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Chapter 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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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程程说:“我原本觉得你没其他男人那么自负的。你们男人怎么总是这样, 自以为是地替别人做决定,以为这就是对那个人好了吗?”

    关戎看着她,没有说话。

    “我一直都知道你会在这儿,知道你还有很久才能回去,但那又怎么样?是我自己愿意等你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她的脸上有一种孤注一掷的勇气, 眼睛里的光刺得人难以逼视。

    贺程程继续说:“我明白并体谅你的坚持,也不想你在我和这里之间做出选择。但你怎么可以以为这个跟我分手, 你会让我觉得, 在你心里,根本就没有你的职业重要。”

    关戎终于有所反应,拽过她的胳膊,跟她面对面道:“怎么可能?”

    贺程程将他甩开, 看都不想看他:“就算是以后要埋怨, 那也是以后的事。你为了怕自己过意不去,就提前教别人选择放弃,所作所为根本就是一个懦夫。”

    一字一句, 振聋发聩, 关戎耳根发热, 比被人打了一巴掌还要觉得难堪。

    贺程程坐回到车上,隔着车窗向他喊道:“送我回去,我身上都湿透了, 我想洗澡!”

    关戎一阵小跑赶过来, 收了警示牌, 默不作声地上车。

    贺程程说:“明天一早等路通了,我还是会走,我现在根本一点都不想看见你。”

    原本行驶平稳的车子忽然一顿一顿,贺程程不耐烦:“你成心要把我气死是不是?”

    山上什么设施都比较齐全,唯独就是洗澡这一项有一点简陋。军中没有女兵,一直都是用的集体澡堂。

    贺程程来这些天,一直是在房里自己擦洗,每天就那么一小盆水,只能勉强把身上沾湿了,算是一直洗的囫囵澡。

    今天身上难受,心里也不好受,贺程程不愿意委屈自己,告诉关戎自己必须要泡澡。

    山上一直是引的顶上的泉水,水的问题其实不大,但上哪去给她找这么大一个盆呢?关戎翻来覆去,最后在炊事班里找了个新买还没用的大钢桶。

    尺寸是够了,可这毕竟是部队财产,哪怕他要付钱,也答应了尽快下山给补一个,可就是站在原地,没那份扛走的勇气。

    炊事班班长看不下去,觉得人女朋友好不容易来一回,当然要尽力满足,反正桶搁这儿好久了,也一直没用上。

    关戎倒好,被那点规章制度框地死死的,小班长说:“连长,你这人就是这样迂阔,明明就是个小事儿,也不是要黑公家的东西,只是应急而已。”

    关戎看着他,没吭声,班长又道:“其他兵时不时还来问我多要个包子吃呢。你守规矩是好事,但太刚正了,也容易让我们有距离感。”

    关戎低垂着眼睛看了会这胖子,直到把小班长看得面皮发热,怀疑自己哪里说错了话,他才哼过一声,说:“行了,桶我扛走了。”

    没多久,贺程程就看见个食堂煮高汤的大桶摆在了面前,关戎还颠颠跑出去拎回了几桶热水,一律给她堆在房间里。

    关戎看出她质疑,说:“这桶没用过,水是刚烧的,你中途要加水了就喊我,我给你在外面看着门。”

    贺程程有一种今天要煮唐僧肉的错觉,见关戎往外走,又连忙喊住他。她向地上努努嘴:“水倒进去啊,你还想我动手?”

    关戎又听话地给贺程程把水倒好了,调水温的时候还回去给她拿了块香皂,柠檬味的,适合她们女孩子。

    贺程程觉得差不多了,再挑剔下去,关戎恐怕会上山给她采点雪莲花藏红花什么的泡水里,她只是洗澡,真的不想被煮。

    拉上窗帘,关好门,关戎如同哨兵,在她门外站得笔直,别说是人了,有几只鸟飞得太近,都被他凶神恶煞的样子吓跑了。

    邵辉他们陆续回来,有没眼力见的要去跟关戎汇报情况,被邵辉挡在外面,说:“没看见连长站岗呢么?”

    “站啥啊,连长太不信任我们了!”

    “你们懂个屁!这叫爱人之间的情趣,你以为是防着你们呢?明显就是一个人站给另一个人看,要不怎么表现情深似海啊!”

    “呵,你又懂了,你个单身狗戏挺多。”

    邵辉将人一一赶走,吃了个晚饭回来,关戎居然还站在门口。他存着一分坏心眼地跑过去,喊:“连长,干嘛呢!”

    关戎没等他走近了,就做出个阻挡的姿势:“你就在那边说。”

    相距十米呢,怎么说啊?邵辉大着胆子走近了,当成没看见关戎黑漆漆的脸:“我跟你说啊,路已经通了。”

    关戎嗯声:“我回来的时候不就差不多好了吗,你这没话找话吧。”

    邵辉说:“冤枉了!路通了不是好事吗,明天嫂子要走,一路上安稳平安,你也能放心啊不是?”

    提到贺程程要走的事,关戎脸色更臭了。

    “明天你安排好谁送嫂子下山了吗,要不然就我来吧,你忙你的。保证把嫂子安全送达车站,你有没有要买的顺带捎回来?”

    关戎敛眉看着他:“你小子欠揍是吧?”

    “对!就是要揍!女人不能惯的,稍微惯一惯就容易蹬鼻子上脸,所以你一开始就要树立男人的威仪。你要走是吧,行,永远别回来了!”

    关戎扬起手,真想大嘴巴抽他:“你小子在那说什么屁话呢?”

    邵辉弓着腰,往后一跳:“哎哎哎!打人不打脸!我都是为了你好啊,你跟嫂子不是吵架了吗,她不是成天想着要离开你了吗?”

    关戎气得肝疼,手指着一边:“滚,晚一秒,我打得你开染坊。”

    房间里的水声又响了一会儿,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再过了会儿,贺程程把门打开来,语气不是很好地说:“你进来把水倒了吧。”

    关戎乐于做这样的苦工,进来把桶里的水分次倒了,再把桶洗干净了晾院子里,又拿了个拖把给她把地上清理干净。

    贺程程开始还在床边坐了会,看他进进出出,后来就躺去床上,背对着大门,背影轻微起伏,看起来是睡着了。

    关戎更加蹑手蹑脚,把一切都清理好后,过来给她扯了扯被子,却在看到她烧红的一张脸时怔了下,他立马把手搁在贺程程额头。

    贺程程又发烧了,这次不同于上山时的高反,肯定是因为下午淋雨,又吹了那么久的山风导致的。

    关戎去请了军医,给她喂了几颗退烧药,帮她物理退烧的时候,一直埋怨自己,说什么事事都要为她好,怎么会在这种时候跟她怄气。

    她发脾气要跟他一起去修路的时候,就应该把她从车里抱出来,实在不行,也该把她按在车上,而不是让她跟着自己一起淋雨。

    关戎看着她烧得越来越红的脸,跟急促紊乱的呼吸,心中的悔意痛意混杂着对自己的怒气,逼得他头疼。

    关戎一直没舍得离开贺程程,身上的湿衣服早就捂干了。她因为烧得严重,一直断断续续地在说胡话。

    一会儿喊妈妈,一会儿喊爸爸,偶尔也会喊一两声他。在她混乱的梦境里,两个人应该是还没吵架,贺程程不会那么生硬地喊他大名,而是用关绒绒来代指他。

    关戎将她手抓得紧紧,反复而耐心地跟她说他在。她一下哆嗦得更厉害,叫唤着:“妈妈,你别打电话给关绒绒,妈妈,我现在一点儿都不难受,妈妈……”

    关戎只觉得像是被什么整个的贯穿,胸口一块空着,风呼呼的过。他想,贺程程是比他想象中坚强的。

    可这种坚强,他一点都不想让她有。

    这样的坚强,让他觉得心好疼。

    发烧的症状在后半夜达到顶峰,贺程程连胡话都不太能说得出来,恨不得将头也埋进被子里,一直不停地哆嗦着说冷。

    关戎去把所有外套翻出来,盖在被子上,还不够。他又拔腿跑出去,回自己房间里捧被子。走过浴室的时候,他忽然想到了什么。

    关戎回来的时候,已经洗过一个战斗澡,他将被子盖上去后,将自己脱得只剩下单薄的内衣,钻进被子里抱住贺程程。

    年轻的身体抱成一团,关戎用长手长脚将她整个包裹起来。床因过重发出吱呀的响声,除此之外,静寂的夜里唯余他们的呼吸。

    贺程程冷得牙齿打颤,陡然寻到一处热源,十分主动地紧贴上去,两手紧紧搂着,双腿缠在他劲窄的腰上。

    关戎能感受到她的柔软和纤细,此刻的亲昵却丝毫不带欲`望,他只是急切地想要自己的小姑娘能够尽快好起来,还像下午时一样,底气十足地骂他。

    但别再说那样的话了:“我找了其他人,他不仅想和我睡觉,还想……做你说的那些事。”他会疯了的,只是光想会有人这样抱着他,他就恼火得想揍人。

    早上的时候,贺程程终于不再抖了,身上也没有刚开始的热度。

    清明之中,她看到关戎抱着自己,小小的眉头一下锁得死死的。

    关戎以为她会将自己推开,却没想到她很轻地喟叹了一声,就把下巴磕回了他的怀里。

    关戎将她紧紧地抱好,说:“程程对不起,以后我再也不做这些混账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