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号一更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弃宇宙全职艺术家第九特区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

一秒记住【思路客小说 www.siluke8.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要是搁以往,钱寡妇指定是想也不想就应下了,手心手背都是肉,到底是她的小儿子,被精简回乡又没地方可住,难不成要让她小儿子跟儿媳妇睡大马路上?

    可一想到同样是肉,手背上的肉向外,从来就没问过她死活,远的不说,单说她去年犯病这么重,她这小儿子竟从未回来看过她一眼,更别提要带她去看病了。

    手心肉向内,暖的是她心。

    她和春儿之间都隔了一代人了,春儿是如何待她的,她这小儿子又是如何待她的...

    思及此,钱寡妇悠悠道,“这可不是我的地方,我说了不算,得看春儿的意思。”

    孙有粮原本想着,只要他开口,他老娘一定会应下,却没想到钱寡妇会这样说,这话说的,跟直接拒绝有啥区别?用脚趾头想想他都知道,春儿那死丫头奸着呢,指定不会同意。

    孙有粮急道,“老娘,春儿最听你的话,你说行,她还敢说一个不?”

    钱寡妇不吱声,半响方才道,“我当不了家,得春儿同意。”

    还是这句话,孙有粮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不由恼道,“老娘,你这心肠未免也太硬,我可是你儿子,沦落成这样,我旁边这可是你媳妇,肚子怀的可是你孙子,你不管咱们,咱们能去哪儿!”

    听孙有粮说这种话,钱寡妇莫名来气,拔高声道,“我还是你老娘呢,我犯病疼的要死要活的时候,你在哪儿,你管我了吗?!”

    一句话把孙有粮堵个死,讪讪的不敢再吭声,好半响才退一步道,“好好好,今天过节,咱们先不提这事,先烧晌饭,咱先吃饭行不?”

    说着,又皱眉道,“这春儿也真是的,只顾着钻屋里讲话,饭也不烧!想饿死老娘你啊,今天我来烧,老娘啊,我要是住在这,可不能饿着你。”

    话音刚落人就已经进厨房了,冷不丁瞧见坐厨房抽旱烟的老地主,愣住了。

    东间屋门关着,其实两人啥也没坐,秀春坐在炕沿上垂着腿,陈学功蹲在地上拆开夹板看她伤口,已经长得差不多了,就是疤痕留在腿上很难看。

    秀春手里拿着糖饼,认真道,“我有定时换药,还自己换了夹板。”

    闻言,陈学功没好声道,“你还挺能耐啊!”

    秀春笑嘻嘻的,掰了一半糖饼给他。

    陈学功刚才摸了腿,手上糊了药,他不乐意接,干脆就着秀春的手张嘴咬一口。

    “糖少了。”陈学功跟老地主给了一样评价。

    说完又指指炕几上的油纸包,“我这个月发两张糖票,买的糖都在这了。”

    秀春欢呼了一声,不吝啬道,“苗苗哥你对我可真好!”

    以前秀春没少说过这话,陈学功自动把她的话理解成拍马屁,可现在面对长成大姑娘模样的秀春,他还真有点不好意思了。

    “咳咳...以后少说这样的话。”陈学功道。

    “为啥?”

    “影响不好。”陈学功找到了理由,“眼下作风管制严格,我们说话都要注意。”

    秀春哦了一声,没多想,不说就不说。

    “苗苗哥,你中午在这吃吧,早上碾碎的芝麻还有好些,这回我多拌点糖,多烙点糖饼,再炒几个菜,咱们一块吃!”

    秀春话音刚落,外头就传来了吵闹声,是孙有粮的大嗓门,两人对视了一眼,忙开门出去。

    孙有粮正指鼻子骂何铁林,问钱寡妇他凭啥在这里住,他都住不上了,怎么还把老地主整到这里了!

    秀春看到孙有粮这人就头疼,孙有银虽然虚伪,但至少懂得遮掩,孙有粮完全是不知无耻为何物。

    “再吵吵就出去!这是我家,我想让谁住就让谁住!”

    秀春可不跟他客气,孙有粮嗓门大,她比孙有粮嗓门更大,“老地主哪得罪你了?我可是监视他劳教的人,你在这嚷嚷啥,再嚷嚷,我去请大伯过来跟你谈话!”

    想到能不能住下来,还得看秀春同不同意,孙有粮没了以往的神气,放软了语气道,“我哪知道他是在这劳教,我这不是担心你嘛,他一个糟老头住咱家干啥,影响多不好。”

    秀春强调,“是我家不是你家,全公社的人都知道老地主在我家劳教,我光明正大,我怕啥,哪儿影响不好了,我看你这是思想上出了极大问题,需要及时改造!”

    孙有粮可是刚被改造完,哪还受得了再被改造,忙道,“小丫头,当着外人的面你尽瞎说,我思想可没问题,别想给我扣大帽!”

    秀春哼了一声,懒得跟他讲话,直接视力孙有粮两口子为空气,对老地主道,“何爷爷,你去自留地摘个冬瓜,丝瓜也摘两个,咱们做饭!”

    “苗苗哥,你也留下来一块吃。”

    很显然,这种场合陈学功很不适合留下来,对秀春道,“我回了,家里烧了饭,明天我就回市里了,记得给我写信。”

    “就回市里了啊。”秀春把陈学功送到外边。

    “对啊,单位给的假期少,一周可能也就轮休一天。”陈学功跨上了自行车,两脚着地,突然想到什么,又对秀春道,“易真托我给你带话,让你得空去市里找她一趟。”

    秀春约莫知道易真找她干啥,敲敲自己的腿,对陈学功道,“你帮我跟她说,我好一段时间都不能去她家了,等我腿好利索了再说。”

    家里那点风干的野味早就消耗了差不多,中秋节一过,天冷的就快了,秀春也希望她的腿能快点好,她可就指望跑得快的两条腿,赶在冬天来临前多储备点好货了!

    挥手道别,送走陈学功,秀春没回屋里,顺道在自留地里拔了几颗葱,又摘了一把老豆角。

    秀春最喜欢的就是这点自留地,除却规定不能种的芝麻棉花等经济作物,一年四季种的蔬菜足够她跟钱寡妇变着花样的吃了,这点就比在城里好,有工作的人还能多发几张副食品票,要是没工作的,就一张,一张副食品票冬天至多能买十来斤大白菜或白萝卜,夏天就是黄瓜豆角,十来斤蔬菜对于一个人来讲,实在不能裹腹,尤其还是在口粮不多的情况下。

    原本秀春打算赶上过节,今天中午做的丰盛一些,可现在,她不打算做了,只要孙有粮两口子不在,她想啥时候过节就啥时候过,烧得太好,养大了他两口子的胃,再想赶人可就不容易了。

    水煮老豆角,真的是水煮,一点油沫星子都没有,清炒冬瓜,也真是清炒,就搁了点粗盐进去,寡淡无味,还有一盘凉拌黄瓜,一炕几的菜色,馍篓里装了几个高粱面馍馍,硬的像块石头。

    炕几上菜烧得全失了水准,老地主夹了两筷子就不愿吃了,他的胃已经被秀春养刁了。

    钱寡妇也不愿吃,她牙口不好,咬高粱面馍都费劲。

    蒋兰花的脸色有点不太好,这前后差别也太大了,明明刚才的糖饼烙的就很好,还是纯白面的,现在怎么就换成高粱面馍了,菜里面里连点肉末星子都没有,好歹她也是头一回上门,这孙家人就是这么待客的?!

    当然,蒋兰花肯定不会直说,而是拐弯抹角同秀春套近乎道,“春儿呀,刚才那谁给你送了啥好东西,也不见你拿出来给咱们分享点。”

    秀春不嫌饭菜差,埋头只顾吃饭,头也不抬道,“白砂糖。”

    “两包都是白砂糖?”蒋兰花欣喜道,“寻常人一个月可就发一张糖票啊。”

    秀春哦了一声,“可能是他们单位福利好。”

    蒋兰花忙道,“家里还有芝麻吗?晚上才是糖饼的好时候,咱们今天都吃早啦,下午再和面烙点糖饼呗,正好现成的白砂糖,早上那个糖饼烙得倒是挺松软,就是少糖,不够甜!”

    秀春呵呵笑,看样子这是打算赖着不走,晚上还在这蹭吃蹭喝了。

    “家里没白面了,高粱面倒是有,芝麻也没了,你要吃烙饼,我给你用高粱面烙几个大饼出来?”

    蒋兰花有些失望,“就没有白面了啊。”她还以为农村小麦能多分一点呢。

    秀春面不改色道,“不然你以为呢,我跟我奶两个人的粮食,多双筷子多双碗,今天吃多了粮,明天可就得勒紧裤腰带了,要不然可熬不到过年。”

    听出秀春话里的意思了,蒋兰花立马闭了嘴,选择性听不懂,她不接话,孙有粮就更不可能接了,眼下不住这儿,带着他女人还能去哪住?难不成还像以前那样住生产队,成天闻牛屎味,熏就把人熏死了!

    吃了晌饭,钱寡妇去午睡了,何铁林也哈欠连天,要搁在平时他早就去西间睡了,可眼下孙有粮两口子在,总得做做样子不是,干脆蜷在炉膛口打盹。

    看孙有粮两口子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秀春不得不开口道,“三叔,你不去看看狗蛋、牛蛋他们呀,他们可都念叨着你呢!”

    闻言,孙有粮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再看蒋兰花,已经沉下了脸,无论何时,二婚的男人,前妻和孩子都是禁忌话题,回答的稍有不慎,就得闹架。

    在蒋兰花的注视下,孙有粮呵呵道,“去那儿干啥,我看他们个个过得都比我舒坦。”

    面对死皮赖脸的两人,秀春一时也没啥好法子赶人,毕竟钱寡妇在这儿,她撵葛万珍可以毫无顾忌,葛万珍是媳妇,钱寡妇指定不管这么多,可孙有粮是儿子,她要是做太过,无疑是在打钱寡妇的脸。

    中午秀春故意把饭烧成那样,其实钱寡妇心里已经非常清楚了,她没说话,就代表默认了秀春这种做法,如果她再做的更过火,难保钱寡妇不会掉头去护着她儿子。

    思及此,秀春也就不管他们了,把家里该收的东西全收起来,咔嚓一声大锁锁上,如今地窖口都被秀春打上木桩,安了大锁,一样锁上,外面放的没啥好东西,秀春也不怕别人惦记上。

    蒋兰花眼见要生产了,从大清早折腾到现在,身体乏的很,吃过饭就往堂屋的炕上一躺,孙有粮也好不到哪儿去,犯困,想眯个午觉。

    “春儿,你家被子枕头呢?拿出来铺在炕上让你三婶睡一会儿,炕上凉,不能干睡。”

    孙有粮跟使唤丫头似的,丝毫没有寄人篱下的自觉性。

    秀春本不想给他们被子,可转念一想如果她不给,搞不好这两口子自己进屋就搜,她可不想把自己的新棉被给这两口子盖,这么想着,秀春丢下一句‘等着’,转头进了东间,再出来时,手上多了两床破棉花被,还是以前她跟钱寡妇冬天盖的被子,又硬又薄。

    秀春把被子放在了炕上,一股扑鼻而来的霉哄哄味道,让蒋兰花止不住皱眉,“春儿呀,这被子也太旧了吧,多长时间没洗啦,这么大的味道!”

    秀春呵呵笑,“三叔应该知道,我跟我奶冬天可就盖这两床棉被,刚过完夏天,回潮了,味道自然不好闻。”

    有聊胜于无,蒋兰花实在困了,指挥孙有粮铺床,先将就睡一晚,刚才她可是注意到了,钱寡妇身上现在盖的可是一床新棉花被,晚上商量商量跟钱寡妇换一下,钱寡妇老骨头一把了,盖这么好的被子干啥,她可不行,怀着的可是老孙家的孙子,这难闻的破被子熏到她儿子可咋整。

    孙有粮大咧咧的占了堂屋的炕,秀春没有午睡习惯,又没地方可去,干脆自己一个人溜达了出门,她哪儿也没去,一路向西溜达,葛万珍家就住在大坟前生产队最西,过了葛万珍家就是小学。

    秀春在小学操场看到了三丫和牛蛋,狗蛋不知哪去了。

    牛蛋和三丫显然也看到了她,远远的,冲秀春做了鬼脸,并不朝她接近。

    秀春只当没看见操场上有棵洋槐树,就坐在洋槐树下,她手里还拎了个油纸包,里面装的是花生瓜子,悠悠的磕着瓜子,手上噼啪噼啪剥花生。

    没一会儿,三丫吸溜着鼻涕靠近她了,站在她面前几步远的地方,牛蛋随后也跟来了,问秀春道,“春儿姐姐,你吃的啥?”

    秀春把瓜子壳吐在手上,伸手给他们看,“炒瓜子,也不知道里面放了啥,甜丝丝的,还有股奶香味,还有花生也是,甜中带香。”

    牛蛋咽了咽口水,盯着秀春脚边的油纸包,“春儿姐姐,你咋有这么多好吃的呢。”

    秀春笑了笑,抓了把瓜子递给牛蛋,“呐,吃吧...牛蛋,你爹回来了你知不知道?”

    “啥?”

    “你爹回来了,就今天回的,瓜子花生都是他买的。”秀春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啥?!他回来买了东西,给你吃竟然不给我们吃!”牛蛋忍不住愤然,但还是接过秀春的瓜子,嘎嘣嘎嘣嗑了几粒。

    “春儿姐姐,我也要...”看牛蛋围了上去,三丫也不怕秀春了,跟着围到秀春面前。

    秀春又给三丫抓了一把,花生也分给了他们,压低了声音,偷摸对牛蛋道,“你爹哪会特意买给我吃呀,他是买给你...就是跟你爹后来结婚的新三婶,买给她吃的,我硬管他要的。”

    秀春话音刚落,牛蛋便大声道,“她咋是你三婶,我娘才是!她不是我爹的女人!”

    牛蛋今年开春已经上了小学一年级,该懂的他也都懂了,跟他一个班的,总拿他爹跟他娘离婚的事嘲笑他,还说他爹在城里给他娶了个后娘,牛蛋不相信,就跟人干仗,糊的满身灰回家,还被葛万珍揍,他不敢跟葛万珍提跟人打架的缘由,因为葛万珍不准他们提他们爹,谁提谁挨揍。

    虽然听不少人说过他爹在城里找了个女人,可现在连秀春也这么说,还是亲眼看见的,别人口中的‘后娘’竟然跟他爹回来了,他爹还买东西给她吃,一点也不惦记他们兄妹三!

    “三丫,走,咱们去找爹,管他要吃的,他凭啥给别人不给咱们!”

    牛蛋叫嚷着要往秀春家冲,被秀春一把拉住,小声道,“你可别跟你爹提是我告诉你们的,你要提了,下回再买啥好吃的,我可不给你通风报信!”