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路客小说 > 满床笏 > 61.酸甜

61.酸甜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弃宇宙全职艺术家第九特区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

一秒记住【思路客小说 www.siluke8.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八月薇妮甜爱三部曲,晋江文学城首发, 美的人都要正版订阅哦~

    其实太后是不必要亲临诏狱的, 原本, 只需要下一道旨意。

    可琉璃心知肚明,下旨意容易, 难的是,如何让范垣“原谅”自己的过错。

    虽说自打琉璃嫁人,范垣出仕后, 两个人的交际就变得近似于无, 但毕竟当初范垣在陈府读了五年的书,朝夕相处, 琉璃很明白:这个人的心很难被焐热,但虽说艰难,却也不是不可能的。

    但最要命的是,一旦让他寒了心, 要想重新让这心再热起来,那才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当初跟随陈翰林读书的人颇多,其中有一个小章最伶俐,同范垣的关系向来也很好,见面便叫范垣“垣哥”,如亲兄长般对待。

    但在两人相继出仕后,小章投靠了前首辅程大人, 在范垣跟程达京的博弈中, 小章成了两人之间的炮灰, 合家带族被贬到梅州,至今生死不知,据说若不是程大人力保,小章连活着离开京城的机会都没有。

    当时琉璃听说此事,一则愕然,一则可惜,另还有点儿不经意的念想:幸亏自己不用在朝堂上站队,也许……真的有那么一天的话,她也会选择跟范垣站在一起的,这不仅是因为念在昔日的旧情,更是因为她了解范垣的为人,一旦狠心辣手起来,是无人能及的,所以绝不可以跟他对着干,否则结局会很糟糕。

    谁能想到竟也有鬼迷心窍的一天?

    如今风水轮流转,下旨拿他入狱的“首恶”是自己,而范垣毕竟也早不是当初那个出入陈府的布衣书生了,这么多年的官场浸淫,历经各色惊涛骇浪,连“师兄”都不许她叫,还会不会念“旧情”?

    琉璃拿不准。

    假如放了范垣出来,范垣恨极了她的话……不必说保护她们孤儿寡母,只怕南安王还没到,世间就没有陈琉璃这个人了。

    更加雪上加霜的是,就在琉璃想法儿放范垣出狱的时候,范府传来一个噩耗。

    因范垣先前入狱,都察院联合大理寺,派专人进范府抄了一次家,范府老太爷,也就是范垣的生父受惊过度,缠绵病榻多日,终于咽了气。

    琉璃听说这消息后,又是后悔又是害怕,恨不得把自己这榆木疙瘩的脑袋在墙上撞烂了。

    所以今日,才不惜亲自来诏狱请人。

    ***

    畏畏缩缩叫了那声后,范垣并无反应。

    琉璃暗中吐气呼气,示意内侍跟嬷嬷们后退,才又重新叫了声:“范大人。”

    什么叫做“噤若寒蝉”,说的就是如今的她了。

    这强作镇定的声音在空旷的牢房里显得格外可笑。

    幸而范垣终于有所回应。

    “娘娘是在叫谁?”他没动,声音淡淡冷冷。

    琉璃忙道:“自然是大人。”

    “这里哪里有什么大人,有的只是个十恶不赦的囚徒罢了。”

    “师兄!”琉璃脱口叫了声,又忙按了按嘴,改口道:“范大人,先前,是我、我误信谗言,误会了你,现在……我已经知道错了,所以才亲自、亲自来请您,赦免的旨意皇上也已经拟好了。”

    她尽量用温和的声音向他示好,希望他能感受到自己虔诚的心意。

    范垣半晌没有回答。

    大牢里的气息很难闻,起初太过紧张不曾在意,现在,那股潮冷的气息一个劲儿地往鼻子眼睛里钻,琉璃有些无法呼吸。

    突然她想到,范垣被下在这诏狱里,至少关了一个月了,他时时刻刻都是这样过来的,又是何等难熬……他心里岂不是恨绝了自己?

    希望似乎又渺茫了几分,琉璃的心七上八下,又狠狠地打了个哆嗦。

    范垣突然动了动。

    琉璃瞪大了双眼,目不转睛地望着他。

    一抖衣襟,范垣起身下地。

    正面相对,琉璃发现他果然清减了很多,只是更加多了份凛肃冷冽的气质,尤其是抬眸看向她的时候,清冷的目光里似乎有无形的利刃闪烁,又像是有寒冷沁骨的冰水蔓延而出,要把琉璃溺死其中。

    范垣走到离栏杆一步之遥停了下来。

    “先前不是恨不得我死吗?”口吻仍是很淡,凤眸淡漠。

    他的漠然让琉璃心里的希望正迅速的不战而溃败。

    她不顾一切地上前,手握住栏杆,低声求道:“他们要接南安王回来,他们……会害了儆儿的,师兄,求你……”

    范垣问:“所以,你是为了小皇帝?”

    琉璃一愣:“是……是啊。”

    范垣凝视着她,突然笑了。

    这笑里也透着无情,双眼望着琉璃,像是看着什么可笑而荒唐的人。

    琉璃的手不禁死死地抓紧了栏杆,力道之大,就像是抓住的是救命稻草,她深吸了一口气:“师兄,我知道错了,你要怎么、怎么对我都可以……但是儆儿,他才四岁,师兄……范大人……”

    范垣凝视着她。

    突然他问:“真的,什么都可以?”

    琉璃一愣,旋即明白过来,忙点头,凤钗随着微微摇晃:“只要你肯护着儆儿,不管是什么要求,我都答应。”

    范垣缓缓抬手。

    在琉璃反应过来之前,这只手已经握住了她贴在栏杆的手上。

    琉璃本能地要缩回手来,猛然对上范垣有些讥笑的眼神,便生生停住。

    他的手粗糙而冰冷,却让琉璃忽然想起来,在多年前的一个冬日,是那个身着布衣的少年,轻轻握住她的双手,用冷淡的口吻训斥:“哪家的女孩儿像你一样,大冬天往湖里捞冰玩?再胡闹,我告诉老师,让他打你。”

    虽是训斥,可那双凤眼里流露的却是掩饰不住的担忧跟悯护,他的手心也暖暖的。

    那会儿,琉璃的心里也是暖洋洋的。

    她有恃无恐地嘻嘻笑道:“爹才不会打我呢,且我知道,师兄你不会告诉的。”

    果然是……时移世易。

    现在他的眼神很冷,手也很冷,她的人,从里到外,也像是才从冰水里爬出来。

    四目相对。

    范垣靠近一步。

    琉璃觉着,如果不是有栏杆挡着,他会靠到自己身上来。

    范垣凝视着她的眼睛,在她耳畔低低说道:“我,想要……”

    琉璃几乎是屏息静气,像是盼天际神音似的等待这句话,但在她听清这话之后,原本渴盼的眼神逐渐骇然。

    她本能地挣脱范垣的手,后退。

    范垣静静地站在里头,不为所动,目光仍是漠漠然地望着她,把她的一举一动,所有反应,尽收眼底。

    他像是心若止水,又像是觉着一切尽在意料之中,所以一毫的诧异都没有,就像是置身局外的人在看一场戏。

    那会儿琉璃觉着,范垣,真的不是昔日那个她叫做“师兄”的人了。

    这么多年她竟都是白活了,不知道外头天翻地覆,也不知道人会变得面目全非。

    不然的话,为什么范垣,会向她提出那种……大逆不道的要求。

    真的是因为恨极了自己,所以只能用那种极端的法子来羞辱她吗?

    这个问题,琉璃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

    ***

    在那个细雨乱织的春日,皇太后亲自到诏狱会见内阁前首辅范垣。

    不知两人密谈了些什么,总之随即小皇帝下旨,赦范垣出狱,并且,先前有关范垣的种种罪名,尽数打回重审。

    似乎是注定的,就在皇太后起驾往诏狱去的时候,京城的天气就要变了。

    随着范垣重回朝堂,原先那些正因为范垣倒台而弹冠相庆的大人们则开始倒霉了。

    也许是故意报复,也许是彻底的肃清敌对,范垣的手段,十分狠辣干脆。

    无数人被罢官免职,其中有一半陆陆续续人头落地,另外一半充实了京城的牢房,还有大批人被贬到梅州潮州这些僻远之地。

    另外,“功高欺主”,“只手遮天”等,原先是为了蛊惑皇太后的心神故意夸大其词而已,但在范垣重新掌权后,这些“谗言”,似乎也随着落实了。

    范垣还是原先那个尽职尽责的顾命大臣。

    但同时,范垣也不再是原先那个只会顾命的大臣了。

    他不再韬光养晦。

    范垣所作所为,甚至堪称“肆无忌惮”。

    原先在范垣下狱后,两部衙门前去范府抄家,实际也没抄出什么惊世骇俗的金山银海,那点子家产太寒酸,跟首辅大人的身份很不相衬。

    寒酸到两部衙门首官往上报的时候都有些不好意思,生恐被人怀疑自己把范府的其他财产都中饱私囊了。

    范垣的门生故旧虽也不少,要来巴结首辅大人的更如过江之鲫,但因范垣治下严格,所以不许收受任何送来的金银珠宝,古玩奇珍等。

    可在牢狱之灾后,范垣显然性情大变。

    他不仅真的开始“只手遮天”,而且对于所献宝物“来者不拒”,在这之外……他似乎还习惯了在宫中越制,肆意而眠。

    琉璃其实不在乎这些。

    因为她最关心的事很顺利:范垣把小皇帝护的极好。

    南安王还没进京州地界,听闻范垣重新把持朝政且肃清朝堂之后,便立刻称病,打道回府。

    唯一让琉璃想不通的是——她明明已经答应了范垣那个条件。

    为什么……他还要非杀她不可。

    那天又同几个朋友相聚,席间推杯换盏,吟诗唱词,不亦乐呼。

    养谦虽然不好此道,但他天生聪慧,又有一把好嗓子,众人多半深知,轮到他唱,一个个侧耳倾听。

    养谦推辞不过,只得合着韵律唱了一阕《眼儿媚》。

    词云:“楼上黄昏杏花寒,斜月小阑干。一双燕子,两行征雁,画角声残。绮窗人在东风里,洒泪对春闲。也应似旧,盈盈秋水,淡淡春山。”

    声音动听,韵致婉转。

    温养谦唱罢,大家纷纷拍掌叫好。

    不料席间却有一个新交公子,目不转睛地看着养谦,见其绝色,又听了这样的金声玉音,不觉神魂颠倒,色授魂与。

    养谦虽然察觉,却也不以为意,起初还以为这位公子是好意结交,便向着对面含笑一点头。

    不料从此之后,此人便大有痴缠之意。

    当时南边儿才子佳人众多,风流韵事也层出不穷,似这般的事儿也自然屡见不鲜。

    比如养谦的那些朋友之中,也有家中有小倌的,也有身边带着俏丽书童的,因为养谦品貌双佳,也有不少人暗中觊觎的,只是养谦素来不喜这风,且又不是好拿捏的门庭,所以也没有人敢对他如何。

    只是这朱公子偏偏来头不小,祖上也算是皇亲国戚,只是到这一辈式微了,可到底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在当地还是无人敢惹的。

    养谦知道不可招惹,便费心避了几次,一应有他的宴席都借故不去。

    谁知姓朱的却终不死心,因连捉了几次逮不到养谦,那天,便亲自登门拜访,恰养谦不在家,朱公子好不容易来了,哪里肯就走,立刻在堂下坐等。

    自从朱公子上门,养谦知道躲避终究不是办法,让此人到自己家里来……指不定还惹出什么事端呢。

    是以此后一天,朱公子再约的时候,养谦慨然而去,他本是开诚布公要把此事说开之意,谁知姓朱的鬼迷心窍,见养谦毫无此意,他便动起手来,大有霸王硬上弓的架势。

    养谦再好的脾气也破了功,幸而他会些拳脚功夫,一时倒也不至于吃亏,只是在推搡中,怒气勃发一个大力,把朱公子推到窗户边,这人色迷心窍,头重脚轻地往后倒了下去,从楼上摔落,当场跌在地上,死于非命。

    门外朱家的恶奴本知道这位主子的爱好,听到里头闹成一团,都不敢打扰。

    养谦在窗口往下,看见朱公子躺在地上动也不动,通身冰凉,他略站了站,忙打开门冲了出去,头也不回地下楼出门去了。

    恶奴们入内一看,才知道大事不妥,忙一边救人,一边捉人,又有去报官的,忙的人仰马翻。

    且说养谦失手打死人后,心寒彻骨,第一个念头便是赶紧回家。

    温姨妈正在长房那边儿还没回来,屋里只有琉璃。温养谦将进门的时候,略站了站脚,让自己镇定下来。

    但是突然遭了这样大的变故,只怕官府跟朱家的人立刻就要赶到……温养谦双眼赤红,隐隐冒出泪来。

    养谦进门,见妹子坐在桌边上,似乎正在翻一本书,见他进来就抬起头。

    养谦上前,拉着手默默地看了会儿,突然将妹子抱入怀中。

    他心情激荡,并没主意女孩子的身体有些僵硬。

    “我闯了大祸了,妹妹,我刚才跟朱公子楼上,他、他竟然不听劝,还想对我……”养谦喃喃地,不知是惊恐还是悔恨,眼泪悄然流了出来,他知道女孩子听不懂,但现在他别无选择,只是茫然地继续说道:“我、我一时失手,把他推下了楼,我杀了人了!”

    怀中的女孩子抖了抖,养谦察觉,忙抱紧了她:“别怕,纯儿别怕。”

    片刻,他轻轻放开“温纯”,低头望着她苍白的小脸:“哥哥并不怕死,只是怕哥哥真的去了后,妹妹跟母亲可怎么办好?”

    他飞快地想了想,喃喃道:“不能急……不能急,妹妹跟母亲可以去京城投奔范家,咱们的姨母总会护着你们。”

    突然他又用力捶自己的额头:“我该早劝母亲一起上京去的,就不会惹这祸事了。”

    说话不迭,温姨妈从外回来了,养谦忙过去迎着,但是这种天大的祸事如何能跟母亲开口,妹子什么都不懂,尽管可以告诉,温姨妈却是个胆小不惊事的人,只怕说出来,就立刻吓死过去。

    正在这会儿,外头官府跟朱家的人吵吵嚷嚷地到了。温姨妈变了脸色:“出了什么事了?”

    养谦只来得及叮嘱:“母亲打点一下,尽快上京里投奔姨母去,好好照看着妹妹。”

    被官府差役带走的时候,养谦还含泪焦急地望着自己的妹妹,就算在生死攸关之时,他还只是无限的放心不下自己的家人。

    朱家势大,且养谦毁伤人命又是实情,虽然朱公子先前意图不轨……但是这种风流之事本就不足为奇,就算说出来也无济于事,只能博世人越发嘲笑,所以养谦宁肯只字不提,只说两人同桌吃酒,朱公子酒后欺人,两人口角之中误伤人命。

    负责这案子的张莒张大人,是从京师下调过来的,是个生性严谨之人,先前任凭朱家如何叫嚣,他仍是主张慢慢细审,并没有即刻屈从于权贵之意。

    直到审问明白,才等宣判。

    那一天,苏州府衙门口来了两个人,那小厮自称是温家的人,有要事来拜见张大人。

    这位大人自是刚正不阿,先前朱家的威逼利诱,都给他言辞拒绝了,如今听说温家的来人,自也以为是想疏通之意,才要避而不见,下人却道:“这温家来的两个,一个是青头小子,另一个……却是个极小的女孩子,好像是温家的那个痴女儿。”

    张大人一愣:“是那个痴儿?”他觉着事情有异,便叫人传了进来。

    张莒在内廷书房里召见的两人,那领路的小厮有些畏惧之意,跪在地上发抖。而那女孩子,果然名不虚传,精致的犹如雪玉之人,只是神情惘然,见了官也并不行礼,只是直直地站着。

    张莒扫了两人一会儿,问那小厮道:“你为何带了你们家小姐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