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路客小说 > 面具(上) > 第六十一章

第六十一章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医妃惊世汉末之乱新帝谋婚:重生第一女将梦幻两晋3岁小萌宝:神医娘亲,又跑啦!

一秒记住【思路客小说 www.siluke8.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暗夜里,几束手电筒的亮光,扫过哈尔滨市自来水公司第三处理站黑暗的厂房走廊,这里的走廊狭长,两侧是一扇扇紧闭的房门。

    丁战国和门房老头走在前面,跟在他们身后的,是两个侦查员和陈彬。

    陈彬戴着手铐,拖着重重的脚镣,在两个侦查员的押解下慢吞吞地走着。哐啷哐啷,他每走一步都会因脚镣与地面摩擦发出这样的声音。

    丁战国左右打量着两边,问门房老头:“这么大个处理站,就您一个人看着?”

    天冷,老头尽量把脖子缩在了羊皮袄里:“年根儿不留人。水管子一上冻,处理站就用不上了。工人们都放假回家了,电也掐了用不着,我一个人全照看了。”

    丁战国明了地点点头,问道:“听说这儿有部电话?”

    “手摇的,不过好使。”

    “我们可能得借两天。”

    “这儿的东西你随便使唤。”

    丁战国目光又扫了扫周围,问:“柴油发电机在什么地方?”

    “一会儿我带你们去。不过我这儿可没油。”

    “我们带了。照明的线、取暖的电炉子,都预备好了。”

    说完,一行人走到了一间屋子门口。老头从腰里摘出了钥匙,一边开门一边说:“有电炉子也冷。这天,西北风一吹,遭老罪了。”

    铁门打开了,老头将目光移向里面对丁战国说:“瞧,以前放材料的库房,你看看能行吗?”

    丁战国顺势跨进去,打着手电筒朝里面照了照。昏暗的光线下,可以看见这间库房的内墙壁很厚,窗户上还有粗粗的铁栅。一根管道横贯房顶,从墙角穿下来,直入地面。

    他举着手电筒,上下扫了扫铁管,说:“行,就这间了。”

    “成,那你们忙。”说完,老头缩着脖子离开了。

    老头走后,小唐和另一个侦查员屋里屋外地忙活了好一阵子,才把这间库房收拾好。

    而陈彬,此时正躺在墙角的一张床铺上,他的脚镣上被拴了一根铁链子,铁链子的另一端就拴在墙角那根垂直的铁管上。

    离他不远处,靠近门的地方,摆放着一个大功率的电炉子。没有暖气,他们只能靠这个取暖。

    “他够不着那炉子吧?”丁战国看着那台电炉子,不无担心地问道。

    “我量过了,绝对够不到。”小唐立刻打消了他的顾虑。

    丁战国嗯了一声:“这位护法是属蝎子的,屁股上有刺,别轻易靠近他。晚上咱们轮个三班倒,看好他就行了。”

    “明白。拉屎有便桶,撒尿有夜壶,那床就是他的家了。”

    躺在床铺上的陈彬一声不吭,他似笑非笑地看着丁战国和小唐,仿佛他们说的话和自己丝毫没有关系。

    黎明的街道,行人稀少。

    晨光从窗帘缝里挤进来,照进李唐的卧室里。李唐一改往日睡懒觉的磨蹭劲儿,费劲地把被子翻过来,有板有眼地叠着。桌上散乱的作业本也被他拿在手里,一一装进书包。

    他一边穿着外套,一边把脚使劲往靴子里蹬,全部弄好后,他打开门跑了出去。

    听见声音,姚兰带着满嘴牙膏沫从卫生间里探出头来,她看着李唐不同以往的积极劲儿,十分意外地看着他跑进厨房:“怎么起这么早?”

    李唐没有回答,他站在厨房里,把几颗鸡蛋逐一放进一口盛满了水的锅里,然后端起来往灶上放。

    一夜之间,他似乎长大了。

    睡眼惺忪的李春秋穿着一身睡衣出现在厨房门口,他看见李唐的举动愣了一下,赶紧走过去,想要伸手接过李唐手里的锅。

    李唐有意躲开了他,手故意往旁边一歪,避开了他的手。

    姚兰刷好牙也跟了进来,她看到李唐举着锅,赶紧把锅接到一边说:“这是干什么?”

    李唐的眼里好像只有姚兰,他直直地看着姚兰,说:“我想给你做早饭。”

    这样一句温暖的话,瞬间让姚兰愣在了那里,心里又温暖又酸涩。一旁的李春秋看着李唐小小的身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早饭做好后,他们一家三口坐在客厅的餐桌前,沉默地吃着早饭,气氛有些沉闷。

    似乎是想打破这种沉闷的氛围,李春秋夹起一个煎鸡蛋,贴心地放进李唐的碗里。可是,李唐只顾埋头吃饭,看都不看他,顺手把碗里的这个煎鸡蛋夹了出来,又放回了之前的盘子里。

    姚兰有些尴尬地看了李唐一眼,又看了看李春秋。

    李春秋没有说话,他低着头默默地喝着粥。姚兰望着他,知道儿子刚才的举动一定让他心里不是滋味。

    不多会儿,李唐吃完了,他拍拍手把碗放好,然后从椅子上跳了下来,说:“妈妈,我去拿书包。”

    说完,他一溜烟跑进了自己的卧室。

    见儿子吃完,李春秋赶紧喝完了碗里的粥。等李唐背着书包出来后,他马上从餐桌边站起来,说:“我去送你。”

    “我让妈妈送。”

    整整一个早上,李唐的目光始终避过李春秋。

    姚兰抬头看看李春秋,李春秋没有说话,他眼睁睁地看着李唐小小的身影倔强地走出门外。

    儿子的态度让李春秋心里有些烦闷,他默不作声地离开家,去了公安局。

    走到侦查科门口时,他想起了魏一平交代的事。陈彬究竟被丁战国带去了哪里,他不得而知,他必须尽快打听到才行。

    这样想着,他扭开了侦查科的门把手,走了进去。

    几个侦查员听见开门声,纷纷扭过头看向来人。小马端着一杯刚沏好的热茶,见来人是李春秋,便冲他打招呼:“李大夫来了?”

    李春秋直奔主题:“老丁呢?”

    “出差了。”

    “眼看都小年了还出差?去哪儿了?”

    小马看看其他几个侦查员,他们全部都是一脸的不知情:“我们也不知道。您找他有事啊?”

    “一点儿私事。”

    李春秋有意无意地扫了一眼屋里的情况,几个侦查员有的在擦皮鞋,有的在看报纸,还有的拿着火柴棍儿在掏耳朵……

    虽然看上去没什么异样,但他还是隐约地觉得不好再过多打探:“没事儿,那等他回来再说吧。”

    说完,他便转身打算出门,正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咚咚咚的脚步声。没几秒,一个侦查员从外边跑了进来:“几位几位,唐哥回来了,都下去帮忙装车!”

    车库门口的院子里,一辆卡车的后挡板被打开了。大伙儿在卡车上搭了两块木板,连到地面上。

    两个侦查员戴着厚厚的手套,推着一个油桶顺着那两块木板向上滚着,另外两个侦查员从车库里跟着又滚出来一桶油,费劲地将它弄上了卡车。

    小唐提着一个塑料桶站在卡车旁边,正在给一辆吉普车加油。天实在太冷,加了会儿,他便腾出一只手来,搓着冻得通红的脸。

    小马走到小唐身边,伸出两个手指头问道:“两桶,够不够?”

    “一宿就烧了小半桶,多弄点儿吧,保险。”

    “那也太费了。你把发电机的过滤卡子打开,看看干不干净。太脏了影响发电机功率,耗油量就跟着上去了。”

    小唐耸耸肩:“我看了,挺干净的。功率太大,没办法。”

    这时,刚从库房帮完忙出来的李春秋走了过来:“脸怎么冻成这样?像个萝卜。”

    “风大,吹透了。”小唐对着合拢的手心哈了口气,暖暖手。

    “还有什么活儿?”李春秋拍了拍手套上的浮土,问。

    不远处,法医科的小李也扛着两床棉被从一侧走过来,一个侦查员赶忙过去接着,显然,小李也被叫来帮忙了。

    “够了够了,就这人情我都领不起了。”小唐满脸堆笑,他看着小马说道,“你也是,李大夫都敢用,那手多金贵,伤了谁赔得起?”

    李春秋失笑道:“大家都干活,就我先溜了。要是跟你不熟,这话听着都像是讽刺我偷懒。”

    小马和小唐都笑了。

    李春秋摆摆手:“先偷懒回去了。”

    说着话,他往吉普车的另一侧走去,走路的时候,他目光凌厉地迅速扫视了一圈吉普车。他注意到,吉普车左侧的车门和车窗上都结着一层霜,而右侧的冰霜少一些。

    李春秋往回走着,走得很慢,身后小马和小唐对话的声音他还能听见。

    “暖风还没修好啊?”

    “可不,手都冻硬了。天刚亮就上路,正是冷的时候,又不敢开快,三十公里的速度都受不了。打死我也不开它了,还是卡车严实。”

    “我早就说过,这车不行。行了,你赶紧去食堂喝碗热汤,这儿我盯着。”

    小唐点点头,往食堂走去,没走几步,他又扯着大嗓门喊了一声:“别忘了再装上两个电炉子!”

    他们的对话李春秋听了个清清楚楚,他表情有些凝重地往回走着。阳光充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李春秋抬起头眯着眼睛,向天空看了看,太阳已经升到了很高的位置上。

    吉普车左边的结霜程度远远大于右侧,显然这是因为阳光长时间地照射着右侧造成的。吉普车只有从南向北一路行驶,才会使右侧接受如此多的日晒。

    ……“可不,手都冻硬了。天刚亮就上路,正是冷的时候,又不敢开快,三十公里的速度都受不了。”……

    李春秋仔细琢磨刚才小唐对小马说的话。顷刻,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于是停下脚步转身往大门口的方向走去。

    他走进公安局大门不远处的一个公用电话亭,拿起一本厚厚的电话簿翻开,翻找着。

    很快,他找到了,他按着上面的号码拨了几个号,对着电话说:“是气象局吗?”

    哈尔滨市自来水公司第三处理站的库房内,陈彬正狼吞虎咽地吃着一大碗热汤面,一头蒜被他剥得乱七八糟。时不时地,他手上的手铐撞上粗瓷的碗边,发出一阵阵清脆的声音。

    丁战国和昨夜一起押车的侦查员坐在一张简陋的桌子后面,齐刷刷地看着陈彬。在他们投过来的目光下,陈彬吃得更起劲儿了。

    把自己裹在一件棉大衣里的侦查员,拿着一支笔在面前的一沓稿纸上无聊地点着。显然,他在这里充当了预审员的角色。

    陈彬把碗端起来,把剩下的面汤也一滴不剩地喝了下去,随后咣的一声,把吃空了的碗放在桌面上。吃饱喝足后,他的脸泛起了红晕。

    “胃口不错。”丁战国看着他说道。

    “再有根烟,就更好了。”陈彬吧唧吧唧嘴。

    预审员开始低头记录。

    丁战国没理会他,自顾自地说:“这么冷的地方,还能睡那么沉,要是没这碗面条的热气儿,都叫不醒你。呼噜打了一宿,你这心够宽的。”

    “扛刀弄棒,累坏了。”陈彬用袖口擦了擦嘴,说道。

    “操心费神,当然累了。”

    陈彬倒是很诚恳:“政府不让跳大神,以后不跳了。政府不让骗老百姓,再也不骗了。我就是个低头过河的小卒子,您要找的是那些操心的师傅,不是我啊。”

    听他这么说,丁战国眉头一挑,喝道:“装傻充愣?”

    “长官,没装,我是真不知道你们把我弄到这儿来干什么。”陈彬一脸无辜,“应天教的事,刀砍斧剁不伤身,都是忽悠。您要是想知道这个戏法怎么变,我全说。”

    丁战国冷笑一声:“昨天晚上,聚在北市场的百十号人,我们干吗不抓别人,单抓你呢?”

    “是啊,要抓起码也是大师兄吧,你们知道他骗了多少钱吗?”陈彬顺着他的话接口。

    丁战国看着他:“承认自己是护法了?”

    陈彬有些吃不透丁战国的话,他半张着嘴,望着丁战国。

    “认了亲,就得上炕当新郎,这个态度可不行。你如今都是护法了,怎么这么说话?”丁战国把他们在徽州酒楼说的话一字不差地重复了一遍。

    陈彬方才半张着的嘴慢慢合上了。

    “‘就算不信,也要逼着自己信。’这话,熟吗?”丁战国顿了顿,继续说,“徽州酒楼,隔墙有耳。要不是这句话,我也找不着北市场。”

    陈彬不说话了,他全明白了。

    “断眉、八字脚,那天我就认出你来了。医院的炸弹是你放的,高奇也是你杀的。”

    见他不说话,丁战国停了会儿,直奔主题:“和你在一起的那位先生,保密局哈尔滨站站长,怎么找到他,是我的第一个问题。”

    陈彬看看他,顿了顿,才开口说:“第二个呢?”

    “谁是你们藏在公安局、藏在我身边的那个鬼。”丁战国用一双深邃的眼睛凝视着他。

    库房里,一片寂静。

    预审员的笔尖停顿了下来,没人说话,他的记录暂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