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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177章 赵廷熙之死(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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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烈突然变得出奇镇静,像是拿定了主意后,反而彻底平静下来:“皇上刚才的话可当真?只要我供出幕后指使之人,皇上就对我从轻发落?”

    “朕乃九五之尊,怎会虚言?”德明帝冷声道。

    孙烈平静地道:“那好,我招!幕后指使之人,不是别人,乃是当今太子殿下赵瑾熙!”

    这个答案显然出乎众人意料,谁都知道,三殿下赵铭熙和五殿下赵廷熙争斗多年,彼此恨之入骨。闵淑妃满心以为,这是赵铭熙陷害赵廷熙的诡计,却不料,孙烈说出口的,竟然是太子赵瑾熙?

    “太子?”德明帝眯了眯眼,神情转冷。

    孙烈仿佛没有看到众人的神情,径自平静地道:“没错,就是赵瑾熙。他蛰伏多年,急需机会出头,崭露锋芒,所以命我伪造书信嫁祸恭王,又写信挑拨恭王谋逆。一旦时局动荡,他便有机会从中渔利,而事实也正如他所料,成功地打击了五殿下的威信,接管南州,又领下恭王谋逆一事——”

    “住口!”德明帝实在听不下去了,怒声打断他。

    如果说他先前还有一丝疑惑的话,现在就完全确定了,这个孙烈根本就是在胡说八道。分明是因为赵瑾熙主管恭王一案,追查到他的身上,所以攀咬栽赃,想要拖赵瑾熙下水。

    孙烈神情平静:“皇上,草民所言,句句属实!”

    “那你可知道,是谁找出蛛丝马迹,追查到你的身上的?就是太子!”确定孙烈在耍他,德明帝怒不可遏,随手抓起旁边的茶壶就砸了过去,“不过也对,能够参与如此机密之事,你定是那人心腹,又怎么会如此轻易地就招供幕后主使?”

    这个孙烈居然以为这样就能糊弄他,究竟当他这个九五之尊是什么?

    孙烈淡淡道:“是皇上让我招供的,我招供了,皇上却又不信!”

    “你以为随口说个人,朕就会相信?”德明帝越发恼怒,“不过,你以为你不说,朕就不知道了?你直呼太子之名,却称五皇子为五殿下,谁亲谁疏,难道还不是一目了然?指使你的人,就是赵廷熙,对不对?”

    赵廷熙在旁边听得魂飞魄散,连忙喊冤:“儿臣冤枉,父皇明鉴!”

    说着,又急急地向孙烈哀求:“孙先生,你跟父皇说,不是我!我没有指使你做那些事情!”

    “皇上,你冤枉五殿下了。”孙烈神色终于有了一丝动容,咬着唇,眼眸之中闪过惊慌之意,“此事当真与五殿下无关!他不过是欣赏我的才华,邀我入府,而我借他掩护罢了!真的不是五殿下!”

    赵廷熙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满含希望地看着德明帝:“父皇,您听到了,孙先生他说了不是我!”

    “放肆!你们居然以为,这样的谎言能够蒙骗朕?究竟是把朕当做什么了?”德明帝怒气冲冲地盯着底下两人。如果说他之前只是怀疑,现在看到孙烈对赵廷熙的维护,已经有了八成把握。

    能够设计出这个阴谋的人,必定对皇家密事十分熟悉,尤其禹王一案,也很清楚他和恭王的性情,否则不可能进行得这么顺利。闵淑妃和闵氏跟随他多年,正好符合这个条件。

    闵淑妃终究比赵廷熙多一份玲珑心思,已经看出了不对,跪着爬向德明帝,哀声道:“皇上明鉴,孙烈他是在陷害廷儿!他是故意的,皇上不要上当!”

    陷害亲王,挑拨帝王骨肉,这是大逆之罪。孙烈能够参与其中,承担最重要的伪造书信的工作,就说明孙烈一定是幕后之人的心腹。孙烈越是显得敬重赵廷熙,越是撇清赵廷熙,在德明帝的心中,赵廷熙就越可疑。

    幕后设计之人,很懂得揣摩别人心思,这分明是要将赵廷熙往死路上逼。

    而赵廷熙却是彻底懵了,不明白德明帝怎么就认定了这件事是他所为:“父皇,儿臣冤枉!儿臣为什么要这么做?这对儿臣有什么好处?这是有人要陷害儿臣!”

    “为什么?”德明帝冷笑道,“一旦恭王谋逆,朕定要派军平叛,而朝堂之中,以你和铭熙最为势大,你本就喜好武艺,为武将之首,而廷熙又赈灾不在京城,除了你,还有谁能够带兵平叛?你不但能够掌握军权,还能趁机与地方武将联络,岂不是两全其美?”

    而还有一层,德明帝没有说出来,却是他最为震怒的地方。

    恭王之事本就冤枉,若是等到赵廷熙平叛之后,事情被揭发出来,人人都会猜疑他这个帝王,认为是他容不下骨肉手足。这足以打击他这个帝王在朝野之中的威信。

    想到这里,再想到南州动乱上,恭王已经言明冤屈,自裁而死,赵廷熙非但不想着查清真相,反而要将南州军民灭口。若是让他这样做了,别人只会说是他这个皇帝心虚,授意皇子这样行事,越发坐实了他的嫌疑。现在想想,只怕赵廷熙根本就是故意的!

    其心可诛!

    赵廷熙猛地睁大了眼睛,他的确有争夺军权,联络地方武将的心思,但是,这是因为他也认为恭王叛乱,才会如此,并非为了争权而谋划了恭王叛乱一事啊!

    “父皇,儿臣冤枉,儿臣冤枉!”见德明帝认定此事是他所为,赵廷熙已经慌乱到不知该如何辩解,只能不住地磕头喊冤,很快,额头便是鲜血淋漓。

    闵淑妃看得心如刀割,却一时之间也想不到辩解之词。

    陷害恭王一事,孙烈是伪造信件的人,无可置疑,而孙烈却像是铁了心要将这个罪名冠到廷儿头上,他越辩解,廷儿的嫌疑就越重。

    但恭王被陷害一事,她从未想到会牵连到廷儿身上,因此并未多加追查,知道的情况少得可怜,一时之间,很难找到辩解的理由。

    “没错,一定就是这样!即便恭王有谋逆的嫌疑,但暗里应该先宣召他入京辩解,而非直接平叛,但是,朝中文武大臣却无一人提及,反而都群情汹涌地要求平叛!朕原本以为,他们是害怕跟赵秀华谋逆牵扯上关系,现在想来,恐怕是有人暗中示意吧!”

    他可记得,闵淑妃的哥哥闵中诚就是吏部尚书,掌管百官升贬,这么多年下来,想必也经营出许多人脉,放出这么一点风声根本就是轻而易举。

    德明帝越想越觉得顺理成章,从南州事变到现在,一直焦躁愤怒的心情终于有了一个发泄口。

    没有错,并非他处置不当才酿成了恭王的冤屈,也并非他不得民心才会被猜疑,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有人在幕后捣鬼,操纵舆论,才会闹到这等地步!全都是那个幕后黑手的罪孽!

    只要他查明真相,公布于众,原本被蒙蔽,被误导的臣民必然会清醒过来,他依旧是君临天下的帝王,威严深重。

    “赵廷熙污蔑恭王,陷君父于不义,论罪当诛!来人,将他拖下去,打入天牢,待到三司查明真相,证据确凿之后,再来依律处置!”想通了这些,德明帝只觉得多日来压抑的心情总算露出了一丝清朗,挥袖喊道,声音威严有力。

    “父皇,儿臣冤枉!儿臣冤枉!”赵廷熙虽然有些小聪明,却哪里经过这种阵仗,彻底慌了,无错地看向孙烈,“孙先生,我是冤枉的,你知道的,我没有指使你做这种事情!”

    孙烈神情哀伤:“殿下,是草民之过,竟然将自幼写点的方式带入信件,被看出破绽,牵连殿下,草民万死难赎!但殿下放心,草民绝不会指证殿下,日后还请殿下珍重!”

    说着,他郑重地朝着赵廷熙一拜,随即猛地撞向旁边的柱子。

    “砰——”的一声闷响,血光飞溅。

    孙烈干脆利落地倒在地上,双眼紧闭。他撞柱的意志极为决绝,没有给自己留丝毫的后路,因此,也丝毫没有悬念地当场身亡。

    “不……。”闵淑妃神情悲怆,双目呆呆地看着孙烈的尸体,他这一死,他死前这番话,彻底将陷害恭王的罪名推给了赵廷熙,至少,在德明帝的心中,那个幕后黑手就是廷儿无疑。

    果然,德明帝冷笑道:“赵廷熙你倒是厉害,居然有如此忠心的手下!”说着,恼怒地提高了声音,“大内侍卫都是死的吗?没听到朕说将赵廷熙这个逆子打入天牢?还愣着干什么?”

    急忙有人上来,将挣扎哭喊不休的赵廷熙带下去。

    闵淑妃身体一软,瘫坐在地上,但无论如何,心中却还是松了一口气。即便在这般愤怒的情况下,皇上也没有立刻处置廷儿,那事情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廷儿本就是冤枉,只要皇上依旧将此案交由三司会审,必然能够查出真相,到时候,就能够还廷儿清白了……

    即便三司有所差错,她哥哥是吏部尚书,人脉宽广,也必然能够为廷儿洗清冤屈。

    事情还未到最糟糕的地步……。

    闵淑妃勉强令自己镇静下来,她知道,以德明帝的性情,此时此刻,无论她如何为廷儿辩解,皇上都听不进去,甚至,还可能会火上浇油。而她现在绝不能触怒他,那只会让廷儿的处境更加糟糕。越是这时候,她越要镇静……。

    “皇上,您不要气坏了龙体,喝杯茶消消渴吧!”闵淑妃强自镇静,命宫女重新奉上茶水,亲自斟了一杯,送到德明帝面前。

    德明帝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并未接茶,微带嘲讽:“怎么?一杯茶就想替赵廷熙洗脱罪名?”

    赵廷熙虽然也有些小心思,但更为深沉机巧的,却是眼前的闵淑妃,以及她身后的闵中诚。这件事究竟是谁在背后设计的,还很难说。他倒要看看,事到如今,闵淑妃和闵中诚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但无论如何,幕后之人,他绝不会轻纵!

    “臣妾不敢!之前,是臣妾乍闻此事,乱了方寸,才会有所唐突,还望皇上恕罪!”德明帝没有摔了茶杯,还跟她说话,说明还有一份指望。闵淑妃心头微松,先是请罪,随后道,“廷儿绝不会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只待三司查明真相,自然能够还廷儿清白,臣妾何须多言?”

    德明帝依旧冷冷地看着她,神色却微微缓和。

    “皇上想必此刻心绪烦躁,不如臣妾弹奏古筝给皇上听吧?”闵淑妃知道,自己此刻越能挽留德明帝的心思,将来还廷儿清白的可能性越大,因此打点起精神,百般讨好献媚。

    德明帝冷冷一哼,并未应允,却也并未拒绝。

    闵淑妃看到一线希望,忙悄悄命人将孙烈的尸体收拾了,又请德明帝移驾偏殿,随即强自静下心来,专心弹奏古筝。

    初时,她还有些慌乱不甘,但奏过一曲后,心情反而真正平静下来,筝音越发清丽婉转,愉悦动听。

    许久,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局促的脚步声,紧接着,赵曳的通报声响起:“皇上,太子殿下求见,说有急事求见,事关五殿下和南州一案,不敢延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