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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教学楼, 天台。

    某种意义上, 这里应该算是林野他们的秘密基地了。

    寸土寸金的北京, 商业用地紧张,校园小得可怜,教学楼前的足球场便是操场,至于足球场、排球场、网球场这些根本没有, 有绿化带, 却少得可怜,就连教室,也是巴掌大小, 一个班才四十个人,却把教室塞得满满的。

    在这样狭小的空间里, 学生是没太多隐私, 稍微发生点什么, 就有可能被老师看到。

    所以,林野他们把天台占了, 且不准其他无关紧要的人上来,但凡有点私事,一律天台解决。

    这会儿,天台便只有他们两个。

    气氛有些沉默。

    洛宴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筛出一根, 扔了过去。

    林野随手接过, 叼上。

    洛宴给自己也筛了一根烟, 咬着烟嘴摸出打火机点上, 又把打火机扔给了林野。

    林野“啪”的一下打火,却没燃。

    今天北京风大,他正好迎着风,一阵风刮来,火便灭了。

    洛宴见到这一幕,很自然地往林野那迈了一步,给他挡风。

    林野这才把烟点着,然后把打火机还了回去。

    还打火机的时候下意识地多看了洛宴一眼。

    其实吧,洛宴这人,挺简单的,对于喜欢的人,各种护着;不喜欢的,各种厌恶。

    这性格称不上圆融,但够真诚,所以林野还挺喜欢和他相处的,没什么心机,比较好懂。

    只是,以前,洛宴讨厌其他人的时候,林野会跟着讨厌。

    现在,洛宴讨厌许许,但他却很喜欢。

    洛宴抽了几口烟,便抬眸望向林野,开门见山地问道:“你对她,究竟是什么意思?!”

    这个她,自然是指许许……

    他没再用“小变态”这样的称呼,不过是看在林野的面子上。

    林野深吸了一口,又悠然吐出一口烟来,蓝白色的烟雾袅袅上升,上到半空,被风刮散,林野看着那消散在风里的烟雾,神情若有所思。

    洛宴见他不回答,又追问道:“你不会真喜欢上她了吧!”

    林野夹着烟的手自然垂下,然后食指娴熟地弹了弹烟灰,他望向楼下,虽是阴沉沉的冬日,但二十分钟的大课间,篮球场上仍是有人在打篮球,他人缘极好,不论好生差生都能混到一块,所以那些打篮球的少年他都认识。

    3v3,孟平生正好投了个三分球,“碰”的一声,球进了。

    林野轻笑着,懒洋洋地应了一声:“嗯,喜欢。”

    洛宴悚然而惊,他满脸难以置信,瞬也不瞬地盯着林野。

    林野回头,无比坦然地迎着他的视线、和他对视,那姿态,无疑在告诉洛宴,他说的是真的。

    洛宴很难接受这个事情:“为什么?”

    林野很认真地想了一会儿,然后笑得很无奈:“没有理由。”

    许许,绝不是最好,也不是最适合他的,但,谁让她入了他的眼呢!

    喜欢一个人,想宠着她,护着她,要什么理由。

    但林野还是给了他一个解释:“如若真的需要理由的话,一见钟情算嘛!”

    洛宴直接骂道:“你疯了吧!”

    林野没做声。

    因为他一直觉得,他天生就是个疯子。

    林野则想起了正事,他神情极淡地看向洛宴,道:“过去的事情,我既往不咎,但以后,不准欺负她,懂了?”

    洛宴怔怔地抬头。

    他和林野,从小一起长大,穿开裆裤的时候就混在一起了。

    从小到大,不论他做什么,林野都会选择支持。

    但现在,林野居然站在了他的对立面,为了一个见过没几面的乡巴佬。

    洛宴很难接受这样的事实。

    于他而言,这是林野的背叛。

    林野并未曾多做解释,他只是把烟摁灭,然后懒懒的:“如果你不懂的话,我不介意教会你,或许我动不了你,但是欺负欺负路漫这种事,我还是做得出来的。”

    洛宴何曾受过这样的威胁,当即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扬起拳头想打,但看到对方的脸,到底下不了手。

    林野把拽着自己校服的手一个指头一个指头的掰开,淡淡地回:“别不自量力,你打不过我。”

    洛宴登时挫败无比。

    林野收起了那一贯的玩世不恭的笑容,他神情之间罕见的严肃和认真,他道:“你看,我说要动路漫你气成什么样了,将心比心,你欺负许许,我能既往不咎,也不过是因为……你是我的哥们,最好的那个。”

    扔下这话,林野转身离去。

    走到楼梯处,突然想起什么,道:“洛宴,你也稍微长长心吧,欺负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挺没品的,路漫也不见得喜欢这样的你。”

    洛宴闻言,呼吸一滞,抬头,北京冬日的天空,一片苍茫,他的心情愈发沉重压抑。

    似乎是一夜之间,每个人都站在了他的对立面。

    路漫、沈辞章、林野……

    那些他爱着的、护着的、珍惜着的,全部远去……

    洛宴的拳头握紧,狠狠一拳砸在天台的栏杆上,栏杆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愤怒,颤动不停。

    他恨恨地骂道:“你大爷的。”

    ……

    许许从办公室往教室走的时候,脸蛋红扑扑的,她忍不住拼命回想刚才金老师的问题。

    “对了,你和林野,是在谈恋爱吗?”

    “哈?!”

    许许惊呆在当场,紧接着,脸上红如火烧云。

    倒不是这个问题,而是……林野这个名字。

    许许或许有点呆呆的,但基本的智商还是有的,唔,好吧,好像也没有。

    她听到别人喊林野为林野哥,下意识地以为他就叫林野哥,当然,可能是“林野歌”,也有可能是“林野鸽”,总之,类似的,她完全忘记他这样的痞痞坏坏的人,和洛宴类似,一堆人认他当哥。

    所以,之前喊他,就直接喊了“林野哥”。

    想到自己叫人“哥”,许许的脸蛋已然绯红,眼睛更是瞪圆,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呢喃道:“林野,他……他叫林野呀?!”

    金老师见小丫头脸红懵懂的样子,这才发现他似乎误会了什么。

    这样乡下来的乖巧小孩,自是没有北京这边的孩子早熟的。

    虽是初中,学校情侣其实一堆,不过学校在这方面管得不严,并不会看到一对就叫来办公室批评,甚至老师也颇为鼓励学生之间内部消化。

    因为能进附中,自是家境不差,最低也是在北京有学区房的,而能在北京买得起学区房,绝对中产以上了。

    在初中高中的时候找到自己的另一半总比在大学找要好。

    大学的话,清北还好一点,其他学校的,基本都是三四线城市市一中的,那样的家庭,以后要在北京买学区房,难如登天。

    所以不如中学时代就定下来,最起码,门当户对。

    “对不起,老师可能误会了,我以为你们早就认识了。”金老师见许许红了脸,略有些歉然。

    不过,他误会也是有原因的。

    因为,那是林野啊,他就没见过林野和女孩子说话。

    可是今天的课,林野不仅和许许说话,还各种写纸条。

    他还以为……他们有点什么。

    如今看许许的反应,可能是林野……单相思而已。

    想到是这种可能,素来严肃的金老师突然笑了一下,抬头,见许许仍是各种迷糊和茫然,便道:“这边没事了,你先回去吧!”

    “哦,好。”许许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脆生生地回,依旧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

    金老师看到这样单纯呆萌的许许,笑得愈发不厚道了。

    这么……蠢萌,林野绝对要愁死。

    因为,人许许或许根本不懂林野对她的感情。

    许许因为知道了林野哥其实叫林野,正各种懵呢,完全忽视了金老师问题里的后半截,若是注意到了,恐怕会更加震惊和脸红。

    这会儿,许许抱着一本奥数书,进了教室。

    和金老师并没有聊多久,所以现在还没上课,但语文老师已经提前到了教室,正在发答题卡。

    许许回到座位,就见林野靠坐在桌子上,正在看什么。

    许许起先没太在意,但仔细一看,发现他看的东西,分明是自己的字迹。

    那是她的答题卡。

    而林野,拿着答题卡看了正面,又去看反面,然后很认真地去看……作文。

    许许的作文,写得特别烂。

    以前在镇中学,老师宠她,作文扣分也不多,但是来了这边,她的作文水平完全不够看,而且这边批卷非常严,许许的作文,每次都扣十分以上。

    但是,他们班上的同学,很多作文就扣一两分的。

    如孟平生那样的人,作文每次都满分,而且写出来的作文甚至会发表到杂志和报纸上。

    总之,非常厉害。

    如今,见林野看自己作文,许许莫名羞耻,有一种自己最差劲的一面被人恶意窥伺到的感觉,她顾不得其他,立马探手去拿自己的答题卡。

    林野眼疾手快,一把把答题卡高高举起。

    许许个矮,完全没辙。

    她跳起来够了一下,没够着。

    又脸红又无奈还有点气恼。

    就觉得,林野这个大坏蛋肯定是故意把答题卡举高的,专门欺负她长得矮。

    林野见许许从办公室回来了,就忍不住逗她,现下,就开始念她的作文:“司马迁忍受宫刑,方能写出被鲁迅誉为‘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的《史记》……”

    念了就各种笑:“司马迁真倒霉,被你们这帮人宫刑了一次又一次,小许许,你仔细回忆回忆,你给司马迁宫刑过多少回,你对宫刑怎么这么沉迷……”

    怎么办?老婆似乎很偏爱写司马迁的宫刑,作文举的第一个例子居然就是司马迁。

    林野莫名觉得慌。

    一种叫做蛋疼的慌。

    脑海里各种小剧场,宫刑对象……已经变成了自己。

    他一阵恶寒,就觉得,这不行,绝不能放任许许这样下去。

    他家许许绝不能沉迷宫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