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拜早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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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防盗随便看一看, 也可以看看兀兀旧文!  “还不如直接把人送走,这省下的住宿伙食的,你给他们几块钱, 体体面面的, 你们也省心不是?”何巧芸看了一眼在前头跟人说话的卫雪玢, “我跟你说,雪玢可是个好闺女, 你们又刚结婚,正该趁着这好时候,多相处相处才对,可不能因为八杆子打不着的亲戚伤和气!”

    何巧芸又不傻,今天卫雪玢那委屈的小模样儿, 啥问题她都看出来了, 想想也是, 哪家新媳妇也不愿意一进门就跟一大堆亲戚打交道,“不是姐说你, 你爸妈还是城里的老师呢, 也忒不懂事了, 咋能把你姑他们留在洛平叫你招呼?”

    何巧芸在心里已经给朱学文跟王秀梅扣上了不懂事不明理的帽子了, 先不说这些亲戚原就该他们做老的来打发,就人家卫雪玢说的, 人家娘家说啥也不要, 你们婆家就敢啥也不给, 也真够实诚了。

    卫雪玢压根儿就没有打算跟朱相庆去招待所“招待”他的那对极品爹娘, 她趁着朱相庆跟何巧芸说话的功夫,连等朱相庆都没有等,直接出了家属区,往街上去了。

    这会儿机械厂的家属区还没有多大,工人们住的也挺简陋的,不像十年之后,洛平机械厂因为转型生产摩托车,迎来了一次大辉煌,不但职工的工资福利都成了整个洛平的头一份儿,更是把现有的家属区扩建,在后头建起了好几幢四层的楼房,卫雪玢记得,朱相庆跟她离婚之后,就跟“真爱”郭梅香搬进了一套二室一厅的新房里。

    不过卫雪玢既然打定主意要跟朱相庆离婚了,这些都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了,她信步出了机械厂,沿着既熟悉又陌生的街道一点点寻找三十多年前的记忆。

    这个时候的洛平还没有大发展起来,说白了,总共也就一条东西长街,两条南北大道。

    东西街上,从东到西并排着机械厂、市医院、中学、小学,还有市里的政府机构,而南北两条路上,则是卫雪玢曾经工作过的供销社,百货大楼,国营饭店,卫生学校,汽车站火车站还有几家规模不能跟机械厂相提并论的工厂,就像卫雪玢的二哥,就在最靠城边的铝制品厂上班儿。

    卫雪玢一路慢悠悠的走着,不自觉就走到了前世她下岗前工作的菜组前。

    卫雪玢记得她结婚没多久,因为一床被面儿被赵敏给揭发挖公家墙角,供销社的处理结果就是将她分配到下属的菜组来卖菜。

    因为自己被“下放”的,朱相庆还狠狠的跟她吵了一架,根本不听她解释自己是被人诬陷,而是大骂她贪小便宜偷吃还不知道把嘴擦干净,闹的被单位处分,叫他跟着丢人现眼。

    其实在菜组也没有什么不好,这会儿还是计划经济,不像以后瓜果蔬菜可以自产自销,也可以自己租个摊位来回贩运,每天早上五六点钟菜市场就开始热闹了,而且摊主们个个服务热情,甚至连菜都提前处理一下,尽量给顾客提供方便。

    这个年月的菜组则不一样,她们这些职工是要提前到单位卸菜的,但却是要到七点半左右才会开门做生意,而且因为是公家大锅饭铁饭碗的关系,服务态度啥的根本谈不上,说不许挑那就是不许挑,顾客想买到好一些的菜,那是要看菜组职工的脸色的,而且到了下午,大家也会留一两个人值班儿,其他人早早就下班回家去了,不像其他地方,要坚守岗位到六点钟。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一时间有个在菜组卖菜的老婆的朱相庆反而成了香饽饽,也是因为这个,朱相庆再不骂她丢人现眼了,两人的关系反而得到了缓和。

    这会儿正是职工们下班回家顺便来买菜的时候,卫雪玢站在电线杆子后头看着里头热闹的景象,被分配到菜组卖菜的供销社职工,普遍文化程度跟年龄相貌都比不上在供销社里卖糖烟酒跟针织百货的,但她们心眼儿更实诚一些,在卫雪玢最落魄的时候,过来关心她,陪着她,大骂朱相庆狼心狗肺的,就是这些曾经一起扛过菜,卸过肉的同事们。

    卫雪玢下岗之后,菜组没多久也关门大吉了,在菜组工作的多半是没有关系没有门路的,陆续都回了家,不过大部分都做回了老本行,租个摊子,或者推个三轮车继续卖菜,叫卫雪玢说,日子其实过的比在单位里卖菜还好呢!

    只是这会儿她还没有到菜组去,跟曾经的同事也都不熟,实在不好贸然过去打招呼,但以后日子还长,卫雪玢不急在这一时,她默默的看了一会儿比记忆里年轻了许多的老同事们,心情不错的继续往前逛。

    就这么一圈儿走下来,卫雪玢估了一下,连半个小时都用不了,完全不像以后,新区开发,洛平城足足扩大了四倍不止,甚至将城南的洛平的母亲河洛水河都包括了进去,修成了横穿整个城市的滨河公园。

    因为今天是她结婚的第一天,卫雪玢不好在供销社门前久留,,而是随便在一家卖水煎包子的摊子前坐了,叫了四只水煎包,自己盛了一碗绿豆稀饭,准备把自己的午饭先给解决掉。

    “哎哎哎,延亭,这不是雪玢姐嘛?快来快来!”

    卫雪玢一只包子还没有塞进嘴呢,就被一个喊声给吓的一哆嗦,她放下包子,抬头一看头顶上高大的身影:不认识!

    “哎?雪玢姐?你咋在这儿类?”

    随后推着车子过来的小伙子卫雪玢认得,是自己的表弟韩延亭。

    “瞧你,把人给吓的,”韩延亭身后还跟着个娇小漂亮的姑娘,卫雪玢也认识,自己曾经的表弟媳妇,丁芳。

    “哪是我吓类?是华镇吓类好不好?”这个锅韩延亭不认,他在摊子前利落的扎了车子,“姐,你咋在这儿?我还以为我看错了类!”

    卫雪玢已经从最初的震惊里清醒过来,“啊,是延亭啊,好久没见了哈,快坐,吃啥,姐请你们。”

    “啥‘好久不见’?你结个婚结傻啦?前儿个我跟我妈还去家了类,我妈一早不是给你绣了个门帘?”韩延亭不客气的一拉身边的小姑娘,在卫雪玢对面坐下,“来十五个水煎包,哪用你请客,今天我请华镇跟丁芳!”

    他一指大铁鏊子旁边的汤锅,“华镇,去给咱盛三碗汤!”

    说完拉着丁芳在卫雪玢对面儿坐了,“姐,这是丁芳,我对象儿,幸亏华镇眼利,我都没看着你!”

    “姐,”对面儿的小姑娘长的很漂亮,胆子似乎也不大,她有些害羞的叫了卫雪玢一声。

    “嗯,”卫雪玢却没有什么心情跟丁芳拉话,垂头喝了一口碗里的绿豆小米儿稀饭,装作擦鼻涕,拿手绢连眼里的泪都擦干了。

    卫雪玢的母亲李兰竹有认的干姐妹叫文菊,而这个韩延亭,则是干姨年过近四十才生下的孩子,今年才二十二岁,接了他爸的班儿,在盐业局上班。

    只是这个表弟在三十岁的时候,上街买面条,出了车祸没有抢救过来,而现在卫雪玢对面的这个姑娘丁芳,她未来的表弟媳,却在丈夫尸骨未寒的时候,匆匆再嫁了,嫁人的理由更是叫卫雪玢至今都无法理解。

    卫雪玢记得很清楚,丁芳在知道丈夫出意外的时候大哭,说她就如一只小鸡一样,被韩延亭护在翅膀底下这么多年,韩延亭没了,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活,

    所以,丁芳将才几岁的儿子留给公婆,带着一半家财,嫁人了!

    完全不顾曾经视她为女儿的公婆已经年逾七旬,有没有能力带拉扯一个几岁的孩子长大。

    卫雪玢可以接受丁芳再嫁,但无法理解她一边哭喊着没有韩延亭无法活下去,一边在表弟去世几个月后,便抛下才几岁大的儿子再嫁!

    现在多年不见的旧人就坐在面前,卫雪玢怎么也热情不起来。

    华镇端着汤也过来了,他冲卫雪玢咧嘴一笑,“我远远的扫一眼就,就看见雪玢姐了,这可不是我眼尖,是咱们雪玢姐,可是俺医院的一枝花,想看不见都不中!”

    韩延亭把汤小心的在丁芳跟前放好,又嘱咐她小心烫着,“啥叫你们医院一枝花?俺姐是人家商业系统一枝花,”他冲身边的丁芳讨好地一笑,“当然,机械厂的一枝花,自然是俺家芳芳啦!”

    华镇显然被韩延亭最后一句话给恶心着了,翻了个白眼儿,低声对卫雪玢道,“姐,你咋自己在这儿吃饭类?你不是昨天结婚了嘛?咋啦?谁欺负你啦?”

    韩延亭“华镇华镇”的叫着,卫雪玢想起来了,这个华镇是她妈李兰竹上班的医院的同事,不过不是医生,而是在院办工作。

    卫雪玢走的远了,不知道她们离开之后,后头还有这么一出。

    她心里惦记着前世的公婆,脚下飞快。

    朱相庆十岁大的时候亲娘朱大妮儿把他送到了省城郑原弟弟朱学文家里,理由是弟媳嫁进老朱家七八年了肚子也没个动静,叫他们先养着朱相庆,说朱相庆命好,自己生完朱相庆,接着就连生了两儿一女。

    当然,要是弟弟两口子一直没娃,也不怕,她家相庆就给弟弟当儿子,改姓朱,以后给朱学文两口子养老送终摔盆儿打幡儿。

    朱相庆在舅舅家里住了两年,妗子王秀梅见朱相庆长得乖巧讨人喜欢,不爱说话但学习刻苦,也挺喜欢他,就直接跟朱学文商量了把朱相庆过继到他们两口子名下,还给办了郑原的户口,当然也跟朱大妮儿说清楚了,以后朱相庆姓朱不姓宋,只是朱大妮儿跟宋老二的侄子,不是儿子,以后永远都不是。

    只可惜王秀梅低估了朱大妮儿的野心跟无耻程度,在朱相庆上高中的时候,她悄悄跑到郑原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家里的困难,朱相庆头脑一热,就背着朱学文跟王秀梅自己报名参军去了,等朱学文知道的时候,都到了政审这一关了。

    王秀梅还一心等着朱相庆高中毕业将来家里出个大学生呢,直接被这个打击给扪晕了,也看清了自己六年的巴心巴肺,也赶不上人家亲娘都一把眼泪,索性便不再多管朱相庆的事了。

    这些都是卫雪玢前世被逼跟朱相庆离婚的时候,王秀梅赶过来阻止时跟她说的。

    想想王秀梅指着朱相庆大骂他是狼心狗肺的陈世美时的情形,卫雪玢脚下更快了,这对前世跟他们来往不多的公婆,却是那十年里对她最真心的婆家人了。

    “给我打三碗豆腐,来四根儿油条,”卫雪玢走到招待所门口的热豆腐摊儿上,给朱学文夫妻买早点,“叔,一共多少钱?”

    多年过去,卫雪玢已经想不起来如今的物价了。

    “瞧这闺女,结个婚人都傻了,老叔还能因为你嫁个人就涨价?热豆腐五分,油条两分,一共两毛三!”

    “嫂子,俺也要吃,俺娘俺爹也得吃!”宋招娣儿一屁股坐在小板凳上大声喊。

    平时就是亲哥,也舍不得给她买这些的,但宋招娣儿心里明白着呢,这么多人看着,卫雪玢绝对干不出不给她买的事儿!

    “招娣儿你找打不是?恁贵的东西又不好吃,咱回去吃馍,娘还带着豆酱类,”朱大妮儿瞟了卫雪玢一眼,装模作样的去拉女儿。

    卫雪玢根本没听见宋招娣儿跟朱大妮儿的话,她从裤兜儿里掏出钱数了两毛三递给卖豆腐的,“叔,借你的托盘用用,我得给爸妈一块儿端进去。”

    “这媳妇孝顺,相庆可得待你媳妇好点儿,”卖豆腐的在机械厂招待所门口生意做久了,厂里的工人也认识不少,何况朱相庆还是新郎官儿。

    朱相庆啊了一声,眼睁睁的看着卫雪玢端着托盘往招待所里去,而他面前,却坐着眼巴巴看着他,等着吃豆腐油条的一大家子,这一顿要是吃下来,最少也得六毛钱,他一个月才不到三十快,实在是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