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玉碎香消(2)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弃宇宙全职艺术家第九特区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

一秒记住【思路客小说 www.siluke8.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我有什么办法?我只不过打了一场马球,见场边一个女子一直看着我,便挥着球杖冲她笑了一下,谁知道过了几日宫中传来旨意,说皇上要将同昌公主下嫁于我——那时候我甚至连翰林院都进不去,可才过了短短一年,我如今已经是兵部侍郎,同平章事!”韦保衡急切地反问,仿佛替自己辩解,“夔王爷,或许您一出身就拥有这些,根本不在乎,可对于一个普通男人来说,娶一个妻子,拥有锦绣前途,甚至一两年就能官拜宰相,您能想象这样的事情有谁会拒绝吗?”

    “可你要的太多了,韦驸马。”李舒白缓缓摇头,说,“你将豆蔻带到公主府来,置公主于何地?而你明知公主和别人分享丈夫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却还要让豆蔻涉险,又置豆蔻于何地?”

    “是……我爹娘也这样说。但我……我真的舍不下她。公主发现豆蔻时,我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她,请她容忍豆蔻,她答应了我,但一转头豆蔻就死在了这里……在这么浅的池子里,她就算失足落水,又怎么会死?唯一的可能,是被人将头按在池子中的淤泥里活活窒息死的……”

    他说到这里,怔怔地看着水池边的离离青草,喉口哽住,呼吸沉重,再也说不下去。

    黄梓瑕只觉得自己心绪复杂,也不知该同情他对豆蔻的情意,还是厌弃他对同昌公主的卑怯。

    耳边听得李舒白的声音,一向平静的声音也带上冰冷的意味:“韦驸马,你明知道公主有先天隐疾,在魏喜敏惨死、她梦见潘淑妃讨要九鸾钗之时已经发作,却还要雪上加霜,在她身边再度制造危机重重的假象。本王倒是怀疑,所谓豆蔻魂魄不安、半夜知锦园鬼泣之时,就是你装神弄鬼,企图击溃公主,为豆蔻复仇吧?”

    “我只是想吓吓她,并没有想杀她……我真的只是要吓吓她而已……” 韦保衡茫然摇头,“只要我是同昌公主驸马,我就有无比广阔的前途,公主死了,对我有什么好处?你们说,对我有什么好处?”

    “驸马所做的一切,不仅仅是为了吓公主吧。”黄梓瑕忍不住说道,“您在马球场上一番手脚,让本就寝食难安的公主请皇上派人入府调查,而在我们调查此事时,您又故意将一切矛头与线索指向豆蔻的死,您是想借题发挥吧?”

    韦保衡听着她毫不留情的话,望着知锦园内深深浅浅的绿色,许久,终于深吸一口气,说:“公主……她是皇上的掌上明珠,天之骄女,个性自然激烈。她刚发现我与豆蔻的关系时,曾经十分气恼,但我苦苦哀求,她见豆蔻年纪已大,又知道是一直照顾我长大的,才悻悻放过了。后来,在豆蔻死后,我曾看过府中账目,发现她正派人给豆蔻找外面的小宅,只待那边布置好,便要将豆蔻送过去。”韦保衡说到此时,终于怔怔地流下泪来,低声说,“公主……实则不是坏人,她性子虽不好,但她已经着手准备将豆蔻送出府,又何必在这里弄死她呢?”

    李舒白与黄梓瑕默然对望,李舒白问:“所以,杀死豆蔻的人,不是公主?”

    “我想不是她……但却是一个,能够让公主将此事承揽上身的人。”

    他没有再说什么,但李舒白与黄梓瑕都在一瞬间知晓了他指的人是谁。

    知锦园内一片寂静,水风徐来,芭蕉菖蒲绿意袭人。

    韦保衡的目光缓缓落在黄梓瑕的身上,说:“杨公公,你奉命到府中调查之后,不知是否已经发现了,这个精美华丽举世无双的公主府,原来还隐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可怕的秘密?”

    黄梓瑕微皱眉头,将自己多日来在公主府的见闻在脑中迅速闪了一遍。

    “我原本拼却自己受伤,只想闹大这件事情,让官府介入调查,让我能知道豆蔻为什么死,能将那个即将登上大明宫最顶端的人扯下来……但是我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公主……也会离我而去。”

    黄梓瑕忍不住问:“你知道滴翠与豆蔻的关系吗?”

    “原本不知道,在听说公主看见她就不舒服之后,我去平息那件事时,见过她几面。后来才知道,原来她是豆蔻的外甥女。其实她们只是眉眼略有三四分相似,可一看见她却总让我想起豆蔻。”韦保衡垂下眼,艰涩地说道,“我也知道她想杀孙癞子,所以曾经私底下跟着她,想在必要时帮她一把……只是没想到会被你们发现。其实我也想过,如果可以的话,我可以帮她杀了孙癞子,就当是为了她是豆蔻的外甥女,就当是为了……她长得有三分像豆蔻……”

    黄梓瑕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便不再说话。

    韦保衡茫然向李舒白行礼,说道:“如今,公主与豆蔻都死了,好像连真相也不重要了……若夔王与杨公公有疑问,尽管在府中查看吧。现在,我得去替公主守灵了,否则,皇上若知道我没有尽心尽力,定会龙颜大怒。”

    李舒白点了一下头,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他直起身子时,又低若不闻地,轻声说了一句:“公主要封闭园门时,我……在小轩之中,不小心将一个东西踢到了廊柱下。”

    黄梓瑕与李舒白都听到了他的声音,但他却如同自己只是自言自语,转身便离开了。

    公主府的秘密。

    不为人知的、可怕的秘密。

    韦保衡走后,李舒白与黄梓瑕沿着知锦园临水的回廊,慢慢地走到正中的轩榭。

    在芭蕉掩映之中,小窗幽绿。被公主仓促封闭的小园内,一切物事都落了薄薄一层灰。

    李舒白负手看着轩外池塘青草,黄梓瑕跪伏在地上,仔细地检查每一个廊柱。一直查看到门和廊柱后形成夹角的一根廊柱之下,阴暗的角落之中,她才发现了一个小灰团。

    在灰尘覆盖之下,若不是她这样仔细地搜寻,几乎无人会觉察。

    她伸手去拿,入手微软,灰尘覆盖下是一个纸团。她慢慢地展开,看见小小一幅笺纸上,写着未完的两句诗。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

    “似”字的最后一笔还未写完,写字的人便已停下了手。揉过的素白雪浪笺,乱飞的灰尘,令这一行字显得有些模糊,看不真切。

    黄梓瑕的眼前,忽然有东西一闪而过——那是在周子秦的帮助下,已经烧成灰烬的那一片纸灰上迅速呈现又迅速消失的那几个字。

    或许是因为那种虚幻模糊的感觉,眼前这行字与被烧掉的那行字,在她看来,觉得几乎一模一样的感觉。

    “不是同昌的字迹。”李舒白看着那两行字,肯定地说,“每年皇帝降诞日,同昌给皇上备礼时,都会亲自写贺寿词,我见过。”

    黄梓瑕轻提起纸张一角,吹去上面的灰尘。

    明显出自女子之手的娟秀字迹,有一种久不下笔的艰涩感,显见当时动笔的人那种迟缓徘徊的心情。

    李舒白转身往外走去:“走吧,你还有什么想要知道的,现在就得去找府中人询问了。”

    身为公主的贴身侍女之一,垂珠自出事之后,就一直跪在公主灵前,几次哭得晕过去,醒来后又继续哭泣。黄梓瑕过去时,她的眼睛已经肿烂得流不出眼泪来了,只呆滞地跪着。

    黄梓瑕在垂珠的身边跪下,给同昌公主焚香行礼之后,看向她的手腕。

    她身披麻衣,衣袖下露出左手腕,一片凹凸不平的烫伤伤疤,从手腕到手肘,显见当时伤势的严重。

    黄梓瑕低声问:“垂珠姑娘,你手上这个伤痕,是怎么回事?”

    垂珠默然扯过衣袖,藏起自己的伤疤,垂首不言。

    旁边一起跪着的落珮含泪说道:“这是几年前,公主因为好奇而玩火,结果差点被火舌撩到。垂珠当时为了救公主,所以被烧伤了。”

    落珮与坠玉、倾碧等人虽然也是满脸泪痕,但和眼睛红肿的垂珠相比,却还是精神头强多了。旁边几个侍女随声附和道:“是呀,垂珠对公主真是忠心耿耿,连皇上都夸赞过的。”

    黄梓瑕以随意的口吻问:“说到这个我忽然想起来了,前日有个姓钱的男人,号称自己的女儿手腕上有个胎记,就在公主府中,不知各位可有看见么?”

    垂珠默然摇头,众人也都说道:“我也听说了,但手腕上有胎记的,府中好像还真没见到。”

    倾碧撇嘴说道:“肯定又是来攀亲的嘛,京城谁不想和咱们公主府沾点亲,带点故?有家人在这里做事,也够他们出去炫耀一阵子了。”

    “倾碧。”垂珠低声唤道。倾碧悻悻闭上嘴,说:“我也没说什么呀,哦对了……夔王府当然也不错。”

    看来垂珠在公主身边侍女中俨然居首,难怪公主也说身边人唯有她最为得力。

    垂珠默然不语,用袖子遮住自己的手臂,依然静静跪在那里,她的头埋得那么深,以姿态明示自己不愿开口。

    但黄梓瑕还是问:“垂珠姑娘,我想问问,你素日与魏喜敏的关系如何?”

    垂珠轻声说道:“我们一起在公主身边服侍,十分熟悉,但若说进一步关系就没有了,毕竟侍女与宦官交往过多,也会……惹人闲话。”

    她说到这个,倒让黄梓瑕又想起一事,问:“听说公主将你许配了他人,不日就要出阁?”

    垂珠默然点头,但又摇了摇头:“原本定好下半年,对方虽不是什么名门大族,但也在鸿胪寺任职,是官宦之家。若没有公主,我是不可能嫁到这样的好人家的。只是如今……看来希望渺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