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救人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弃宇宙全职艺术家第九特区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

一秒记住【思路客小说 www.siluke8.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韩蛰原本在潭州办案,因听说楚州冯璋谋逆的事, 暂时无法抽身回京, 便先遣樊衡带人回去待命。

    谁知十月初三那日,却忽然接到樊衡的手信——

    信是初二写的, 上面说九月廿九那日令容回娘家探亲时,被从刑部大牢逃出的长孙敬捉走。他带数人追捕营救, 未料长孙敬异常警惕, 锦衣司稍稍靠近,便被察觉,加之长孙敬熟谙掩藏行踪、误导追踪的伎俩,致使两三日虚度,他们未能救回令容。后得令容递来消息, 为免令容被伤害, 他已遣散旁的下属, 独自追踪, 办事不力, 请韩蛰治罪。

    信的末尾附了长孙敬的行踪,之后每过半日, 便递来手信, 禀报长孙敬的位置。

    韩蛰当时盛怒异常, 未料令容竟然会落入长孙敬之手, 而向来做事稳妥的樊衡竟会束手无策!

    自家妻子何等娇气矜贵, 韩蛰再清楚不过。

    先前来了月事时疼得那样, 受了委屈强自忍耐, 含泪睡着的模样他至今记得清清楚楚。平常在府里,也是仆妇丫鬟尽心伺候,他心中亏欠,有空时还要亲自下厨哄她高兴,而今被长孙敬劫走,得吃多少苦?

    刑部大牢逃出的亡命之徒,走的必是偏狭之地,露宿郊野、干粮充饥,她才十三岁的年纪,哪里受得住那苦楚?孤身被挟持,她该多害怕?

    韩蛰又是担心令容的处境,又是恼怒樊衡的自作主张,又是恨长孙敬的穷凶极恶,当即跟宋建春商议,由宋建春主持查案,他暂时离开数日。

    ——当然,他没提令容被挟持的事。

    其后,长孙敬每日报来行踪时,韩蛰便在舆图标记出长孙敬的逃亡路线。

    出京城、过金州、再入归州,长孙敬显然是打算南下。

    南边除了有冯璋作乱,岭南节度使陆秉坤也曾跟韩家有过节,且因节度一方,握着兵权蠢蠢欲动,久有除去相爷,扰乱朝堂后逐鹿天下之心。长孙敬对永昌帝不满已久,逃狱后又被朝廷缉拿,按他的性情,未必愿意就此消沉隐匿,苟且偷生。

    若他还想做一番事业,极有可能投奔天高皇帝远,不受朝廷节制的陆秉坤。

    若令容还在京城相府,长孙敬必定不敢动她,但她在金州傅家,以长孙敬的凶恶秉性,擒了她千里南下,正好拿韩家少夫人向陆秉坤表明忠心,而后在岭南幕府谋取官职,卷土重来。

    在防备松懈的情况下,长孙敬要选择的路就显而易见了。

    韩蛰遂命樊衡暗中跟踪,他按着长孙敬赶路的日子推算,约在秭归相见。

    ……

    初冬的秭归不似京城寒冷,然而毕竟时序入冬,风刮在脸上,仍觉寒凉。

    韩蛰心急如焚,一入秭归县城,便往约定的客栈驰去。

    伙计引着他前往客房,韩蛰一瞧见樊衡,便沉着脸在他肩上狠狠捣了一拳,厉斥道:“长孙敬那样的人,谁许你自作主张,拖延不报!”

    “属下知罪!”樊衡挨了重拳也没吭一声,只单膝跪地,“是属下判断有误,没想到他机警狡猾远胜旁人,没能及时救下少夫人。”

    “她处境如何?”

    “先前长孙敬还将少夫人双手捆在背后,少夫人递信给属下后,应是打消了长孙敬戒心,这几日未没再捆住。以少夫人的聪慧,想必性命无碍。”

    韩蛰重重哼了一声,“究竟因何而起?”

    樊衡在信中只能扼要禀报,此时会面,便将长孙敬逃出刑部大牢,他在城门口盘查时偶遇令容、察觉端倪的事说起,连同长孙敬逃避追踪的手段详细说了。

    提到高修远报信求救时,韩蛰面色微动,却没打断。

    直到樊衡将近几日的事都说了,韩蛰才怒声斥责,将樊衡狠狠骂了一通。

    樊衡自入锦衣司,便与韩蛰配合默契,格外得赏识器重。他早年也是死人堆里打滚过来的,心狠手辣更甚韩蛰,因身手出众、心思缜密,每回办案也都不辱所命。从前碰上劫持人质的事,他也能死追紧咬,利落出手,毫不迟疑。

    这回栽在长孙敬手里,被斥责也只能认了,等办完事回京领罚。

    不过韩蛰亲至,救人的事就稳妥了许多。

    秭归是归州的州府所在,韩蛰从前办案时来过,对此处地形不算陌生。

    问过长孙敬的位置后,韩蛰对着当地舆图瞧了一阵,选定在平阳岭出手,随后亲自安排,由樊衡带人包抄设伏,他选合适的地方藏身夺人。

    分派完了,连午饭都顾不上吃,就要匆匆出门。

    樊衡自认识韩蛰,便知他做事冷静沉稳,哪怕刀剑加身,也能面不改色,言谈如常,像是蛰伏的猛虎,即便缚住手脚,也能泰然处之,伺机反扑伤人。哪怕下属失职不力,几句斥责后,多是提点错处,还没像今日这样骂过人。

    他自知有错,却也看得出,韩蛰疾驰赶来,必定没用早午饭。

    迟疑了下,樊衡还是劝道:“大人,吃点东西再去吧?长孙敬带着少夫人走得慢,一个时辰后才能到平阳岭附近。”

    “没救回人,还想吃饭?”韩蛰冷着脸,心绪欠佳,语气不善。

    樊衡摸了摸鬓角,“打架总得攒着力气不是。”

    遂将桌上油纸包着的糕点递过去。

    韩蛰随手接了,冷着脸大步出门。

    ……

    平阳岭在秭归县城向南二十里处,山峰陡峭险峻,紧邻官道。

    长孙敬自那日令容拿假消息“引开”锦衣司之后,周遭危机渐消,对令容的戒心也消了许多。数日同行,令容从最初的惊慌恐惧,到如今的坦然无忧,甚至反过来提醒他当心追兵,态度反转之巨,全然出乎所料。

    他也渐渐信了令容的说辞,见她始终乖觉,便没为难。

    这日行至秭归县,沿着官道疾驰,行至一处路口,见对面有数人骑马过来,穿的是锦衣司的官服,长孙敬虽知他们是办案路过,却仍心神一紧。

    令容察觉,便道:“心虚啦?躲开不就好了。”

    “闭嘴。”长孙敬低斥,见旁边一条小路,随便拐进去。等那几人走过去,担心太快返回去会露马脚惹人起疑,便眺望远处。

    令容也跟着看,随口道:“这些山路都是通的。不如从山上走?”

    “山路难走,怎及官道便利。”长孙敬拨转马头看向官道,就见那几位锦衣司的人正驻马围在一处,朝着这边指指点点,手里捏着东西,像极了画有人像的海捕文书。那群人看了片刻,都拨马返回,像是要往这边过来。

    长孙敬的身子霎时紧绷。

    他本就敏锐,加之做贼心虚,当即猜出那些人拿的是缉拿他的文书。

    狭路相逢,倘若相遇被认出,难免交手,一旦闹出动静,毕竟麻烦。

    令容知他所想,便道:“樊衡被我引开扑空,怕早已回京了。这些人绝不会信我的身份。”

    这还用说!没了樊衡,她这人质根本是累赘,还是不能扔的累赘。

    长孙敬虽不怕锦衣司几个小兵,却不想在官道闹出动静,心思一定,当即抖动缰绳,循着小路往山上驰去——若能躲过甩开,自是万事大吉。若躲不过,在深山中交战,总比在官道旁出手要好。

    他一跑,锦衣司那几人亦小跑来追,渐渐的呼朋引伴,竟又招来数人。

    长孙敬见势头不对,当即夹动马腹,越跑越快,左手执缰,右手握剑,浑身戒备警惕,像是蓄势待发的弓箭。

    令容的心跳亦随着马速越来越快。

    她不清楚锦衣司这些人的出现是不是巧合,先前数日镇定是为麻痹长孙敬,她心底里没有一刻不盼着韩蛰能带人来救。而今锦衣司的人渐渐围拢,她有了期待盼望,目光便往四处乱搜,盼着能有救星从天而降。

    山间道路崎岖,到了山腰,便多险峻转弯之处。

    长孙敬马术不错,那骏马也是四蹄刚健,踩得尘土飞扬,每一回又凶又急的转弯,都能让令容的心提到嗓子眼。她身在险境,又盼着韩蛰神兵天降,又怕长孙敬看出端倪,胸腔里咚咚直跳,像是要破膛而出。

    后面的蹄声愈来愈近,虽未射箭截杀,却如雷奔腾,气势汹汹。

    长孙敬的马也跑得越来越快,目光四顾,想着该选在哪里反攻时,忽然见侧前方人影一闪,一柄乌沉沉的剑迅如电光,携风雷之势朝他面门刺来。

    他当即后仰躲开,挥剑抵挡,心里电光火石,猛然明白来人意图,伸臂便勾向令容。

    令容却已看清了那魁伟熟悉的身影。

    吊在嗓子眼的心几乎破喉而出,她顾不上身后的凶险,便朝韩蛰伸出手臂。

    山风呼啸,马蹄劲疾,韩蛰左手出剑凶狠,欺身上前时,不顾门户大开的凶险,右臂稳稳将令容抱住。旋即右脚猛蹬长孙敬的马头,借力斜飞出去,将令容护在怀中,跃向侧旁,左脚靴底利刃弹出,化开长孙敬的攻势。

    这一招只在弹指之间,抢在长孙敬毫无防备之时、猛然醒悟之际,一击而中!

    转瞬之间擦身而过,长孙敬身下骏马一声长嘶,奔腾而去。

    韩蛰怀抱令容,因用力太猛,两三步后才算站稳。

    后面锦衣司为首的人翻身落马,韩蛰怀抱令容上了马背,旋即一声唿哨,就听前方樊衡高声道:“收网!”

    仍旧是奔腾如虎的颠簸马背,迎面的风也清冷如刀,令容却几乎喜极而泣。

    砰砰乱跳的心尚未回到胸腔,身子便被韩蛰从后牢牢抱住,墨色的披风扬起,将她紧紧裹住。他抱得很用力,结实的胸膛贴在令容后背,手臂环在她腰间,不留半点缝隙,像是要把她嵌进身体里去。

    马背上前后骑坐,身体依偎,肌肤相贴。

    韩蛰的下巴紧贴在令容脸侧,青青胡茬触感分明,带着滚烫的温度。

    “别怕,别怕,没事了。”他低沉的声音惊魂未定,像是安慰令容,像是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