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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二章 一张药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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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方玄从不关心朝政,也对皇位毫无兴趣,若非为了峥嵘,他宁可选择留在苦寒的边关,与黄沙大漠为伍。朝堂与皇宫中那一张张虚伪的嘴脸令他厌烦无比,他不屑去应付,更不屑费心经营,他选择留在左京,仅仅只是为了保护自己心爱的女人。

    沈云朝了解东方玄,他知道他所想要的绝对不是穿上朝服每日出现在圣元殿上,看着大臣阿谀奉承的表情,或听着宣远帝虚情假意的拉拢,他本可以有很多选择,驻守边关也好,驰骋沙场也罢,那都是最自由、最无拘无束的。可是他却选择留在左京,留在这个权利与欲望的中心,身处这个漩涡里,他又如何能置身事外?

    “王爷,你打算怎么做?”沈云朝担忧地问。

    “东方鸳的目的很明显,他不会就此收手,接下来他会让更多人落进圈套里。”东方玄说道,“他是个很谨慎的人,不会那么轻易就露出马脚,云朝,你在永宁宫中时需多加小心,勿要受他陷害,平白担了罪责。”

    “王爷不打算将这件事告诉陛下吗?”沈云朝诧异问。

    “他不会相信我,只会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一切,”东方玄冷笑一声,“我又何必自讨没趣,却撞这个刀口?”

    “王爷想就这样放过他,任凭他继续胡作非为?”沈云朝清楚东方玄对太子的感情,那不仅仅只是感激,还有尊敬跟信赖。

    夜色已深,北静王府一直都是这样安静冷清,东方玄十二岁被封为亲王,是所有皇子中唯一一个尚未成婚便被册封并移居宫外的人,没有一个人认为这是荣耀,他们都很清楚,所谓册封不过是宣远帝将这个眼中钉驱赶出皇宫的借口罢了。离宫的那一日,东方玄却出现在宫门口,他亲手将一枚玉佩系在东方玄腰上,温柔地笑道:“七皇弟,不管你去了哪里,我们都还是真正的兄弟,这是谁也无法改变的事。”

    是啊,这是谁也无法改变的事,从那日东方平在大雨中救下他开始,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没有改变过这份情谊。所以东方玄感激他,感激他当年所做的一切,感激他还能让他在这皇宫里感受到一丝亲情,这些年东方玄南征北战,若说有什么后悔的事,那便是现在,他没有及时去阻止这场悲剧的发生。

    如果他早一些发现,东方城的阴谋就不会得逞,东方平也不会病入膏肓,这是他唯一的后悔。

    但是,东方玄从来不是一个只会义气用事的莽夫,战场之上的浸淫,早已让他学会如何去冷静处理每一件事,他不会被愤怒冲昏头脑,不会因此失去理智,就算现在对手就站在眼前,他也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云朝,太子就拜托给你了,不管用什么方法,哪怕只有一线希望,也不要放弃。”东方玄神情凝重地说道。“东方鸳藏得太深,如果现在揭穿他的真面目,他轻而易举就可以活动脱罪名,只有让他自己露出马脚,才是最可靠的办法。”

    “先前我还担心王爷会在盛怒之下找他理论,看来是我多心了。”沈云朝松了口气,自嘲一笑,过了片刻又皱起眉头,深深叹了口气,“但是太子恐怕……”

    东方玄沉默了许久,站起来说道:“永宁宫眼线众多,你自己也得多加小心。”

    沈云朝点点头,拱手说道:“那我就先回去了,请王爷稍安勿躁,若有消息,我会第一时间前来告知王爷。”东方玄送他出门,注视着那道身影消失在夜幕下,心头像被压上一块巨石般,渐渐沉了下来。

    他怎会不在意东方平的生死,倘若这天下能有解去朱砂毒的良药,即便是刀山火海,他也会拼尽一切去寻来。可如果他现在去找东方鸳,换来的结果要么是玉石俱焚,要么就是莫须有的罪名,他已在暗处藏了近二十年,绝不会那么轻易就露出马脚,而那皇宫里仍然有东方玄想要保护的人,为了她,除非有绝对把握,否则他不能公然与东方鸳为敌。

    因为最可怕的并非掌握天下生杀大权的王者,而是那躲在暗处运筹帷幄的人。

    御阳殿里,宣远帝手中拿着一本明黄封面的奏折,愈往下看脸色愈是阴沉,片刻后将这本奏折撕成两半,愤怒地扔到地上,连带桌边那毛笔砚台都一并扫落,墨汁溅满大理石地面,在旁侍候的宫人吓得脸色惨白,纷纷跪地,大气都不敢出。李自忠推门走进,见到这满地狼藉也吓了一跳,上前小心翼翼说道:“启禀陛下,三皇子在殿外求见。”

    宣远帝怒火未息,神色里极是不耐烦:“他来干什么?”

    “回陛下,听三皇子话里的意思,应是为了太子殿下的事而来。”李自忠一边说一边观察宣远帝的脸色,生怕惹火上身。

    宣远帝冷哼一声,嘴角笑意骇人:“连他都要来凑这份热闹吗?好啊,我倒要看看他会说什么!让他进来!”

    “奴才遵旨!”李自忠躬身退出去。殿门不一会儿就被推开,身着常服的东方鸳走进来,向宣远帝恭恭敬敬拜下,呼道:“儿臣叩见父皇!”

    “平身吧。”宣远帝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声,坐在龙椅上问,“早朝已过,鸳儿在此时进宫,不知所为何事?”

    “启禀父皇,儿臣乃是为了太子殿下之事而来。”东方鸳拱手说道。

    “哦?”宣远帝眯着眼睛,“朕方才翻了一份由刑部侍郎周清礼所呈的奏折,上书内容也同样与太子有关,鸳儿不如先来猜一猜它写了些什么内容。”

    那本被撕碎的奏折就在东方鸳脚下,只要他稍稍抬眼,便能看清楚上面那四个清晰的字——另议储君,但他并没有去看,还是保持着那个拱手礼敬的姿势,说道:“儿臣不知周大人所奏何事,但儿臣知道太子殿下乃是国之储君,其安危关乎大郑将来,儿臣这段时日里遍寻天下名医,只求能找到为太子殿下续命的方法。”

    宣远帝这才记起东方鸳已有数日未再上过早朝,神色稍缓了几分,说道:“原来鸳儿是办这件事去了,但连御医都束手无策的病症,这民间医者又能奈何。”

    “俗话说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大郑御医自然皆是医术拔尖之人,但天下何其广阔,同样不缺能人异士,天辰子法师不正是最好的例子吗?”东方鸳认真地说道。宣远帝沉吟片刻,点点头道:“鸳儿说得不无道理,那你可有寻到结果?”

    “儿臣在数日前偶偶一位云游方士,他为儿臣写了一张方子,说只要太子殿下每日服用此药,便可逐渐康复,待七七四十九日后,便能恢复如常。”东方鸳眼神中带着兴奋,急切地说道。

    宣远帝眉头一沉,自出了朱砂毒一事后,他断然再信不过这些所谓的民间偏方,况且东方平危在旦夕,出不得一点差池。宣远帝生性多疑,当年他为了登上帝位,同样做过残害手足之事,所以他才会早早立下太子,为的就是尽量避免这种事发生,没想到千防万防,还是防不住这人心深处的欲望,就算东方鸳暂无嫌疑,宣远帝也无法信任他。

    东方鸳明明已瞧出宣远帝眼中的不悦之色,还却是佯装视若不见,说道:“儿臣已将这张方子带来,父皇不如请御医院众位御医一同研究,看是否可行。”说罢,他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双手奉上。

    那不过是非常寻常的纸张,连封口都还敞开着,宣远帝望了一眼,挥手示意李自忠。李自忠忙紧走两步上前将信封接来,恭恭敬敬送到宣远帝面前,宣远帝将它捏在手掌里,并不打开来看,只道:“鸳儿为何肯定那云游方士说得话便是真的?”

    “回父皇,其实儿臣心中也没有底,但哪怕只有一丁点希望,儿臣也不愿放弃。”东方鸳说道。

    宣远帝锐利的眸光停留在他身上,似乎看穿他的内心,但东方鸳脸上除了对太子的担忧与诚恳之外,再无半分异样之色。过了许久,宣远帝才将那信封扔到桌上,说道:“李自忠,宣沈御医前来晋见。”

    “奴才遵旨。”李自忠应了一声,退出御阳殿去宣旨。宣远帝端起桌上的青瓷盖碗饮了口茶水,方说道:“难为鸳儿有心,不知那方士现在何处,为何不带他一同进宫来?”

    “父皇有所不知,那方士云游天下,四海为家,没有固定的去处,也不喜欢被名利所束缚。他早前游历时便听闻过太子殿下的仁德爱民之举,此次前来左左京便是专门为了太子殿下,儿臣最初见到他时也以为他是欺世盗名之辈,原想拿些银子将他打发了出去,但他什么也不肯要,只说敬重太子殿下为人,特来赠此良方,至于用或不用,皆看自身。”东方鸳脸上流露出敬佩之色,“此人两袖清风,不图钱财名利,儿臣倒觉得他有几分可信,哪怕只有微末希望,儿臣也愿将此方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