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第 4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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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后见真章  玖荷已经进了县衙两天了,正如她前头所料, 陶大人很是公正廉明, 并不因为送她进来的是睿王妃的下人而先入为主对她定罪, 反而很是详细的问了她整个事情的经过。

    在陶大人的询问下,玖荷冷静下来, 仔细回想了整件事情,她也不是个笨人,当下便皱了眉头, “这事情明显不对!”

    陶大人也是叹了口气,这么明显的栽赃嫁祸,睿王妃是没看出来, 还是……

    “回禀老爷。”玖荷跪在二堂,焦急到言语都有了几分凌乱,“那太医说喜姨娘是因为吃了麝香才小产的,且不说别的,麝香这等香料,比银子都要贵,我来将军府连一个月都没到, 一月不过五百文钱,连月钱都没拿到呢, 哪儿来的银子买麝香?您看看我这样子,可是有银子的人?若是真有银子, 我何苦去那地方受罪!”

    “况且将军府人人都知道, 我这二十余天根本就没有出过将军府, 我又是从哪儿得来的这东西。”

    玖荷越说越气愤,“麝香这等东西,虽然我没用过,但也是知道这东西味道极大,不过小指甲盖一点点就满屋子都是味道了,那天晚上我不过做了个极其清淡的荷叶莲子汤,喜姨娘闻不出来味道?她一屋子的丫鬟婆子都死哪儿去了?”

    “依我看她肚里根本就没孩子!不过是为了做戏罢了!”

    话音刚落,就见陶大人的师爷进来,面色焦急,若有似无扫了玖荷一眼,低头在陶大人他耳边低语两声,陶大人皱了皱道:“将她压回牢房之中,容后再审。”

    玖荷紧紧抿着嘴,双拳紧握,但凡睿王妃再敢出现在她面前,她非得狠狠砸上去不可!

    陶大人走了两步,又回头安慰她道:“此事中间必有隐情,你放心,我肯定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

    玖荷点了点头,跟着衙役回去了牢房。

    只是这一句容后再审,让玖荷足足等了三天都没下文,她不由得越来越焦急了。

    她一边告诉自己陶大人是个好官,不畏强权,定能为她伸冤做主,一方面又想这一次要她命的是睿王妃。

    而睿王妃的背景……这天底下大概就只有正牌的太后比她尊贵了,陶大人真的能顶的住压力,将这明显是栽赃嫁祸的案子查个水落石出吗?

    玖荷摇了摇头,不能说是水落石出,这等明明白白的诬陷——她攥进了双手,自打进来大牢之后再没有修剪过的指甲深深的掐进了肉里,留下一个深红色半月牙的痕迹。

    这等诬陷!

    不过是狗仗人势罢了,她就不相信这天底下没有说理的地方!只要让她——只要她能出去,她一定要去告御状,要去敲响那立在刑部外头的大鼓,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睿王妃究竟是仗势欺人,指鹿为马的!

    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睿王妃是怎么不要脸的!

    只是自打进了大牢,她不免精神紧张,连着绷了好几天,精神难免不济,想着想着又睡着了。

    “姑娘!姑娘!张姑娘!玖荷!”

    恍惚间她听见有人叫她,又听见一阵铁链声响,玖荷猛地睁开眼睛,发觉外头天已经彻底黑了。

    女监就她一人,大牢里几乎是一片漆黑,远处两盏油灯并不能照亮这阴暗的场所,但是却能让她看清楚外头站着的两个人。

    一个是县衙的二把手,县丞赵大人,另一位是县令陶大人的师爷,这两人都是一脸的焦急,似乎还有点愧疚,愤恨,这等复杂的情绪交织在脸上,加上远处忽明忽暗的油灯,看着有点狰狞。

    可是玖荷什么都不怕,她飞快从石板床上跳了下来,只是刚奔到门口,忽然又停住了脚步。

    这个时候来找她,明显不正常,玖荷咬了咬唇,知道似乎有点不太妙了,她缓缓退后了两步,挺直了脊梁,问道:“陶大人……可是有了变故?”

    那二人脸上愧疚之意越发的浓重了,两人对视一眼,齐齐冲她鞠躬,玖荷的心像是忽然掉入了无底深渊,沉的完全找不到了。

    师爷上前一步,不知道从何开口,却又不能不开口,他痛苦的摇了摇头,道:“姑娘,你可知道为了你这个案子,陶大人已经被参了,说他九年前隐瞒母丧……陶大人已经被停职查办,交给大理寺审问去了。”

    玖荷没有说话。

    不过对于师爷来说,有了这个开头,下头的话就没那么难说了,“你的爹娘还有弟弟也已经死了,因为王妃给了他们一百两银子,被贼人跟上……现在外头又说你命太硬,克死了将军没出生的孩子,克死了爹娘还有一家人。”

    玖荷摇了摇头,“这不过是睿王妃的一面之词,我不信,难道你们都信吗!”

    哪知对面两个人连看她都不敢。

    县丞深吸了一口气,上前一步道:“不仅如此,将军府还有传说是因为你勾搭上了将军,又有了身孕,想第一个生下孩子,这才给将军的姨娘下了毒。”

    玖荷一巴掌拍在了柱子上头,震得铁链哗啦啦响个不停。

    惊慌间她竟然不知道找谁求救,可是她就是这样,越到危机的时候,越到死到临头,反而越发的镇定,她道:“将军呢!将军不管?就凭脏水泼在他头上!还有庞管事,他是将军府的大管事,你们请他来一问便知!”

    县丞摇了摇头,道:“将军在京营练兵,没个把个月回不来了,庞管事去寻他了,而且……睿王爷也发话了,说要把这案子快快结了。”

    玖荷觉得自己的心忽然掉到了深渊的最底下,啪的一声,摔了个粉碎!

    “我要去告御状!我要让皇帝评评理,这天底下究竟还有没有王法!难道因为她身份高,她有权势,她就可以不把我们这些贫民当人看了!难道——”

    “总之是我们对不起你!”县丞飞快的开口打断了她的话,“我们知道你是冤枉的。”县丞的声音很是痛苦,“可是我上有老母,下有幼子。”他语速快的不给玖荷打断的余地,“明天我就会代替县令审案……若是,若是这天底下真有神明,你去阴曹地府告状吧,阎王爷必定会给你一个公道的。”

    说完,县丞头也不回的走了,师爷冲她深深地一鞠躬,也跟着走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玖荷觉得自己在哭,可是这声音听起来又像是笑。

    她摇头叹息,又点头咒骂,“我不认命,我不认罪!就算你们上刑,就算你们屈打,我也不会成招的!”

    “张姑娘……”

    黑暗中再次响起一个略带疲惫的声音。

    “陶大人!”玖荷几乎是从石床上飞了下来,连带着身上的铁链哗哗作响,她飞速扑到了牢门口,借着微弱的月光去看陶大人。

    陶大人也在看她。

    两人眼神相接,都在对方眼睛里头看见了不屈服三个字!

    玖荷松了口气,陶大人忽然淡淡一笑,道:“现在光凭我一个人是没法子了,不过——”

    陶大人还没说完,玖荷便接了上来,“告御状!”

    陶大人点了点头,有点像是警告般道:“你可想好了,告御状苔五十,你得撑过去才能有说话的机会。”

    “我不怕!”玖荷只觉得心中气要从胸口冲了出去,“可是……”她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铁链,还有紧锁的牢门,“我怎么出去?他们说明天——”

    一阵钥匙碰撞的清脆声响让她止住了言语,她眼睁睁的看着陶大人从腰间扯出了一串钥匙。

    “陶大人——你!”玖荷觉得自己快要落泪了。

    陶大人的笑容有点释怀,“我跟你一样,我相信人间自由公义,我也不相信睿王妃能一手遮天。”他一边说着,一边拿钥匙打来了牢门,“我陪你一起去告御状!”

    玖荷看着陶大人,声音哽咽,“就算败了我也不过是贱命一条,可是陶大人,你的前程功名——”

    陶大人摇了摇头,“若是你败了,这样的朝廷可还值得人为之效力?”

    玖荷咬着牙,看着打开的牢门,坚定的走了出去。

    “原不该让你一个弱女子承担许多,只是……”陶大人拿着卷宗的手又紧了紧,“这些证据供词都在我手里,我——”

    “我知道的。”玖荷回头看了他一眼,深深的鞠了一躬,“我心里对陶大人感激不尽。”

    陶大人抿了抿嘴,什么都没说。

    玖荷的步伐越发的而坚定,一步步走到了皇宫门口,顿了片刻,拿起那几十年未曾有人拿起过的棒槌,一下下坚定的敲响了鸣冤鼓。

    咚!咚!咚!咚!

    玖荷越敲越用力,越敲速度越快,似乎要把她这几日的冤屈全部敲出来,也似乎要将她从小到大受到的种种不公全部敲出来!

    不知不觉中,她发觉自己已经是泪流满面了。

    “有人敲响了鸣冤鼓!!!”

    “快快快!去禀告陛下!”

    玖荷听见宫门里头一阵嘈杂的声音,又回头看着京城几乎是瞬间亮起的灯火,冲陶大人一笑,“不管这一次能不能伸冤,至少我也让睿王妃再次名动京城了!睿王妃作恶多端,有了这一次便有下一次,就算不是我,总有人能告倒她的!”

    陶大人却是表情严肃,简简单单只说了一个字,“能!”

    玖荷看他拿着这书有点像是烫手的山药,连力气都不敢用了,去小书房又找了一块布,给他把书包了起来。

    这汉子冲她一笑,原本看着有点严肃吓人的脸色竟然也有了几分憨厚,迟疑片刻道:“这便是那位姑娘了?”

    老夫人点了点头,也笑了笑,“正是她。”

    “这般懂事,您很是有福气。”

    两人又说了两句话,老夫人叫谢嬷嬷将人送了出去,只是转头便不见了玖荷,又听见厨房里头霹雳当啷的响,两人进去一看,只见玖荷已经熟门熟路的收拾起东西来了。

    “……分成小锅炖的半生不熟,再冻起来好生存着,要吃的时候拿出一块来,很是方便呢。”玖荷一边说,手下却是不带停的,“这屋里腥气,小心熏着您。”

    老夫人也不做声,只说一句慢慢来别累着,又拉着谢嬷嬷出了厨房。

    “我竟然有些不忍心问她……”老夫人道:“她连这个都会,想必……罢了,横竖已经是我娘家来的侄孙女儿了,我当她一家人便是。”

    谢嬷嬷也点头,道:“若是少爷跟小姐也像她这么懂事就好了。”

    说到这儿,老夫人原本还有点喜色的脸彻底阴沉了下来,道:“我现在才知道我原来是想错了,我原先想着陶敏成了亲,又有了孩子,他夫人又是国公府里出来的,若是我再插手,岂不是叫人生厌,没想孩子却叫养成了这个样。”

    谢嬷嬷急忙安慰道:“小少爷虽然有点耳根子软,脾气还有点蔫,但是单心地善良肯听人劝,这一条就是什么都比不过的,至于小姐——”谢嬷嬷想了想,“至少今后不管嫁去什么家里,都不会吃亏的。”

    “哼,”老夫人冷笑了一声,“她那点心思还以为掩盖的有多好,你都能看出来,还有谁看不出来呢?你看看就是玖荷,才来不过一个月,对她也是恭恭敬敬的警惕心居多。”

    “还不算晚,”谢嬷嬷道:“您慢慢教着总是能教过来的。”

    “罢了,不说这个,晚上有野鸭子吃了,你叫老谢打点酒回来,他也禁了这许多日子,怕肚子里的酒虫都要闹起来了。”

    谢嬷嬷笑眯眯的道了声谢,出去找她爹了。

    常嬷嬷在后头看了一个够,直到玖荷进去厨房开始收拾那些野味,老夫人跟谢嬷嬷两个也回去屋里,她这才又出来,第一件事情便是出去找她嫂嫂了。

    “送柴火来了!”常嬷嬷语气有点酸,“还有小半副虎骨呢,这可是好东西,据说过两日还有鹿肉送来。老夫人回了两本书,那人高兴的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

    “这算什么?”宋嬷嬷满不在乎道:“回去国公府里头什么都没有?别说鹿肉了,每年就是整鹿都能送上好几十头来,就说你们老夫人看得跟命根子一样的书,国公府里头那个大书房,三面墙的书柜呢,满满当当的都是书。”

    常嬷嬷觉得话题有点偏,加上又有点做贼心虚,生怕别人看见她出来,急忙又道:“你估摸着晚上再来,我先回去了。”

    宋嬷嬷应了一声,常嬷嬷左右看看没人,小心回去了,刚走到门口,就看见看门的老谢手里提着酒壶回来,嘴里还乐滋滋的哼着小曲儿,常嬷嬷闪身躲在柱子后头,心里却想他喝了酒,晚上哪儿还能清醒?真是老天爷都在帮她们!

    想到这儿,常嬷嬷倒也没那么紧张了,身形一闪,想着未来的美好日子,又将身上的衣裳理了理,觉得自己已经是个体面人了,这才趾高气昂回了屋里。

    因着要收拾这些野味,玖荷忙了一天,直到二更的梆子响了这才歇下。原本以为累到了这个地步,头一挨着枕头便能睡着,可是翻来覆去的心中越发的焦躁,怎么都平静不下来。

    这院里同样睡不着的,还有个常嬷嬷。

    原本该是睡觉的时候,可是她却一身整齐的坐在桌边,两手紧紧攥在一起,屋里并没有点灯,淡淡的月光映照在她脸上,显得她表情分外的狰狞。

    约定一起动手的宋嬷嬷没能进来,不管她们两个怎么哀求,看门的老谢就是不放人,只说想叙旧出去叙,陶家的小院子里容不下宋嬷嬷这么尊贵的婆子。

    两人又不敢多说,更怕被人看出什么端倪来,便只能分开了。

    可是这到了晚上,常嬷嬷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要她动手,她是不敢的,可是白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她哪儿又能甘心呢。

    要么……先去看看?今天送了这么些柴火过来,万一他们没放好呢?万一……万一真的失火了呢,她总得去看看才能安心吧。

    常嬷嬷跟鬼上身一样,说着连自己都觉得鬼迷心窍的理由,拿着火折子偷偷往后院去了。

    玖荷依旧没有睡着,而且这人一睡不着就喜欢呼吸乱想,她不由得想起上辈子的事儿来,比方老夫人是今年年底过世的,一想到这个,她愈发的睡不着了。

    她上辈子那么些年生病基本都是自己熬过去了,说一句久病成良医一点都不心虚,照她看老夫人吃得好睡得香,身上虽然有点小毛病,但是绝对到不了就在这么短短一个多月里头生了重病过世的地步。

    那是怎么回事儿呢?出了意外?

    这时候能有什么意外?陶家的日子过的平平静静的,镇上的人对老夫人多有敬重,一看她出来买东西,不用说都会多给一些,让她想杀杀价都开不了口。

    陶家人口简单,老夫人就陶大人这么一个儿子,她的贞节牌坊,还有陶大人的官身,说起来基本都是族里享受到了,所以这族里对老夫人是有求必应,没求也要隔三差五的来看一看,对老夫人的身子,他们比老夫人还要上心。

    那还有什么?

    玖荷一下子翻身坐了起来,这时候唯一能称得上是意外的,只有齐家派来的嬷嬷了。

    玖荷皱了皱眉头,她才来就看见老夫人被气得晕了过去,又想那宋嬷嬷似乎说了明天就走,明天她非得盯着她上了马车才算完。

    “是不是累过劲儿了?”谢嬷嬷的声音在黑暗里头响起,带着一点担忧,“活儿是做不完的,你年纪还轻,天气又冷,千万别亏了身子。”

    玖荷摇了摇头,忽然想起屋里没点灯,道:“也不是累,就是心里燥的慌,我去倒碗水喝。”说着她披上棉衣就穿鞋下地了。

    屋里其实是有水的,只不过是温热的。谢嬷嬷一见她穿衣裳就知道她想去喝凉的了,想劝她别去,可是话没说出口就想起自己做姑娘那会儿也是一样的贪凉,又想老夫人怕冷,这屋里的火的确是烧得热了一些,便道:“只能喝两口,解解馋便是。”

    玖荷上辈子可是深深的体会到一直喝凉水最后是个什么结果了,这辈子可不想再来一次了,不过她也没跟谢嬷嬷解释太多,只应了声是便出去了,又仗着自己年轻眼神好,连灯也没点,就这么出去了。

    外头冷风一吹,玖荷原本有点发胀的头脑总算是冷了下来,原先的那点燥热也被寒冷的北风吹没了,她紧了紧自己身上的衣裳,正想回去,忽然听见厨房里头窸窸窣窣的声音。

    这可不行!厨房里头可都是她今天才收拾好的山珍野味,可不能叫耗子给叼去了,她随手从墙边拎起根木棍,提着就往厨房去了。

    玖荷蹑手蹑脚走了过去,可是越走越觉得不对,怎么厨房门是打开的?这可不是闹耗子了,这分明是进贼了!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对,贼怎么会去偷厨房?

    玖荷手里的棍子捏的更紧了,她半躲在半掩的厨房门口朝里头一看,里头有个人在炉子跟前蹲着,身材不高,头上挽着发髻,分明是个婆子,还是个有点眼熟的婆子。

    玖荷眉毛一瞪,“常嬷嬷,你这是要做什么!”

    “啊!”常嬷嬷一声惊呼,吓得跳了起来,玖荷这才看清她手里的东西,一把干稻草,一个……油瓶子?!

    玖荷提着棍子就往里头走,常嬷嬷明显愣了片刻,将手里油瓶子猛地朝地上一扔,冲着玖荷就冲了过来。

    虽然玖荷有了防备,不过她这小身子板跟常嬷嬷硬撞是一点都撞不过的,当下她一个闪身让了开来,不过又将手里棍子一横,往她脚底下一扔,常嬷嬷猝不及防摔倒在地上,嘴里闷闷的一声呼痛。

    可是不等玖荷过去,她立即拐着腿站了起来,连蹦带跳往外头跑了。

    玖荷想追她,可是那油瓶子摔在地上,干稻草被她扔在炉子边上,已经有火星冒了出来,而且不过一呼一吸间,这火苗就连成了一片,玖荷这才看见厨房里头满都是散落的柴火,若是她晚上没出来,这肯定就是一场大火了!

    若是火苗引燃院子外头才堆好的柴火堆,那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该死的!”玖荷终于明白这意外是什么了!

    玖荷咬咬牙,先跑去院子里喊了一声着火了,又将外头的棉衣脱下,在院子里的水缸里一泡,又给自己身上泼了水,这才捧着滴滴答答滴水的棉衣冲进了厨房。

    玖荷是将军府的帮厨,今天夜里虽不用她值夜,不过忙完也已经到了酉时。她才洗漱完毕,送了头发狠狠伸了个懒腰,想着没两天就能发月钱了,忽然听见外头一阵喧哗。

    “就在这儿!”

    “最里头一间!”

    玖荷心里不知道怎么忽然一跳,皱着眉头紧紧下意识握紧了梳子,最里头一间?

    最里头一间不就是她住的屋子?

    刚这么想,门哐当一声便被踹开了,闯进来几个她没见过的婆子,口中大叫道:“就是她!今儿就是她做的汤羹!”

    不等玖荷反应过来,奔过来三个婆子合力将她扭了起来,玖荷手里的羊角梳当的一声掉在了桌上。

    “你们要做什么!”玖荷奋力挣扎起来,“我是来帮厨的!我可不是你们家里的下人!”

    “呸!”为首的婆子狠狠一巴掌扇在了她脸上,“我们姨娘是陛下的亲妹妹,这天底下所有的人都是她的下人!更别说你一个小小的帮厨了!”

    扇她的婆子下了死力气,玖荷的脸立即肿了起来,只是她挣扎的力道反而加大了,“我又没卖给你们,你们可想好了,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我不告到你们吃板子,我跟你一个姓!”

    啪!又是一巴掌扇在她脸上,“你害的我们姨娘小产,这可是将军唯一的子嗣,别说现在扇你两巴掌了,就是要了你的命,你也得受着!”

    “你胡扯!”玖荷挣扎的越发用力了,可是她毕竟人小,个子矮,力气也比不过那些粗使的婆子,两下便被绑了起来,“我进将军府连一个月都没到,连你们喜姨娘是圆是方都不知道,我害她肚里的孩子!你们要栽赃嫁祸也找个好点的理由!”

    可是不管她怎么挣扎都没有用,那婆子冷笑一声,道:“带走!”

    玖荷一路的喊,“将军奋勇杀敌才得来的好名声,不是叫你们这等狗奴才败坏的!”

    可是除了再得一巴掌,什么别的都没有了。

    她就这么被一路推搡着到了喜姨娘的小院。

    这还是玖荷第一次进喜姨娘的院子,院子里布置的很是富丽堂皇,在她看来甚至比将军的院子还透出股富贵气息来。

    玖荷左右一看,四处都站着守夜的丫鬟婆子,不过人虽然多,但是却没有一个人说话,除了玖荷的叫骂声,连呼吸声音都听不见。

    不过等进了这院子,原本骂骂咧咧不住动手的婆子们此刻也安静了下来,扯着她到了站在廊下的一个贵妇前头。

    那贵妇眉头一皱,看着玖荷左右脸上都是红肿着,柔声道:“你们这是做什么?我叫你们带人来问话,你们就是这么带的?”

    玖荷心里一松,就好像找到了救命稻草一样,急忙道:“夫人明鉴,我——”

    哪知道刚说了这几个字儿,那贵妇就将头一扭,完全没有把她看在眼里,对为首的婆子道:“就是她下毒害我的喜鹊儿没了孩子?”

    玖荷立即将说到一半的话咽了下去,她算是明白了,不管她说什么,这院子里所有的人,从上到下,已经给她定罪了。

    一瞬间玖荷想了许多,比方她来将军府最晚,什么根基都没有,所以才被挑出来当了这个替罪羊。

    又或者她招不招供其实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喜姨娘没了孩子,得有人承担这个责任,她就是被这些高高在上的主子们挑出来的突破口,至于想通过她赖到什么人头上,她一个才进来一个月都不到,连将军都没见过的帮厨就更加的猜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