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路客小说 > 花笺 > 应岁月倥偬,刀刀催人老(2)

应岁月倥偬,刀刀催人老(2)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弃宇宙全职艺术家第九特区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

一秒记住【思路客小说 www.siluke8.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一晃,两载。

    足够发生很多事情,也足够让很多张狂的岁月,沉寂成一片废墟。

    干涸地唇上,有些发凉。她费力地抿了一下,凉冷沁入舌尖。入口的冷冽,温柔的一片缱绻。

    这……是雪?她吃力的眯着眼睛,伸出枯燥苍白的手,遮挡在眼前一片奢侈的光线。太久没有见过阳光,身体里的本能饥渴的冲破意识。迷蒙着眼睛适应了光线,微微动了下僵硬的身体,看了看四周。

    简陋的瓦房,逾高的小窗,幽幽暗暗地半开半掩,她正躺在简陋的小床上,盖了一床破被。一两片雪花,听风而过,顺势跌了进来,恰巧落在她的身旁。

    左小吟贪恋地舔了唇角,意识一沉,恍惚竟惦念起一个人冰凉的手心。

    她吃力的坐起身子,太不习惯脱离了铁锁的轻松身体。有些麻木,有些酸,奇怪的轻松感。喉咙出其的干渴,她忍不住开始咳嗽。

    外面似乎有人听到了动静,推开竹门走了进来。

    她下意识地朝后缩了一下,裹紧了被子。推门进来的人似乎没想到会吓到她,摸了摸鼻子,朝她尴尬地笑:“大姐姐,你醒了?”

    扎着羊角辫的少女,一脸天真朴质。看左小吟依旧发怔,拿了毛巾蘸了热水,走到她身边,擦着她的脸,无比熟练:“大姐姐,你别怕,是我爷爷从山脚下捡的你。你睡了两天两夜了,有没有好点?爷爷说,等你醒了也先呆着,等他回来了,他送你回去。要不然现在大雪封山,你会迷路的。”

    左小吟听着少女连珠带炮的说了一大串,好容易有些反应了,声音很是嘶哑模糊:“这是哪。”

    “这儿啊,没名字的,野山沟沟。不过下了山,再朝前走个两三里地,就到南郡琉渡城了。”少女细心地帮左小吟擦着脸,擦到她眼睛上的伤疤的时候,她手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琉渡么。

    左小吟看了看四周,很久没有说话。伸了伸手,不意外看到身上触目惊心地针孔排着伤疤,密密麻麻,扭曲而狰狞。夜皇,这就是你终于肯施舍给我的自由么?

    从选择把自己卖给夜皇的那日起,到现在,究竟过了多久呢。

    时间太久,太慢。过去的一切,湮成了一缕烟沙隔在意识的深处,飘渺而不可琢磨。每天的生活,无休无止地实验,希望一次次断绝,折磨和酷刑从来不曾间断,连死亡在夜皇的手里都是奢望。

    左小吟不由地打了个冷战,缩紧了身体。头痛欲裂,支离破碎地片段慢慢回放。

    -----------※※--------------※※--------------※※--------------※※---

    片段的尽头,她戴着铁枷,被束缚地连身子都站不直。只能颤颤地倚着墙,摸索着蹒跚到窗下。在那个巴掌大小的窗户下面,挂着一张破旧的老画。昏暗的日光下,依稀可辨模糊的几道人影隐在树影之间,一大片褪色的朱红,漫天飞舞。

    吱呀——沉重的铁门从背后应声而开。

    左小吟早已经习惯这个声音,没有回头,只是麻木地盯着那画,久久贪恋。

    “哎。”

    出人意料地,说话的声音,竟然是夜皇本人。

    她有些惊讶,想起了什么一样,抿了抿干涸的嘴说:“让我带着这画一道儿走。”

    “额,可以。”夜皇答应的很轻松,走到左小吟面前,替戴着锁链而根本站不起来的她摘了下来。摘完那画,他很是小心地卷了递给她:“你可以走了。”

    左小吟接画的动作一下僵住,她抬头,因为太久没有见过阳光的脸,苍白而可怖,一道血疤分外地狰狞。“什么意思?你不是要杀我么?”

    “不是啊。”夜皇直起身子,墨色的发长长地滑在地上,如斯昏暗的光线里,光滑地分外妖冶。他伸出手接了两片滑到手心的雪花,任它们化成水消失不见。“我要放你走了呢。”

    “你要我做什么?”她不假思索。

    夜皇打了个响指,歪了头看她,面具遮挡下的唇角弯起异常温柔地弧度。隐藏在黑暗里的九阁卫,上前两个,一个架起左小吟,一个解开她身上的枷锁。

    “我并不需要你做什么,只是还你自由而已。”

    “……为什么?你查出来什么了?我对你没有价值了?”左小吟有些不适应身上猛然间的轻松,直起身子僵硬地靠在墙上。

    他用手指敲了敲额,看着她笑:“两年过去了,你问题还是这么多呢。”

    “…………”

    “用你两年时光,消磨我片刻无聊。对我来说,还不错。”他转过身,递给她一件外衣。

    在身后的人打晕自己那一瞬间,在那张无数次噩梦里见到的面具背后,她好像看到夜皇的双眼。明亮的,澄澈的,犹如梦境里月半朦胧时,碧海生潮。

    从今天起,你可以自由地做你任何想要做的事情。

    自由地生,自由地活。

    又或者,自由地死。

    “大姐姐?”

    “大姐姐?”直到眼前的人有些着急地在自己面前不断地晃着手指,左小吟才回过神来。

    “什……什么?”

    “我叫芍药,你叫什么啊大姐姐?”

    “………”左小吟摸了摸自己的手腕,清晰的脉搏。没有锁,没有枷。清冷的空气,顺着呼吸在身体里恣意地安眠。

    “我叫……左小吟。”

    -----------※※--------------※※--------------※※--------------※※---

    南郡琉渡城,市集。

    三两姑娘,正捧着脸,提着花灯,笑声娇俏比黄莺。其中一个梳着长辫的姑娘,背对着她的好姐妹,正说着今天好不容易能上次街碰到的趣事,也没看身后,直直撞到一个人身上。

    她身型不稳,差点跌坐,结果被身后那人轻松一勾,拉了起来。

    姑娘正准备嗔怒于那人的莽撞,结果一抬头,就像自己的好姐妹一样霎时红了脸。这……是哪家的少年公子,竟好似画里走出来的仙人。

    那人穿了一身朴素地冼白麻衣,修长的身姿俊朗而幽雅。他微蹙着眉,深邃地眼眸,沉沉冷冷如同黑玉。四周繁华映在他眼睛里,清清荡荡,只像结了一层浮华过隙的秋霜。

    他并没有开口,微微半垂了眼,就算是道歉。那些少女并非但没有觉得他蛮横,反而觉得,这男人天生就该如此冷傲。

    那辫子姑娘傻傻地看着那男人转身离开,好半天,才一跺脚一咬牙,不管身后姐妹的阻拦追了上去。

    今天逢集,人格外地多。

    辫子姑娘追着那男人七拐八拐地绕了好多路,看着他一路的行为,有些奇怪。一个大男人,买了菜,割了肉,还很挑剔地选了两条新鲜地菜花鱼。额,还去一家糖团店,买了两包甜点心。最后,拐到一个药店里,买了一大包药材。

    这男人?该不会是哪个大户人家的管家吧?

    不对啊,管家也不该管采买东西的吧?

    她越看越觉得喜欢这男人,就算是干这么婆娘的事情,都觉得倍有味道,特别……特别招人喜欢。刚冒出这想法,她就赶紧捂着脸躲在了巷子角后:羞死人了,还没嫁人呢怎么就开始有这想法了!

    胡思乱想了好一阵,辫子姑娘终于想起正事来,赶忙探头去看。还好没跟丢,男人正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拐进了一个偏僻的胡同里。

    辫子姑娘有些犹豫了,是跟还是不跟啊?看他这年纪打扮,不像是有家室的人。眼看自己就该嫁人了,如果,如果能看看是哪家人,到时候让爹找人过来说说媒的话……

    她想定了主意,一咬牙,跟了过去。

    偷偷摸摸跟着他跟到了一个破败的院落门口,男人放下手里的东西,拿出钥匙开了门。她悄悄走过去,想去看看里面是什么模样,结果刚一露头,就感觉坏事了。

    院子里空空的,那男人已经不见了。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呢,身后就传来冷冷地声音:“你跟着我做什么。”

    她被那声音里的冰冷和不知名的情绪给吓了一跳,战战兢兢回了头。巷陌深深,他站在她身后,眉目笼罩在一片阴影之间。她忽然觉得心里有些发悚,他的眼睛犹如深渊,阴暗而冷漠。

    “我……我…”辫子姑娘不由自主地开始后退,手心里都细细麻麻地出了一层薄汗。

    就在她快被他给吓哭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极为稚嫩的牙牙声。

    “爹……爹…抱……”

    几乎就在那一瞬间,她无比清楚地看见那男人所有的冰冷顷刻消融。他绕开她,快步走进门,一把将地上蹒跚学步地娃娃抱进怀里。

    她惊讶无比。

    那是个岁余的奶娃,似乎刚学会说话,窝在男子怀里,无比乖巧地忽闪着睫毛。那男人半侧着脸垂头看着怀里的奶娃,摸着她的脸,眼神温柔地像是要化开。

    “别乱跑。”清磁的声音似乎有些不切适宜地冰冷,但是比着跟她说话,却明显地天南地北。

    辫子姑娘尴尬了半天,看着他哄着孩子,半天支吾道:“那个,那个。”

    “天快黑了,不送。”他也不抬头看她,直接把门砰地一声关在了她的面前。

    辫子姑娘,哦不,是琉渡城城主小千金泽柠,第一次尝到了闭门羹的滋味。

    她恼恨地跺了脚,伸出手想去敲门,半天想起那男人站在阴影里冷酷的模样,顿时又怯生生地收回了手,不甘心地转身走了。

    她闷闷不乐地走出巷子,刚巧碰见一个大妈推开门出来。看了看大妈的房子紧紧挨着后面那个冷清的小院,她又来的点子,抓着大妈就开始好奇地问起来。

    在她那倍甜的小嘴以及几两碎银子的攻势下,那大妈终于松了口,分外可惜地跟她说了起来。原来这男人是两年前冬末搬到这里的,听说是城里一个普通的小吏。不过当时他绝对是自己一个人来的,没见有孩子。

    过了大概不到个把多月,他突然离开了一段时间,回来的时候,就带着这个孩子了。

    大妈说,她当时之所以觉得这男人可怜,是她真真切切地瞅着男人在院子里抱着这个女娃,跪在地上哭。她当时觉得这爷俩可怜,也没少关照着,孩子开始她也帮忙带着过。不过最可怜的是,这女娃娃估计是打娘胎就没少受苦,没多大点,就跟泡在药罐子里一样,天天大病小病不断。这也算了,一双那么水灵的眼,是瞎的。

    泽柠的心一下慢了半拍。她还记得那个小女娃,乖巧好奇地看着她,有双好看的杏眼,水汪汪地映着纯粹的天,纯粹的地。

    她红着眼圈走了,末了还不忘看着那个小院暗暗发誓,自己一定要想办法嫁给这个男人。

    她不知道这个男人到底有怎么样的故事,却单纯记得他抱着那孩子,眼角眉梢全是化不开的温柔。只看了一眼,她就已经忘不掉了。

    这世间,怎么会有人,舍得让他难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