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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使者VS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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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科森察家族,是那不勒斯王国最古老的几个家族之一。

    这种古老甚至不但可以上述到法国的安茹王朝统治还是统一的西西里王国时代,甚至还要更久远些的东罗马统治时期。

    正因为这样,虽然这么多年过去,西西里的王朝更替也早已经是物是人非,但科森察家族始终耸立不倒。

    甚至很多时候,即便是拥有着同样悠久历史,而且影响更大的莫迪洛家族,也要对科森察家给予足够的尊重和重视。

    从来到那不勒斯那天开始,亚历山大就知道自己总会有和莫迪洛家相遇的一天,只是他从没想到第一次与莫迪洛伯爵的见面是要拔剑相向,更没有想到与伯爵妹妹,这位据说已经成为科森察伯爵夫人的见面,更是正拿着刀子准备宰人。

    当然,亚历山大不会真的杀了眼前正冷汗直流的这位王子,其实他多少也正有点为难,正捉摸着怎么才能收场,可没想到原来的乔治安妮·莫迪洛,也就是现在的乔治安妮·科森察伯爵夫人就突然露面了。

    在打听关于乔治安妮消息的时候,亚历山大倒是听说过她和那位科森察伯爵有个女儿,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和这位“妹妹”见面,居然也是要动刀动枪的。

    这甚至让亚历山大觉得他是不是和莫迪洛一家都犯冲,否则怎么每见到一个这家人,就都要先动刀动枪的呢。

    亚历山大慢慢收回佩剑,到了这时他才觉得手掌钻心的疼痛,看到上手两道深深的疤痕,他用力扯下衣服下摆,咬着一角缠住伤口。

    “阁下,感谢你的仁慈。”

    之前因为被绞剑时逼得已经半跪下的阿尔弗雷德王子慢慢站起,他的胸膛在不停起伏,眼中闪动着痛苦,他显然觉得在心爱女人面前的惨败让他丢足了脸,当他扭头看到旁边闪耀在金光下的女孩,正用一种颇有兴趣的样子看着他们两人时,王子脸上就涨的更加通红。

    “我败在你的手下,我会遵循决斗的法则,既然不屑于取走我的性命,那么请你提出你的条件来吧,”说到这时,阿尔弗雷德扬起了下巴,换了上骄傲的口吻“对阿拉贡家族的人来说,没有什么事是做不到的。”

    看着这位脸上还有条血渍痕迹没有擦去的王子,亚历山大摇摇头,在颇有深意的看了眼伯爵夫人后,他忽然用力甩动,手中佩剑上残留的血珠溅落大理石地面,划出一条长痕。

    “请原谅我刚才的冒昧,我不知道她是您的女儿,”亚历山大没有理还在等着他回答的王子,而是对乔治安妮躬身行礼“如果知道是这样,不论如何我都不会……”

    不会什么,亚历山大没有说,只是又抬头看看伯爵夫人,然后用奇怪的眼神打量了下旁边和母亲的容貌颇为酷肖的叫箬莎的少女,然后扭头向来路走去。

    “年轻人,你是谁?”

    伯爵夫人看着这个古怪的青年,她感觉的出来这个年轻人看她的眼神很奇怪,就好像是在探究什么。

    相反望向女儿的目光,更多的却只是好奇。

    “亚历山大,”亚历山大停下来回头看看那对母女“亚历山大·朱利安特·贡布雷,来自西西里的使者,”说到这他顿了顿,继续说“不过有时候人家也叫我乔迩。”

    说完,他的眼神迅速从因为听到这名字不禁露出异样神色的伯爵夫人脸上扫过,没有停留转身而去。

    这就开始了吗?

    在转身的刹那,亚历山大心头跳动,他知道这步迈出,就再也不可能收回。

    “准备战斗!”

    再次低声告诫自己,亚历山大脚下的步伐渐渐变得沉稳起来。

    在他身后,箬莎·科森察小姐奇怪的看着母亲,她注意到在当那人说出名字后母亲脸上晃过的那丝异样,随后她扭头向已经走远的那个西西里使者的背影看了看。

    “伯爵夫人,请允许我告辞,”阿尔弗雷德王子走了过来,他的脸色难看,因为激动胸膛依旧在不住起伏“我狂妄的以为我能成为您女儿的保护者,现在我必须承认还没有这个资格。所以请允许我告退,不过我很快就会用行动证明我是箬莎最合格的骑士。”

    说完王子深一鞠躬,转身就走。

    伯爵夫人没有阻止,只是略微躬身相送,直到王子走远,她才微皱起眉梢对女儿问道: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妈妈,您不用担心,”金发女孩笑了起来,她看看长廊尽头,再看看快要消失在树丛后面的王子背影,捧起母亲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亲吻“不用担心,我刚才只是在做个游戏,不过没想到居然会这么有趣。”

    “箬莎,让两个年轻人决斗可不是什么好玩的游戏,”伯爵夫人严肃的说“要知道男人就是一匹匹性子暴躁的烈马,即便你不鞭策,他们都会自己竞争,何况是你在挑起纠纷。当心我的女儿,如果你驾驭不好他们会是把你从马背上掀下去的。”

    “要是那样,我就要收紧缰绳了妈妈。”女孩说着随手挽起脑后的头发“我倒是希望有一天能出现匹让我想要驯服的烈马,可惜到现在为止还没有看到让我感兴趣的呢。”

    “箬莎,”伯爵夫人无奈的摇摇头想要训斥,可看着女儿始终笑吟吟的样子,她脸上的严厉慢慢消失“你是我最疼爱的孩子,我们会给你能给的一切,所以你只需要等待注定会出现的那个人就行了。记住了永远不要试图做自己做不到事,更不要去试图接近不该你接近的人,否则你就会发现要面对很多烦恼。”

    “那么妈妈,阿尔弗雷德就是我要等待的那个人吗,可我怎么知道他就是呢,”箬莎用如透明似的湖蓝眼睛看着母亲“所以妈妈,让我先好好享受这种能够自己选择烈马的时候吧,因为这种好时光毕竟太短暂了不是吗?”

    看着女儿笑容可掬的样子,伯爵夫人欲言又止,她不知道该怎么劝说,甚至恍惚中女儿的话触动了她内心中那股早已沉寂多年的悸动。

    “我只希望那你幸福箬莎。”

    “我会幸福的,”女孩在阳光向晃动她那头耀人眼帘的金发“因为我知道自己在寻找什么。”

    亚历山大回到前庭的时候,恰好是和今天要上来的第四道主菜一起进门的。

    所谓第四道主菜,就是整个宴席的第四部分。

    和他印象中的任何宴席不同,那不勒斯,或者说是当下其他地方也是如此的宴会潮流,是把一个盛大宴会分成几个不同部分的。

    人们不但会在这堪称漫长的宴会上吃吃喝喝,而且还会有各种各样的表演和比赛。

    小丑会不停的在每张桌子上一边翻着跟头一边不住说着各种讽刺的笑话,而一些不知道是诗人还是卖唱的,会拿着他们韵律押角都拼凑不齐的蹩脚长诗念个不停。

    至于说如刚才莫迪洛伯爵那样忽然兴致大发就拔出剑来乱砍一通,或是干脆顶盔掼甲跳上战马比拼一番的,也是稀松平常。

    所以对很多富裕而又豪爽的主人来说,往往一个宴会的长短其实并不取决于他想举办多久,而是他能找到多少食材。

    第四道主菜是条很大的黄鳍鱼,当被抛成两片的鱼身用硕大的银质盘子端上桌时,客人们立刻不住拍打桌面,表示对主人慷慨大方的赞美。

    “这样的宴会真是丰盛啊,”一个坐在亚历山大旁边的矮个子客人举着酒杯站起来对主人大声喝彩“现在这种事是太少了,大家好像都变得小气而且脾气坏了不少,我还记得当初这种盛况只在豪华的洛伦佐那里见过,那是在佛罗伦萨。”

    “美第奇家现在已经没落了不是吗?”另一个人也端着酒杯站起来,他的衣着简朴,和旁边的人显得格格不入,口音听上去也和其他人有些不同,隔着桌子这个人神色严厉的的看着矮个子“那个家族也许曾经辉煌过,不过现在还有谁会记得他们,柯西莫,乔凡尼,甚至就是刚刚去世几年洛伦佐也已经成为过去了。”

    “可那些人依旧是伟大的不是吗?”矮个子梗了下脖子盯着对方“是他们让佛罗伦萨变得兴旺起来的,可佛罗伦萨人呢,忘恩负义而已。”

    “可他们是僭主,用对人民的残暴换取来的权力,然后整个家族都依附在这个权力上直到彻底烂掉,所以美第奇家族才会被佛罗伦萨真正的领袖和人民推翻。”

    “你这是在为那个人唱赞歌吗?”说到“那个人”时,矮个子的声调一下变重,他用讽刺的目光盯着对方“我听得出来,你的口音出卖了你佛罗伦萨人,那么说你是那个人的拥护者了,那么请问你为什么还要出现在这样一个奢侈堕落的宴会上,难道这不是你追随的那个人一直反对的吗?”

    这话一说,四周立刻响起一片嘘声,人们开始向佛罗伦萨人摆手,像是在嘘一个人下台,更多的人则向着矮个子拍着桌子,显然是在鼓励他继续发挥。

    被称为佛罗伦萨人的男人脸上露出了愤怒,他端着酒杯绕过桌子走到中间的空地上。

    “既然有人对我和我尊敬的人表示质疑,那么我就来解释一下。”佛罗伦萨人向四周看好戏的人们大声说。

    他先是举起酒杯,随着他缓缓翻腕,杯子里的酒水倒在了地上,这时候人们才注意他喝的是清水。

    “这是尊贵的莫迪洛大人的宴会,是慷慨的那不勒斯伯爵家的盛宴,做为一个信奉清贫虔诚才是真理的人的追随者,我本不该来到这里,因为这里毕竟和我谨守的理想有别,但尽管知道这会造成我对上帝的迷茫又必须来到这里,因为我肩负这我的领袖赋予的重大使命。”

    这话一说,原本充满嘲笑的宴席上立刻声音消逝,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意外的看着这个佛罗伦萨人,同时琢磨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毕竟这个自称带有使命的人所代表的,是个对所有人来说都未免太过奇特的怪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那不勒斯伯爵萨仑·莫迪洛,连矮个子也停止了与佛罗伦萨人的争辩向伯爵看去。

    原本随意靠在椅子里莫迪洛慢慢坐直了身子,他的手里玩弄着一柄剔肉的银刀,在望着这个使者沉吟了一下后,伯爵挥挥手:“说出你的来意吧,我想知道你给我带来了什么消息。”

    “友谊,”佛罗伦萨人大声说“佛罗伦萨的全权执政让我给您带来了他的友谊。”

    惊呼声从四周响起。

    “友谊?”莫迪洛笑了起来,他用银刀轻轻削着指甲,然后忽然向坐在矮个子旁边的亚历山大说“这个人给我带来了友谊,那么你给我带来了什么年轻人?”

    伯爵的话让所有人的目光一下转向了亚历山大,连佛罗伦萨人也意外的转身向他望来。

    亚历山大慢慢站了起来,他没有回答伯爵的问题,而是充满好奇的打量着站在大厅中间,看上去完全与四周格格不入的佛罗伦萨人。

    这个人实在是太简朴了,简朴到就像个苦行僧。

    即便是亚历山大和他比起来,似乎身上的衣服也显得过于奢侈了些。

    看着这个人的风格,再琢磨下他的来历,亚历山大不由想起了个当下最奇怪,也是最有争议的人。

    他虔诚无比,却不仁慈。

    他崇尚自然,却痛恨艺术。

    他热爱自己国家,却又勾结外敌。

    这个人,如今正统治着佛罗伦萨这座传奇般的城市。

    他的名字,叫萨伏那洛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