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027.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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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叫我殿下了。”那毛茸茸的脑袋埋进她的肩膀,低低地说了这么一句。他声音沙哑低沉, 磁性又诱惑:“叫我景樾。”

    闻言, 杜蘅有一瞬的失神。此时此刻的六皇子就像是个要糖吃的小孩子一般, 杜蘅叹了口气, 却是轻而坚定地推开了他。

    “殿下,”杜蘅语气虽然温和,但却不容拒绝:“你要将我当做棋子, 当做谋士, 不要将我当成女人。”尤其是你的女人。

    “你知道的, 殿下, 我要的不是这个。”她目光幽深, 像是吐着信子的毒蛇, 身上的花纹却美得令人忍不住想要去触碰。

    景樾本是低着头的,听见她的话后便猛地抬起头来,狠狠地瞪着她, 像是恨不得将她拆皮剥骨吞吃入腹一般,但一碰触到她恍若无物的目光, 就不由得泄了气。

    “我知道你要说你不会是任何人的。”景樾伸手按了按杜蘅的脑袋,手指留恋地从她的发丝划过, 语气有些痛苦:“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我想要自由。”杜蘅不假思索道:“我想要挣脱女性桎梏的自由。”想要告诉全天下,男人能做的事情,女人也能做!

    想要让所有的女人都从家宅里站起来, 不要再拘泥于这一方天地。

    “殿下, 我知道, 这些太子不能给我,然而你可以。所以我选择了你,不过,这与儿女私情无关。”纵然这段时间她纵容了景樾的亲近,但底线却是绝不能越过的。

    如今也只是与景樾说个清楚明白罢了。

    闻言,景樾的脸霎时白了。

    两人之间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安静之中,慢慢的,景樾眼眶泛了红。他是真想把这女人囫囵吞下去啊,看她还敢不敢口出恶言。

    然而景樾最后还是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眸中已是一片清明。他何尝又不知道,要达到目的,她说的是对的。

    “我知道了。以后不会了。”他神情高傲,带着点漫不经心的肆意,仿佛又回到了初见时那个六皇子一般。

    在两人有了这番交谈之后,景樾果然再未对她有逾矩之举。更多的时候,杜蘅只是作为一名谋士在为他出谋划策。

    不过因为杜蘅的身份引人注目,她也不会大张旗鼓地去找景樾,这样太过引人注目。两人便包了一间酒楼的包厢,平日里就在里边议事。

    这酒楼开在偏僻的小街小巷里,并不引人注目,是景樾旗下的产业,却鲜有人知,是个适合秘密接头的地方。

    在杜蘅的指点之下,景樾并未激进,还是以韬光养晦为重。不过,随着他的势力缓慢地渗透到了朝堂之中,皇帝又因为之前会冲的事情,对太子有了猜疑。随着时间过去,景樾修身养性,磨炼了“真性情”,在皇帝面前变得恭谨谦逊,这让皇帝愈发宠爱于他。

    不过两年时间,景樾便已加封到了五颗王珠,变成了五珠亲王,这对太子而言,绝对是个不良的信号。

    很快就到了太子妃选秀之时。

    就算是杜蘅,也不能推拒选秀。太子本是如此自信满满的。

    他一定要夺走杜蘅,就算是为了太子之位,也一定要将她禁锢在自己身边!

    没想到,杜蘅竟然先太子一步。

    太子妃选秀才刚刚开始,杜蘅便以清睿郡主之名自请进宫,当时虽大祁胜了会冲,然而琅琊城却还是被会冲夺了回去,自然,会冲对衢州的骚扰也并没有停歇。衢州生活的百姓不堪其扰,大部分都有迁徙之意。

    正在众人头疼时,杜蘅出现了。

    她本来就有衢州之役大胜的经历,更何况她惊才绝艳,精通阵法。在杜蘅自请想要去会林军中历练一番,又自愿请去对抗会冲,皇帝只得同意了她的请求。

    杜蘅本来就有功绩在前,皇帝奖赏薄弱在后,更何况如今的会冲还是大祁一块头疼的心病。杜蘅提出的这请愿,实在是有理有据,皇帝没法拒绝,只得批准杜蘅进了云林军。

    就这样,杜蘅逃过了太子选秀。听闻此消息之后,太子在东宫里摔碎了一整套杯子。

    因为云林军对抗衢州有功,在京城中威信极大,这大大威胁到了皇帝的地位。皇帝不想让景樾势大,为了分散他的旧部力量,便将云林军一分为二,一半人去了衢州镇守边疆,以徐将军为首,另一半则继续留在皇城。杜蘅则是随徐将军去往了衢州。

    徐将军自小在军中长大,是个重情重义之人。他感念与杜蘅当初救下六皇子的情谊,又佩服杜蘅用才智救下了云林军。在杜蘅接了圣旨入军之后,便对杜蘅十分恭敬礼貌,对她的意见也十分看重。

    在这云林军中,又没有人是不佩服杜蘅的。因此,杜蘅竟隐隐地有马首是瞻之势,运筹帷幄于帐后。

    会冲并未遵守退避三十公里的诺言,琅琊城已被他们拿回,又垂涎衢州这块易守难攻的好地方,常有来犯。然而有杜蘅镇守,他们屡战屡败,压根无法攻破衢州的防线。

    那会冲王子屡次作为先锋来攻衢州,一见着他,站在城楼上的杜蘅便对弓箭手说,就专门盯着他射,他是会冲王子,咱力争俘虏了他。

    惹得会冲王子怒气冲冲的同时,又吼着要带她回去成亲,看她一个女子还敢不敢抛头露面。

    有了第一次不小心被俘,会冲王子周围的亲信都看得他十分紧,生怕他又让杜蘅抓了再丢一次脸。

    会冲王子也不想在杜蘅面前丢脸,铆着劲头学了不少东西。又有了数次与杜蘅的交战,会冲王子竟也学得狡诈起来。

    他竟学会了打游击战,以骚扰为主,恐吓为辅,这一番虚虚实实的竟令人有些看不透了。果然是会冲王上的儿子,一开始的傻白甜果然变成了切开都是黑的腹黑。

    会冲王子本就是个豪爽性情,这数次的战役让会冲王子忘记了曾经的仇恨,对杜蘅竟生出了些许惺惺相惜之意——虽然杜蘅并没有这样的想法。

    毕竟手下败将,又是仇敌,实在是惺惺相惜不起来。

    就这样,两年很快就过去了。

    直到一纸诏书下来,命徐将军和杜蘅即刻回京。

    杜蘅要离开衢州那天,会冲王子依旧来犯,杜蘅把人打跑之后,难得地回了他的话。

    “你若想娶我,便以你的会冲为聘吧。”虽是这么说着,她望着他的眼神,却是势在必得。其实这句话,只是想逗逗会冲王子罢了。

    她想要的东西,从来不需要别人给,只要自己伸手去拿就好。

    说完之后,杜蘅眼尾一勾,笑道:“不过我觉得,还是俘虏了你再拿到会冲的可能性比较大。”说完,杜蘅转身便下了城楼。

    会冲王子痴痴地望着杜蘅的背影,直至她消失不见。

    再之后,他便再也没在城楼上看见她。

    徐将军与杜蘅回京之后,皇帝大大嘉奖了两人,仍然是以徐将军为主的嘉奖方式,杜蘅则是不痛不痒的一些金银珠宝。

    这一次徐将军终于忍不住了,当着众位朝臣的面,当即行了个大礼,跪拜在殿下,字字珠玑:“请陛下恕微臣不能受此封赏!这两年衢州的安定,是多亏了清睿郡主啊!清睿郡主用兵之神乃微臣生平仅见,是微臣远远不及的。若是无她运筹帷幄在后,只怕衢州不会如铁桶一般,久经会冲骚扰,也能屹立不倒,百姓能安居乐业,这全是清睿郡主的功劳啊,陛下!”

    徐将军此话一出,不仅是众臣哗然,就连皇上都扭曲了脸色。

    其实,皇帝是并不想承认杜蘅的能耐的。然而他没想到的是,第一次只是不得已同意了杜蘅随军,杜蘅竟然就有本事得胜归来。之后她又说想要的奖赏是想去玉林军中历练,被派去衢州。她本来就有功勋在身,要做的还是为国效力的好事,他怎么能够拒绝,只得同意。

    可没想到这杜蘅竟然这般厉害,让徐将军都对她心服口服!

    皇帝心中一阵阴郁。

    如今的杜蘅已经壮大,不再是一个小小的杜家庶女,不是他想捏就能捏死的。

    这民心这民意也不允许他如此!

    没想到,当初不过是个小小的杜家庶女,谁能料到她今日竟能发展至此!甚至都威胁到了他的皇权!

    如果他能早早发现杜蘅是个威胁,他那时候便不该给她乡君的加封!这几年里,他明明有意打压女子,唯恐太后之事再度发生在后宫,没想到太后还没翻起什么浪来,偏偏居然出了个杜蘅!

    他想了无数法子来拘束她,比如选秀,比如赐婚,她却总能想到法子金蝉脱壳!

    皇帝心中恨极,面上却只能露出温和的笑意。

    “徐爱卿如此将功劳全数归在清睿郡主身上,可真是太谦虚了。”他本还要打圆场,将这件事敷衍过去。

    没想到这胆大包天的徐廉政竟然打断了他,当着众臣的面就冲他喊道:“微臣的话句句属实,清睿郡主是国之栋梁啊,皇上!”

    这话一出,皇帝的脸色都变了。

    好你个徐廉政!你可真是不怕死啊!“国之栋梁”这四个字怎么能用来形容一个女子!

    怎么可以用来形容一个女子!

    如果真用在了女子身上,那他这么些年的打压,岂不是像个笑话一般!

    皇帝脸上阴晴不定,但杜蘅从头到尾却都很平静,无论徐将军说什么,她都只是一言不发地跪在一旁,安静地有如一尊雕塑。

    “清睿郡主,你是怎么想的?!”皇帝拗不过倔驴一样的徐将军,终于将矛头对准了杜蘅。

    杜蘅缓缓地行了一礼,语气不卑不亢:“徐将军所说,杜蘅感激不尽。只是,为大祁效力,本就是我分内之事,是徐将军言重了。”

    这话不就是在说,徐将军说的那些运筹帷幄之事还真是她做的了?!

    皇帝被这两个人气得要命,但又不能当着众臣子的面不进行表态。

    明明知道这与他所想要的发展不同,然而皇帝还是只能咬着牙,挤出一句。

    “清睿郡主镇守衢州有功,朕封她为从三品兵部侍郎,赐珠宝十斛,黄金万两。”

    两年的时间,杜蘅辅佐景樾上位,又用了两年,她从清睿郡主做到兵部侍郎,再两年过去,班拂在暗她在明,办成了不少大事,她成了兵部尚书。

    第七年时,徐将军自请解甲归田,杜蘅再度壮大,朝中无将,皇帝不得不承认了她的能力,于是清睿郡主成了威武大将军。

    杜蘅当上将军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昔日被一分为二的云林军重新编为了一股,又编入了另外的三军十二营,统一由杜蘅监管。

    第八年,杜蘅带领云林军平定了会冲,打得会冲俯首称臣,并缴获了会冲与太子勾结的证据。

    当年,太子被废,景樾被封为太子。

    第十年,皇帝禅位,景樾登基。

    与此同时,杜蘅官拜至左相,成为了整个大祁地位最高的女人。

    彼时,杜蘅坐上了左相之位,站在离皇帝最近的位置,她眉眼深深,看着那当年意气风发的少年如今已坐上了帝王之位,周身气势已不容小觑,冲他微微一笑。

    你看,这才是我想要的。

    不是你身边的女人,不是任何人身边的女人。

    而是按照自己意愿而活着,不再做任何人的附庸。

    景樾一愣,望着她,依稀像是回到了初见那天。

    她英姿勃发,冲他挑衅一笑。

    “殿下,你敢不敢同我赛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