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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九死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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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昀忽然惊醒,茫然的看着外面浓黑的夜色,方才他好像看见阿翕了,他看见他们之间隔了千山万水,始终无法触及彼此。

    顾昀疲累的揉揉眉心,将脑海中那些不好的念头抛开,他始终觉的他的阿翕正在某个地方等他,也许是爱人亲人之间的感应,也许单纯就是他自欺欺人的直觉,但不管怎样,他总要找到她,是死是活都不能让她孤独的等在某个他看不见的地方。

    等不及天明,顾昀就出了屋子,冬夜的寒凉让他极为不舒服,他裹了裹身上的裘衣,远远瞧见赵章朝他走来。

    赵章最近没日没夜的打听找寻,一点不比顾昀承受的少,他看见顾昀出来,着急道:“爷,天还早,您再睡会不迟,外面有我盯着呢。”

    “赵章,我睡不着。”

    赵章心里一阵疼,在他记忆中,顾昀从来没有如此消沉的时候,一个人不怕死不怕苦,最怕意志无处寄托,他觉的天要击垮他,然后也被自己击垮了。

    “爷,有个消息不知算好还是不好。”赵章试图说点什么给他些希望,“是李掌柜那边的消息,沈公子下水的时候,他们的船是跟在后面的,的确是跟丢了,但大体方位是有的,他们经过几日找寻,听说是锁定了一块水域,只是那块水域船身不大好进,水下漩涡极大,李掌柜他们正在寻找突破口。”

    顾昀眉头动了动,“你亲自带人去帮他,任何希望都不要错过。”

    “是,我这就去,那您还是进去避避凉。”赵章顿了顿,“爷,我知道这话您不想听,但是您得想想夫人,一旦她回来了,也不希望看您再倒下是不是。”

    顾昀没说话,眼神停留在乌蒙蒙的天际,“赵章,不管她回不回的来,你都不要瞒我,我挺得住。”

    挺得住吗?赵章想,夫人回不来,他们这一大家子人都得挺不住。

    谢景翕九死一生,终于在黎明时分听到了一声啼哭。

    啼哭声响彻天际,生生把谢景翕的魂给拉了回来,中气十足呢,谢景翕嘴角挂着笑,安心的闭上了眼。

    沈涣之脱力的蹲坐在地上,这一天一夜里,他的一颗心几经沉浮,如同煎熬了一辈子那么长,无数次的以为阿翕就要去了,在孩子出来那一刻,他有种重生之感。

    “郎君快瞧,是个男娃娃呢。”稳婆抱着沉甸甸的一个娃娃,喜的好像自己生的,早就忘了一个男人该不该在产房这回事,献宝似的抱给沈涣之,“第一次当爹吧,看您紧张的,就知道是个疼媳妇的,虽然艰难点,但好在母子平安,快抱抱吧。”

    沈涣之一颗心还没落安稳,就生生被扣上了一顶亲爹的帽子,他慌乱的接过稳婆抱来的孩子,紧张的浑身紧绷,小娃娃生的粉嫩,分量也足,奇怪的是居然颤颤巍巍的睁开了眼,虽然只是一道缝,可沈涣之第一个念头就是,这眼生的像阿翕。

    “哎呦大喜啊,我接生了这么多孩子,很少见生出来就能睁眼的,这孩子跟你有缘,刚才我抱着还没睁眼呢,到底是亲爹,认人呢!”

    沈涣之也忘了这孩子压根不是他的这回事,这孩子一直看他,还冲他笑,喜的好像自己当了爹,他抱着娃娃来到谢景翕床前,“阿翕你瞧,他冲我笑呢。”

    谢景翕早就脱力睡了过去,他也不知道跟谁乐呢,这么一看,还真像是一家三口。

    稳婆出去报喜,没一会大家都知道沈涣之添了个大胖小子,叶颖赏了稳婆不少银子,打发人把她送走,又指派了自己跟前的丫头去照看谢景翕,打点完了就去忙粮铺的事。

    郎中一直守在外头,孩子生过后就进来看谢景翕,“脱力了,没个两三天醒不过来的,这期间不要断了汤水,也别见风,她凉水里沁了寒气伤了身,月子里得好好调养,有条件的话将养两个月也使得。”

    沈涣之连连点头答应,“真是有劳郎中了,改天一定登门道谢,还没请教您贵姓呢?”

    “我姓昌。”

    姓昌啊,怪特别的。

    等孩子跟谢景翕都安顿好了,沈涣之才得以出来松口气,一身骨头都好像是被拆过重组的,这才想起来,自己被水冲了一遭,一直到现在都没能好好换身衣裳吃顿饭,睡觉就更别提了,正想着借个地方冲把澡,叶颖从前院回来了。

    她手里拿了件衣裳随手扔给沈涣之,“赶紧换身衣裳去,都没有人样了。”

    叶大东家一脸嫌弃,正眼都不看他,沈涣之好笑的接过衣裳,“叶东家有心了。”

    叶颖斜眼看他,“我可不是施恩不图报的主儿,咱一码归一码,衣裳吃饭都是要给银子的。”

    沈涣一愣,心说挺好一姑娘,整的一身匪气,实在不如他们江南女子可爱。

    “得了叶东家,我沈涣之说话算话,到时候要多少都随你开口。”

    谁差他那点银子似的,叶颖不乐意了,怎么搞的跟她欠了他似的,这人真是,不知好歹!

    沈涣之换过衣裳用了几口饭,瞬间感觉自己活了过来,他琢磨着,既然阿翕已经生了,得赶紧想法子通知李掌柜才是,自己身上没有银子,在这里束手束脚不方便,于是沈涣之出了叶家大门,转了条街来到叶颖的粮铺门前,打量着问问有没有送去哪里的粮食,顺道捎个信出去也好。

    正看呢,就发现粮铺门前围了人,沈涣之以为是有生意上门,正要绕开去旁边粮仓,忽的一声吆喝窜进耳朵,他皱了眉,停下细听。

    是粮铺门前传来的,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指手画脚,“去叫你们掌柜的出来,会不会办事,我月月来收租,没见过给我脸子瞧的!”

    所谓收租就是收保护费,沈涣之生意场上见的多,哪里都有这么仗势欺人不要脸的,几乎是本能的就想到,一定是欺负叶颖一个姑娘家软弱,沈涣之想了想,还是去帮一把吧。

    的确是当地的恶习,来人不是旁人,正是当地里长派来,专职欺压百姓的狗腿子,见天的满镇子转悠,进到哪家哪家倒霉晦气,用银子打发不走的,遭一顿打骂是常事,不分老弱有钱没钱,绝无差别待遇。

    叶家粮铺算是镇子上数一数二有钱的,漫天要价是常有的事,叶颖虽是个姑娘,但绝对不是个软弱的姑娘,她听到动静出来,自己搬了张条凳横在大门口,一屁股坐下,一条腿踩在凳子上,正应了沈涣之那句形容,一身匪气。

    “二胖子,怎么着,上次挨揍挨的轻了是吧,皮糙肉厚不怕打啊,我叶颖的脸面可不是由着谁见天往上踩的,要银子要的客客气气的,赏你也就赏了,这么大嗓门冲谁啊!还得供祖宗似的给你端茶倒水呢!”

    那五大三粗的胖子被她几句话冲的脸上横肉直颤,方才仗势欺人的气焰顿时去了大半,但仍旧肿着脸充胖子,居高临下的看着叶颖,“叶掌柜,可别不识好歹,咱们里长大人亲自吩咐的,整个四方镇,没有谁敢对咱不客气,要不是看你一个女人不容易,早派人揍你了,当咱们真怕你呢。”

    叶颖冷笑一声,“打我?叫你们里长大人亲自过来打一个我瞧瞧,把我打死了,谁一年给你们那么多银子呢,我花钱买清静,下次叫他换个人来收,就说我瞧见你这张脸不想给。”

    “你!”二胖子真要火了,这是在里长跟前给他穿小鞋呢,他气的要上来揍她,却又站在她跟前几步远的地方不敢再动,这娘们看着浑身不够二两肉,打人可一点不含糊,上次被她打的地儿还疼呢。

    “你给我等着!”末了二胖撂下一句狠话,招呼人就走,冷不丁瞧见沈涣之一张生面孔,停住脚盯着他瞧,“咦?你又是哪来的狗挡道,生脸啊,交银子了么就在四方镇落脚。”

    长这么大还就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这地儿是被谁买了吗,来这落脚还要收银子,怪不得老张头说四方镇不是想搬来就能搬来的。

    “大陈的王法里好像没有这一条吧,怎么,这片是你从圣上手里花银子买下了么,没听过还要花银子才能落脚的。”

    叶颖眉头一皱,心说谁叫他没事出来瞎转悠的,也怪她忘记提醒他了,姓沈的瞧着细皮嫩肉的,也不知道抗不抗揍。

    二胖遇上沈涣之这么个不张眼的,可算是找到人找补面子了,脸上横肉一抖,“还真叫你说着了,就是圣上他本人来,也还得收银子,咱们这规矩就是这么大,不交银子的,别说住在四方镇,一刻也不能待,您要是路过投宿,除了要给客栈交住宿银子,还得给咱里正大人过路费,不然,直接打出去,打死不论!”

    沈涣之不气反笑,两手负在身后,“你要这么说,这银子我还就不给了,这样吧,找你们里长大人过来聊一聊,我也长长眼,瞧瞧是个何方神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