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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封后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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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轩辕昭宁十二年冬,轩辕百姓迎来了他们的新皇后。

    “……皇后之尊,与朕同体,承宗庙,母天下,岂易哉!唯宇文氏女德冠天下,乃可当之,今朕亲授金册凤印,册后,为六宫之主。”

    对于百姓来说,新皇后是圣旨上那位“肃雍德茂,温懿恭淑,有徽柔之质,柔明毓德,有安正之美,静正垂仪。”的国母,对于轩辕皇族来说,新皇后是他们未知的永久灾难。

    当然,就目前来说,轩辕朝廷还处在一无所知,喜气洋洋的操持婚事当中。

    轩辕正殿钦圣宫,早早就陈设了皇后仪驾,殿外乐部将乐器一一排置,等皇后銮驾一到便鼓乐齐鸣,礼部和鸿胪寺官员设节案于殿正中南向,设册案于左西向、玉案于右东向、龙亭两座于内阁门内,设皇后拜位于香案前,金册、金宝及册文、宝文分置在龙亭内,届时将由大学士,尚书各两位奉于皇后。

    孟扶摇的凤舆此刻还没有到钦圣宫前的钦圣门,她揣着如意,晃晃悠悠坐在舆中游街,被颠得昏昏欲睡,手中苹果散发着诱人香气,早早起床吃得很少被摧残到现在的孟扶摇不停的咽着口水,随即听见比她自己更响的口水声。

    孟扶摇叹一口气,道:“耗子,饿了?来,咱们分吃了。”

    宽衣大袖的凤袍之内钻出元宝大人,摸摸瘪瘪的肚子,接过孟扶摇一劈两半的苹果,捧在爪子里看了一阵,觉得好像孟扶摇那半个更大些,立即举爪要求更换。

    孟扶摇大怒,骂:“你爪子摸过掐过的还想跟我换?我还怕得鼠疫呢!”

    元宝大人怏怏,坐在孟扶摇膝上和她相对着啃苹果,一人一鼠相对着咔嚓咔嚓啃得欢,全然不管这苹果是皇家地、高贵地、象征着“平安如意”地苹果……

    元宝大人很快将苹果啃得只剩一点点渣渣,恋恋不舍的爬上窗户,准备将果核扔了,它扒着窗户看了一眼,突然“吱吱”大叫起来。

    孟扶摇吓了一跳,一把揪住它尾巴低喝:“作死!耗子!你叫毛!被人发现咋办!给我下来下来下来!”

    元宝大人一反爪挥开她的手,顺爪抓住她耳上悠悠垂下的丝穗长长的红宝珠串狠狠一拽,孟扶摇“哎哟”一声,被它拽到了窗边。

    她来不及护疼,元宝大人已经呼啦一下掀开了窗户上的明黄垂帘。

    孟扶摇茫然的凑在窗上,茫然的道:“啥米?啥米?”

    元宝大人恨铁不成钢的挥了她一巴,跳起来“吱吱”的指向远处一角。

    那里,一条黑色的长线,仔细看却不是线,而是一簇穿黑衣的骑士,身姿如龙,胯下匹匹都是骏马,从孟扶摇那么远的距离看过去,依然可以感觉到骑士们英姿焕发,有种寻常人不能有的悍厉铁血之气。

    在那些人晃动的腰间,还隐约可以看见深红的锦带,衬着黑衣,越发黑红分明,鲜亮灼眼。

    孟扶摇一口凉气倒抽在了喉咙里。

    黑风骑!

    全天下除了战北野没人比她更熟悉这些人身上的那种杀人味道,更糟的是,黑风骑只出现在战北野身侧,那么……战皇帝来了?

    哦买糕的……这真是一个风中凌乱的世界……

    孟扶摇“唰”的放下垂帘,目光呆滞的对着元宝大人,道:“善了个哉的,霸王来了。”

    元宝大人悲悯的看着她——孟扶摇你运气实在是太好了,要是来的是我主子,大抵还不会出问题,偏偏是战傻子,你完了你完了。

    孟扶摇坐在那里目光呆滞,越想越不放心,鬼鬼祟祟又掀开帘,顿时脑中嗡的一声,黑风骑已经近在咫尺,在侍卫排成的警戒线后梭巡,而黑风骑拱卫的中心,纯黑底滚深红海涛纹龙鳞锦袍,金冠熠熠目光深深的男子,正控缰勒马,冷然转首,向凤舆久久凝注。

    孟扶摇绷一下坐直了,欲哭无泪的道:“善了个哉的,他为毛盯着凤舆看?他没神奇到能隔着轿板认出我来的地步吧?”

    元宝大人捋胡子——战傻子今天真的很神奇咧……

    更神奇的还在后面。

    孟扶摇话音刚落,凤舆突然一斜!

    仿佛咯着了石块,凤舆的轮子突然向左一歪,训练有素的十八匹皇家御马立即试图将歪斜的轮子拽回来,然而有匹位置正中的马突然一声长嘶腿一软,直直倒了下去,这一倒便多米诺骨牌似的带倒了半边好几匹马,金丝拖绳晃动着,马车向左隆隆的倾斜下去!

    孟扶摇猝不及防,在一片天旋地转中从阔大的凤舆这头滚到那头,又不敢使用武功,足足撞得头晕目眩,百忙中只来得及艰难的伸出手去,将四处乱滚的耗子抓住塞好。

    “护驾!护驾!”

    庄严整齐的奉迎队伍顿时大乱,四面百姓惊呼声中,所有人都冲上来试图将凤舆扶起,偏偏凤舆之前和之侧,是全套皇后仪驾,都是些举着卧瓜龙凤旗凤扇缎伞的太监,和捧着金节香炉香盒瓶盂的宫女,这些人不能扔掉手中物事,也无力扶起沉重的舆身,还挡住了前方拨马想要转头的摄政王,而凤舆之上还有九凤曲柄黄盖,也是个重玩意,那般拖拖拽拽轰隆隆的砸下来,眼看着便要砸到地上!

    “护驾——”杏黄人影一闪,摄政王终于不再试图挤过乱哄哄的人群,直接弃马飞身而起,半空中身若流星,直射凤舆。

    然而他迟了一步。

    黑影一掠,一道沉黑中翻飞深红火焰的华光,划过短而直接的流丽弧线,直奔凤舆之下,一伸手夺过凤舆之侧一个惊惶太监手中的长柄雉尾扇,扇面朝下木柄朝上,快如闪电的一顶!

    凤舆倾落之势,刹那停住。

    险险撑在一柄细细的木柄之上。

    来者出手之快使力之巧眼力之准俱臻顶峰,四周百姓虽然不懂武功,也觉得这一下漂亮利落着实神勇,忍不住轰然叫声好。

    然而一柄木质的扇子怎么可能顶得住镶满金玉重逾千钧的凤舆,眼看着长柄吱嘎声响便要断裂,那人竟然一伸手,生生托住了凤舆。

    众人齐齐倒抽气,为那天生神力所惊,都怔在那里,那黑衣俊朗,发若乌木的男子却微微俯下头去。

    他俯身,正挡在侧窗之前,挡住身前身后所有人的视线,歪斜的凤舆窗户已裂,明黄垂帘被他趁机扯断,露出半倾身天旋地转倒在凤舆内的华贵女子,用一张陌生的脸和一双陌生的眼睛惊惶的瞪着他。

    嘴角翘起一抹笃定的笑意,战北野二话不说伸手去扶,指尖撩向女子脸皮!

    “放肆!”

    女子尖声怒喝,刻薄骄傲的声气让战北野怔了怔,却依旧不肯放弃的继续伸手。

    女子突然一低头,尖尖小牙,狠狠咬住了战北野的手指。

    她咬得十分用力,战北野手指上立时一个深深牙印,鲜血迸流。

    “本宫千金之体,怎可与你一个莽夫轻薄!”呸的吐掉口中血,女子抬头怒喝,声音傲气凌人,姿态睥睨鄙视,那样的声音,听来浮躁而虚华,尊贵而冷漠。

    战北野盯着她,眼色渐冷,缓缓收回了手。

    ……不是她么?

    这么虚荣的眼神,这么凌厉的语气,这么刻薄的声线,这么陌生的……神情。

    虽说那家伙演戏是个高手,但是她看着他的时候,从来都是明亮坦然温暖的,这眼神……这眼神他不习惯。

    只是这么一僵持的瞬间,轩辕晟已经掠到,钻入凤舆下。

    战北野立即缩手,衣袖一垂挡住了手指,轩辕晟目光向他身上一掠,又看了看气急败坏从人群中挤出来的礼部今日派出去司迎各国来宾的官员,顿时了然,微微欠身道:“不想竟是瀚国陛下,敝国皇后遇危,竟蒙陛下亲自出手,敝国上下不胜惶恐感激。”

    战北野浅浅回个礼,也没什么心情和这个温文儒雅但他看着不顺眼的摄政王罗嗦,随口道:“好说,好说,举手之劳。”

    他又看了轿中女子一眼,看见的仍然是一双自矜傲气并愤怒的双眼,他神色微微一黯,让了开去。

    让开就让开,战陛下还十分坏心的顺手抽走了支撑凤舆的长扇,将那歪七扭八的棍子一把塞还给那个目瞪口呆的太监,道:“好生拿着,少了一柄,就不是全套皇后仪驾了。”

    他这突然一抽,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凤舆本就危险的半倾着,这下直接轰然砸下。

    孟扶摇再次被摔上了轿顶,“咚”的一声脑袋撞上了轿壁,七荤八素中她肚子里大骂:“战北野我XX你个OO!”

    眼看着今日特别倒霉的皇后凤舆,终究不能逃脱落地的命运,轩辕晟突然一伸手,吐气开声,五指瞬间如金刚所铸,牢牢扣入舆身,嘿然一声,凤舆竟被他生生顶住,缓缓抬起!

    百姓们又是一阵惊呼加欢呼,这回声浪更加响亮——好歹那是本国摄政王,不曾堕了本国威风!

    战北野回首,目光一闪,突然朗声笑道:“摄政王好武功,佩服!佩服!”

    他伸手,重重拍轩辕晟肩膀:“改日有暇,须得向王爷请教一二!”

    他一拍,轩辕晟身子一震,只觉肩井一股热力透下,瞬间真力便已被卸去大半,他本就不是天生神力,靠的是一口雄厚真力,如今被战北野在发力时这么瞅准时机一拍,手上已经一软,再要开口那定然真气全泄,然而战北野发话,他又不能不答,只好苦笑道:“不敢,不敢……”

    “轰!”

    倒霉的凤舆,倒霉的孟扶摇,在一波三折的颠倒起伏之后,终于还是在某人的坏心下,和大地做了亲密接触……

    据说很久以后,史学家还把当年的轩辕政变的后果,归结于帝后大婚之日长街之上凤舆落地,认为不祥,那般国家喜庆,却至凤舆狼狈撞地,皇后鼻青脸肿,轩辕之乱,天命所使。

    其实,只不过是某个人使性子而已……

    不过在当时,当凤舆终于被赶来的侍卫合力抬起继续辘辘前行时,孟大王蹲在车内,对被压扁的元宝大人咬牙切齿道:“唯暴龙与老鼠为难养也……”

    皇后仪仗自长街尽头消逝,本应再游两条街,拐过长安门再进钦圣门,因为这一变故,孟扶摇当即下了懿旨,要求更改行程,尽快到宫中完婚——她怕战陛下再出幺蛾子,轩辕晟则觉得今日之事确实有点不对味,大瀚这位新皇果然性子霸烈古怪,不要生事才好,现在轩辕国内暗潮汹涌,可不宜对外用兵,于是不仅同意了她的意见,更加上一条——原本应该先安排各国贵宾入殿观册封礼,现在改成先册封,再在承明殿设国宴招待来宾,国宴之后再入洞房。

    礼部因为仪式的临时变动忙得四脚朝天,战北野却立马长街之上静静看着凤舆远去,心中淡淡疑惑未解——说到底,猜测孟扶摇是新皇后纯粹只是他和纪羽凭直觉的推断,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如今该如何是好?继续观礼?还是在昆京先打探下消息?

    身侧,一个孩子举着糖葫芦从他马边过,欢笑着狠狠咬了一口,糖葫芦上好大一个牙印……

    战北野脑中突然灵光一闪!

    他立即抬手,看自己的手指。

    咬痕深深,三颗门牙的印子清晰可见,中间那颗的印子,却略略淡些。

    战北野蓦然大笑起来,笑声狂放响亮,在长街之上滚滚传开去。

    他笑得突然,惊得周围人都侧目以视,那孩子震得一跳,手中糖葫芦掉落尘埃,顿时大哭。

    战北野一甩手,扔下一个金锭,大笑道:“多谢多谢,给你买十年的糖葫芦吃!”

    他扬鞭策马,黑袍一卷,带领着黑云一般的黑风骑长驱而去,任凭身后礼部司官追得跌跌爬爬,大呼:“陛下,取消观礼了,您得先去驿宫……”

    ==

    战北野无意中确认某假牙人士,狂追向宫门的时候,缩短行程的孟扶摇已经在钦圣宫下了凤舆。

    钦圣宫前点燃火盆,等着新皇后抱着金瓶越过,百官无声静候,仪仗过来,司礼监一声长喝齐齐跪迎,两个喜娘迎上凤舆,一个等着接孟扶摇手中的如意和苹果,一个等着搀“娇柔尊贵”的皇后娘娘下轿。

    结果皇后娘娘自己把轿帘一掀,无视喜娘伸出的手,勇猛地、彪悍地、大踏步地、跨下轿子,顺手将一团东西塞给等如意苹果的喜娘,喜娘打开一看——半个果核,一堆碎玉片……

    冷汗滴滴……

    火盆燃得旺,一左一右依然有两名喜娘等候搀扶,孟扶摇随手接过金瓶夹在腋下,裙子一掀急匆匆大步跨过去,把站在一边的喜娘撞个趔趄。

    冷汗大滴……

    孟扶摇风急火燎向前奔,赶着去“结婚”——得抓紧时间咧,战疯子保不准马上就追过来了。

    好在此刻摄政王完成奉迎礼,赶去安排各国来宾,大婚礼仪由礼部尚书主持,百官都在跪伏不敢抬头,除了几个主持仪式的太监和那几个喜娘,无人发现“皇后”彪悍如此……

    此时战北野已到宫城城门,摄政王临时更改仪式的命令虽然以最快速度传到宫内,守宫门的侍卫却还没有接到消息,以为战北野是来观礼的,恭恭敬敬的让了进去。

    皇宫之内不可跑马,战北野却理都不理,金丝长鞭一扬,骏马飞一般驰了出去,守门侍卫和迎上来的太监慌忙去追:“陛下,敝国正在进行封后大典,皇宫不可跑马……”

    “朕这辈子就没用腿走过皇宫!谁家皇宫都一样!”战北野头也不回,彪悍狂奔。

    侍卫冷汗滴滴……

    此刻,钦圣宫前,长达一千二百阶的汉白玉长阶绵延直上,在日光下如同一座高达天庭的玉桥,意喻皇家尊贵,如登九霄。

    作为尊贵的即将母仪天下的皇后,走这一段长长的路,充满荣光,应当慢慢陶醉雍容前行,按照礼仪,每步都需微微停顿。

    结果,孟扶摇缩地千里,用半刻钟的时辰便完成了原本仪式中估算需要一个时辰的“登阶”。

    ……

    战北野顺着礼部韶乐之声,奔至钦圣宫前。

    孟扶摇正好跨完最后一阶,身影没入高高殿门。

    战北野一抬头,便见百官昂首,齐齐望向殿门方向,而宫阙之巅,那个纤细的身影冉冉消失。

    他蹭的一下便从马上跳下。

    却有人突然唤住了他。

    “陛下。”

    皇后仪仗一直静静停在钦圣宫门外,一座香车内车帘一掀,现出俏丽的女子容颜。

    战北野心急如焚,哪有空理她,虽然奇怪这人怎么一口就喊出来自己身份,却也不想理会,抬腿便要走。

    “您若现在冲进去,便坏她大事。”

    “嗯?”战北野终于回首,“她又多管什么闲事?”

    女子自然是女装的暗魅,他注视战北野,半晌道:“大抵是和曾经助你一般的事体。”

    战北野皱起浓眉,冷声道:“你是谁!”

    “何须管我是谁,只须问问你自己,是否一定要用强?”暗魅回望宫阙之巅,眼神复杂,“美人芳心千变万化,尤其是她这种女子,你拦着阻着,只会令她愤怒懊恼,陛下,这话我本不想向你说,如今说了,你该听着才是。”

    “不拦,看她做别人皇后?”战北野冷笑。

    “不过虚名而已,金册金印,他人名字,皇家婚礼,连拜堂都没有,洞房都已找人代替,如果她不情愿,连洞房都可以不入。”

    “那又如何?”战北野抱胸听着,眼光变幻神芒暗隐,半晌冷冷道:“朕告诉你,就算是假的,朕也不想看见她以夫妻之礼站在别人身侧!她——只应是朕的皇后!”

    他一拂袖,再不理会暗魅,大步而去,暗魅注视他沉毅果决的身影,眼神里波光闪动,半晌轻轻往车身一靠,低低道:“去罢……别说你,有时我自己也想拦阻来着……”

    ==

    孟扶摇站在香案前。

    礼部尚书取过圣旨,照样宣读,按照惯例,这篇圣旨会从皇后出生开始赞扬起,一直赞扬到她嫁人,洋洋洒洒几千字的花团锦簇文章,再加上老家伙向来摇头晃脑一唱三叹的腔调,读上个把时辰也是正常的。

    结果老家伙嘴刚刚张开,孟扶摇突然手指一弹。

    老家伙便觉得嘴中一凉,似乎有什么东西下了肚,他愕然张大嘴,接着便听见耳侧有人细细道:“赶紧读,限你半刻钟之内读完!不然你肚子里的天山毒冰蚕就会从你的心啃到你的肺,快读!”

    ……

    拜孟大王所赐,轩辕百官,有幸在封后大典之上,见识到了有生以来最快的圣旨宣读速度。

    “兹有长宁宇文氏……为六宫之主,钦此!”

    除了这十四个字百官们听清了,其余字眼,从舌头上以超高速滚过,一片含糊。

    孟扶摇由衷赞赏——该尚书若反穿现代,大抵可以混个HIPHOP说唱歌手。

    圣旨读完,她再次传音:“快点给金宝!”

    ……

    宫门之前,战北野被侍卫统领挡住。

    “殿中正在举行封后大典,陛下请回。”

    “朕就是为这个来的!”战北野浓眉挑起,“你轩辕国书上,可是邀请朕来观礼的!”

    侍卫统领尴尬,抹了抹汗答道:“敝国刚刚修改了仪程……观礼取消,请陛下驻跸驿宫,稍后敝国摄政王会亲来致歉……”

    “朕既然来了,你要朕打道回府,这就是你轩辕对待邻国君主的态度?”战北野斜斜挑眉,以绝对的压迫姿态从上到下睨视对方:“当真欺我大瀚新建,不能在阁下国土之上跑马吗?”

    侍卫统领被他惊得连退三步,连连躬身:“不敢……不敢……”

    两国战火,可不是他一个小小侍卫统领能够挑得起的……

    “那就让开!”战北野一把拨开他,“朕开弓,从无回头箭!”

    他只带两名黑风骑,大步跨入钦圣宫门,阶下跪候的百官惶然回首,有人试图拦阻,战北野全身真力放出,远远的,便将这些人都摔跌了出去。

    “大瀚帝君,您过火了!”

    一声低喝传来,刹那穿破长空,语气森然凛冽,战北野顿了顿,居然当作没听见,继续拾阶而上。

    “请止!”

    声到人到,杏黄人影飞鸿般掠近,挡在战北野身前。

    战北野缓缓抬起头,盯着轩辕晟。

    “大瀚帝君,敝国十余年来首次封后盛典,其尊严处不可侵犯,请自重!”

    战北野盯着他,突然笑了。

    “贵国皇后,闺名宇文紫吧?”战北野声音轻轻,偏偏殿里殿外都听得见,“如果朕没记错的话,七年前朕在葛雅,和摩罗骑兵作战,被奸细出卖失利,曾受伤流落在贵国北境长宁府长罗山,潦倒困境之中幸蒙一位上山礼佛的世家小姐所救,容她多方护持,至今感激于心,她当时未曾留名,然而如今朕经多方查找询问,终于确认了当初的救命恩人。”他抬手指向宫阙之巅,“便是今日的宇文皇后!”

    轩辕晟怔住,战北野睨视他,朗声道:“便是你轩辕今日修改仪式,不容来宾观礼,但是对于已经千里迢迢赶来、一心想面见皇后、参与救命恩人一生中最荣耀时刻的朕,也不能宽容一二么?”

    他道:“你轩辕号称持礼重德,谦谦君子之国,便是这样对待远道而来只为报恩的他国君主么?”

    琅琅责问,回旋于偌大广场和金殿上空,听得人人静默无言,战北野占足名分大义,临时修改仪式的轩辕晟也被他咄咄词锋逼得无言可答。

    孟扶摇在殿中早已听见,黑线满脸,靠,战疯子黑心起来也是当当的!

    她一抬头瞪住早已被殿外惊变惊傻了的礼部尚书,低喝:“快去龙亭取金宝!”

    老尚书今天早就给这几个猛人摧残得昏了头,呆呆的答应一声就去取宝,他步履蹒跚,看得孟扶摇心急如火,只恨不得狠狠一脚踹他屁股上,将之踹到龙亭前。

    玉阶上,轩辕晟却已经被咄咄逼人的战北野问住,骑虎难下。

    此刻如果一定要把这位“报恩观礼”的大瀚新君拉走,不啻于在天下人面前扫了整个大瀚的面子,而战北野行事作风勇烈彪悍,来之前便已悄悄陈兵边境,大有“你敢得罪我等着我踩你”之势,这位新皇本身又是天下名将,大半年功夫横扫原天煞国境,所向披靡无人可挡的威名早已震动天下,他轩辕现在的情势,绝对不适宜招惹此等强敌。

    但是让他去,谁知道这位嚣张皇帝还会干出些什么不合礼法的事?轩辕晟皱起眉,只觉得是不是日子没选好,今日这一场封后大典,竟然是注定要成为诸国笑柄了。

    沉思半晌,他终于轻轻一叹,让开身子,却并不走开,道:“既然如此,容本王陪陛下共观盛典。”

    战北野扬眉一笑,居然也不让他,衣袍一掀当先便走,轩辕晟何曾见过这么霸道的人,无奈之下只好跟在后面。

    老尚书终于将金宝拿到了孟扶摇面前,此刻只要接了金宝,便算礼成。

    孟扶摇手一伸,道:“给我!”

    “慢着!”

    一声霹雳大喝震破殿堂,震得所有人耳朵嗡嗡作响,只有孟扶摇神色不动,伸手便去抓金宝。

    “你还记得当初,我曾交给你我的剑吗?”

    战北野的声音突然低沉下来,一句话便将孟扶摇问僵在了原地。

    “我等你接下,已经等了很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