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食谱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弃宇宙全职艺术家第九特区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

一秒记住【思路客小说 www.siluke8.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靖宁伯府虽式微,毕竟有爵位在身,在京城也有不少往来的故旧,傅益对于朝堂中的消息还算灵通。

    原本年节将近,各处衙署都想着尽快了结手头的事,安生过年。谁知前几日,京郊却有件案子报上来,京兆尹还没敢决断,便被闻讯而来的锦衣司接手——原来是当朝范贵妃的兄长范自谦在外斗殴,重伤了人,若不是那人命大,恐怕当场就打死了。

    范家原是盐商,因攀上朝堂关系,挂了皇商的名号,结了几门体面亲事。

    后来范贵妃被送入宫中,永昌帝为抬高她身份,授意范家捐了些军资,而后破格封了个县候的爵位。范家有钱有权,更有范贵妃的势,那范自谦的伯父又在外当着节度使,一时间鸡犬飞升,在京城横着走起来。

    那范自谦今年二十岁出头,年壮气盛,常在外斗殴生事。因他府中有钱,哪怕打死了人,或是威逼利诱地封住苦主的口,或是往衙门里使些银钱,总能平息下去。

    这回范自谦入山寻欢,因一位猎户惹他不快,一言不合便拔刀恐吓。谁知那猎户是个硬骨头,不吃他恫吓,两相争执起来,范自谦拔刀相向,砍断了他两条腿,还伤了眼目,撂下几句狠话便扬长而去。

    亏得那猎户命大,熬过重伤保住了性命,只是昏迷不醒。

    猎户媳妇见了伤心,找来兄弟,找人写了状纸,递向京兆衙门。

    范自谦原本安排了人盯着猎户,免得闹出是非,谁知那边竟会神不知鬼不觉地进了京城,将状纸递进京兆衙门。

    京兆尹虽收了,却不敢决断。

    没等他想出应对的法子,锦衣司的人便闻讯上门,说猎户关系一件要案,如今被人打得昏迷不醒,怕背后另有缘故。锦衣司已得了文书,要接手这案子。

    韩蛰的官职虽只四品,行事却比刑部尚书还厉害,加之他祖父是尚书令,父亲是门下侍郎,叔父又是御史大夫,一家子手握大权的高官,京兆尹正嫌这山芋烫手,见那人还持有朱批文书,当即愉快地将案子交了过去。

    锦衣司办事向来雷厉风行,副使樊衡亲自带人,从歌坊中捉走了正寻欢作乐的范自谦。

    等范家得知消息时,范自谦早已进了锦衣司的大狱。

    范家自认儿子的罪名还不够进锦衣司,跑去跟韩蛰理论,一炷香的功夫便灰头土脸地出来了。随后把心一横,跑进宫里跟范贵妃告状.

    范贵妃听说哥哥被人套住,便跟永昌帝委委屈屈地哭诉,说韩蛰这必是挟私报复,他那哥哥纵然顽劣,哪会做无法无天的事,竟要抓紧锦衣司严审?案子从京兆府交到锦衣司尚需皇帝点头,那韩蛰擅自插手此事,是罔顾法度、滥用私权!

    永昌帝听了不悦,召来韩蛰质问,却被堵得哑口无言——

    交接案子的事韩蛰不止亲口同他禀报过,还走过三司文书,只是当时他惦记着往上林苑去赌球,并未细听细看,因其无关紧要,随口就应了。

    而今得知那人是他大舅子,永昌帝悔之不及,欲令韩蛰手下松些。

    韩蛰却说,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何况是范自谦?皇上英武圣明,若放任这种人为非作歹,最终损及的是皇家颜面。他食君之禄,忠君事主,怎能因此等小事伤及皇帝英名、朝堂威严?

    一番话堵得永昌帝有苦说不出,还得赞他忠正不阿。

    不过半天,这事儿就传遍了京师朝堂。

    那范自谦平素作恶多端,旁人敢怒不敢言,这回落到韩蛰手里,自是叫人拍手称快。

    这两天韩蛰不在府中,便是为了此事。

    据说范自谦连半个时辰的审讯都没熬住就招了,斗殴伤人,罪行无可抵赖,按律当徒三年,流三千里。因念范家曾于社稷有功,事君忠心,免了流放之刑,只押于狱中。

    ——正好放在眼皮底下盯着,免得流到别处后被范家做手脚。

    一位横行霸道的国舅爷就此入狱,范家上下却都没辙。

    ……

    傅益将事情说罢,叹道:“那位虽不算只手遮天,能将皇上也诓进去,这本事和胆气实在无人能及。范自谦从前的恶行他没追究,这回却特地处置,又是在这当口,恐怕是为当日范贵妃和田保合谋赐婚的事。”

    令容知他所指,淡淡一笑,道:“这门婚事他必是不满意的,才会急着清算。”

    否则,以韩家谋夺天下的眼光,何必为这点小事劳神费力?难怪韩蛰这几日没来银光院,看来这桩莫名其妙飞来的婚事着实叫他憋了恶气。

    令容多少觉得沮丧,捧着茶杯出神。

    傅益怕她苦了自己,便轻拍她肩头,“也可能是杀鸡儆猴,好震慑住旁人,叫他们不敢轻易往韩家头上算计。我说这事儿是想叫你留意,这人睚眦必报,出手又周密狠厉,万万不可招惹。娇娇,凡事要自保为上,往后咱们再找旁的出路。”

    “我记着了。”令容颔首。

    不必傅益提醒,她也是尽量避着韩蛰,不敢去戳老虎鼻子的。

    兄妹俩又坐了一阵,待傅益离开,令容暂且抛开韩蛰的事,往杨氏那儿去了一趟,陪着杨氏说话剪花,见婆母眉开眼笑,稍稍安心。

    回到屋中用了晚饭,宋姑带枇杷和红菱熏罢了衣裳,便伺候令容沐浴栉发,换上寝衣。

    天色已晚,外头没旁的动静,韩蛰今晚应不会来了。

    令容随意穿了寝衣,将脖颈处盘扣松了两粒,披着尚未晾干的头发,往侧间去了。

    侧间算是个小书房,因设在起居之处,陈设得随意。临窗的瓮中养了水仙,碧叶青葱,水仙旁则是张书案,上头笔墨纸砚齐备,檀木小架上悬着玉璧,玉璧旁却是个荷叶托盘,供着清香果子。书案后是把圈椅,铺了缎面褥子,冬天坐着也暖和。靠墙则是个古拙大气的书架,摆了些书和器玩。

    令容初入银光院时,姜姑就曾提醒过,说韩蛰性子挑剔,极不喜人随意碰他的东西。

    是以她虽在银光院住了这些天,但凡韩蛰的东西,她看看便罢,却从不去碰——

    除了书架上那本食谱。

    因韩蛰近来没留宿银光院,令容胆子稍大些,虽不触碰,却也将屋舍布置瞧了七七八八,连同书架上搁着哪些书都瞧了一遍。见到那本食谱时,她着实感到意外,背着手儿仔细端详了几遍,那书被磨得有点旧了,边沿甚至起了褶皱,显然是时常翻阅。

    堂堂锦衣司使的书架上竟然会有食谱?

    令容诧异万分,忍了两天,终究没管住手,抽出来瞧了瞧。

    这一瞧就不舍得放手了。那食谱跟话本里说的秘籍似的,写的全是各处有名气却不外传手艺的菜肴。上头为每道菜记叙做法,光是瞧着食谱,就能令人想到色泽诱人、香气扑鼻的饭菜,勾人食指大动。食谱之外,还记叙选食材之法,偶尔还能插两则趣闻。

    这会儿既闲着,便又拿出那食谱,坐在铺得厚软温暖的圈椅里,慢慢瞧起来。

    姜姑见她每次瞧过后都会抚平褶痕,原样放回,便也没劝,还沏了茶给她放在书案上。

    窗外风声飒飒,屋内却被火盆熏得暖意融融,令容半靠椅中,甚是惬意。

    ……

    深浓夜色下,萧瑟寒风吹得衣袍翻飞,韩蛰迎风踏月,正往银光院走来。

    这几日他早出晚归,大半时间都耗在锦衣司里——倒不是为了范自谦的事,那不过他顺手为之,忙碌的是手里压了半年的两件案子,打算在年节前结了。

    给那些仗着权势罔顾法度、欺压百姓的人在年节前添堵,韩蛰一向乐意为之。

    忙碌了几日,今晚回府后得知杨氏染了点风寒,韩蛰便过去瞧瞧。

    杨氏的身子倒无大碍,只是提起新娶的儿媳,却颇埋怨他的冷落,“那孩子多出挑的相貌,性子也乖巧和气,即便年纪还小不能圆房,你既然回府里住,总不该撇下她夜夜独守空房。旁人瞧见,不免烂嚼舌根,若那孩子心里生了疙瘩,于你有何益处?”

    韩蛰当时只说是他疏忽,含糊揭了过去。

    出来走在夜风里,脸上却渐渐冷沉下来。

    这府里瞧着齐心,却还是有些事如水火不能相融。

    祖父对他寄予重望,不止要文韬武略,更需果决善断,震慑旁人,半点都不能耽于儿女情长。爹和娘则不同,虽也笃信那高僧之言,却仍盼他能活得有血有肉,在朝堂雷厉风行,在府中能夫妻和睦——杨氏待令容热心,有意撮合,也是为此。

    但无论长辈的意思如何,他既决意迎娶傅家女儿过门,当如何相处,他自有打算。

    夜空月明,漏深人静,韩蛰行至银光院外,瞧了眼屋中灯火,健步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