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路客小说 > 面具(上) > 第九十六章

第九十六章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医妃惊世汉末之乱新帝谋婚:重生第一女将梦幻两晋3岁小萌宝:神医娘亲,又跑啦!

一秒记住【思路客小说 www.siluke8.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李春秋沉默了一会儿,没说话。

    姚兰看着他,那双眼睛像长着一双手,拼命地向他挥舞,希望他说出一句挽留或者同行的话来。

    顿了顿,李春秋才说:“镇上就那么一家邮局,路又远,你告诉爹,别老去打电话了。”

    姚兰眼睛里的光顿时黯淡了,她彻底没有再往下聊的意愿了。

    李春秋看看她,主动说了一句:“是我自己有事。公家的,推不掉的事。”

    姚兰望了望他,没有说话。

    “我和赵冬梅的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也不是你看到的那样。”他很诚恳地说,“她也不是你想得那样的女人。”

    姚兰静静地听着,有些似懂非懂。

    “她有苦衷,我也是。等过了年,有机会,我再给你讲这个故事吧。”说完,他站了起来,“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姚兰也站了起来。

    停了会儿,李春秋突然轻轻地说:“回去以后,告诉爹,初一中午烫好酒,我一定回去。”

    姚兰眼睛里的光,倏地被这句话一下子点燃了。

    出了家门,李春秋没入了刺骨的风雪中。他穿着皮鞋,“咯吱咯吱”地踩在雪地上,孤独地往前走。

    他知道自己再多说一个字,或许就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他只需让姚兰知道,自己还会回到她的身边,这就够了。知道姚兰已经答应带着孩子提前离开哈尔滨这个消息,已经足以让他欣慰了,他只希望他们母子能够尽早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他一脸欣慰地继续前行,从路边停着的一辆轿车旁边走过。

    刚刚走到车边,车窗就突然摇了下来。黑暗中,一个男人忽然在背后叫了他一声:“春秋。”

    是魏一平。

    李春秋有些意外,但还是钻进了车里,和魏一平一起坐在了后排座上。坐在驾驶室的郑三将车子发动,平稳地开着。

    “怎么没在家里住啊?”魏一平看看李春秋,语气关切地问。

    “您交代的东西还没做完,在家不方便。”李春秋没有看他,说话的声音也不高。

    魏一平看了看李春秋,他正面无表情地目视前方:“难得。都是为了那只黑色的老虎,你一样,我也一样,冬梅也一样。”

    听到赵冬梅,李春秋眼神暗了一下,却什么都没说。

    魏一平尽可能诚恳地说:“冬梅的死是个意外。一个意外开的头,一个意外结的尾,很遗憾。”

    “那就是说,是误伤了。谁开的枪啊?”李春秋说得很平静。

    听到李春秋这么问,正在开车的郑三看了一眼后视镜中的李春秋,而李春秋仍然目视着前方。

    魏一平叹了口气:“一个你没见过的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不提了,好吧?”

    李春秋没说什么。

    “三天前,我给南京打了电话,今天回复来了。他们同意三十儿晚上,任务全部结束以后,离开哈尔滨的时候,你可以带着老婆和孩子。”魏一平望着李春秋,“去南京定居。”

    “谢谢站长。”李春秋尽力振奋地挤出了几个字。

    他知道,赵冬梅临死之前的一系列动作,已经让魏一平对他产生了怀疑。刚才的一番话也透着对他家人的威胁,所以,他必须让妻儿尽早地离开哈尔滨。

    郑三不经意地看着李春秋,脸上的表情甚是微妙。

    翌日清早,晨曦从赵冬梅家的窗户里挤进来,照亮了整个屋子。李春秋靠在椅子上,沉沉地睡着。

    突然,一阵敲门声吵醒了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倏地一下子睁开。

    李春秋走过去,把门打开,是陈立业。进屋后,陈立业把一个作业本放到桌上,从一旁搬来了一把椅子,坐下来。

    李春秋用手搓了搓脸,急切地问:“名单上的人译出来了吗?”

    “那串数字没错,它是密码本的最后一道锁,名字全都对出来了。”

    “那组数字,是赵冬梅的生日。”

    这完全出乎陈立业的意料,他一脸意外地看着李春秋。

    “设计那套密码的人,就是她父亲,赵秉义。”

    “你的教官?”

    李春秋点点头:“对。十年前刺杀腾达飞的时候,死在酒楼里的那个人。那年,赵冬梅才十二岁。”

    陈立业了解地颔首,转而有些惋惜地说:“名单虽然都译出来了,但名单上的人都不见了。”

    “一个都没找着?”李春秋一脸惊讶。

    “所有人都消失了。”

    “看来还是晚了一步。”说完,他从身上摸出一个纸包,递给了陈立业,“这是我设计的六棱炸弹的图纸,未雨绸缪,能了解多少你就了解多少。我再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找找别的信息。也许等所有的信息都拼凑完整,就能知道那些人去哪儿了。”

    陈立业把纸包掖到了外衣的口袋里:“如果知道那个日本人的底细,或许能对这件事有所帮助。”

    “炸弹、地图、日本人,还有这些消失的潜伏者,这盘棋实在是太大了。”李春秋沉思着。

    “这个秘密的谜底,只能落在腾达飞一个人身上了。”

    李春秋有些感慨:“赵秉义当初费尽心血,把名单上的这批人种在哈尔滨,就是为了对付日本人。谁知道十年以后,都成了腾达飞手里的棋子。”

    他有些黯然地说:“那个死在咖啡馆门口的人,他在迈进特训班的那一天,肯定没有想到自己会是这样一个结局。”

    陈立业看看他,说:“如果能再来一次,他一定不会选择军统。”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这突如其来的敲门声让两人对视了一眼。

    站在门外的是丁战国。李春秋立刻转成了一张不悦的脸,走过去打开了门。

    丁战国看见前来开门的李春秋明显带着情绪,有些不太高兴,注意到这个细节之后,他一眼就瞥见了坐在里面的陈立业,有些惊诧:“陈老师?”

    说话间,他走了进去:“您也在啊。”

    陈立业看上去似乎没想到他会来,一丝慌乱从脸上闪过:“哎,丁科长啊,早早早。”

    丁战国看看他,再看看李春秋,屋子里的气氛似乎有些怪。他的目光停在桌上的作业本上:“这是,补课?”

    陈立业连忙说:“孩子都不在,补啥课,家访,小小的家访。”

    一瞬间,之前那个猥琐的陈立业又回来了,言谈举止、眼神气质,又回到了从前的状态,分毫不差。

    李春秋沉着一张脸,不让座也不倒水,自顾自地坐下来,只管喝水。陈立业反客为主,提着暖壶给丁战国找杯子:“哎,这儿有。李大夫的红茶能喝吧?”

    丁战国看看李春秋,再看看陈立业,赶紧站起来接过茶杯:“能喝能喝,我这肚子什么都能往里倒,我来我来。”

    陈立业伸着胳膊往过递茶,丁战国起身去接,就在两个人一递一接间,“啪嗒”一声,从陈立业的兜里掉出来一个东西。三个人齐刷刷往地上看去,是一个纸包。

    陈立业的脸色为之一变,李春秋的眼神也有些不一样。

    丁战国的手最快,赶在陈立业之前捡了起来,直接就把纸包打开了。看到里面的东西后,他一愣。

    纸包里,一小沓钞票安静地躺在里面。

    丁战国顿时明白了,一时间又有些尴尬,递也不是拿也不是。他还愣在那儿的时候,陈立业已经笑着把钱接了过去:“学费。下学期的学费。李唐这不是发烧了嘛,我跑跑腿儿,来取一趟。”

    “受累,您受累。”丁战国故作恍然大悟地说,他又看看李春秋,“陈老师这也太辛苦了,是吧?”

    李春秋勉强勾起嘴角,淡淡地笑了笑。

    “为了孩子,都是为了孩子。刚才我还跟李大夫夸美兮呢。”陈立业“嘿嘿”地笑着,然后把钱小心地揣好。

    丁战国赔着笑:“是是,全靠您了。那孩子太虚荣,不经夸,夸多了她就上天了。”

    李春秋不言语,只管低头喝水。

    “孩子喊妈,该夸得夸。丁美兮的期末考试两门都九十分,不该夸吗?”陈立业板着脸,一副很认真的模样。

    “那是您教得好。”

    “别给我戴高帽子。孩子好不好,离不开家长的配合教育。都是我教出来的,怎么李唐才考七十多分呢?”

    丁战国回头看了看李春秋,李春秋低着头没搭腔。

    陈立业又笑了:“不过没关系,这还有我呢。明年开春上了学,保准他俩一样强。”

    李春秋这才把茶杯放到桌上,说:“陈老师,丁科长有点儿急事找我,咱们要不就……”

    丁战国立刻会意了,一脸愧疚,接着话:“都是公家那些事,人命卷在里头,实在是没办法。”

    “人命?”陈立业一愣,然后一下子站了起来,“你也不早说,你看看。快聊你们的,我这儿还傻呵呵地坐着唠闲话呢,走了走了。”

    丁战国和李春秋都站了起来,准备送他出门。陈立业忽然站住了,回头说:“年底了,学校也没事,我晚上倒是能空出来,你们要是有什么事,随时去家里找我,啊。”

    他笑嘻嘻地说:“老婆再怎么换,孩子总是自己的。哈。”说完,他开门走了。

    陈立业前脚刚出门,丁战国就看向李春秋,小声地说:“今天怎么都挂脸上了?”

    “一开门就来只苍蝇,你说呢?”

    “算了,又不是第一天认识,给。”随后,丁战国递给他一包钱。

    “这什么?”李春秋看了看,没明白。

    “丧葬费。”

    李春秋“哦”了一声,接过去:“谢了啊。”

    “一宿没睡吧?想开点儿,先把人送走了再说。”

    “冬梅没有什么朋友。我这儿也不想搞得……”李春秋心里有些不快。

    “一口棺材总得有吧?总不能一直躺在太平间里。”

    李春秋想了想才说:“说得是。我都没顾得上操这个心,都这几天了,还有地方卖吗?”

    丁战国点点头:“我替你打听了。油坊街那边有个棺材铺子,虽说价钱贵了点儿,不过东西不错。走,我陪你看看去。”

    人山人海的一条农贸小街上,啤酒厂的办公室主任戴着厚厚的眼镜,提着一个篮子在小街上的众多摊位前看看这个、翻翻那个,他拿起一块姜,放到鼻子底下嗅了嗅。

    “别买这家的,都沤烂了。”一个声音突然在他旁边低声响起,他转头一看,是提着两条鱼的郑三。

    他立刻认出来了,那天郑三去厂里询问过赵冬梅。他看着郑三,一副这么巧的神情:“这不是……”

    “是我,头天咱们才见过,这也太巧了。”

    这样的巧遇,让两人打开了话匣子,聊了好一阵子。

    聊完后,郑三浅浅地笑着和他挥手告别。

    等办公室主任一转身,郑三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脸色阴沉沉的。

    他已经确认了李春秋给啤酒厂打电话的事,他几乎可以断定,在二道河子向公安报案的人,就是李春秋。虽然没有十足的证据在魏一平面前摊牌,但他与李春秋的恩怨,已经深到无法回头的地步了。

    丁战国开着车,目视前方。他看上去似乎有些冷,缩了缩脖子,紧了紧衣服最上面的扣子,对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李春秋说:“往后,你怎么想?”

    “什么?”李春秋对他突然的发问有些摸不着头脑。

    “昨天晚上在医院,见姚兰了吗?”

    “见了。”李春秋明白他的意思了。

    “姚兰这人还是不错的。这事要是换了别人,幸灾乐祸还来不及,是吧。依着她的性子,肯定什么都不说。”

    李春秋沉默着,一声不吭。

    “我估计,你就算今天回去,她也肯定会给你开门的。”

    李春秋看着前方,过了会儿才说:“过一段时间吧。”

    突然,丁战国冷不丁打了一个喷嚏。

    李春秋见他打喷嚏,又看他缩脖子的样子,问:“你是不是病了?”

    丁战国用手揉了揉鼻子:“可能着了点凉。没事。”

    说话间,他们已经来到了一家棺材铺的门口,这家棺材铺正是丁战国昨夜在地图上圈出来的那家——祥和棺材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