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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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莉莉斯从跨上这块土地开始,就已经神情疯狂膜拜地望着视线所及的一切。她的眼底血红中透出一份清透,双眼濡湿,双手紧紧交握在一起,仿佛下一瞬就会完全控制不住自己地狂奔起来。她已经是货真价实的成年人了,可此刻身临全世界9亿天主教徒心中的圣地,她几乎手脚不知道该要放在何处。

    有人从她身边擦身而过,不小心蹭到她的衣袖,回头友好地对她微微一笑。这是个典型的罗马人,望着莉莉斯那激动的神情,表情微妙,带着体贴的善意:“亲爱的,欢迎来到梵蒂冈。”

    这是神给予世人最精致的礼物,建于公元756年的古城,由罗马教皇统治,天主教徒的精神支柱!世界天主教的中心!是的,毕业之际她终于达成心愿,来到了梦寐以求的梵蒂冈。

    莉莉斯几乎是热情地亲吻了一下那位路人的脸颊,欢呼雀跃地奔向自己梦中的天堂。

    随处可见的巴罗克时期的建筑杰作,到处都弥漫着悠久高雅的艺术气息,莉莉斯怔怔地望着眼前这284根圆柱和88根方柱,哪柱端屹立着140尊圣人雕像,只觉得倒吸一口气,比一切从照片看到的样子都要来的震撼人心。这就是赫赫有名的圣彼得广场,被称为世界上最对称、最壮丽的广场。中央耸立着一座高26米的方尖石碑,建筑石碑的石料是当年专程从埃及运来的。石碑顶端立着一个十字架,底座上卧着4只铜狮,只一眼,她便被这规模浩大,宏伟壮观的建筑弄得双眼发直。

    她学的是美术,对于这种历史瑰宝几乎无法自己,整个人都恨不得立马跪在地上,去仔细地抚摸这里的每一道纹路。

    由于资金有限的原因,她这次巡欧旅游时间紧迫,在梵蒂冈只得一天的时间。花了近两个小时她才依依不舍得离开广场。广场对面即是闻名遐迩的梵蒂冈宫。自公元14世纪以来,这一直是历代教皇的定居之处,这曾经是世界上许多人誉为“最高权威的地方”,虽然她并不是教徒,但此刻穿过宫内的礼拜堂、大厅、宫室,她几乎双眼都不来不及眨眼。

    终于,当她站在一处教堂中,面临梵蒂冈此行最终的目的——米开朗琪罗绘制的壁画时,整个人都像是被抽去了灵魂一样。

    耶稣被钉死后复活,最后升入天国。他在天国的宝座上开始审判凡人灵魂,此时天和大地在他面前分开,世间一无阻拦,大小死者幽灵都聚集到耶稣面前,听从他宣谈生命之册,订定善恶。凡罪人被罚入火湖,作第二次死,即灵魂之死,凡善者,耶稣赐他生命之水,以求灵魂永生。世界末日来到,最后的审判开始,一切人的善恶将被裁定,灵魂按其命运或上升或下降,善者上天堂,恶者下地狱。

    色泽明丽,气势磅礴,力度非凡,这是让全世界都目瞪口呆的《最后的审判》,是米开朗琪罗一辈子的心血精华。

    她刚想走近一点,凑近些去细细观赏这世界上顶级的艺术瑰宝,可右脚刚刚迈开,却发现不知何时,从拐角的一侧竟走出一个人。她矗立在壁画前,那一刻,世界上的一切绚烂似乎都离她远去。

    莉莉斯被眼前这绝无仅有的画面完全惊艳得忘记了言语。

    她第一次发现,光是一个人的背影便能让人产生这样的崇高的敬畏。望着这梦寐以求的壁画,她第一眼竟不是被那被誉为世界第一壁画的瑰宝所吸引,而是被站在它面前的那个人完全摄住了心魂。

    那女子穿着一身白色的长裙,黑色的发梢直直地垂在身后,像是蜿蜒而下的藤蔓,又像是那湛蓝的海水里轻轻摇曳的海藻,美不胜收,明明在这没有风的地方,那黑色却像是夜晚的精灵,轻轻的飘荡起来,叠在那洁白到透明的长裙上,像是海神的王妃,每一寸每一缕都散发出夺人的光芒。

    外面已经高温难耐,在那蕾丝长袖下露出一截纤细的腕骨,那么柔弱,那么轻柔,仿佛只要轻轻一扣,就可以把玩于掌心之中。那袭长裙如同她面前的这幅壁画一般,露出纤长的鱼尾下摆,将她那绝顶美妙的身姿凸显得越发曼妙。

    莉莉斯忍不住轻轻吸了口气,只觉得,鼻息间芳香蔓蔓,说不出的一种清淡凝神。

    再眨眼,却忽然发现自己的视线有些模糊,只觉得那白得几乎耀眼的长裙如冬天皑皑大雪一般伏在那女子的身上,分明没有重量,却浑身透出一种沁凉的跗骨意境。

    莉莉斯呆呆地望了望梵蒂冈宫外那璀璨的太阳,再怔怔地盯着这个女子的背影,只觉得一种匪夷所思的疑惑攫住自己所有的魂魄。

    这个女子竟然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冬雪的冷香,这般炎热的温度里,竟丝毫不见一丝热意。

    她站在原地直直用了五分钟来欣赏一个女性,对于向来自诩美貌的莉莉斯来说,这绝对是绝无仅有的体验,可是,不知道为了什么,向来在学校以胆大开朗著称的她,竟不敢轻易上前打扰这位驻足在《最后的审判》前的女子。

    三点十五分,莉莉斯今天一天的行程还有其他的安排,再这样望着这个异域女子发呆,今天后面的行程肯定要来不及了。她在心底反复的告诫自己,只看一眼,只一眼!

    终于,她鼓足勇气,深深地呼出一口热气,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了三步。

    那女子似乎已经入定,丝毫没有感觉到身边有人在接近。

    莉莉斯努力地将自己的脚步声压到最低,战战兢兢地走到壁画的左边,装作欣赏几个世纪前,大师花费毕生精力才成就的这稀世珍品。

    1370x1220公分的壁画,大的像是一部史诗,让人眼花缭乱,莉莉斯一寸一寸地顺着壁画,状似自然地将视线移向那个女子。

    这回,在咚咚作响的心跳声中,她终于看清了这个女子的容貌。

    竟然是个黄皮肤黑头发的亚洲女子,她几乎被这个一身洁白的女子虏获了所有感官。

    为什么一个人,目光可以这样的沉静如水?就像是从天空中摘下一朵云彩,一点一点地揉成了水,慢慢地注入到那一双黑得清幽的眼底,莉莉斯震撼地在心底一遍一遍地喊着“真主”“上帝”,这一刻,她被一种难以言述的美夺去了所有的目光。

    微微侧着的脸庞上,那双空灵而静谧的眸子正目光清冽地注视着壁画,仿佛她看着的并不是一副艺术品,而是若干年前的浮世绘。

    那目光太奇特,以至于莉莉斯都忍不住顺着她的视线看向壁画。

    女子站在在耶稣左侧的下面,正对着的是十二门徒之一的巴多罗买,一个脸上布满惊骇状的老人形象,此刻他手提着一张从他身上扒下来的人皮,正凝视着一方。

    莉莉斯倒吸一口冷气,呆滞地看着那个女子与十二门徒对视的一幕,从脚底生出一种颤抖,她转头又看向另一个方向的壁画,立在耶稣身边右侧的圣母玛利亚,虔心垂目,侧脸低头,端庄安详,秀丽文静,那不忍目睹世人悲怆的模样恰对着这个一身神秘的东方女子,形成极其鲜明惊人的对比。

    一刹那间,莉莉斯几乎怀疑自己看到了世界的两极。她只是远远的望着,却连呼吸都开始微微的发疼。

    就在她惊愣得不知所措的那一瞬,她忽然看到那一袭白裙的女子,嘴角竟微微一掠,勾出一道惑人的弧度。

    分明没有一丝笑声,可那一刻,阳光似乎格外偏宠这位高贵的女子,竟歪歪扭扭地洒落满地余辉,拱顶似以因无法承受它的重量在颤抖。

    那一刻,莉莉斯眼看着她沐浴在梵蒂冈的阳光下,长裙飘舞,若从天而降,脑中竟然只有一个词——圣洁!

    莉莉斯双手合十,几乎虔诚地跪倒在地,痴痴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忽地,那个含笑望着《最后的审判》的女子侧头向她望来。

    莉莉斯双眼一呆,张着嘴巴,终于完全看清了这位东方女子的全副容貌。就像是突然被人点了穴位一样,整个人都失去了言语动作的能力。那一瞬间,一种深深的恐惧袭上心头,像是要将她拉下无底深渊一般,沉寂幽深得宛若置身幻境。

    良久,那阳光一偏,室内的空气多了几分焦灼,莉莉斯揉了揉眼睛,再定神看去,却见刚刚矗立在眼前的那个白裙女子早已消失无踪。

    她浑身如发条一样,一点一点地扭过身子,呆呆地往后看去。原本和她一起来此处参观的那群游客们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早已不见一个影子。

    仿佛,这个偌大的梵蒂冈宫中,从头到尾,只有她一个人存在。

    而刚刚看到的那个异域女子,不过是她的一场梦……。

    梵蒂冈宫外,两个风格各异的男子望着那一袭白裙的女子静静地一步步走来,目光中透出点点流光。走廊弯曲,背后的一切是历经多个世纪的悠久奇景,可这一切,在这个女子脚下,却都变成了尘埃,仿若只是郊区的一处邻家小院,所有的美景都不过只是她的陪衬。

    似乎被这美到惊心的场景,贵为华夏第一公子的卓风轻轻地对身边的好友露出一种惊异的神色:“子墨,不过三个月,为什么,我觉得她像是越来越不似凡人了。”

    三个月前,从河底跃起,坐在河岸边,静静地凝视着那星辰皆被乌云遮盖的月夜时,她虽然冷艳动人,但此刻,这人的一切简直可以用“惊心动魄”来形容。仿佛是藏在骨子里的那种冷艳和魅惑一下子抽根发芽,转眼间,长成参天巨木。

    这种气质,他从未在一个二十岁的女人身上见过。不,即便是出国访问权贵,也没有看过哪一国的贵族能拥有这样的气韵。

    当真像是从天而降的天人一般。

    想至此,他忽然忆起那个当初和这个女人曾经形影不离的人:“詹家最近有些不对劲。”

    身边的某人,并没有说话,只用他那一双贵不可言的眼静静地望着冷云溪忽然在走廊半道停下,驻足观赏着某处景观。

    卓风自有记忆以来,就没有猜对过他的真实想法,早已习惯了峤子墨那张如仙人般的脸上始终高深莫测的模样,依旧自顾自地将近来北京的风声点了个透:“詹司令已经高升调任北京,那些以前的故交很多人都上门拜访,按理来说,应该劲头不比一般人,可这一两个月,早该有的委派工作被人迟迟压着,反倒他一入了京,倒成了个闲职。”

    他曾经怀疑是冷云溪的那个堂兄冷偳做的手脚,毕竟,如今冷家被封,除了这位资产颇丰的冷家唯一嫡孙,再没有其他助力可以帮助冷云溪。可奇怪就奇怪在这,既然当初冷云溪猜出是詹温蓝做的手脚,更提前让冷偳事先安排了一出落水的好戏,为什么,对于冷家始终没有出手?

    似乎终于挑出两分心思,峤子墨慢慢地将视线转向好友,“你是说,詹家被人故意晾着?”

    “对,有职务,没权限,有岗位,但没任务。就这么不尴不尬地晾着。”卓风轻笑一声:“倒是冷家那边更出奇。明明都已经被‘请’去调查了,竟然职务始终没有解除,‘里面’也没传出任何消息,整个京城和冷家、詹家有关的人几乎都同时噤声,气氛很不寻常。”

    能让一辈子都处于政治漩涡的卓风说出“不寻常”这三个字,峤子墨淡淡地看了一眼远处,神情极为奇妙。

    “乔家的那位没有动手?”冷家之所以倒得这么快,乔老居功至伟,弄出这么大的动静,竟然还没有将冷家真正打到,这位年过半百的悍将如何能吞下这口气?

    “这是第三奇。乔家那边彻底没声了。”卓风做了个“封口”的动作,目光幽幽暗暗,望着自己的至交好友,意有所指地轻轻地摊开掌心:“你不觉得,这位冷小姐和这‘三奇’绝对关系密切?”

    峤子墨看着远处那位话题女主角,轻轻一笑,“所以呢?”

    “所以,你不觉得,应该好好查查这位冷家最受宠的三小姐?”如果一个人身在梵蒂冈,却能将整个北京的局势都控制得这样精妙,那么,她才是最让人该心怀提防的那一个吧。

    “查她?”峤子墨像是突然听到一条好笑的故事,慢条斯理地抽出丝巾递给好友:“你看这条丝巾会想到什么?”

    “不过是条白丝巾”。卓风默默地在心底念了句,却知道好友从来不说废话,接过丝巾,静待下文。

    “白色让人总是以为是最纯洁、最纯粹的颜色,一切其他的杂物只要落在上面都格外明显,所以没法藏起一点异色。但,所有人都忘了,世上的一切初始都是白色。只要白色想要变成的颜色,没有白色变不了的颜色。”

    对于他的这番看似毫不相关却又意有所指的隐喻,卓风脸上显出一分深思:“你的意思是?”

    “所有能光明正大查不出来的东西都是假的。”他看了看这热气逐渐下降的庭院,让人色授魂与的眼睛微微一眯,带着惑人的神色,雍容一笑,那笑中包含着一切:“特别,是冷云溪。”

    卓风没有再说话。正如峤子墨所言,如果冷云溪真如表面上的孤立无援,那么,冷家、詹家、乔家目前的诡异局势又从何而来?

    或许,他真的想的有些太简单了。

    “你们在聊什么?这么美的地方,光站在这不觉得有些浪费?”从梵蒂冈宫逛了一圈的美人终于觉得餍足,慢条斯理地迈着步子朝他们两人走来,对于卓风眉目间越发好奇的神色视若无睹,只是微带着调笑地看着他们。那眼神极纯净,如春泉一般,让人心底生出一种清澈透亮的感觉。

    卓风迩然一笑,这位不过二十岁的女孩,若是朝政坛发展,绝对让人无法直视。

    “再说你刚刚又虏获了一位青春少女的芳心,果然是男女通杀,魅力无敌。”卓风神色自若地接上话题。子墨向来与人保持着淡淡的距离,一般很少说话,这三个月来,冷云溪虽然和他们几乎日日见面,却也保持着一种奇怪的习惯,只在他们两人都在的情况下才会开口。如果是和子墨单独相处,便是朝阳西下,亦能不望子墨一眼,更别提说话。

    他实在很好奇,这两人心中到底是什么想法。从来都是女人疯狂痴缠子墨,可这冷云溪却似乎待他如同路人一般,没有半丝惊艳的模样。而子墨竟然也觉得理所当然,有时坐在书房里看书,一个下午,两人一点声音都没有。

    云溪轻笑地看了卓风一眼,正待说话,背后却慢慢走出一个身影,正是刚刚那位和她一起“赏画”的莉莉斯。只是,此刻,她眼神呆滞,神情朦胧,脚步凌乱,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从他们相反的方向走了出去。

    守在一边负责招待的梵蒂冈官员眼睁睁地看着今天有一位游客像是梦游一般离开此地,忍不住摇头叹息。

    望着那立在阳光下的三人,像是看着上帝的宠儿一般,眼里渐渐透出几分灼热。

    抛开那极为惊人的身世背景不谈,这两位绅士和那位小姐简直要掠去日月精华,若说那一袭白裙的女子是世间最圣洁的存在,那么,她身边的那位很少说话的男子几乎天地间最完美的化身。

    酷爱中国文化的梵蒂冈官员想起当年在中国游学时学会的一句话:“风光齐月,春色无边,环佩如月襟如水,宛若仙人。”

    这两人站在一起,那天生的尊贵与疏离,可以让人立刻呼吸停止。

    “感谢您一路来的陪伴,今晚我们就要离开梵蒂冈回到北京。”卓风微笑地对官员点头寒暄:“若有机会,请来北京做客,必定让您宾至如归。”

    官员感叹地看着此人极为精贵的礼仪,仿佛每一个动作都由标尺刻量,微微笑着答应,心底却是暗赞,不知道以后是不是还能见到这样的风光霁月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