱女子。”太子起身走过来,那眸光一瞬不瞬的落在谢灵沁身上,薄凉的,从头扫到尾。

    就像是行着凌迟之刑似的。

    “弱女子能一人手刃三名杀手,能把府里搞得鸡犬不宁,能把侍郎公子打得下不得床,能……”

    “停。”谢灵沁抬手,“太子,事实是我没主动求着你来教我轻功,所以你也没必要这般的……”

    “你当我很闲吗,你这么没用,连逃命的本事都不会,若是让你行个事,不是给我拖后退,不是对同伴的生命不负责任。”

    去你娘的。

    这话蹭的点起了谢灵沁的火气。

    她身为前世里最顶尖的杀手,何时被人说得这般不堪了。

    还给人拖后腿,置同伴生命不负责任。

    “我没有同伴,只需要对自己负责任。”谢灵沁昂着头,不妥协,“反正我不会跳,我这跳了才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任。”

    “当真不跳?”不见太子如何动作,竟已站至谢灵沁面前。

    放灵沁咽了咽口水,退后一步,“太子,强迫这种事,不符合你高大金贵的……啊……”

    话声未落,谢灵沁吃了一口风,浑身颤栗。

    太子竟然把她给扔下了悬崖。

    看着两旁飞速而过的景致,看不见尽头的深渊,感受着身体的彻底失重,谢灵沁这下不是想死,是想活,抬手一抓,也不管抓到了什么,只要缓住下坠的身体要紧。

    可是,这一抓……

    软软的,冰冰的,触感丝柔,这形状……

    豁然睁大眸子,抬眸,她抓的,竟然是太子的胳膊。

    而太子正那般姿态平然的踩在一只极细的自悬崖边上伸出来的枝干上。

    这……轻功,真是顶好顶好的。

    下坠的身体悬在半空,看了眼下方那无止境的深渊,迷雾缭绕的,谢灵沁饶是不害怕,也不禁怵了怵,紧着抬眸看着太子,“太子,你,看完了吧,可以拉我上去吧。”

    “再悬吊一会儿,不够。”

    “什么?”谢灵沁郁卒,“太子……”

    “你还不懂吗?”太子眸光微垂,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衣袍在月色下,轻雾缭绕中猎猎飞舞,如同自天而降的神祉,声音清冷而幽远。

    谢灵沁的额间却沁了一层汗,不知是冷的,还是急的。

    “懂什么?”谢灵沁不明所已。

    宇文曜这下倒是好耐心,说话间,缓缓蹲下身。

    可那只极细的枝干连颤都没有颤一下。

    功夫了得得让谢灵沁羡慕嫉妒恨。

    而太子那修长的手指一翻,瞬间握住了谢灵沁的手。

    那手指滤着月光,指节修长,根骨分明,虽然好看,触感却如此冰凉,冰凉的覆着她整个手,让人心神不禁一怔。

    谢灵沁星眸凝滞。

    而就这般一瞬间的功夫,太子已经提拉着她,回到了悬崖边。

    松手,退后一步,正当谢灵沁心头一松顿觉安全时,太子却豁然进攻,转瞬间,已欺身而上,手就要拍到她的脸。

    谢灵沁全身戒备一个原地翻转,堪堪躲过,正要反击,太子却已经停手,双手负后,饶有兴致的看着她,“你最大的本事是极快的反应,哪怕已经逼至生死绝境,也能保持反应不变,你现在,懂了吗?”

    谢灵沁眸色凝沉,唇角紧抿。

    “你的意思是说,我不必执作于学轻功,而更应该把自己擅长的练至极境。”

    “孺子可教,不算太笨。”太子唇角似乎弧起一抹好看的弧度,既而转身,步履轻缓。

    “若想学,明日这个时辰,来此等我。”

    声音,由远至远,却恰好每一个字都落至耳畔。

    好半响,谢灵沁从地上缓缓站起来,紧了紧手。

    武功好,本事大,了不起啊。

    还真是……挺了不起的。

    一句话,就让她矛塞顿开。

    还有……

    太子不是很嫌弃她么,方才拉了她手,竟然没用帕子擦了?!

    心头一紧,谢灵沁抬起那只手左右上下看了看,确定没有中毒迹象,这才不自在的卷了卷手指。

    回府。

    ……

    月深如水。

    太子府邸。

    听风站在主屋门口已经老半天了。

    太子回来许久,可是一声不出,只站在窗前,一个劲的看着自己的手。

    着实奇怪。

    “太子,可是身本不适?”听风终于是忍不住了。

    谁知,他这话一出,暗处,听海听雨立马现身。

    “太子,你怎么了?”

    皆是一脸着急样。

    然而,太子对窗,凝月,沉思,似乎……

    听见,听雨,听海,三人对视一眼。

    他们三人没看错吧。

    太子竟然没有回应他们,竟然在……走神。

    太子是什么人,竟然会有走神的时候?

    还一个劲儿的看着手在走神。

    于是乎……

    听风和听海,听雨退下,在努力回忆。

    今晚,太子好像是约了人去茶室谈事。

    约的是名女子,是兵部尚书家的大小姐……

    “啊,我知道了,孤男寡女,李小姐又温婉端庄,美貌倾城,知识识礼,见识丰富,智谋卓卓,所以,太子终于有所怜惜了。”

    听海像是发现了新大陆,立马自告奋勇神采奕奕的道。

    听雨和听风对视一眼。

    女孩子到底心细一些,“可是,太子是在看着自己的手啊。”

    “哎,听雨,你一天在男人堆里混着,这就不懂了吧,这一男一女单独相处,难不免磕磕啊砰砰的,准是大手碰了小手……”

    这话……

    有点道理。

    听风都点头。

    听雨仍然表示疑惑。

    那,灵沁小姐呢?

    ……

    谢灵沁回到清水阁时,四下一片安静,让紫河打来水,洗洗后,谢灵沁倒很快入睡了。

    今日,事情太多,确实太过疲累。

    翌日,一直睡到日上三竿谢灵沁才慢悠悠的起身来。

    “小姐,七公主一柱香前出宫了。”

    院子里,紫河进来报,小脸上也可见愉色。

    谢灵沁正倒腾着头发的动作一顿。

    这太子,办事效率,还挺高。

    “不急,先等公主回了宗政府再说。”谢灵沁说着话,继续梳头发。

    其实,也就是随意两边一缕青丝一绕,正中间一束。

    简单得不能再简单,再是一枝碧玉簪子一插。

    便已是美如画中来。

    “小姐,你要是着了妆粉,不知要多好看。”紫河不禁出声。

    谢灵沁搁下手中梳子,“羽翼未丰,低调点好,虽然……”谢灵沁一撩鬓发,星眸甚亮,“是挺美的。”

    紫河……

    这话,她都不好再夸了。

    “那小姐,我们就按兵不动?”紫河到底是好奇的。

    如今全都城的人都在等着看宗政府的是非因果呢。

    “不过,我那父亲,今日可以动静?”谢灵沁问。

    紫河摇摇头,“没有。”

    “没有,我们更要小心些。”

    “小姐你的意思莫不是将军会在此事上作文章?”

    谢灵沁面上浮过冷意,“宗政府若好了,皇上对将军府的忌惮,依如往日,将军就永远别指望着再度辉煌,你说,他会不会希望宗政府好。”

    紫河了然,了然,也心惊。

    小姐于这水深火热中求生存,该要多大的勇气与睿智。

    “对了,砗磲呢?”

    “从早上起来一直在厨房里倒腾着,神神密密的说是要给你熬什么一种新的汤,对你身体好的,奴婢反正看了半天没看懂。”

    紫河颇有些无奈的意味。

    谢灵沁却淡淡一笑,“随她吧。”

    “小姐小姐,喝汤。”正说着,砗磲便自外面端着托盘进来了。

    热气腾腾的汤冒着香味儿。

    “已经不烫了,正好可以喝。”砗磲说。

    谢灵沁笑看她一眼,也没问,端起便一饮而尽。

    紫河想拦都没拦住,虽然比上次黑糊糊的烫要好看些,可是……小姐还是问问的好吧。

    小姐什么时候这般不谨慎了。

    而看到谢灵沁心无质疑的一饮而尽,垂眸间,砗磲眼底红芒一闪。

    ------题外话------

    太子今儿累了不说了,特意下旨,你们对新枝好点就行,就酱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