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兄妹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弃宇宙全职艺术家第九特区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

一秒记住【思路客小说 www.siluke8.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唐解忧的事被压得波纹不起,除了祖孙三人和杨氏派去的心腹仆妇, 连韩墨兄弟都不知内情。入殓等事也是杨氏安排人一手操持, 没经过旁人的手,老太爷亲自请了高僧为她诵经入棺。

    她尚未出阁, 住在韩家也是客居,而今年弱丧命, 还需扶柩回乡。

    唐敦是她本家堂兄, 曾提过此事,因韩蛰说另有要事安排给他,最终议定由韩征在太夫人出殡后送她回乡,随行人手由杨氏安排。

    韩镜原本因韩墨重伤、太夫人过世的事伤心了一阵,那日眼睁睁瞧着韩蛰除掉唐解忧, 更是受惊不小。谁知连番打击, 心中剧痛之下, 反倒激起相爷潜藏许久的斗志来——在稳握相权之前, 韩镜也曾浮沉跌宕, 历尽凶险,而今形势危殆、死者已矣, 惨痛代价跟前, 稳住朝堂便是当务之急。

    五月底太夫人出殡, 途径之处, 不少高门贵户又路祭致哀。

    随后, 庆远堂里被唐解忧买通的仆妇也被派去守灵, 彻底从相府消失。

    丧事一毕, 韩家祖孙在朝堂的去留,便被推到了众人跟前。

    韩镜跟太夫人是结发夫妻,哀痛过后,权位如常,余下的韩墨和韩砚兄弟、韩蛰、韩徽、韩征兄弟三人按礼都需丁忧,只是时日长短不同罢了。为太夫人的丧事,放下艰难夺来的权柄,韩家当然不乐意。

    最先表态的是韩蛰。

    南边冯璋攻势凶猛,短短一月之间,便已攻破河阴节度使的防守,渡淮北上,占据东南边的大片江山,令朝野震动。河阴算京城门户,倘若有失,贼兵攻破汴州,距离京城也只两日之遥,危及京城。

    近日朝堂上人心惶惶,也正为此惊恐不安。

    韩蛰眼见河山落入贼兵之手,朝廷力不能敌,当即主动请命,愿亲赴战场,率军退敌。既是为平定叛贼、安稳朝堂,也是为报冯璋部众重伤相爷、辱没朝廷颜面之仇——韩墨重伤半残,太夫人受惊逝世,韩家的情形百官皆知,倘若韩蛰真能退敌报仇,也算是为太夫人尽孝了。

    丁忧之礼多为文官而设,倘若战事紧急,武将哪怕刚死了父亲,仍需提刀上阵。

    韩蛰素来冷厉刚硬,曾在军中历练,进锦衣司后铁腕厉手震慑朝堂。而今朝廷节节败退,无将可用,他主动请命挂帅退敌,倒让不少人燃起期望,就连惶恐不安的永昌帝都立马意动。

    可天下之大,公私之间,总还有人取舍不定。

    ——譬如范家。

    范贵妃在宫中得宠,若非甄皇后怀孕,风头几乎盖过正宫皇后。饶是如此,永昌帝也对她宠爱有加,因甄皇后怀着孩子,十天之内有九天都是宿在贵妃宫中。甚至在两情正浓,范贵妃撒娇勾人,床榻上伺候得永昌帝疯狂贪欢、几乎想纵欲死在她身上时,说出过愿等她诞下皇子,看过孩子品行后再立东宫之类的话。

    这些话永昌帝未必放在心上,范贵妃却牢牢记在了心里。

    甄皇后出身高贵,身后站着中书令甄嗣宗,她虽是盐商之女,背后却也有手握兵权的河东节度使范通。朝堂上甄嗣宗的权势不及韩家显赫,但范通手里却是实打实的兵权,仗着财力权势雄踞一方。

    而今天下动荡,背靠兵权的贵妃未必逊色于皇后,若走到争储的地步,输赢未定。

    甄家看得清楚,才会跟韩家联手,除掉被范贵妃拉拢过去的田保。

    范家自然也知道甄家的意图,怎可能放任韩家轻易染指军权?

    且韩家还有个手握京畿军权的姻亲,韩镜纵然沉稳持重,韩蛰却是锋芒毕露,甚至曾在群臣跟前公然抗旨不遵——即便那是永昌帝荒唐,也可见他暗藏的不臣之心。

    若果真让韩蛰率兵退敌,出将而入相,往后的韩家,恐怕比节度使还要尾大不掉。若韩家不安分,锋芒直逼帝位,自是养虎为患。即便韩家安分,有了军权在手,永昌帝立储时,势必要掣肘。

    范贵妃得了府里授意,在永昌帝跟前婉转进言。

    永昌帝左右摇摆,既害怕韩家势大,又害怕贼兵攻到京城,他的性命不保。

    犹豫权衡之间,冯璋的战火燃遍半个河阴,至抵汴州。

    永昌帝慌了手脚,欲令范家出手,河东以北也有流民作乱,官兵应付得捉襟见肘,哪怕派过去,也未必能击退冯璋。届时延误了战机,就真是要入绝境了。事关性命,永昌帝总算好好动脑子斟酌权衡了下,选了看起来更值得信任的韩蛰。

    但在此之前,仍单独召韩镜进宫,商议门下侍郎的事,委婉提出想任命范贵妃的兄长。

    一边是韩家亟需的军权,一边是被他和甄嗣宗压得死死的相权,哪怕暂时给了范家,也未必能坐得安稳。

    韩镜毫不迟疑,仍是持重之态,躬身道:“皇上既有此意,微臣自然从命。”

    永昌帝龙颜大悦,当即允了韩蛰所请。

    旁的事也随之尘埃落定——韩蛰与韩征兄弟上阵,韩墨重伤在身,自请辞官,带着侄儿韩徽丁忧在家。至于韩砚,按着韩镜给永昌帝的建议,在府丁忧尽孝至六月底,而后夺情回朝,仍然主掌御史台的事,在这动荡关头,先忠后孝,辅佐君主。

    锦衣司是个硬骨头,里头尽是铮铮铁汉,副使樊衡更是只肯向韩蛰低头,难以驾驭。

    韩蛰出言谦虚,说他此次请命只为退敌,永昌帝顺水推舟,勉励他尽快退敌,锦衣司的事还需他为君分忧云云,遂叫樊衡暂代韩蛰主事。

    ……

    韩蛰启程南下的日子定在六月十八,受命亲持鱼符,率领从京畿守军和山南节度使帐下抽调的三千精锐随行——永昌帝在皇宫安稳享乐,禁军的兵将他仍没舍得动,京畿守将是韩蛰的舅舅,所选的两千余人皆是精锐,山南节度使那一千人却是普通,略给朝廷颜面的。

    皇帝当久了,永昌帝也算看清这些节度使的德行——

    各自拥兵盘踞,不肯割损势力,除非火烧到家门前迫在眉睫,否则不会轻易听调。

    这边人马调拨妥当,永昌帝又收到了一封来自河阳节度使杨裕的表文。

    先前冯璋攻入河阴,情势日渐危机,永昌帝也试着给临近的河阳下圣旨,命他出兵支援。谁知杨裕虽不像先前的裴烈父子那样目无王法、对抗朝廷,却也是个滑头,大抵是怕折损麾下兵力,只说河阳境内亦有流民生乱,他既要加紧北边防备,还要镇压流民,应付得捉襟见肘,诉说了一堆苦楚,便算是把朝廷糊弄了过去。

    永昌帝虽生气,奈何无力压制,只能生闷气。

    谁知时隔十数日,杨裕又上了道表文,说听闻冯璋逆贼逼近汴州,朝廷竟调京畿守军平叛,他甚为汗颜,于窘迫危机处境中调拨三千兵马,愿供朝廷调度,协助韩将军一道讨贼。

    南下平叛的事,前方有节节败退的河阳节度使,朝廷派出的兵马是由韩蛰挂帅,这天上掉下的三千兵马便顺理成章地归到了韩蛰麾下。

    永昌帝喜出望外,韩蛰淡然应对,遂整肃兵马待发。

    六月十七日,韩蛰南下的前一天,被荐为先锋小将的傅益特地抽空,来相府探望令容。

    他回金州住了一阵,六月初便回京城,听候差遣。

    这几日韩蛰忙碌,他领了差事,也忙着练武筹备,跟韩蛰去守军驻地,先瞧瞧那三千兵马的底细。临行前挂念妹妹,特地跟韩蛰禀报过,这才过来的。

    令容请他在花厅坐下,奉茶后边叫枇杷红菱在外伺候。

    这花厅建得阔敞,四面通透,遮掩甚少,拿来说话,既安静又不易被人偷听去。

    令容先问家中爹娘近况,傅益说了,又道:“你请祖父办的事也妥了。”遂将靖宁伯查探的唐敦底细说给她听,细节虽未必清晰,却将唐敦的仕途经历、平常明面上往来的人、家世底细等探得清清楚楚。

    这个轮廓理出来,令容心里大约就有数了。

    她原以为唐敦跟唐解忧是极亲的堂兄妹,却原来唐敦的曾祖父跟唐解忧的曾祖父是兄弟,算起来已隔了数辈。

    不过两人的父亲交情甚好,后来唐敦少年失怙,寄养在唐解忧家里,算是看着唐解忧长大的。再后来唐解忧先丧母,后丧父,因唐敦身手出众,根骨也不错,跟唐解忧又交情深厚,才得韩镜青睐,迅速提拔进锦衣司,有了如今的前程。

    傅益见她沉吟思索,道:“那唐敦跟你井水不犯河水,查这些做什么?”

    “谁说的。”令容低声,“那个人……恨着我呢。”

    “恨你?”傅益目光微紧。

    令容也没瞒着哥哥,“有些事我没敢告诉爹娘,怕他们担心,却能告诉你听。我进了这府里就跟唐解忧不对付,她心思深,三番四次使绊子,因做得不周密,被夫人察知,重罚了几回——这大半年被罚去道观思过,也是因我而起。”

    傅益先前从没听谁提过这些事,见令容淡然道来,微觉心惊,“她伤到过你吗?”

    “那倒没有。但她心里恨我,唐敦必定知道。去年六月时,他兄妹还里应外合,想诬陷我,幸亏我应变得快,夫君也没冤屈好人。”令容宽慰似的笑了笑,“唐解忧出事那天,我跟夫君还碰到过他,后来再碰见,唐敦那眼神……实在没法叫我放心。”

    傅益瞧着她,眉头紧皱。

    十四岁娇滴滴的妹妹,在家里何等娇生惯养,傅家虽式微,却没有窝里斗的龌龊事,令容算是蜜水里泡大的,不太会藏心机,也不屑去争斗害人。

    谁知嫁到韩家,却遭遇这些?

    那唐家兄妹,着实可恨!

    傅益含恨咬牙,“可恨还得跟他共事。这趟平叛回来,我定不饶他!”

    令容微诧,“他不是锦衣司的人吗,也要南下?”

    “妹夫安排的——”傅益忽然顿住,“他知道唐敦的心思吗?”

    “夫君?”令容沉吟了下,有点迟疑,“应该不知道。”

    傅益颔首,“国事为重,这回先平叛,回到京城再清算!”

    “唐敦是相爷器重的心腹,锦衣司的虎狼也不好招惹,可不能意气用事。既然要同行,哥哥正好瞧瞧他的性情,等外边的事安定了再说。”令容微微一笑,取过旁边一副锁子甲,“战场上刀枪无人,这是夫君寻来的,贴身穿着,也算一层防护。爹娘和我都等着呢,哥哥千万保重!”

    “放心,我还得留下性命,护着你。”傅益朗然一笑,语气笃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