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路客小说 > 大城时代 > 第22章 渔阳鼙鼓动地来

第22章 渔阳鼙鼓动地来

推荐阅读:夜的命名术天庭小主播我和女主播的那些事娱乐玩童西游之问道长生一符封仙六零小娇妻都市小世界变身咸鱼少女圣神传承

一秒记住【思路客小说 www.siluke8.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再过几天就是中秋了。

    昨夜一场大雨,山更青翠,空气也更清新。

    胡开岭今天一大早就来到村委,随着施忠孝面无表情地从村委走出,全村十八家矿山的回收合同正式签完。

    这是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卜凡、迟远山、黑八、蚕蛹等人都兴奋地上山,卜凡翻看着胡开岭手里一份份合同,凝视着一个个红色的手印,心潮起伏,不能自己,就凭这份功劳,到年底,一个副书记是跑不了了,三十四岁的副书记,在区里还是年轻的!

    “开岭,走,中午到街道,望海楼,我请请大家,前段时间大家都辛苦了。

    胡开岭更是激动,他喉结上下耸动着,小心翼翼地把合同锁进抽屉里。

    岳文也随着大家上了车,但临开车时却又跑回办公室,说把手机忘了,惹得黑八又是一阵埋怨,“记性不强,忘性强”。

    人逢喜事精神爽,卜凡却是难得的宽容,山路虽然崎岖,但此时却恰到好处,幸福满足的心情随着山路一路颠簸,上上下下,反反复复,却能让人更好地仔细品味它的滋味。

    “喂,嘉伟,中午?”卜凡的声调都有些变了,他看看车里的一众手下,“中午不行,中午我请请我手下这帮弟兄们,改天我请客,什么?今天我就得请?你们去吃,我结账不行吗?噢,好,好,那你们等我。”

    “兄弟们,不好意思,中午我实在推不掉,这样吧,晚上,中午你们先进行,我争取下午早点回来,中午记在我的账上。”卜凡着实感觉不好意思。

    他是领导,在兴致头上上,谁也没有提异议。待把卜凡送到街道,岳文看他走路的脚步都有些发飘。

    ……………………….

    ……………………….

    望海楼,时针从上午十一点多一直转到下午六点,也不见卜凡的身影,打电话也不通,菜热了又凉,凉了又热,迟远山喝得舌头都大了,黑八直接趴在了桌上,手却伸到汤盆里,直接当勺子用了。

    胡开岭却喝得很是兴奋,岳文晚上本想住在街道,但怕他一人走夜跑不安全,想想还是把他送回了金鸡岭。

    办公室的司机掉头回去,这么晚跑山路,他心里一百个不乐意,岳文把两包在酒席上拿的香烟塞进他的口袋,脸色才好看些。

    “咚咚咚”,“咣咣咣”,“咚咚咚”,“咣咣咣”……

    小卖部前的广场上,又响起了威风八面的锣鼓,一些庄稼人也不嫌白天工作的劳苦,在广场上扭起了欢快的秧歌。

    “让你嫂子做几个菜,晚上陪我喝个痛快,”胡开岭看岳文想拒绝,一摆手,“你不喝看着我喝,不来,我跟你绝交!”

    岳文无奈道,“那,我回去洗把脸。”下午熏了一身的烟酒气,听了一下午的醉话,他早想放松一下。

    看着胡开岭一遥一晃地回家,岳文也朝村委办公室走去。

    “咚咚咚”,“咣咣咣”,“咚咚”,“咣咣”……

    迎着山风,踏着锣鼓,岳文感觉到山村的夜晚很是惬意,“梆梆梆梆—梆梆梆”,“咚咣咚咣咚咚咣”,……锣鼓由慢至快,紧急起来,急促地有如衔枚行军一般。

    还没走到村委,岳文就听到身后尖利的车响,雪白的灯光笼罩了他的身影,岳文扭过头来,一辆皮卡如疯牛一般急驰过来,大灯雪亮,晃得他的眼睛都睁不开。

    “梆梆梆梆—梆梆梆”,“咚咣咚咣咚咚咣”,“梆梆梆梆—梆梆梆”……

    紧张的鼓点象急雨般打在岳文的心头,伴随着轰鸣的车响,令人血脉卉张,窄窄的石街上已无路可躲,“不好!”,岳文暗叫一声……

    ……………………..

    ……………………..

    紧张的鼓点仍在继续敲响。

    “梆梆梆梆—梆梆梆”,“咚咣咚咣咚咚咣”,“梆梆梆梆—梆梆梆”……

    胡开岭意气风发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合着锣鼓点,歌声也响起来,“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的营归,把营归……”,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年青似火的时代,那个热血涌动的地方,那时的他,也是这样走着。

    不同的是,现在又从军营走回了山村,也已从年青走到中年。

    前面的小屋里,透过窗上的灯光,已经看到老婆的身影,正在里外忙活着,窗台上,女儿正在做作业。

    “梆梆梆梆—梆梆梆”,“咚咣咚咣咚咚咣”,“梆梆梆梆—梆梆梆”……

    “咚!”

    胡开岭只觉得眼前一黑,他下意识地往旁边一跳,躲过了又一次袭击,他飞起一脚,把一个手持木棒的人踢倒在地。

    “咚!”

    这次却没有躲开,木棒正敲在头上。

    他耳边响起一声凄厉的叫喊,那是老婆的,紧接着,锣鼓点在耳边越来越弱,越来越弱,再也听不到了。

    那叫声却正是胡家嫂子所喊,她从窗上看到了胡开岭被袭击,她顺手操起顶门杖就跑了出来,就在她跑到菜地旁,从草垛后面又跳出两个人来。

    “咚!”

    胡家嫂子跌倒在菜地里……

    嘈杂的脚步声,乱纷纷的,一个小女孩发出凄利的尖叫,“别出来,”她已经发不出声音,一阵难忍的眩晕袭来,耳边的鼓声却渐渐遥远……

    ……………………..

    ……………………..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广场上的人们热舞正欢,丝毫不觉危险已经临近。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村外,百十辆摩托车就象百十头野狼,闪亮的大灯就象草丛中饥饿的双眼,从山上直扑山下,刹那间,草木摇动,烟尘四起。

    广场上的人们慢慢停住了了脚步,惊恐渐渐泛起在每个人的心头,锣鼓依然在敲,铜钹依然在响,却见山上的亮光逐渐由星星点点变成了一束束耀眼的光柱。

    光柱随着摩托的轰鸣停止了晃动,接着,一个个拿着铁锨、橇杠的工人跳下车来,不知人群中谁发声喊,“跑啊!”聚集的村民拉扯着孩子,一步三跌地跑向自己的小窝。

    老书记却似恍然未见,小鼓依然发出紧凑的声音,几个老人面面相觑,犹豫着又拿起了手中的锣鼓。

    “梆梆梆梆—梆梆梆”,“咚咣咚咣咚咚咣”,“梆梆梆梆—梆梆梆”……

    几个手拿橇杠的工人骂骂咧咧就要过来,黑暗中,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来,“别动!”

    话语不多,几个工人却乖乖收起家伙什,四散开来。

    “好好说话,不准动手。”低沉声音过后,依然是锣鼓的鸣响。

    “砰砰”,“开门,开门,再不开我就砸了,”门环被擂的得山响,伴随着激越的鼓声,让人心悸。

    同样的场景,同样的的时间,在同样的山民家里,同样上演着。

    思量万般,战战兢兢刚要打开大门,大门却被踹倒了,如狼似虎的工人骂骂咧咧闯进来,中年人刚要答话,一个年青的工人劈面就是一耳光,“你到矿上堵过门?”

    中年人不敢争辩,炕上却传来一阵妇女的杀猪似的尖叫。

    手电照在中年人脸上,一个工人拿出一张纸一抖,接着一方印盒赫然亮在他眼前,“签字”。

    中年人稍一犹豫,一个耳光又甩在脸上,彪悍的山民在这个恐怖的夜里,彻底被吓破了胆,何况领头的那只虎,依然躺在潮湿的地上,任腰间的手机亮了又暗,兀自响着。

    中年人看着铮亮的铁锨,再看看一张张狰狞的面孔,抖抖索索签了字。接着手被摁到印盒里,一个红色的手印就按到了雪白的纸上。

    村里几条胡同内,几个正赶往胡开岭家的山民,被几群工人摁在了地上……

    ……………………..

    ……………………..

    急促的鼓声依旧。

    岳文只觉心里怦怦乱跳,他丝毫不敢停留,使出吃奶的劲,撒腿往前跑。胡同,胡同,在哪里?平时这个山村那么多曲里拐弯的小胡同,怎么都不见了?

    几分钟,感觉却如此漫长,他感觉再跑下去自己的腿肚子非要转筋不可,可是前面的路依然照得很亮,而且越来越亮,身后的轰鸣声也越来越响。

    岳文又急又怒,一下跳进了路边的水沟,穿过窄窄的桥洞,终于眼前不再有那刺目的亮光,可是一出桥洞,却见亮光又起,皮卡车阴影不散,直开下来。

    跑,跑,我再跑。

    “梆梆梆梆—梆梆梆”,“咚咣咚咣咚咚咣”,鼓声急促,铜锣沉重。

    他又急又怒,三脚两脚、手脚并用爬上了水沟,快跑几步,又跳上一道废弃的石墙,他转头一看,刺眼的灯光下,却看不清车里坐着是谁。

    他不敢走大街,顺着一堵废弃的石墙,他几步爬上了另一家的墙头,在墙上几步蹦跳,终于一个起落,蹦到了村委门前。

    看看后面的皮卡车一挂倒档,皮卡又如疯狗般直逼而来,岳文的手剧烈战抖着,他抖抖索索着地掏着钥匙,心一急手一乱,钥匙却掉在地上,借着远处大灯的灯光,他急忙弯腰捡起钥匙,手抖得却更厉害,钥匙捅了几次,好不容易才捅进锁眼,“吧嗒”一声,锁开了。

    他再也不看后面的皮卡,发疯般地跑到仓库门前,一抬脚,那扇虫吃鼠咬的木门就倒在上。几下扒开一堆笤帚铁锨,麻利地把枪拿在手里。

    皮卡车在村委门前“吱”地停下,车内人影幢幢,手里似乎都操着家伙。

    “砰”,岳文几步蹿到门前,拉栓就放,黑暗中,枪火怒吐,铁砂打得皮卡车的铁皮砰砰作响,皮卡车却再不敢停留,“轰”,油门急踩,仓皇逃去。

    岳文看着车灯远去,自己却象虚脱一般,拄着枪,喘着粗气,一屁股坐在了村委的门槛上。

    那人是谁?身影好熟悉,岳文感觉自己的头脑一团乱麻,脑子根本跟不上思维,他直拍脑袋,却仍旧缓慢。

    良久,他才象想起什么,抖抖索索拿出手机,却始终无人接听电话,他霍地站起来,拿着枪直奔胡开岭家而去。

    “轰轰轰”,寂静的山村,令人心悸的摩托声,门环“咣咣”的拍打声,妇女和孩子的哭喊声,偶尔还能传来几句高声叫骂声。

    他刚走到村委北边的胡同里,迎面就见到一个村里的青年与几个工人扭打在一块,虽是年青彪悍,但好汉终究架不住一群狼,脚接触身体发出沉闷的声响,伴随着青年的呻吟,传进岳文的耳朵。

    一个工人拿起青年无力的手,在印盒里一按,一个手印又赫然出现在纸上。

    不好,合同!

    岳文突然想到了上午签完的合同,他转身又朝村委跑去,刚跑到门前,就见一道黑影从村委一闪而出,他大喊一声,“站住,我开枪了!”枪里已经没有铁砂,他只是虚张声势,可是黑影却跑得更快了。

    屋内已是桌椅狼藉,上午胡开岭放合同的抽屉正大开着,但所有的合同,一张不剩,不翼而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