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理念不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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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梓良也意识到自己的态度不合适,立刻压住了气场,让Ben来继续讲。他的手还压在下巴上没有挪开,指节舒展,覆盖下去,稍微挡了下神色中的尴尬。不过遮不住那双深棕色的眼睛,也避免不了目光中的试探和观测。

    他在看姚佳忆,在观察姚佳忆的神情,留意着姚佳忆的反应。深邃的目光中有些拘谨和局促,畏惧似的,也对自己之前的举措感到懊恼。星目疏朗,藏着点点不安,和他一贯的作风完全不符。

    他是……怕自己会生气,一怒之下再次把他给赶出去?

    这会是Andre先生给出的反应?他居然会有怕的时候?

    如果他想的话,他有很多种方式可以留在这幢小别墅里。他能找到很多理由,说服不了自己,可以从妈妈那边入手。再不然,干脆以硬碰硬,态度坚决地表示他不会离开。

    如果真是那样,自己也拿他没有办法的。在金钱和权利至上的时代,他对任何人都有碾压式的掌控能力,能指使自己去做他希望的任何事情——这不是“骨气”或者“反抗精神”可以发挥余热的地方,人的精神力量永远敌不过现实。

    虽然说以他的教养和性格,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是不会对自己采用“逼迫”的强硬手段。但同样的,不是走到了绝路,他也不应该会表露出“不安”或者“恐慌”这样的消极情绪。

    而对于他来说,这一生都不会有绝路的。

    所以他这种细微的情绪流露,比之前的骇人气势更让姚佳忆惊讶,也让姚佳忆无所适从。姚佳忆迟钝地品着这其中的别扭感,琢磨着这一晚真是打开了眼界,见识到了此前完全不曾听闻的Andre。

    和传闻中那个始终游刃有余的商业奇才完全不同,和自己之前相处过的那个坦然悠闲的雅痞绅士也不一样。

    但事实上,他完全不必如此。

    既然已经进了门,就不用再慌张。他可以安安稳稳地坐在这个老旧的沙发上,把他要讲的话全部讲出来。

    他完全没有必要去……嗯,去恐慌。这种情绪和他本人实在是太不搭了,好像是从别人身上撕下来的标签,失手贴错了地方,黏在了他的身上。这本身是不属于他的,不管是现在,还是在没发生的未来,都不属于他。

    况且,对于刚刚的小插曲,姚佳忆还是能理解的,毕竟他也不是有意为之——他在尽力挽救,这个态度足以表明了他是无意的。

    想来MJA集团做到现在的规模,内部系统结构是十分完整的。各个岗位都有专业的人士负责,领域内的交涉和谈判都有负责人,平级对平级,各司其职。能让凌梓良亲自去谈的,必定是大宗的生意,对方也是和他同等重量的人。

    boss和boss之间的较量,和一般的职员间来往肯定不同,表面上是平和的,暗地里的汹涌却不知道要绞碎多少礁石。他要在这种量级的会议桌上取胜,做到所向披靡无往不胜,早就练出来了那样尖锐的气场。

    刚刚算是意外,“商谈”这个关键词触发了他潜在的习惯,迅速把他带入了情境之中。倒也不能怪他,毕竟他平时就这样和别人谈生意的,并不是单独针对自己。真要说起来,倒是自己不够格,达不到他的境界,没办法和他相抗衡……

    所以,瞬间被他的气势给碾压了,才会觉得“没有反驳的余地”。

    要是正经的商业会谈,那些大佬们大概不会这么怂吧?总要能抗衡一下的,好歹把个人意见保留一段时间,做出阐述和辩解、争论之后,到了末端结束前,才被凌梓良给拿下。

    嗯,还是自己的水平不够。

    姚佳忆看凌梓良一眼,十分直接:“你不用看了,我不会因为这个就把你赶出去的。我还要听你的项目计划,万一真地对孤儿这个群体很好呢?”

    凌梓良:“……”

    被当面戳穿那点小小的不安,这对Andre先生来说,也是一种难得体验一次的窘迫和尴尬。他向来心态稳,脸皮又深,几乎没有不自在的场合,什么样的场面都能撑下来的。现在节奏被打乱了,不在他的掌控之下,着实有些难堪。

    姚佳忆说完之后就没再关注他,留他自己一个人处理情绪,转而对Ben说道:“你来说吧,我想知道具体的措施。”

    Ben去看凌梓良,目光之中藏着征求意见的深意。

    凌梓良刚端起奶茶,手臂顿在半空,说道:“讲,全部。”

    Ben应了一声,放下花生酥,进入工作状态,十分严肃正经:“要从孤儿这个群体的生存环境来讲。yea你和这个群体的接触比较多,应该比我们更清楚他们的处境。”

    姚佳忆点点头。Ben这个人算是亲和派的,从来没有给人压迫感的时候。不过他有一个底线原则,就是谈工作的时候一定是十分严肃的,连表情和声线都紧绷起来。好在他这种严肃只是“克制”型的,整个人的气场都往内收敛,并不对周围的人造成什么影响。

    并且他做事的效率十分高,讲解也很直白简洁,能迅速切入重点。凌梓良让他来讲,不单单是因为凌梓良自己没把控好情绪,也有这方面的考量。

    Ben说道:“根据手上现有的资料,我把这种处境归纳为两个方面:第一,经济上的困难。你们这里好一些,能保证衣食无忧。但有更多的地区,孤儿院是很清苦的,甚至在最基本的食宿上都显出窘迫。第二,是社会地位得不到承认,该享受的社会权利都无法实现。比如入学受教育的权力。”

    姚佳忆的眉心开始往一块皱,目光低沉下来。她不太确定地反问:“就这样?”

    Ben板板正正应道:“暂且归于这两个大的方面。或许还有其他方面,但目前来说,还没有更多的数据和资料支持。”

    姚佳忆不赞同:“不用你们去调查,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们。他们最根本的问题,是在情感上啊!不能像正常的孩子一样拥有自己的家庭,没有体会过父母之爱,没有来自家庭的依靠和保护……这种环境带来的不安和惶恐,才是他们面临的最大困境。”

    Ben沉默下来,有片刻的时间都没有开口。但很明显,他不是赞同姚佳忆的说法,因为自己忽略了这么重要的事实,才无话可应。他呈现出的,是另一种封闭自我的缄默——我有话要说,但是没办法反驳。

    姚佳忆能察觉到区别,停下自己的强调,反问:“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

    Ben抬头看姚佳忆一眼,然后转头看凌梓良,寻求场外帮助。

    凌梓良叹了口气,把解释的任务接了过来,无奈说道:“你说的那些,确实存在,没有人能反驳这一点。但关键在于,我们所能做的,是给予他们援助,是一个外界扶持的力量。我们不能帮那些孤儿重生。”

    姚佳忆有点难信,艰难地消化凌梓良话中的意思:“你是说,就不管他们在情感上有多受伤了?只讲那些物质的条件,给了钱,然后就结束了?”

    “不是不管,”凌梓良强调,“是管不了。换个角度来想,林老师这么多年,是如何对待这里的孩子的?用了心思的吧,那他们找到归属感了吗?”

    没有。不管林秋莲如何体贴,不管她的关切有多细心,也无法让那些孩子的心稳下来。孩子们会与她亲近,也会把她当成最爱的人,但那些孩子心中对父母的缺失,是永远填补不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