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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无法相爱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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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热血团彻底地激怒了日军,日军一个联队开进了稻城。这正是让谢让担心的,他每天安排人手沿着稻城方向侦察,以防日军突袭。

    还有一件事他放不下来,热血团突袭小店镇,日军预先做了防备,显而易见,热血团内部有内奸。他把自己的担心对高昌说了,也明确提出了自己的怀疑,朱生豪最有可疑。这让高昌很不高兴,说:“朱生豪是师部的参谋,我早就认识他,他人正派,又有爱国心,怎么可能会出卖兄弟们呢?绝对不可能。”

    谢让说:“我也没说一定是他,但救国军全军覆没,就他一个人安然无恙,确实有些可疑,我们还是小心一点为好。”

    高昌还是很有情绪,说:“咱明人不做暗事,你既然怀疑他,那我就把他叫来,直接问问他,看他怎么说。”

    谢让想了想,更好的策略是暗中监视,当面对质反而有可能打草惊蛇,但他看着高昌愤怒的样子,不好再说什么了,这样也好,当面问问他,看看他的说法有没有什么破绽。

    朱生豪来了。高昌没有把谢让的怀疑直接说出来,而是问他:“朱参谋,你说救国军全军覆没,吴师长下落不明,我只是想再听你说说,你到底是如何逃出来的。”

    朱生豪愣了愣,说:“高团长,我能怎么逃出来?遇到敌人就躲起来,昼伏夜出,就这么逃出来的。至于为什么偏偏我能躲过鬼子?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我运气特别好吧。你对我有什么怀疑吗?”

    高昌皱着眉头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朱生豪也盯着他看,目光倒也坦坦荡荡。高昌说:“我没怀疑你,但你知道,咱们这次突袭小店镇,毫无疑问是有内奸向鬼子通风报信,咱们不能不防。”

    朱生豪说:“我们在玉米镇刚刚遇到日军袭击时,吴师长也怀疑出了叛徒。”

    谢天问他:“那你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们?”

    朱生豪说:“我一直觉得有叛徒也应该是在救国军那边,又不是这边的,但现在看来,我们攻打小店镇也走漏了消息,叛徒也有可能是这边的。必须尽快把叛徒找出来。当然,如果你们怀疑我,也是有道理的,两边都有我,但我敢以我的性命保证,我决不会是叛徒。我希望你们能相信我,别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

    他一脸真诚地看着高昌和谢让。高昌朝他点了点头:“你放心,我们绝对不会怀疑你的。我想把这个事情交给你,你暗中调查,我们一定要把这个叛徒揪出来。”

    朱生豪立即立正敬礼:“是,我一定会完成任务!”

    朱生豪走后,谢让忧心忡忡地看着高昌:“你真的就这么相信他吗?”

    高昌说:“以我对他的了解,我绝对相信他。”

    谢让还是不大相信朱生豪,但见高昌这么说,他不好再说什么,只好默默地退了出来。他回到住所,前思后想了朱生豪来到热血团的前前后后,还是放心不下,但高昌绝对信任他,他又无法对别人说,不免长吁短叹。唐力正好过来,听到他叹气,问道:“谢团长,你有什么事儿?”

    谢让想了想,还是把自己的担心告诉了她。如果说热血团有一个人值得信赖,他觉得就是唐力。这些天来,他从唐力的目光和言谈举止上看得出来,她喜欢他。他也喜欢她,很多次他都想把她揽在怀里,听她倾诉,安慰她。但他又明白,自己身处在战争中,刀口上舔血,过了今天就没了明天,他不想给她再带来悲伤。这可恶的战争。

    唐力说:“如果朱生豪真的是叛徒,那可怎么办?”

    谢让说:“高团长很信任他,暂时也没法公开调查他,但你一定要小心,注意点他。”

    唐力点了点头,说:“你放心。我最担心的是你,你的位置很重要,他要害你们,也是先害你和高团长。你是不是给谢天或者谢地说一下,让他们盯着朱生豪?”

    谢让想了想,觉得她说得有道理,自己的亲儿子总是和他一条心的。

    谢让当天就找了谢天和谢地,给他们详细讲了自己对朱生豪的怀疑。谢天和谢地也觉得父亲说的有道理,如果发现他不轨,一定会果断处置。

    谢天觉得很有必要告诉周樱,如果朱生豪暗中使坏,她也会有个心理准备。周樱听完,严肃地点了点头,说,我早就怀疑他了,我也会暗中注意他的。

    一切部署停当,谢让这才松了一口气。如果朱生豪真的是叛徒,他一定会把他揪出来的。

    冬天慢慢地来了,天气越来越冷。这天轮到朱燕子和谢天前去稻城方向进行警戒侦察。

    两人刚出镇子,迎面遇到高豪杰,他愣了愣,问他们:“你们干什么去?”

    朱燕子没好气地翻个白眼:“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我们去侦察啊。”

    高豪杰的脸色这才放缓,讪讪地说:“哦,我都忘了今天是你们两个去侦察……路上小心点啊。”

    谢天道了谢,朱燕子却哼了一声。

    高豪杰回到镇里,见到周樱正在“王记布行”翻看着一堆白布,和王老板说着什么,可能是讨价还价吧。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过去了,问她:“周姑娘,你买布啊?”

    周樱笑了笑,说:“医院的绷带不够用了,我在想,是不是准备一些做绷带用。”

    高豪杰用手捻了捻那些布,说:“我刚才遇到谢天和朱燕子出去啦。”

    周樱的手停在了布上,沉默了一会儿,抬头对王老板笑笑,说:“谢谢你了,王老板,我下次再来买吧。”

    出了门,周樱看了看高豪杰,淡淡地说:“他们两个是去侦察了。”

    高豪杰看着周樱,很关心地说:“周姑娘,你也不能太大意了,谢天是个好男人,他从前在部队就很受女人欢迎……”

    周樱笑得更甜了:“我倒是放心他,就怕是有人不放心朱姑娘啊。”

    高豪杰愣了一下,他直直地看着周樱,脸上的表情更加痛苦:“周姑娘,咱们就不要拐弯抹角了,我是喜欢朱姑娘,可她,可她好像对我一点兴趣都没有,你说说,我就那么令人讨厌吗?”

    周樱收起了脸上的笑容,认真地说:“高大队长,你想多了,朱姑娘并不是讨厌你,可能就是不了解你。她要真正了解你了,可能就接受你了。”

    高豪杰眼睛亮了一下:“你说,我如何让她能接受我?”

    周樱说:“女人嘛,就喜欢能干大事儿的男人,你要是能做出几件别人做不到的事儿,成了一个大英雄,她自然会喜欢你的。”

    高豪杰的手不自觉地攥成了拳头:“这个没问题,我打仗倒不怕死,杀鬼子也是毫不含糊的。”

    周樱点了点头,说:“这就对了,你要有点耐心,是你的终究是你的。”

    高豪杰的心情这才好了点,在心里对自己说,我一定要做个大英雄!

    这个时候,朱燕子正和谢天走在大路上,朱燕子从路边掐了根狗尾巴草,无聊地拿在手里甩着。谢天问她:“你怎么对高大队长那个样子?他又没得罪你啊。”

    朱燕子不满地瞪他一眼,说:“你只顾和周姐姐卿卿我我,哪里会注意到我们这些小人物?哼,他就是得罪我了!”

    谢天问她,高豪杰是如何得罪她的。她却把头一摆,说:“我不想说,反正高豪杰这人没意思,不好玩。”

    谢天隐隐约约觉得高豪杰在追求她,可这种事儿得两情相悦才行,人家姑娘不喜欢你,那就没办法了。他笑了笑,说:“高大队长这人其实挺不错……”

    朱燕子打断了他:“哎呀,你不要提他行不行?我不喜欢听到他!”

    谢天忙举着双手告饶:“好的好的,不提他了,那你喜欢谁咱就提谁。”

    朱燕子用手里的狗尾巴草打了他一下,说:“油腔滑腔……谢大哥,你给我说说你和周姑娘恋爱的事情吧。我挺佩服你,周姑娘在日本人那里遭了那么大的罪,你一点都不嫌弃她,像一个真正的男人……”她说着,竟低下头抹起了眼泪。

    谢天愣了下,这才想起,她未尝不是和周樱一样的遭遇,只不过周樱是落在了日本人手里,她是落在了土匪手里。但她是坚强的,那些土匪现在就在她身边,她仍然能克制着自己,没有想着去报仇,只要他们打鬼子,她就能原谅他们。多么坚强的一个姑娘!

    他眼睛直视着她,说:“燕子,你是一个好姑娘,一定会遇到一个真正懂你爱你的男人……”

    朱燕子的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谢天赶紧停下,关切地问她:“燕子,你怎么了?”

    朱燕子扑到他怀里,放声大哭:“谢大哥,你不知道,我心里是多么苦啊,我只不过是想到北平好好读个大学,将来当个女教师,回到家乡,办一所学校,天天和孩子们呆在一起……这一切都不可能了,不可能了……”

    她哭得那么伤心,肩膀抽搐着。谢天抚着她的肩,安慰着她。他没别的想法,就像她是他的妹妹一样。

    朱燕子哭了一会儿,推开他,怯怯地看他一眼,红着脸,喃喃地说:“谢大哥,真不好意思,我,我只是突然想起从前的事情,有些难过……”

    谢天忙说:“没事儿,燕子,你想哭就哭吧,你是一个坚强的女孩……我以后会把你当作亲妹妹,谁也不能欺负你。”

    朱燕子抬起满是泪花的脸,朝他笑了笑,说:“谢大哥,有你这句话,我就很感谢你了……你放心,谁也不敢欺负我,我现在是个和你一样的军人了。我朱燕子也杀过不少人了,欺负到我头上,哼,我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来。”

    她说得虽然很凶,但还是柔软的女人的声音,两者混合在一起,有一种奇异的魅力,谢天也不由得呆了一呆。他忙摄定心神,朝她笑道:“知道,知道,我们燕子可是个勇猛的军人,谁撞到她手里谁倒霉。”

    朱燕子开心地笑起来,张开双臂,在大路上蹦蹦跳跳,阳光照耀着她,她的笑声像河水在歌唱。谢天想起了周樱,她的音容笑貌在眼前浮现。谢天想,她这时在干什么?会不会想到我?

    谢天和朱燕子午时到了离稻城还有十多里的一座山上,这里可以俯视大路,把稻城日军的动静看得一清二楚,热血团在这里建立了一个侦察据点。上一班是谢地和洪桥,谢天和朱燕子把两人换下。两人呆到中午,朱燕子掏出干粮递给了谢天。谢天看看硬邦邦的干粮,站起身来向四周了望,山下有条河,只不过有些远。他看着朱燕子吃力地嚼着干粮,说:“你在这里等下,我去山下灌些水来。”

    他刚站起来,突然发现北方的大路上扬起一溜灰尘,大队日军人马向这边开来,看样子是要前去大元镇扫荡。谢天忙拉起朱燕子,两人飞快地向山下跑去,必须得赶在日军到达大元镇以前通知热血团转移。

    两人一路狂奔跑回大元镇,报告了高昌和谢让。

    高昌和谢让完全没有料到日军会突袭大元镇,两人大吃一惊。高昌立刻让谢让组织撤退,他带人掩护。按照他和谢让商量好的,如果日军前来攻占大元镇,热血团就放弃大元镇向青龙山撤退。热血团事先也进行了分工,赵慈江作为谢让的副手,由他带路向青龙山转移。

    镇里的老乡知道了,闹哄哄地聚在一起,也要吵着跟着热血团走。这倒是个意外,谢让有些犹豫。老乡们着急了,吵闹得更凶,特别是“王记布行”的老板王有德,冲着谢让叫道:“你们不是口口声声说军民一家吗?鬼子来了,你们就忍心把我们扔下不管了吗?”

    谢让问赵慈江:“青龙山怎么样,能带上老乡吗?”

    赵慈江不耐烦地瞟了一眼老乡,说,他们想去就带上吧,人多热闹,反正青龙山的地方也够大,房子也不少,够他们住了。

    谢让转过身来,立即指挥大家带着乡亲向南边青龙山方向撤退。

    谢让和赵慈江带着队伍一阵狂奔,终于脱离了大元镇,他们站在一座山上,望着大元镇的方向,枪炮声越来越稀,慢慢地消失了。大家的心都揪到了嗓子眼,高昌他们现在怎么样了?他们能顺利地摆脱敌人吗?

    黄昏的时候,高昌终于带着三个大队出现了,人却几乎少了一半。

    当天晚上,整个热血团向青龙山转移。

    经过一个晚上艰难跋涉,终于来到了青龙山。山是好山,有山有水。主峰青龙山直插云霄,海拔达两千多米。山里沟壑纵横曲折迂回,山里有洞,洞外有沟,沟里还有场,绵延10多里。山的北边是一道大断崖,一条瀑布挂崖而下,把山口冲出一条大断沟,不能行人。昔日土匪在沟上装了个吊桥。两边陡壁拔地而起,仰头望去只看得见一线天,其他三个方向除了北边的坡度较缓,容易进攻外,其他两个方向山壁笔陡,根本无法上去。过了山口,曲曲折折拐了几个弯,是一块谷地,土匪们搭建了不少石头垒的草房,密密麻麻的。高昌和谢让看了看那些山洞,也都是土匪苦心经营的,适宜住人。两人草草地划分了一下,热血团住山洞里,老乡暂时安置在草房里,有机会再回迁大元镇。

    热血团算是安置下来了,日军一时没来骚扰,生活倒是平静。

    过了一个冬天,春天来的时候,谢让和唐力结婚了。两人的感情水到渠成。在高昌的主持下,专门给他们新盖了一座石头房。房子盖好了,高昌去看看,掀开铺的干草,下面垫的就是石头。高昌笑着说:“这怎么行?晚上睡觉要硌屁股的。”立即回头让身边的洪桥带几个兵到山上再割些干草铺上去。

    晚上闹洞房,那些兵和警察倒也文明,就是胡克利手下的土匪们闹腾,花样百出,把一个苹果吊起来,让他俩吃苹果。这还不算,也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一个猪膘,充上气,放在两人中间,让他俩抱在一起把它夹破。谢让和唐力狼狈不堪,却也没办法发火。

    谢天呆了一会儿,觉得太闷,就出了屋子,看到不远处有个人影孤零零地站在那里发呆,再一细看是朱燕子。他走过去,问她:“怎么不进去热闹热闹?”朱燕子一惊,抹了抹脸,扭头朝他笑了笑,说:“我想一个人在这里静静。”谢天看到她脸上布满泪痕,心里一紧,问她:“你怎么哭了?谁惹你了?”

    朱燕子摇了摇头:“没,没有人惹我……我看着谢伯伯和唐阿姨的婚礼,想想自己几年前也是在这里举行了一场所谓的婚礼,心里难过……”

    谢天这才想起,她是被土匪绑架上山的,被迫嫁给了土匪头子。可以想象,她那些天经历了多么可怕的事情。他心里一阵发酸,把她揽过来,心疼地说:“过去了,都过去了,以后谁也不能欺负你了……”朱燕子伏在他怀里,小声地抽泣着……

    正在这时,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咳嗽。朱燕子慌慌地推开谢天,谢天扭过头来,看到周樱正站在月光下微笑着看着他们。朱燕子脸腾地红了,结结巴巴地说:“姐,谢大哥在安慰我……”

    谢天虽然觉得有些尴尬,却也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说:“燕子是三四年前被土匪绑架到山上的,她是触景伤情……燕子不容易。”

    周樱过来,没有理他,却握住朱燕子的手,亲热地说:“燕子,你有什么心事跟姐说,姐也是女人,女人最理解女人。男人嘛,他们懂什么。”她说这话时,瞥了一眼谢天,嘴角带着嘲讽。谢天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一时却也无法反驳。

    朱燕子眼里闪着泪花,冲着周樱点了点头,说:“周姐姐,你对我真是太好了……我真羡慕你,谢大哥那么真心地爱你……”

    周樱抚着朱燕子的头发,说:“你也会找到一个喜欢你、疼你的男人的。燕子,你长得好看,又勇敢,我要是一个男的,也会喜欢你的。”

    她说着这话,眼睛却瞟着谢天,谢天心里暗自叫苦,她这是话里有话啊。也怪自己,为什么要把朱燕子揽在怀里呢?可他确实没有其他想法,就是把她当作了妹妹,一个需要人去疼的小妹妹而已。

    等朱燕子走了,谢天喃喃地说:“樱儿,事情不是像你想的那样……”

    周樱笑着钻进他怀里,昂着脸看他,说:“我想的哪样?你不用解释了,我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我知道你只是同情燕子……以后可不要动不动就抱着人家了。”

    谢天见她并没有生气,开心地笑了:“好好好,一定一定。”

    谢天以为这个事情就这样算完了。他怎么也没想到,当天晚上,当高豪杰起来站岗时,周樱突然来了。高豪杰感到奇怪,问她:“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

    周樱在他旁边坐下,说:“我已经睡了,只是睡不着,只好又起来了。”

    高豪杰问她:“你有什么心事?”

    周樱直直地看着他,一点都不避讳:“有,并且还和你有关系。”

    高豪杰一惊,手指着自己的鼻子叫道:“我?和我有什么关系?你和谢天恩恩爱爱的,我都嫉妒死了……和我有什么关系?”

    周樱说:“高大哥,我的经历你是知道的,我,我是一个不干净的女人了,谢天能喜欢我,是我的造化好。我真心感谢他。”

    高豪杰点了点头,说:“恩,谢天在这方面倒是个男人。”

    周樱说:“可我不放心他,也不放心朱燕子。我能看得出来,朱燕子喜欢谢天。你既然喜欢朱燕子,你为什么不好好追她呢,为什么不赶紧把她追到手呢?你把她追到手了,我也就放心了。你说,我的心事和你有没有关系?”

    高豪杰摸了摸脑袋,一脸苦恼地看着她,说:“周姑娘,你说的我也知道,我也看出来朱燕子喜欢谢天,我不是没有追过她,可她就是对我一点好脸色都没有,我能怎么办呢?你以为我不想吗?”

    周樱歪着头看着他,咬着嘴唇想了一会儿,说:“现在咱们在青龙山休养生息,没什么事儿。如果你俩能单独在一起呆一段时间,也许日久生情,她会慢慢地喜欢上你,也未可知。”

    高豪杰皱起了眉头:“你说的倒轻松,我没事去你们医院,她一看见我,扭头就走,哪里会给我单独相处的机会?我想和她一起出去巡逻什么的,你也知道,我爸那人特别封建,总觉得朱燕子被土匪糟蹋过,不想让我和她好,根本就不会安排我俩在一起巡逻。唉,还是谢让好,他对你和谢天的事情支持得很呢。”

    周樱羞涩地点了点头:“谢叔叔人真不错,他和谢天一点都不嫌弃我。我最不放心的就是燕子,她喜欢谢天,谢天现在还没事,谁知道时间长了,他会不会也见异思迁喜新厌旧呢?高大队长,你一定要想想办法,让燕子喜欢上你,这样皆大欢喜,对大家都好。”

    高豪杰哭丧着脸,说:“周姑娘,我也想啊,可,可我能想的办法都想了,现在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周樱想了一会儿,说:“有个办法,虽然不是很好,但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了,那就是生米做成熟饭……”

    高豪杰惊得一下子跳起来,瞪着眼睛看着周樱,说:“周姑娘,这可不行,燕子已经受了那么多罪,我绝对不会伤害她了!”

    周樱忙也站了起来,笑着说:“高大队长,你想多了。我想吧,女人嘛,终究要找一个靠得住的男人。你如果得到了朱姑娘的身子,生米做成了熟饭,事已至此,她再想到你的好,说不定也就接受你了。”

    高豪杰仍然摇头:“我不会这样做的,我要让燕子确实喜欢我了才行。”

    周樱看了看无边无际的暗夜,往西边的一座影影绰绰的山头指了指,说:“你想让朱姑娘喜欢上你也不难,你得和她多相处。那座山有一个山洞,当地老乡叫它老虎洞。我无意中发现的,在半山腰,洞口有棵槐树,洞口有很多灌木,很隐蔽,洞里也有生活设施,锅碗盆勺都有,可能是被土匪们很早以前遗弃的。你如果能和朱姑娘在那里生活一段时间,让她好好了解你,说不定她就喜欢上你了。”

    高豪杰看了看那座山,迟疑不决:“就是我想这样,燕子也不会同意的。”

    周樱说:“我打听了,后天是你和洪桥出山巡逻,你想法把洪桥甩掉。朱姑娘现在医院帮忙,我安排她到山下的河里洗绷带。你如果有心,就在那时去找她,把她带到那座山去。我想,待上一段时间,也许她就喜欢上你了。”

    高豪杰在月光下走了几个来回,最后还是摇了摇头,说:“周姑娘,谢谢你的好意,我也明白你的心情,我比你其实更着急,但我想了想,我还是不能这样干。我现在还有点希望,我如果把她绑到那个山洞里,那我成什么人了?不也成土匪了吗?这事儿不能干!”

    周樱愣了一下,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充满哀怨地看着高豪杰,幽幽地说:“我真是昏头了,居然会想出这样一个糟糕的主意。都怪我太爱谢大哥了,总是怕他被朱姑娘抢走了。你知道我的经历,我再也不能失去谢大哥了……”她说着,泪水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

    高豪杰看她哭了,想安慰她,却又不知道如何安慰,急得搓着双手,不停地说:“周姑娘,别哭别哭,谢天不是那样一个人,他不会抛弃你的……”

    周樱抬起头,问他:“高大哥,刚才也是我心太急了,给你出的是个骚主意,你要是不高兴就骂我一顿吧,可你千万不要说出去,我怕,我怕谢大哥知道了,会怪我……”

    高豪杰忙说:“不说,不说,我知道你这也是为我好,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周樱抹了抹眼泪,看着高豪杰,说:“高大哥,你人真好……朱姑娘真是的,说句不好听的话,她就是有眼不识金镶玉,我要是她,早就喜欢上高大哥这样的人了……”

    高豪杰的脸红了,但他看着周樱还在定定地看着他,点点滴滴的泪花在月光下闪闪发光,洁白的脸像瓷娃娃,水汪汪的眼睛像湖水一样温柔,不由得一阵恍惚。他忙把脸扭向一边,低低地说:“周姑娘,外面凉,你还是早点回屋休息吧,小心着凉了。”

    周樱点了点头,扭身走了,夜色朦胧,她仿佛走在天上的云彩里,曼妙的身姿犹如一个偷偷下凡的仙女。高豪杰用手指敲了敲脑袋,心里想,你在想什么呢?唉,谢天这家伙真有福气啊。再想想朱燕子,想想自己,心里不由得一阵惆怅。

    怕啥啥就来了。周樱越怕朱燕子和谢天走得近,他俩越是有事儿。春天过去,夏天来了。七月的一天,洪桥带人出去侦察,发现在青龙山三十里外的麦城有一座东亚煤矿,被日军抓了上千名国军和八路军的战俘帮他们挖煤。最近前方战事吃紧,大部分日军南下,留下一个中队的鬼子和伪军在看守煤矿。如果能把它拿下,不但可以破坏煤矿,还可以解救战俘,扩大队伍。

    谢让和高昌决定把东亚煤矿拿下来。

    谢让提醒高昌,热血团肯定有内奸,至今不知道是谁。这件事最好暗中进行,在打响之前,最好不要让更多的人知道。部队向麦城开进时,也不要说干什么,到东亚煤矿时再明确,这样,即使内奸想向日军通风报信,也来不及了。

    高昌觉得有道理,但把知情的范围控制多大,两人又有了分歧。高昌觉得,这场仗不会小,而朱生豪是个老参谋,有经验,应该参与制订作战计划。谢让却坚决反对,认为朱生豪还是有嫌疑,不能不谨慎。据理力争之下,高昌无奈同意了。

    让谁去深入东亚煤矿侦察,拨拉来拨拉去,也就只有谢天和朱燕子了。本来应该是谢天和周樱去,但周樱是在大城市长大的,一看就不像是小地方的人,太显眼了。而朱燕子虽然也是大城市长大的,但在土匪窝里呆了几年,扮啥像啥,让她和谢天假扮夫妻最合适。

    当天上午,谢天和朱燕子就打扮成一对小夫妻出发了。

    周樱发现谢天和朱燕子不见时,着急地找到唐力,唐力却也不知道。看着周樱着急的样子,唐力说,我去问问谢让。她去问谢让,谢让说,放心吧,他俩去执行任务了。到底是什么任务,谢让却再也不说了。

    唐力回来对周樱说了,周樱闷闷不乐。唐力也感觉到了她的担心,心里觉得好笑,可站在周樱的立场上想想,却也理解,就捋起袖子,两手掐腰,说:“你放心好了,我现在也算是谢天的妈妈了,如果他胆敢变心不要你,看我如何收拾他!”

    周樱看她夸张的样子,不由得扑哧笑了。

    笑归笑,但想想心里还是七上八下,她瞅准一个机会,把高豪杰叫了出来,让他陪着她到山上走走。她问高豪杰知道不知道谢天和朱燕子到底去哪里了,到底是执行什么任务了,搞得神秘兮兮的。高豪杰却也不知道,父亲也没告诉他。

    周樱的脸涨得通红:“他们为什么要瞒着咱们?咱们也是跟着他们出生入死,火里来水里去,他们还怀疑咱们是内奸吗?”

    高豪杰见她着急了,忙说:“不不不,我爸他们不是那个意思,我琢磨着,应该会有一次比较大的行动,但咱们热血团有内奸,谨慎一点还是有好处的。”

    周樱愤怒地冲着他说:“他们还是不相信咱们!眼睁睁地看着你喜欢的人跟着她喜欢的人走了,你就不生气吗?”

    她的脸色绯红,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这让她看上去反而另有一番美。高豪杰确实不怎么生气,他很放心谢天,虽说朱燕子喜欢谢天,但他也放心朱燕子不是一个随便的女孩。大敌当前,谢让和父亲的谨慎还是有道理的。但对女人来说就不一样了,爱情是女人生命中的一切,她们很容易被爱情蒙蔽了,钻进牛角尖里。周樱现在就钻进牛角尖里了。高豪杰不由得一阵心疼。他想把她揽在怀里,什么也不说,就想抱着她,让她想哭就放声地哭,可他却又不敢。

    周樱恰好扭过头来看他,眼睛里泪花闪烁,喃喃地说:“我害怕,我真的害怕……你能抱抱我吗?”

    正是七月时候,阳光正好,山谷静谧,四周绿草如茵,满山野花,花香弥漫,小鸟在天空中歌唱。周樱伏在他的怀里,大颗眼泪涌出来,整个身子瑟瑟发抖,天气和暖,她却像置身冰冷的冬天。前方大雾弥漫,看不清未来。

    高豪杰的身子不由得战栗起来,这是他第一次拥抱女人,血往头上涌,脑袋里却一片空白。他下意识地紧紧地抱着她,女人散发着清香。他低下头,吻她的额头。女人似乎也在颤抖。他急切地寻找着女人的嘴巴。女人满是泪花的脸迎合着他,仿佛把他想象成了谢天。两人拥抱着接吻。他把手伸进他的衣服里游走,女人光滑的身体令他痴迷,血液沸腾。他像发了癔症,喃喃地叫着:“燕子,燕子,我爱你,我爱你……”

    周樱一下子推开了他,惊恐地看着他,语无伦次:“我们不能这样,我们不能这样……”他惊愕地看着她,终于从睡梦中醒来,脸红得像火烧了一样,他抱着脑袋蹲在地上,低低地说:“周姑娘,对不起,对不起……”

    周樱满脸懊悔,她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回事,就那样失控了,一切都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这不能怪他,只能怪自己,自己嫉妒朱燕子,又怕失去谢天,每天都生活在巨大的忐忑不安之中。相比之下,他更可怜,无论他如何苦苦追求,他喜欢的姑娘却对他没有一点表示,不对,也有表示,表示厌烦他。在她看来,高豪杰挺好的,她怎么就不喜欢他呢?人的感情,真是奇怪啊。她充满怜惜地看着他,蹲了下来,抚着他的肩膀,低低地说:“豪杰,你不用道歉,不怪你,我们都是被各自所爱的人折磨着……你这么好,一定能追求到朱姑娘的,别泄气。”

    高豪杰好像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样,抬起头,充满困惑地看着她。她是自己战友、兄弟的女朋友,自己的所作所为完全是禽兽所为,她居然没有怪他,还安慰他,鼓励他。她说的是真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干净、纯洁,像蓝蓝的湖水一样。他想哭了,多么好的一个姑娘啊。为什么,为什么朱燕子不会像她一样呢?

    他们走在回去的山路上,谁也没有说话,风儿吹着他们,他们心里是安静的,祥和的。人间多么美好。

    这天早上,晴空万里,像蓝色的大海。

    谢天和朱燕子赶着一辆驴车,走在前往东亚煤矿的大路上,谢天头上扎了块黑得发光的大毛巾,身上穿件大襟衣服,肩上搭个褡裢,脚上蹬着双大布鞋,他头上、手上、颈里都沾满煤灰,一眼望去,就是个地地道道的庄稼汉。朱燕子是当地女人的打扮,穿着碎花红上衣,蓝裤子,胳膊上㧟着一篮子鸡蛋,坐在驴车上,看上去和别的夫妻没什么两样。

    朱燕子抿着嘴笑。

    谢天问她:“燕子,你笑什么呢?”

    朱燕子说:“我在想,如果咱俩就这样找个村庄住下,过咱自己的小日子,倒还不错呢。”

    谢天心中一凛,他知道朱燕子喜欢自己,但自己有周樱了,绝对不能让她有任何念想,这样也会害了人家姑娘。他忙说:“你想得倒美,现在是打仗,哪里有这样的好日子让你过啊?你不去找日本人的事儿,日本人还找你的事儿呢,只有把他们打跑了,大家才能过上人人想过的日子。”

    朱燕子撅着嘴嘟哝了一声:“我也只是想想好玩,看你严肃的。”

    谢天笑笑,说:“你别光想着好玩,认真些,咱要让人看着咱就真的像一对夫妻一样……”

    朱燕子高兴地说:“好呀。”倾起身子就要去抱住他的脖子。谢天慌慌躲着,说:“燕子,咱们扮的可是乡下夫妻,都封建得不得了,可不会搂搂抱抱的。”

    朱燕子扑哧笑了,说:“谢大哥,我逗你玩的。我知道你心里有周姑娘,根本就不会拿正眼看我的。”

    谢天讪讪地笑笑说:“你真是尖牙利齿,我和周姑娘都把你当作亲妹妹一样,你还不满意吗?”

    正说着,两人到了煤矿外围,谢天一边赶着驴车,一边不时查看四周,把道路、地形、岗哨位置、封锁沟……全记在心里。

    两人一打听,东亚煤矿一共有两个矿。谢天朝朱燕子使个眼色,朝满布着碉堡、铁丝网的一矿走去。

    到一矿后,不远处有个小集市,有卖各种小吃的,还有卖菜的,朱燕子找棵树,坐在树阴下把那篮鸡蛋放在地上,装作卖鸡蛋的。谢天忙个不停,一会儿去摊贩那里要碗凉水,一会儿去借个火。看看周围没什么可疑的,就挑着担子过去看刚出的煤的成色好不好,看了好几分钟,眼睛却四处打量煤矿周围的防御。有一座碉堡,兵营在旁边,大概也就一个小队的日军,旁边住的是伪军,三三两两的,有五六十人的模样。摸清了这些情况,找了个借口:“今天出的煤石碴多,不熬火,我到二矿去瞧瞧吧。”

    朱燕子的鸡蛋倒也卖掉了一多半,她手里捏着钱,朝谢天挤挤眼,说:“咱们中午可以好好吃一顿啦。”

    谢天逗她:“严肃点,别人都看着呢。”

    朱燕子朝他吐下舌头,倒也不再嬉皮笑脸了。

    到了二矿,谢天又来了个比葫芦画瓢,一会儿去摊贩那里讨碗凉水,一会又去借个火,在升降机旁边又看了几分钟,赞不绝口地说:“这玩艺比牛拉轱辘强多啦。”

    秤好煤后,太阳快当顶了。肚子咕噜咕噜在叫唤了。朱燕子把鸡蛋卖完,在附近小店里买了两碗豆腐脑,10个油果子,两人慢腾腾地吃起来。

    正吃着,朱燕子轻轻用胳膊肘碰了谢天一下,谢天一抬头,发现10多个伪军过来了,走在前头的是个又黑又壮的中年男人,腰里插了支驳壳枪。

    那家伙几步走到谢天跟前,两眼鼓起来像野猫子。

    “干啥的?”

    “买煤的。”

    “女的干吗的?”

    “我老婆,顺便来卖鸡蛋。”

    “哪村的?”

    谢天早有准备,离青龙山二十来里的地方有个村庄叫庙岭,他巡逻时去过那里,倒也熟悉,就说:“庙岭的。”

    “胡说!我怎么不认得。”

    “我是从北平跑荒来的,你知道,那里打了仗。”

    那人一挥手,说:“搜!”

    两个伪军扑上来,把谢天浑身搜了个遍,谢天早有准备,他和朱燕子带了两把手枪,早已经藏在了堆在驴车的煤里。两个伪军除了从他口袋里搜出了三毛钱伪币和半包香烟外,什么也没搜着。

    那人还是不放心,抓下谢天的头巾,查看额头上有没有军帽压的印子,又看了看他的双手和肩头,也没看出什么破绽。当兵的经常背枪,时间长了,肩上会留下枪托压下来的痕迹。谢天经常用短枪,自然也没什么痕迹。

    那人又歪着脑袋打量朱燕子,目光里有股邪火。谢天把身子往驴车移了移,如果这家伙继续找茬,他就先下手为强。那人刚要叫人搜朱燕子,朱燕子却起身回头买了碗豆腐脑,两手端着,送到他跟前,声音软软地说:“这位大哥,辛苦了,大热天的,也喝一碗解解渴吧。”那人看看朱燕子笑眯眯的脸,脸色缓和下来,接过豆腐脑,三、四口就喝完了,顺手把朱燕子吃剩的油果子抓过去,全都吃了,这才抹抹嘴,带着那群伪军走了。

    朱燕子小声说:“谢大哥,咱们快走吧。”

    谢天却说:“没啥,我再好好看看情况。你给我点零钱,我到大街上去买包烟。我的钱和烟,全给狗日的抢走了。”

    朱燕子掏了点零钱,谢天接过后,把褡裢往肩上一搭,迈开大步,朝街上走去。一路上,到处是三三两两的伪军。谢天咳了两声,干脆小声地哼起京剧唱段。

    边走边看,把敌人的司令部、碉堡全记在心里。然后,到了一个小店买了两包烟。因为天热,又在小摊上买了两个西瓜,装到褡裢里,一边吊一个,准备回去路上吃。

    回到二矿时,太阳已经西斜了。谢天赶着驴车,朱燕子跟着往回走。

    刚走不到两里地,又和那个又黑又壮的伪军小头目碰上了。没等他开口,朱燕子从谢天肩上取下褡裢,亲热地说:“老总,天太热,这瓜给弟兄们……”

    话还没说完,伪军们一窝蜂拥上来,把瓜抢过去,用刺刀劈开,抢吃起来。吃完瓜后,这群家伙还想再敲诈一把,恰好这时,一辆大车过来了,看来油水更大,他们忙涌了过去,趁这个机会,朱燕子和谢天连忙把驴车赶过了第一道封锁沟。

    朱燕子回头看看,对谢天说:“你刚才看见没有,那个赶大车的好像是八路军的人,那个车把式似乎就是他们的那个何团长。”

    谢天愣了愣,忙回头看了看,看见那群伪军还在纠缠那辆大车,只是看不清赶车的人。谢天迟疑着摇了摇头,说:“我刚才只顾应付那帮狗东西,倒没注意到赶大车的……我想不会吧,就是八路军,他们的团长也不可能亲自来吧。你说,如果真的是八路军,他们来干什么?”

    朱燕子把眉毛一挑,说:“他们会不会也准备打东亚煤矿?”

    谢天心中暗自吃惊,这些煤矿工人都是战俘,自然恨透了鬼子,一旦被救出来,当然会铁了心打鬼子的。这么好的兵源,谁都想打下来。得赶紧回到青龙山,把这个情况报告给高昌,必须赶在八路军之前把东亚煤矿拿下来。

    朱燕子却说:“其实咱们和八路军联合起来打鬼子不是更好吗?我看八路军武器虽然不怎么样,但人家打仗却是有一股猛劲。”

    谢天不满地瞪她一眼,说:“你一个小姑娘懂什么?八路军是共产党的队伍,他们的敌人就是咱们国军,他们哪里肯真心打鬼子?不过是借打鬼子发展武装,将来和咱们国民党争天下罢了。咱们不打他们就够可以了,哪里还会和他们联合?”

    朱燕子撇了撇嘴:“你说的都是些啥啊,什么共产党国民党,只要打鬼子,为什么不能联合?只要是中国人,面对的都是同一个敌人,那就是日本鬼子。”

    谢天懒得再和她理论,扬起鞭子吆喝着,他急着赶紧回到青龙山。

    谢天带来的情报让高昌和谢让吃了一惊。他们看了看地图,八路军所在的乌龙山在麦城西边,也就是四五十里的距离。不管是不是八路军的何团长亲自去侦察东亚煤矿,可以肯定的是,八路军也一定盯上了东亚煤矿。

    必须先下手为强。

    谢让有些犹豫,对高昌说:“咱们热血团只有百把人,如果能和八路军沟通协商一下,他们同意的话,两家合在一起打,是不是更有把握?”

    高昌皱着眉头问他:“那你说,打下后,那些矿工如何分配?”

    朱燕子快人快语:“那好办,一家一半嘛。”

    谢让摇了摇头:“还是让矿工自己选,谁想到哪家就到哪家。”

    高昌沉思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否决了:“共产党太奸诈,我们不能相信他们。大革命时期,国共合作,最后吃亏的还不是国民党吗?共产党是表面一套,暗地一套,他要是再背后捅咱们一刀,那就糟糕了。这仗,还是咱们一家打。”

    谢让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谢天根据记忆,把东亚煤矿守军的防御图详详细细地画了出来。高昌和谢让给三个大队做了分工,第三大队都是土匪出身,对当地情况熟悉,化装成老乡,争取在三四天内陆续到煤矿报名当矿工,打进矿区,联络战俘,战斗打响后,里应外合。

    胡克利听说后,倒是很高兴,还说,你们当兵的就他妈的鬼主意多,我看这个办法行。到时枪一响,我们先去把鬼子的枪缴了,就是没枪,用牙齿咬也要把他们咬死了。

    胡克利带着土匪,化装成老乡,三四天的时间,还真的都混进了煤矿。和矿工一接触,被俘的国军还有组织,带头的是一个叫周天池的少校。周天池听胡克利说了热血团的计划,大喜过望,让他们赶紧联络热血团来攻打煤矿,因为矿工中的八路军战俘好像也在秘密串联,看样子也要举事。

    到了晚上,胡克利趁人不备,悄悄地溜了出来,连夜赶回青龙山,向高昌、谢让汇报了情况。高昌和谢让决定事不宜迟,第二天子夜时分发起攻击。

    傍晚时候,高昌和谢让带着热血团出发了。直至此时,对外仍然没有公布行动目标。医院留守。周樱不放心,问谢天:“到底是去哪里?我们医院不去行吗?”

    谢天当然知道去哪里,但高昌和谢让再三强调,战斗打响之前,绝对不允许走漏半点风声,谢让就对唐力守口如瓶,谢天自然也不敢给周樱说。他带着歉意,说:“樱儿,因为是夜间作战,你们去了反而不方便,团长也是为你们考虑的。你放心好了,我们没事。”

    周樱嘟着嘴,不满地说:“你们这是不相信人,到这个时候了,也不说是去打哪里。”

    谢天心中不忍,心想周樱又不是外人,还是给她说了吧,免得她挂念,刚要开口,朱燕子在旁边挥着一支汉阳造大声喊他:“谢天,别磨蹭啦,你俩以后有机会亲热,赶紧走啊。”

    周樱拉住他胳膊,说:“为什么朱姑娘能去,我就不能去了?”

    谢天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笑道:“我的姑奶奶,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是土匪窝出来的,枪法比我们男人还要好,她是一个打仗的兵,你是医护兵,自然不一样了。”

    他说完,在她脸上亲了一下,赶紧跑回队伍。

    朱生豪有些疑惑,站在路边问高昌:“团长,咱们这是去打哪里?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高昌说:“你就别问了,到了你自然就知道了。”

    朱生豪苦笑了一下,说:“团长,你这是信不过我吗?我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

    高昌严厉地说:“你是一个军人,就应该知道,我们保密自然有我们的道理,你只管执行就是。”

    朱生豪啪地立正站好,向高昌敬了个礼:“是!”

    将近子夜时分,第一大队第二大队全部到位,高昌简单地部署了一下任务,曾经去煤矿侦察过的谢天和朱燕子,分别带着第一大队和第二大队向一矿、二矿摸去。

    谢天带着第一大队剪开铁丝网,高昌带着突击排,一直摸到碉堡跟前,里面的鬼子才发觉。但是,迟了,突击排一排手榴弹扔进去,把碉堡的敌人解决了。营房里那些伪军和鬼子,连衣服都来不及穿,赤裸裸地跑出来,一一被击毙。矿工在胡克利他们的带领下,涌出房间,夺到武器,加入了战斗。

    谢让和高豪杰带着队伍扑进二矿,到处是一片喊杀声。

    半个小时不到,整个战斗结束了,解救出来了七八百名矿工,多是战俘,有国军,有八路军。缴了敌人一个军火库,再加上打扫战场缴获敌人的武器,除了百十人,其他人基本都有武器了。整个队伍一下子兵强马壮。只是一些八路军一听说来解救他们的是国军的部队,有些不乐意,吵着要去找自己的队伍。

    谢让提议,是不是让他们走了?

    高昌不耐烦地说:“他们给我,我也不会要他们,都被共产党洗脑了。人,可以走,但武器必须留下来。”

    谢让有些犹豫,说:“这样不合适吧,他们刚才也参加战斗了。再说,他们没有武器,路上万一遇到敌人呢?”按照谢让的想法,他宁愿把武器匀出来一部分,把八路军先装备齐全。

    高昌瞪他一眼,说:“我没有不管他们,还把他们救出来了,已经算仁至义尽了,还要武装他们?他们转身就打我们了。想要武器?白日做梦!”

    谢让没了法子,只好带着歉意让士兵上去缴了那些八路军的枪,那些八路军只有三四十人,虽然不情愿,但还是把枪缴了。

    队伍分成两拔,国军战俘跟着回了青龙山,八路军的战俘去了乌龙山。

    队伍扩大到了近千人,兵强马壮,看着像那么回事了。高昌和谢让商量了一下,把整个团分成了五个大队,他和谢让分别兼任第一第二大队长,胡克利继续担任第三大队长,高豪杰任第四大队长,谢天任第五大队长。

    最高兴的要数胡克利了,他的第三大队本来只有五六十人了,一下子增加到将近两百人,赚大了,虽然那个被俘的少校周天池当了副大队长,有些碍事,但终究是副的。他觉得高昌和谢让还是够意思的,以后可要好好打鬼子了。

    高昌和谢让内心里却是一百个不愿意让胡克利当大队长的,他们都觉得周天池少校最合适。高昌原本也是这样打算的,但谢让提醒他,胡克利在稻城的眼线众多,这是宝贵的抗战资源,必须加以利用。如果把胡克利的大队长职务撸了,他把他的五六十人带走小事,关键是他布在稻城的眼线也无法使用了,那就太可惜了。

    高昌想想也有道理,再加上周天池也高姿态地表示愿意当个副职,他也就勉强算是同意了,只要他真心抗日,大队长就大队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