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路客小说 > 虎警 > 第二百七五节 状况

第二百七五节 状况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医妃惊世汉末之乱新帝谋婚:重生第一女将梦幻两晋3岁小萌宝:神医娘亲,又跑啦!

一秒记住【思路客小说 www.siluke8.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夫妻俩都有老人,两边分分,其实也剩不下多少。

    朱元只有初中文化,不过他踏实肯干,跟着村里的人在外面打工。主要是在建筑工地上打零工,一个月下来也有三、四千块钱。

    邢乐搬了把椅子坐在床前,一直劝着王凤琴。

    “跟我说说话不好吗?”

    “我也是女人,我们有很多共同话题。”

    “有什么难处就告诉我,能解决的我一定帮你。”

    王凤琴一直没有回答。

    她半闭着眼睛,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

    邢乐心中不由得一动,凑过去,轻轻地问:“你很痛吗?”

    王凤琴咬着牙,幅度很小地点了下头,从齿缝里发出“嗯”的轻声。

    她昨天刚做了剖腹产。

    邢乐想起之前从妇产科护士站那里看过的一些基础操作流程,问:“你怎么不买个麻醉包?这样可以缓解伤口疼痛。”

    这话问到了王凤琴心里。她张开嘴,话语中透出深深的无奈:“……太贵了……用不起。”

    一个麻醉包,八百多块钱。

    好不容易让王凤琴开口说话,邢乐连忙把这个当做突破口:“贵就贵点儿,总比一直痛着好。”

    王凤琴似乎很想把心中的苦水倒一倒。她双手用力抓住被单,忍着痛,嘴里吸嘶着凉气:“娃娃要上学,还要养老人……这次住院又花了一大笔……实在是没钱啊!”

    邢乐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应答,刚好这时候朱元从地上站起来,他阴沉着脸走到另外一张空出来的床边,拿起柜子上的纸杯,去饮水机上接水。

    邢乐安慰王凤琴:“你丈夫对你还是很好的。昨天就赶着来照顾你,现在又一直陪着……”

    刚说到这儿,王凤琴忽然咬牙切齿地冒出一句:“我要跟他离婚。”

    朱元偏头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把水杯凑到嘴边,慢慢地喝着。

    邢乐很意外,不解地看看朱元,又把视线移回王凤琴身上。

    王凤琴提高音量,重复了一遍,感觉有些声嘶力竭:“我……我要跟你离婚。”

    这次朱元终于回答:“……哪个怕哪个,离嘛!”

    他脸上浮起明显的怒意,放下纸杯,眼里释放出凶狠的目光,死死盯着躺在床上的妻子:“都是你自己惹出来的祸。我也认不得你跟姓苗的婆娘在搞什么名堂,居然想着偷人家的娃娃,现在被警察抓着……你满意了嘛!”

    王凤琴眼角溢出泪水,她直挺挺地躺着,伤口疼,不能动,只能用仇恨的眼睛死死盯住丈夫。

    “滚……你给我滚出去!”骤然提高音量,把邢乐吓了一跳。

    朱元冷冷地看着她,从鼻孔里发出不屑的冷哼。

    为了避免意外,邢乐连忙站起来,打算去外面叫守候的男同事,把朱元带出去。刚拉开房门,正好王雄杰和雷跃走到门口。

    “怎么了?”王雄杰奇怪地问:“你要出去?”

    邢乐冲着他使了个眼色,侧身指了一下朱元,连忙道:“王队,麻烦你把他带出去。”

    王雄杰压低声音:“有进展?”

    邢乐不太确定地回答:“可能吧!”

    王雄杰也不多话,直接让人把朱元带出房间。

    朱元虽然体格壮实,可在警察面前却不敢耍威风,老老实实走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邢乐与王凤琴。

    她低头注视着躺在床上的产妇:“为什么要离婚?”

    王凤琴仍在流泪,她没有直接回答,问:“……我会被抓进去吗?”

    邢乐控制着情绪,认真地说:“这得看你的态度。如果主动交代问题,有立功表现,我们肯定会酌情处理。”

    王凤琴张开嘴,想要说话,可话到嘴边又变了:“……能不能给我上个麻醉包?实在……实在是太痛了……我痛得说不出话。”

    邢乐有些哭笑不得,感觉这要求夹杂着算计的成分。不过这事儿她做不了主,于是出去报告王雄杰,商量过后,决定满足。

    ……

    “我跟朱元结婚很多年了。”

    “他不是个懒人,但也不算特别勤快。你别看他表面上老实,其实想法很多。”

    “刚结婚的时候,他对我还是很好的。可接连生了两个姑娘,他就整天在家里骂骂咧咧,农活儿也不做,就想着出去打工。”

    “他说,无论如何也要生个带把的。”

    听到这里,邢乐有些奇怪:“你这次就是生了个男孩啊!可为什么我看你丈夫不太高兴?还有,你怎么突然提到要离婚?”

    “你听我慢慢说嘛。”手术刀口的痛感大幅度缓解,王凤琴的精神比之前好了一些:“我们那个村子位置不好,缺水。地里的收成卖不上价,一年到头赚不到几个钱。我们两家都有老人,还有两个娃娃,上上下下都要花钱。”

    “前些年,他母亲去世。丧葬费用花了好几千,连娃娃上学的钱都垫进去。后来实在没办法,找熟人借,才填了窟窿。”

    邢乐皱起眉头问:“不应该啊!你男人不是在外面打工吗?一个月几千块是肯定有的,怎么会这样?”

    王凤琴冷冷地说:“那是他的钱,不是我的。”

    邢乐顿时明白了。

    “他自己在外面打工,每个月给我两百。等到生老二的时候,干脆连这两百块都不给了。平时他吃住都在外面,很少回来。家里面都是我在操持……我文化低,别的事情做不了,还要管娃娃和老人,只能在地里忙活,盘庄稼。”

    “他一直说是在外面忙,每个月只回来几天,基本上都是头天回来,第二天就走……我后来才晓得,他在外面找了个女人。”

    “起初他讨厌我,是因为我没给他生个儿子,连带着就对两个女儿怎么也看不顺眼。”

    “主要是因为穷。两个姑娘要穿衣吃饭,还要上学,这是一大笔开支。朱元他在外面打工,自己赚自己吃,比我们在家里好过多了。他不愿意管老人和孩子……为了这些事情,我跟他吵过,还打过。”

    “我一个女人,打不赢他,只能忍着。”

    “我是听别人说,他在外面有女人。具体是谁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上门去吵闹这种事情我做不出来,牛不喝水强按头是没有用的。我早就想跟他离婚,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说这事。反正暂时就凑合着过吧!他偶尔回家,要求过夫妻生活,我也有那方面的需要,就算不喜欢他这个人,也没拒绝他。”

    “去年怀孕的时候,我很害怕。倒不是说他朱元会有什么想法,我是实在受不了,因为没钱养孩子,生产住院又要花一大笔……我怕的是这个。”

    邢乐宽慰道:“你买了新农合,生病住院可以报销的。”

    王凤琴脸上满是苦意:“报是可以报,但我自己还是要花钱啊!坐月子、娃娃的奶粉、尿布、生病打针……各种乱七八糟的加在一起,我实在是承受不住。”

    邢乐不解地问:“可这跟你偷换别人的孩子有什么关系?”

    王凤琴注视着天花板,缓缓地说:“我以前看电视,具体哪个台记不清了,反正是情感节目。有一对夫妻,生了一个孩子……男孩。在医院的时候与隔壁病房的人抱错了。过了十多年,两个娃娃都考上同一个大学,关系处得很好,就去对方家里做客。那对夫妻看着来家里在做客的娃娃,越看越熟悉,尤其是长相,就起了疑心,跟着那孩子找上门,两家约着去做了DNA检测,这才真相大白。”

    “后来两家把孩子又给换回来,两家关系也都很不错,让两个娃娃以兄弟相称。”

    “节目最后,是大团圆。很好的结局。”

    邢乐越听,眉头就皱的越紧张。

    她压根儿没往这方面想。

    在警校受训的时候,讲授刑侦的老师一再强调————无论任何案子,动机是最重要的。只有找出真正的动机,才有可能破案。

    邢乐自己就是女人。虽然尚未结婚,也没有生过孩子,但她有两个表姐,一个堂哥。逢年过节一大家子人聚会的时候,小孩子从来都是家宴上的主角。邢乐很喜欢孩子,也曾无数次幻想过有一天,自己结婚生子,将是何等幸福的模样。

    把自己亲身骨肉交换出去这种事,她连想都没有想过。

    不理解,不明白,只能问。她注视着王凤琴,认真地问:“你模仿电视上的做法……为什么?”

    王凤琴仍然呆呆地看着天花板。良久,从唇缝中间吐出几个干涩无比的字:“……我……实在太穷了。”

    “一年到头,唯一能指望的就是地里的收成。虽然吃饱肚子是没有问题,可不能顿顿都是咸菜下饭吧?那地太薄了,种不出好庄稼。除了洋芋和白菜,平时的下饭菜就是辣子和盐巴。要么新鲜的直接蘸盐,要么晒干以后在火上烧烧,做成糊辣子。有时候实在想吃肉了,就到菜市场讨点人家卖剩的猪骨头和牛骨头……是最差的那种。牛骨头经常有剩的,都是碎块,没什么油水。猪只有脑袋上的骨头。卖肉的把猪头切开,整个的卖,里面的骨头不值钱,不像排骨和筒子骨那么好卖。”

    “姑娘大了,要嫁人的。小学和初中虽然不要学费,但作业本什么的也要花钱。我专门去了一趟县上的高中,问过那里的老师。人家说了:只要中考成绩好,考进去的学生非但不收学费,学校还会倒给学生发奖学金。”

    “我那两个姑娘是不指望了,成绩一般。就说上初中的那个吧,前个月测验,数学才考了七十多分,英语不及格……班主任把我叫去说了一顿,让我给孩子找个辅导老师,或者上个校外补习班,争取把成绩提一下,中考的时候分数能高一些。”

    “我打听了,校外补习班一个单科就要四千多块钱。辅导老师更贵,一对一教学,五百块钱一节课,每次上课四十五分钟……这跟抢钱有什么区别啊?我在地里盘庄稼,卖谷子和麦子,年景最好的时候,也才卖得七千多块钱。”

    “我想好了,两个姑娘只能上到初中毕业。大的那个是不指望了,小的那个看她的造化。如果成绩好,能考上免费的高中,就让她继续念书。如果跟大姑娘一样,就早点儿嫁人。反正村里没那么多规矩,只要两边相中了,互相看得上就行。随便给个几万块彩礼,我这边也不会留下,就给姑娘当做嫁妆陪着出去,她们能高高兴兴过日子就行。”

    “……儿子不一样啊!”

    “等到我老了,做不动农活儿,就只能靠他了。”

    “朱元是个烂良心的男人。他自己在外面好吃好喝,家里什么都不管。连他爹娘都是我帮着养活……这种日子我早就不想过了。”

    “趁着我现在还算年轻,大不了不要这张脸,我也可以找别的男人结婚。”

    “就算人家看不上我,不能领证,只要能搭在一块儿过日子就行。”

    邢乐感觉王凤琴的思维有些混乱。可能是因为悲伤,也可能是源于产后综合症。她之前说的事情与偷换婴儿有关,到了后面就开始跑题。邢乐连忙打断她的话,问:“你为什么要偷换孩子?”

    王凤琴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将头部扭转,看着坐在床边的邢乐,她苍白无血色的脸上充满了无助与悲苦,发出长长的叹息。

    “……我……我要活啊……”

    “女儿嫁出去,就是别人家的。每次回娘家除了讨要东西,她们能给我什么?”

    “我养着朱元的爹娘,说实话也是尽本分。但这种日子我过够了,我再也不想管他们的死活……那不是我的亲爹亲娘,我没有这个义务。”

    “所以我一定要离婚……必须离。”

    “可是……我也有些害怕。”

    “如果朱元他不跟我离,那怎么办?”

    “从来只有他打我的份儿,我没他力气大,打不过他。”

    “我得找条后路。”

    “我只能依靠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