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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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欢欢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表情极为复杂地看着纪川好一会儿,纪川都被她看得不自在了,笑问:“是不是听我说不想分手高兴傻了?”

    他自以为开了一个很能调和气氛的玩笑,纪欢欢却在心里对他的印象变成负分中的战斗分,最终不可思议地摇摇头,调整了一下情绪,才缓慢地尽量不带太多语气变化,说:“纪川,我在想,一个人到底对感情要多儿戏,才能做到像你这样,前一天刚跟别的女人翻云覆雨,今天就在我面前跟我谈笑风生地说不分手?你也真是让我长见识了。”

    纪川脸陡然间脸色大变,不复刚才的嬉笑,身体站直,不再依靠在车门上,声音带着难得的慌乱,连连追问:“你说什么?听谁说的?你什么意思?”

    纪欢欢还是有点佩服纪川的,如果她不是得了实锤的证据,只是想用话这么炸他,都未必能炸出真相来,纪川并没有被拆穿后的本能反问,你怎么知道的啊之类的,那样反而会漏了马脚,可惜了,这种淡定和老练不知道多么久经沙场才练出来的,只是让她更加不屑。

    纪川见她神思难辨,却不着急逼问,猜测她不过是因为之前的事心有余悸,所以才会说这种话,于是退了一步,缓和一下语气,说:“我之前是做错了,但那都过去了,我今天来是想跟你和好的,看在我一再挽回的份上,能不能别跟我吵了?咱们好好说话行不行?”

    纪欢欢眼神彻底冷下去,望向纪川的神情变得更加流离,纪川被她的眼锋扫过,竟然在心底泛起一阵凉意,压下心头的不祥预感,挤出一个微笑:“饿不饿?带你去吃饭?周末有空没?我带你去滑雪场玩吧?”

    如果不是知道真相,纪欢欢险些会被他这张近乎带着讨好的笑容的脸所打动,越是平时蛮横的人,此刻伏低赔小心,就越是容易打动女人心软,会忽略根本的问题,他压根就没有为他自己的出轨真心悔过!

    事到如今,纪欢欢也懒得跟他废话了,纪川这种不见棺材不掉泪的性格,说多了也没用,纪川还在絮絮说着一些话,纪欢欢低头从包里掏出手机滑开找到那些截图,一声不吭地递过去,纪川一愣,没有伸手。

    纪欢欢终于露出加面后的第一个微笑,却满是嘲讽,鼓励道:“看看吧。”

    纪川心里打鼓,终于接了过来,看到屏幕的一瞬间,脸色刷地变了,再不复刚才的谈笑风生。

    屏幕中正在与别的女人亲密接触的男人,不是他又是谁?

    “你是从哪得来的照片?白鹭给你的吗?你怎么会跟她有联系?”纪川声音带着难以察觉的颤抖。

    纪欢欢皱眉:“原来她叫白鹭啊?人如其名,只在视频中模糊见过几次,也能看出来是个妙人,很适合你。”

    慌乱之中,纪川不知道说什么好,无谓地挣扎:“我们只是,只是见过几次面……”

    纪欢欢彻底无语,摆摆手,示意他别说了,纪川被她脸上厌恶的表情制止住还要出口的话,心里某个地方一直抱有的侥幸气球,完全爆破。

    两人相对无言,沉默半晌,几乎铸成石像。

    纪川张口想要说些什么,纪欢欢转过身来,只瞧一眼,就制止了纪川即将要出口的挽回话语。

    “你别误会,我并不是揪着这些事跟你闹个没完,咱们俩之间,即便没有这些事,你一心一身对我,也早晚会闹掰,因为你我压根不是一路人。我也试过去认真地喜欢你,可是还是没办法,最近这几个视频,不过是更加佐证了咱俩不合适这个观点,也证明了我的眼光和判断很准确,事到如今,以后还是别见面了,再也不见,拜拜。”

    纪欢欢紧了紧胳膊上的书,迈开步伐就要走,纪川手一伸,将她拦住。

    纪欢欢压着的气性瞬间涌了上来,语气不善道:“纪川,我好话歹话说了好多遍了,你到底有完没完?你再这样纠缠,我可报警了!”

    纪川心中又急又悔,被她这么当头一喝,心中急躁迸发出无限怒意,他张口就说:“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现在对我这么翻脸无情,不就是因为你也有了新欢吗?”

    纪欢欢停住,回身:“你说什么?”

    纪川见她面沉如水,不禁后悔口不择言,心里再次涌起不祥的预感,隐隐觉得,这些话说出来,他们之间才真是彻底没戏了。

    压下不安,纪川勉强笑笑,脸上都是轻松的表情:“没关系啊,我不计较,你也别跟我计较了,咱们俩重新开始,好不好?以后就咱们俩,再没别人了,行不行?”

    纪欢欢这才意识到,宁天阳如果要针对她跟纪川,又怎么可能只在纪川一方身上下功夫呢,万一纪欢欢是那种爱纪川爱到盲目的地步,可以无限原谅他,那发再多的偷拍视频也没用,所以保险起见,应该两手准备,纪川又狂傲又霸道,肯定不能接受自己女朋友给自己戴绿帽子这种事,到时候即便纪欢欢有心不分手,纪川这边也会由不得她,只是宁天阳应该没想到,纪川会选择原谅。

    思维捋清楚了,心也安定下来,纪欢欢挺直腰板,神情坦荡,望向纪川:“我跟你情况不同,我与关东,一直是君子之交,在咱们短暂的交往过程中,我从来没背叛过你,无论是精神还是肉体,而你呢?眼下再去计较这些已经没意义了,告诉你也无妨,我现在确实准备跟他有进一步发展,那又怎样?关你什么事?你我之间,毫无关系,男婚女嫁,谁也碍不着谁。”

    纪欢欢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做好人,又说:“另外,麻烦你跟宁天阳打声招呼,我跟你之间真的彻底玩完了,让她以后消停消停,少在我身上下功夫,总发些那种视频,看着怪膈应人的。”

    纪川一口气闷在心里,想要说什么,却觉得无话可说,他一直以来笃定的就是纪欢欢还喜欢他,只是生气,因为她长得漂亮,被宠坏了,性格清高,难免爱面子,不给铺足台阶,不愿意下来,所以他才一次又一次地来找她,总觉得多磨几次就好了,却不料事情完全不按照自己预期的方向发展。

    如今纪欢欢说得很清楚,两人之间算是彻底没戏了,心里的不甘全部涌出来。

    他对纪欢欢的热乎劲正浓,喜欢着,现在被单方面通知分手,这种感情就得生生斩断,纪川觉得难以接受。

    “说到底你还在生我气是不是?我都说了,我那是一时糊涂,昨天的事也是喝多了,我对她们根本不是真心的,都算不上喜欢,欢欢,我喜欢的是你,咱们能不能不为了这些事再吵架了?你不是早就知道,我以前有过别的女人吗?当时你并不在意啊,为什么现在这些事反而成为咱们俩分手的理由了?”

    纪欢欢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脸色沉黑如铁,语气冷傲:“纪川,你到底活在自己臆想的世界中多久了?为什么你就听不懂我说的话呢?”

    纪川还要开口,纪欢欢抢先,几乎是咬着牙说道:“别再说了,你再说那种混账话我怕自己会忍不住想抽你。”

    纪川满脸不在乎,邪邪地笑:“想抽就抽我吧,抽我几下能消气,我也认了。”

    纪欢欢毫不客气怼回去:“是因为以前玩弄感情不负责任被女人扇惯了吧?所以挨巴掌都成了你每段感情的必修课了?”

    纪川笑意不再。

    “既然你听不进去我的解释,我也懒得跟你继续说,反正你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咱俩没法沟通,那就让我实话告诉你吧,正如你见惯了美女,阅人无数,我也从来不缺乏追求者,像你这种打苦情牌的把戏我见多了。咱俩最大的不同就是你以为自己游戏男女之情,其实深陷其中,而我作壁上观,不涉其中。套路太多,也就没了意思。省省力气吧,留着可以哄哄你的白鹭丹顶鹤谁的。”

    纪川眸光渐冷,纪欢欢不想再跟他纠缠,转身离开。

    这次纪川没有再追上来。

    结果第二天跟关东的约会也没能成,他临时有个会议要去外地,下午一点的飞机,一知道这事后,就给纪欢欢打了电话,语气里全是抱歉和惋惜,一再道歉,搞得纪欢欢都觉得不好意思了,好像干了什么对不起关东的事。

    说了好几次没事,她真的不介意,关东才终于不再说抱歉和对不起了,纪欢欢也松了一口气。

    最后,在纪欢欢想要挂电话的时候,关东突然问:“等我出差回来,可以再约你吗?”

    纪欢欢被他语气中的小心翼翼和紧张打动,声音不自觉放柔,说:“当然可以,你什么时候回来?”

    说出口才发现,最后这句话那么像是等待丈夫归家的妻子的口吻,纪欢欢觉得不合适,赶忙补充了一句:“出差要几天?”

    关东回答:“不出意外的话三天后我就可以回来了,到时候我给你电话,咱们再约,好不好?”

    纪欢欢这几天被纪川搅合得十分烦乱的心情,终于有了种拨开云雾见红日的痛快感,哈哈笑了起来,说:“关东,你大可不必这么谨小慎微的,你想约我,就约呗。”

    关东那边一时没有回答,纪欢欢说出口后才觉得,也许她这种态度会吓到人,话里的暗示意思好像太明显了吧?

    斟酌着该怎么补救,关东在那边终于开了口:“欢欢,我可以追求你吗?”

    反倒是纪欢欢愣住,她早就知道了关东对自己的心思,可是他不说,只是默默对她好,纪欢欢也便不问,由着他这样打马虎眼,两人花非花雾非雾般地绕着往前走,如今关东终于说出口,纪欢欢的心却一下子慌了。

    脑海中闪过太多念头,反而忘记了回话。

    关东见许久她都没回应,心里有点懊恼,觉得自己太唐突了,准备再道歉。

    却听得纪欢欢问:“你对徐歌说过,我不仅人美气质也好这句话吗?”

    关东再次顿住,承认道:“说过,她告诉你了?”

    纪欢欢扁扁嘴:“你告诉她,不就等着有一天这话会由她传递给我吗?”

    关东的笑声传过来,浑厚又安定:“被你看出来了。”

    纪欢欢抿嘴,为他这种小心思开心不已。

    “你那时候有男朋友,我觉得这些话从我口中说出来,会很唐突,但是我又真的很想赞美你,所以就告诉了徐歌,只是没抱太大希望,毕竟孩子没个定性,谁知道她会不会说,什么时候说,怎么说。”

    纪欢欢语带嗔意:“那不如你亲自说啊。”

    “什么?”纪川有点没明白她什么意思:“你要亲口听我这么夸你吗?”

    纪欢欢格格直笑:“我才没那么虚荣,不如说说,徐歌口中的惊艳,是什么时候的事吧?是你第一次见我吗?”

    关东那边传来车子开关门的声音,一个男声在询问着什么。

    关东低声说了一句:“不回家了,时间来不及,去机场,那些换洗的东西到了以后可以再买。”

    纪欢欢问:“你现在是不是很忙?”

    关东立刻回答:“忙,但是跟你说话的时间还是有的。”

    纪欢欢满心欢喜,静静地听着他说话。

    关东第一次见纪欢欢并不是在徐歌的生日派对上,而是更早,有一次安德森喝醉了,他送他回来,碰上上完课准备离开的纪欢欢。

    一身素衣,不紧不慢走着,突然一抬手将绑住头发的皮筋扯下,散开一头长发,随意晃了晃,像是放松头部,只一个动作,关东却有点看呆了。

    工作这些年,走南闯北,国内外的人接触得很多,漂亮的人不少,可是大多都被化妆品精心点缀过,美则美矣,少了几分灵秀。

    而纪欢欢毫无修饰的清新面庞,映在初秋的晚风中,像是熟得正好的樱桃,裹上一层晶亮亮的甜蜜,毫无预兆直击关东的心口,凿出一个缺口,堂而皇之地占据了他整个心扉。

    关东缓缓诉说着,最后加了一句:“我也是个俗人,喜欢看赏心悦目的漂亮女人,但更会被不化妆也漂亮的人吸引,欢欢,你美得让我觉得惊心动魄。”

    纪欢欢听过很多情话,可是唯独这句话,从关东口中说出来,带着一股温热的力量,不容置喙地直接流到心间,让她退无可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