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第 48 章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弃宇宙全职艺术家第九特区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

一秒记住【思路客小说 www.siluke8.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十八岁的少女, 正是风华最盛之时, 上穿月白杭绸掐腰宽袖衫, 下着时下最流行的满绣缠枝四季花卉纹十二幅缃裙,外披石青双面绣羽纱斗篷,身姿袅袅,纤腰一束。吹弹得破的芙蓉面上, 远山为眉,桃花为目,凝脂为肌,眼波流转间, 便让人目眩神摇,神魂欲夺。

    前来接她的是福全驸马卢毓之妹,定远侯府的嫡幼女卢绣, 看得眼睛都直了。还是身后的嬷嬷扯了她一下, 小姑娘才反应过来, 上前拜见, 热情地招呼道:“两年不见,公主容色越发出众, 委实叫人自惭形秽。”

    昔日,福全喜爱卢毓,爱屋及乌,挑了卢绣做她的伴读。福全出嫁后, 定远侯府求了皇后, 依旧叫卢绣在宫学又上了一年多学, 和三个公主都比较熟悉。

    轻城嫣然:“阿绣过誉了。”

    卢绣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嫂嫂在听风水榭待客,公主请跟我来。”

    刚走了几步,后面又有客来,温温柔柔地叫了声“公主”。轻城回头,和一张有几分眼熟的秀丽面容对个正着。来人看上去十六七岁年纪,梳着妇人头,体态微丰,十分温婉的模样。

    见她有几分迷茫,年轻妇人赧然道:“妾身的夫君是骁骑尉镇抚姜重。”

    原来是姜重的妻子,轻城想起来了,对方好像是姓霍。

    姜重当初被荣庆缠上,放话非他不嫁。罗袜事件后,虽然在赵蛮的威胁下,荣庆许诺不再纠缠姜重,但姜家已是惊弓之鸟,用最快的速度为姜重娶了妻。

    轻城有一次去西岭书院看赵蛮,正好碰到去探望夫君的霍氏。当时霍氏比现在要瘦上许多,和姜重两人躲在树林中头碰着头喃喃细语,一看就知道小夫妻十分恩爱。

    轻城心里觉得奇怪:姜重官职不高,以他的品级,一般来说,霍氏是没有资格来福全的赏春宴的,难道是看在赵蛮的面子上?

    不过,姜重那小子虽然不待见她,但到底是她前世的侄儿,又对赵蛮忠心耿耿的,他的妻子,她自然是要抬举的。

    她含笑,态度亲切:“原来是阿霍。你一个人来的吗?”

    霍氏道:“夫君等会儿陪三殿下一起过来,让我先来。”

    轻城道:“正好我也是一个人,你不如和我一道?”

    卢绣原只招待轻城,并不把霍氏当一回事,见轻城态度,立刻也笑盈盈地道:“正好我要陪公主过去,姜少夫人一起吧。”

    霍氏还是头一次独自来这种场合,正当心中彷徨,闻言大喜,谢过两人,亦步亦趋地跟在了她们后面。

    赏春宴,顾名思义,自然要赏明媚春景,宴席便设在花园湖心中央的听风水榭。

    福全是唯一的嫡公主,素来受宣武帝和褚皇后宠爱,她的公主府当初建造时便召集了无数能工巧匠,穷奢极侈。公主府的花园假山嶙峋,流水蜿蜒,一步一景,甚至比御花园还要精致几分,更是移植了不少奇花异草,美轮美奂,堪称京城一绝。

    几人路过几株用白玉栏杆围起的珍品牡丹,霍氏惊讶的声音响起:“这是玉版吗,怎么能养得这么大?”

    轻城循声看去。这几株牡丹正当盛放,白如雪,大如球,比寻常的玉版要大上三分之一,果然罕见。

    卢绣笑道:“嫂嫂特意从洛阳重金聘请了种牡丹有名的尤大师来打理牡丹,这几株是大师培养的新品种。”

    霍氏露出羡慕之色。她也是爱花之人,只不过姜家可没这个条件让她培育异种牡丹。

    轻城也感慨:福全还真是大手笔,这几株牡丹的费用只怕就抵得上十多户中等人家一年的嚼用了吧。不过她本身的公主封邑就不小,出嫁时,皇后娘娘又帮她置办了大笔嫁妆,有钱得很,这些开销对她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

    轻城自己的公主府也已经造得差不多了,但无论是规模、占地还是奢侈程度,比起福全这座可差得远了。但无论如何,那是她自己的地盘,可以完全由她自己做主,比在宫里好多了。

    几人继续前行,才走几步,跟在轻城身后的百灵脸色忽变,叫道:“公主小心!”便见侧面一个身影踉跄向这边扑来。

    汪慎反应极快,立刻闪身拦在侧边,百灵扶住轻城,往旁边退了一步。

    汪慎伸手一挡,来人摇摇晃晃地抓住他的胳膊,终于稳住身形,闭着眼睛,满面通红地道:“对不起,对不起。”

    轻城看过去,见来人一身藏蓝色竹叶纹圆领锦袍,眉目清俊,气质温雅,赫然是她的准驸马杜琮。

    他每次见她,似乎总是很紧张的模样,各种出错。

    轻城摇摇头,柔声开口道:“杜公子,你先放开汪慎。”

    杜琮睁开眼,这才发现他抓住的不是荣恩公主,松了口气之余不免小小失望,忙不迭地收了手。

    后面传来一片哄笑声。轻城抬眼看去,是几个和杜琮差不多年纪的华服青年,见她的目光扫过,顿时噤了声,斯斯文文地向她行礼致意。

    轻城微微颔首,看回杜琮,柔声细语地问道:“杜公子可有受伤?”

    杜琮的脸更红了:“我没事。”他原是被同伴怂恿,鼓起勇气过来向她打声招呼的,却一不小心绊了一下,实在丢人。他忍不住偷偷看轻城,问道,“公主近来可安好?”

    杜琮心里对她着实愧疚得很:两人本该在她及笄那一年成亲,三书六礼都过了一半。不料他父亲突发急病亡故,他要守孝,婚事一下子延了三年。

    轻城笑容甜美:“我很好,谢杜公子关心。”这桩婚事虽然是夏淑妃一力促成的,但她也是很满意。杜琮性格单纯,又是出身诗书世家,家风清正,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想必不至于让她莫名其妙丢了性命。

    杜琮还想说什么,脑中却一片空白,只有她温柔的语音在耳边不停回荡,平素的出口成章之能全不知跑去了哪里,只得结结巴巴地道:“那,那就好,那就好。”

    轻城柔声道:“他们还在等着你呢,你先去吧,不用顾着我。”

    杜琮如提线木偶般连连点头:“好好。”果然一步三回头地走向了他的同伴。

    轻城笑意盈盈地目送他,蓦地感到一道阴冷的视线投过来。

    她顺着视线的方向看过去,看到太子远远看着她所在的方向,负手而立,脸上一丝笑容都不见。

    见她发现了他,他扭头对身边的邹元善吩咐了一句。邹元善很快向她们的方向走来,行礼道:“公主,太子殿下请您过去一趟。”

    *

    与此同时,西城四牌楼巷一座门户紧闭的宅子中。

    地下室幽暗潮湿,昏黄的灯火照亮了倒在地上的被铁链牢牢绑住的中年男子,空气中隐隐飘着血腥的味道。

    娃娃脸的无须青年挽起袖子,用火钳将火盆中烧红的烙铁夹起,询问地看向倚在一边太师椅上翘着腿,闭目养神的俊美少年:“殿下,是烫在脸上还是胸口?”

    十五岁的少年,容貌已经褪去了孩童的稚气,棱角越发分明。那一张脸儿宛如天工造物,每一寸线条都恰到好处,一头卷翘的头发编成辫子束在头顶,唇角的线条却是格外冷酷。

    听到娃娃脸青年的话,他缓缓睁开眼睛,一对琥珀色的深邃眼眸湛然生光,似笑非笑地看了青年一眼:“小二,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娃娃脸青年,也就是钱小二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嘿嘿了两声。

    赵蛮,不对,现在该叫赵玺了。赵玺指点他道:“喜欢烙哪里,你要问地上这位庞先生才是。”

    钱小二十分听话,果然转头问中年男子:“庞先生,你喜欢烙哪里?”

    地上的中年男子怨毒地看向赵玺,嘶声喊道:“赵玺,我教你三年,好歹算是你的老师,你这么对我,就不怕陛下知道?”

    赵玺懒得理他,连正眼也没扫他一眼。

    钱小二不服气了:“你算什么老师,三番五次刁难殿下,穿小鞋,告黑状,使阴招,把我们殿下当什么?又把书院的规矩置于何处?”他越说越气,也不问庞先生喜欢烙哪里了,夹起火红的烙铁就往庞先生胸口烫。

    空气中传来皮肉烧焦的味道,伴随着杀猪般的惨叫声。

    钱小二将烙铁扔回火炉中,问道:“你现在可愿回殿下的话了?说,告密的人究竟是不是你?”

    庞先生痛得在地上打滚,嘶声道:“不是我,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还嘴硬。”钱小二大怒,夹起烙铁就要再烙一次。

    “且慢。”赵玺的声音响起。

    庞先生心里生起些许希望,难道这个家伙良心发现,愿意放他一马?

    赵玺左手抵着下巴想了想,吩咐道:“烙铁他不怕,就把他右手拇指折了吧。”

    庞先生脸色大变:他靠教书为生,右手拇指一断,拿不了笔,写不了字,他岂不是成了废物一个?书教不了了,他梦寐以求的考取功名更是再无指望。杀人不过头点地,赵玺这一下,是要直接断了他的后路。

    钱小二才不管这么多,赵玺说什么他就做什么,绝不打折扣。当下他丢了铁钳,直接过来抓庞先生的右手。

    庞先生面色如土,拼命将手直往后藏,却哪敌得过练家子的力气,直接被钱小二硬拽了出来。

    赵玺慢吞吞地道:“他要还不说,就折他的食指;再不说,折中指……一根根折下去,我就不信,两只手的指头都断了,他还这么硬气。”

    魔鬼,他简直是魔鬼!

    庞先生浑身发抖,感觉到自己的手落入钱小二手中,大指指骨被捏住,心理防线彻底崩溃,恐惧地大喊出声:“我说,我什么都说!”

    赵玺做了个手势,钱小二握住庞先生的大指,不再动作。

    “是梁阁老,发现梁公子跟你合作出海的生意,要梁公子退出。梁公子阳奉阴违,梁阁老一时抓不到他的把柄,就叫我看着点,发现你们有异常就告诉他的人。”

    钱小二气愤道:“所以,殿下悄悄离开书院几天的事还是你告的密?”

    庞先生颤声道:“我并不知道殿下去了哪里?只发现了殿下不在书院,告诉了梁阁老那边。”

    赵蛮漫不经心地问:“你们是怎么联系的?”

    庞先生再次迟疑起来。

    赵玺神情不耐烦:“不想说就算了,老子还赶时间,没空跟你慢慢磨蹭。”

    钱小二难得聪明一回,抓住庞先生右手大指的手配合地开始发力。

    指骨的疼痛传来,庞先生魂飞魄散,濒临崩溃,飞快地交代道:“来人会带着信物……”

    走出地下室的那一刻,阳光有些刺眼。赵玺眯了眯眼,抬手挡住了光线。

    “殿下总算出来了。”姜重正坐在院子里的一张摇椅上,笑眯眯地问道,“怎么样?”

    赵玺道:“和你推测的一样。”

    姜重问:“你打算怎么办?”

    赵玺不耐烦地道:“让梁休处理去,梁振安是他老子,又不是我老子。”

    姜重道:“梁阁老那个老狐狸,段数极高,背后又有太子撑腰,梁休未必有这个本事斗得过他。”

    赵玺神情桀骜:“他自己的事自己摆平,老子可没兴趣帮他擦屁股。他要没本事,我还要他做什么?老子因这事被父皇问责,没找他算账,已经是脾气好了。”

    姜重啧啧两声:“真该让荣恩公主看看你说这话的模样,平时在书院装得那么斯文,全是骗人的。”

    这几年在书院读书,赵玺面上仿佛变了个人般,收敛脾气,修身养性,待人宽和,甚至学业虽然算不上出类拔萃,却也不至于像从前那么一味抵触,惨不忍睹了,叫他们这些自幼陪他长大的人简直合不拢下巴。

    而这一切,除了罗山长的本事外,最大的原因却是荣恩公主的耳提面命。谁也没想到,这个小霸王居然会这么听一个小姑娘的话。

    赵玺却是一怔,忽然想起:“现在什么时辰了?”

    姜重道:“约莫巳时中了吧。”

    赵玺脸色一变:“糟糕,时间晚了。今天姐姐要去福全的赏春宴,我答应她在那里碰面的。”他一边高喊备马,一边快步往外走去,走到一半,忽然停下,扭头嗅了嗅自己的衣服道,“你帮我闻闻,衣服上是不是沾了血腥味?”

    姜重一脸“你是不是有毛病”的表情。

    赵玺往屋里走去,大声叫道:“阿卞,帮我找身衣服。”又指着钱小二道,“你也去换一身衣服,别让姐姐闻出味来。”

    姜重无语:“要不要这么严重?你既然赶时间,还折腾什么?”

    赵玺道:“我答应过姐姐,要做个心怀仁义的好人。要是她知道了我刚刚做的那事,得伤心了。”

    姜重:“……”这自欺欺人的本事,他算是开眼了,平时在书院众人面前装装样也就罢了,要不要连这点小事都这么注意?“她要是知道真相,怕不是要更伤心?”

    这位长这么大,什么人都可能是,唯独跟“好人”两字委实搭不上边。

    赵玺冷冷道:“她怎么会知道真相,难道你要告诉她?”

    姜重被他冰冷的目光一扫,打了个寒噤:“不不不,我怎么敢?”想了想,终究不服气,“你也太顾忌她的心情了,明明你就不是那样的人,何苦要委屈自己,为了她一句话在众人面前装乖呢?”

    赵玺回了他三个字:“我乐意!”

    姜重被他噎了个半死,半晌才缓过气来,恨恨道:“知道的她是你姐姐,不知道的还当她是你另一个妈呢,乖成这样。喂,你做什么!”

    几颗小石子在赵玺的连连踢动下,带着尖啸声破空飞来,姜重手忙脚乱地避开,再也无暇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